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就要走?”錢千千愣道。“嗯。”也不一定非要問這兩個人,可以問的人有那麼多。“保重。”夏昭衣說道,緊了下肩上包袱,朝前走去。錢千千眨了下眼睛,這哪有說走就走的。“阿梨!”錢千千小跑著追上前,“你不歇歇腳,不吃點東西嗎,還有你這衣裳,真的不換嗎?”“怎麼了,千千?”餘媽叫道。“餘媽,阿梨要走啦!”錢千千回頭道。鳳姨愣了下,脫口叫道:“阿梨!”夏昭衣腳步沒停,有些不適的輕蹙眉心。本就萍水相逢,從她在這個叫阿梨的小女孩身上睜開眼睛到現在,六日都沒到。跟這些婦人們的一來一往,也沒有多愉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直接這樣離開,似乎有些不舒服。明明到官道了,遇上官兵了,已經安全了。“阿梨,鳳姨在叫你呢。”錢千千跟來說道。“嗯。”夏昭衣應了聲。“你總得理一下吧。”“我已經不止一次跟你們說過我要離開了啊。”“可是你現在走了,還是得說一聲的,以後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麵了呢……”有沒有都那樣吧。夏昭衣搖了下頭,神情平淡,沒說話了。宋二郎正接過密信,就要拆開,便見這曾家小姐背著個小包袱走來。“你乾嘛去啊。”宋二郎揚聲叫道。“回家。”“睦州?”夏昭衣淡笑了下,沒回答。“你不換套衣裳?”宋二郎又道。夏昭衣搖頭:“不換了。”“怎麼要一個人走,”秦三郎關心的問道,“和她們吵架了?你一個女童,隻身上路太不妥了。”“不用擔心我,沒事的。”“你先回去,你這樣一個人離開,我沒辦法和曾老先生交代。”秦三郎嚴肅道。夏昭衣停下腳步,頓了頓,說道:“難怪宋傾堂要說你傻,我說什麼你便信什麼嗎?我並非曾何先生的孫女,你怎麼那麼輕易就當真了。方才表現太過刁蠻無禮,曾何先生家世代簪纓,我如此一鬨,也算是給他們家抹黑了一把。”“你不是曾家小姐?”秦三郎一愣。“嗯,所以你不用顧慮要怎麼和和曾老先生交代了。”夏昭衣說道,朝前走去。“可是姑娘……”秦三郎又叫道。宋二郎一把拉住他:“還叫她乾什麼,這麼討人厭,要死要活隨她去,你操什麼心?”居然是假冒的。還扯天扯地,扯了那麼一堆出來。嗯,還順帶將夏大小姐辱了一把。小小年紀,這麼刁鑽,他現在甚至都要懷疑這群人的真實身份了。不過,她知道的東西好像還真的挺多的。若要說她是山賊,看上去也不太像。就趁這功夫,夏昭衣已經走出去不少距離了。秦三郎看著這麼小的丫頭,再看向宋二郎:“這樣不太好吧。”“哪裡不好了?每日來來往往少說也有二三十人,也不見得你個個都拉,而且這是她自己要走的,我們可是留過的。”宋二郎滿不在乎的說道,“說不定,就是跟那群婦人慪氣,想要彆人巴巴的上去哄她呢。”“阿梨……”錢千千看著夏昭衣的背影,喃喃的低聲叫道。宋二郎瞄了那邊的錢千千一眼,也回頭朝夏昭衣看去。看模樣,也不像是慪氣……腳步輕快,沒半點猶夷,偏偏這輕快的腳步又覺得像是穩重踏行。算了,她自己要走的路,誰管得住。活下來本事大,死掉了沒人替你負責。不過……“不對勁啊,”宋二郎忽的說道,“她剛才叫我什麼?”“什麼?”“宋傾堂,”宋二郎看著夏昭衣的背影,“她還真知道我的名字。”頓了下,宋二郎又道:“秦均,越看越覺得奇怪,連這身影都看的我奇怪。”“嗯?”“她這步伐我看著眼熟……好像以前見過。”既輕又穩,有時候像是會飄起,每一步卻似乎又很沉。矛盾。宋二郎收回視線,垂頭拆開信封。官道很陳舊了,石磚中不少縫隙裂開極深。夏昭衣走的不緊不慢,兩個多時辰後,找到一條小溪坐下歇腳。水勢很大,水麵渾濁,上流衝來很多泥沙,將溪流染得渾黃。路旁樹木蔥翠,饒是幾日暴雨帶來不少摧折,也難敵春夏本就旺盛張揚的蓬勃生機。夏昭衣撿了根粗壯的木枝,在較為平寬的河岸旁邊挖坑。深約兩尺,寬半丈。清澈的水從土中慢慢過濾滲出,積滿了一些後,她拿出包袱裡的果子在坑裡洗淨。算了下今日時辰,再聞風辨位,她小算了一卦,咬著果子看向身後官道。上乾下巽,天風姤卦。姤卦中四爻相得兩個乾卦,是為克體。卦中無生意,想是得有一番劫難了。隻是這種時候,這種路段,誰會來。夏昭衣又清脆的咬了一口,耐心守著。四野青碧,山水潺潺,天地寬廣而盛大。一輛樸素馬車,四匹高頭大馬,正悠悠從路口南下。車夫很年輕,二十來歲的麵貌,體魄壯實。提著馬鞭的手旁有一把大刀,看模樣質感,少說也有個十一二斤。一行人走的安靜,沒有什麼聲響。走了約有半個時辰,車裡響起一個低沉男音:“休息下。”“不了,”一個略顯稚嫩的少年聲音響起,“繼續。”車夫本準備勒馬,聞言複又揚鞭,輕輕抽打了下馬臀。“走了很久了。”車裡低沉的男音有些不悅。少年沒有回答。馬車繼續往前。“休息下吧。”男音又叫道。車夫似沒聽到,馬兒繼續以先前那速度,不疾不徐,緩緩前行。“等等。”左邊一個護衛忽然叫道,伸手指向前邊,“那是什麼?”車夫揚頭看去,拉了一下韁繩,勒令馬兒止步。“怎麼了?”少年說道。“有東西,少爺。”“掀簾。”少年道。車夫從車上跳下,抬手掀開車簾。一股清雅香風淡淡散出,車內光線黯淡,紫衣少年郎從車廂裡走出。白皙光潔的皮膚,與微光形成比對,似能反射出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