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回頭看了眼他們的身影,收起竹傘,朝前走去。廊外雨水飛濺,因回廊設計巧妙,極少會有雨點打落進來,但風還是冷的,過不了幾日,第一場雪就要來了。邱先生的小院很吵,屋裡都是人。夏昭衣過去時,恰逢蔣二和蔣三從書屋裡出來。夏昭衣上前喊道:“小先生。”蔣二蔣三轉眸看來。夏昭衣看著蔣二,笑道:“小先生,我是來還書的,這些書,勞煩你幫我還下邱先生。”用油紙包的規整的書被遞來。蔣二伸手接過,說道:“不敢當不敢當,我不是什麼小先生。”“你借這些書過去,到底是乾什麼的?”旁邊的蔣三問道。“小先生溫文爾雅,當得起的,”夏昭衣看著蔣二笑道,“辛苦小先生了,再勞煩替我謝過邱先生。”蔣二被誇的不好意思,說道:“嗯,好。”“那我告辭了。”夏昭衣說道。她轉身離開,從頭至尾沒看旁邊的蔣三一眼。蔣二看著她的背影,心情甚好。回味著溫文爾雅四字,他捧著書回身,蔣三很不爽的扯住他:“你也不看看這裡邊的書對是不對。”“那當然是對的,不對她還冒著大雨來送啊。”蔣二回道。“切!”蔣三哼道,看向那女童消失的方向,忽的一頓,說道,“我終於想起她是誰了!”“什麼?”“她上次來找過邱先生的,被我給趕出去了!”蔣三怒道,“她這是記我仇呢!”邱先生小院裡的嘈雜,走出去很久都還能聽到。除卻他的小院,書院裡邊走動的人也多的不似已經放課了的書院。夏昭衣沒從大門離開,去的是之前來的側門。雨水漸漸變小,但天色越加昏暗。夏昭衣摘下腰間的小荷袋,取出小油球燈繞在小指上,小球雖小,光卻明亮,在她的指尖下晃著。大道上的燈籠掛起數盞,光影打在那些已關門了的書香墨坊外,頗顯清冷。夏昭衣獨自走著,路上行人不多,那些人不時會將目光望來。夏昭衣沒有看過去,眉頭卻漸漸皺起。到前邊的路口後,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去。風變急了,打在她身上,將她額前的碎發吹開,露出凍的有些發紅的額頭。那些行人,很多都是天榮衛。他們沒有認出她是那個被通緝的女童,但是她不會認錯。鐵柱很早就跟她提過,那些教書先生和說書先生被帶走的事情,她期間去青山書院看過,得知郭庭未被帶走,於是這件事情便沒有再打聽,但現在看這情形,李據的手似乎要伸向東平學府了。“駕!駕!”遠處響起鞭聲和車軲轆聲,碾過水麵,一路濺水。車夫揚鞭過來,抬頭朝前方執傘的女童望來。女童眼眸烏黑雪亮,安靜和他對視。這女童,真好看。車夫隨意想著,收回視線,又揚鞭朝馬臀上拍打了一下。馬車離路口越來越近,經過時,車夫再朝女童看去,發現這女童仍在看自己。一股發毛的感覺從車夫心底生出。他揚鞭,加快離開。就在這時,另一道鞭聲響起,車夫驚忙回頭,隻來得及見自己手中剛揚起的馬鞭被一道綠鞭纏住,而後馬車朝前的力道將猝不及防的他衝了出去,摔滾在雨地裡。他狼狽抬頭,那女童借著長鞭的力淩空一個跟鬥翻上馬車,坐在了他先前所坐的位置上。車夫摸著被摩擦出血的臉,起身追上去:“搶車了!來人啊!搶車了!路大人!路大人!!”夏昭衣還未坐穩,車廂裡麵傳來劍聲。長劍刺出來,落空了。路千海以劍挑開簾子,外邊沒人。“我找你很久了。”車廂頂上傳來清脆的女童聲音。路千海一驚,但不敢出去,抬頭看著車廂內側的車頂:“你是誰?”“於楷出事那晚,你就是坐的這輛馬車去於府找他的,對不對。”女童問道。路千海心下一顫,怒道:“你是誰?”“你叫路千海吧。”女童說道。路千海牙根一咬,手裡的長劍忽朝上邊女童的聲音來源處刺去。落空了,沒有刺中。“於楷已經死了,那十萬兩銀子,你們從其他地方弄到手了嗎?”女童的聲音帶著笑意說道。“你是誰!”路千海大怒,長劍拔出來,又再刺。馬車還在跑著,車廂木板極厚,刺穿太耗體能,雨水從孔洞裡漏了下來。“出來!”路千海叫道。“砰”的一聲,一支弩箭忽從正前方射來,釘在了他身後車壁上。力道太大,半截入木,箭尾嗡嗡發顫。路千海忙朝前邊看去,心跳漏拍。拂動的車簾將外邊的光影帶動進來,可以看到女童清瘦的身影。“你被我綁架了,要想活命,老實點,”夏昭衣揚起綠鞭抽在馬臀上,“駕!”·梁乃頭都快大了。忙到現在還沒有回家的他,又接到了報案。“有人死了嗎?”梁乃問進來的衙衛。衙衛搖頭:“不是,是被搶了馬車。”“誰家的馬車?”“沒說,報案的人是沿街的住戶,但是聽說有人在喊大人。”“喊我?”“不,不是,是車夫在喊車上的人大人,想來那車上是一個官員。”衙衛說道。“這樣啊,”梁乃不解,“是車夫在喊嗎,可你剛才說報案的人是沿街的住戶,這個案子不是車夫報的?”“車,車夫跑了……”衙衛皺眉說道,“這個車夫很是古怪,呼救的人是他,等人都來了,他又不要任何人幫助,聽說臉上還帶著血,直接跑了,還特意囑咐說彆報案。”“那那些住戶為什麼還要報案?”梁乃問道。不報案,他也不用知道了,不知道豈不正好。衙衛不知道說什麼了。“罷了罷了,既然有人報案了,那你隨便找幾個人去看看吧。”梁乃又道。“朱大人已經帶人去了,”衙衛說道,“因為那個車夫喊的是大人,朱大人害怕真的是在朝官員,所以令我來同大人稟報。”“既然去了,那就成了,”梁乃收回目光,“你也下去吧。”“是,大人。”衙衛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