“自保?”衛行川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需要走?”女人輕點頭,默然。衛行川眼角餘光淡看她一眼,令自己平複好心中情緒。來者不善,實際上,他更不善。如今還沒有到那麼嚴重的地步,真想要對付這些人,雖然難,卻也能。此地新舊機關巧檻,他爛熟於胸,無一不精,正麵對付不了,有的是迂回之法。隻是,冷靜下來去仔細思考,他是否有這個必要,在現在大費功夫去對付這些人。“派出去的那些人,且當他們死了,”衛行川緩緩說道,“所以,前後累積,我們此次已有不止十人死於對方之手,這是一個大虧。”他抬起手,望著掌心上的浮腫:“立馬便走倒是不至於,他們沒這麼大的威力,但是要繼續對付下去,必然還會死更多人,是及時止損,還是不死不休……嗬,我又不蠢。”他的聲音很低,自言自語,手下們早已習慣,看著他的大袖,如風口處的招魂旗幡。沉默了陣,衛行川微側頭,喚道:“高元。”一名手下上前:“主人。”“叫郭觀先生和方為過來。”“是。”手下轉身離開。女人看著衛行川,明白他不會再起衝突了,遂目光移向遠處高台。那些隨她一起去的人,不知是否還活著。她一時怕他們出事死了,一時又怕他們回來,告訴衛行川她先棄他們而走。心緒百般複雜,女人麵淡無波,端在身前的手在袖中暗暗握緊。…………老者仍在鑿門。石門委實太厚,厚重程度,超過老者之前所見的所有石門。台階旁的牆上燈座皆被點亮,夏昭衣和支離坐在石階上,火光將滿地白骨照的柔和清渾,似在安撫亡魂。支離正在輕聲吟背牆上所掛字畫,不時搖頭,一時覺得文藻略美,一時又覺太喪氣。“風聲入座寒,月中石影斜,不懼屍如山,隻恐是人間。”“玉肌瘦骨伶仃枕,應道病容將甚,待亡人。”“屍如山,”支離看向台階下的漫漫白骨,說道,“師姐,說的絕不可能僅僅是這地室,這千秋殿裡到處都是亡骨,我們看到的一具具屍骸白骨,那可都是父母生養的啊。”“但這作詩作詞之人,心中卻存有憐憫,你說他是如何淪落至此,在此又扮演什麼角色?為何他的詩詞,能裱起來掛在這呢?”半響,沒有答複。支離側過頭去,發現小師姐單手托腮,點著腦袋,堪堪入睡。“師姐……”支離以氣音小聲喚道,“你睡了嗎?”沒有回應。支離歎息,亦單手托腮,打量她的小臉蛋。想想著實害怕,乍一眼看到她的臉出現在柱子裡,那驚悚模樣,支離確認,自己哪怕今晚睡覺不做噩夢,三天之內也必然會做一個。不過,這個姿勢睡覺,師姐會不會脖子難受?在他出神亂想之時,老者終於將石門鑿破,提著大錘回來。支離後知後覺察覺到,忙回身,食指在唇前比了個“噓”。老者朝女童看去,說道:“她會冷的,你喚她起來,尋個避風角落再睡。”“師姐有起床氣嗎?”支離小聲問。“無,”老者說道,轉身朝前走去,拾起倚在角落的火把,“你使點力氣喊她,我出去尋機關,不論尋到與否,一個時辰內回來,我們離開此處。”“好的師父。”支離說道。看著老者走遠,支離收回目光,看向身邊夏昭衣。“師姐,”支離伸手,很輕的推她,“師姐。”他不敢推的太重,推了幾下後,夏昭衣渾然沒有反應。看著她漸漸泛紅,且紅的異常的臉,支離心裡浮起擔憂。“師姐,你醒一下。”支離又說道。“唉。”支離歎氣,不忍吵她,轉過頭看向其他地方。風聲一陣陣打來,徹寒凍骨,在此睡覺可不行。他想了想,起身將外套脫下,鋪在地上,將夏昭衣放平在地。好在台墀寬長,兩個成人並肩橫臥都不成問題。牆上的精美燈座非常牢固,他用匕首研究了一會兒,才將它們取下來。一盞一盞,擺在夏昭衣上上下下的台墀上,而後他朝上邊跑去,將老者鑿出來的那些石塊搬運下來,來回跑了幾十趟,在台階三麵磊了一堵矮牆,用以抵禦大風。如此,一個稍許溫暖的小彆間,算是做好了。支離在台階下麵坐下,打了個哈欠,亦是困意來襲,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握緊手裡匕首,不準自己睡。方才跟在夏昭衣後邊過來時,在地上看到幾個弩機,但他現在不敢過去撿。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膽子很大,可到了這樣白骨森森的地方,到底還是害怕了。想著,又打了個哈欠。他在手背上擰了一下,痛的淚花閃閃,堅決不睡。就在他抹去眼淚時,不知是否錯覺,恍惚覺得身下一晃。支離垂下頭,看著周遭地麵。很安靜,什麼都沒有。但他是一個警惕敏感的人,登時從地上爬起,睡意全無。站了良久,半點動靜都沒再發生。他輕輕出了一口氣,放心下來,重新坐回去,不過不敢再困了,集中所有注意力,將思緒留在周圍。老者一手拿著大錘,一手舉著火把,沿路走去,但凡有燈座,有矮腳木火盆之處,都被他燃起火光。方從儘頭出來,踏上崖邊台階時,風送來一陣腥味,血氣濃鬱。隨著火把步步照去,血氣變濃,一點鮮血從上邊滴淌下來。高台上橫七豎八,近十具屍體,並未死多久,恰是先才在地室裡,他讓他們走的那批人。他們死於長劍,看受傷位置及傷口形狀,對方劍法淩厲凶狠,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和手軟。夏昭學未過來,極有可能是沈冽。倒是奇怪,屍體死的並不遠,此處石階雖隱蔽,但站在這邊的角度,完全可以看的到這道石階,沈冽應無理由不下來查看。除非,有其他更吸引他的目標,有可能是路,也有可能是人。老者抬眸環顧,此高台大如曠野,四周全無遮掩屏障,風胡亂吹來,他手中火把東搖西倒,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