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死或苟活(1 / 1)

嬌華 糖水菠蘿 1086 字 2天前

儘管早就知道要下雨,但醞釀已久的雲層忽然傾盆,還是令人措手不及。山路泥濘難行,蘇舉人一身蓑衣,遮的嚴實。抓著荊木越過一個土坡後,聽到上麵傳來的聲音,他矮身在林深處藏好。待人聲漸漸遠去,他從泥地裡爬起,回頭看了眼遠去的人影,抬手抹掉沾在衣服上的大片泥漬,重新往西麵陡峭的山壁爬去。落霞苑打了半日,一片狼藉。卞夫人在那群姨娘的保護下幸免於難,但卞元雪便沒有那麼好運了。卞夫人派人先送她回去,帶人同卞雷對峙,堵在了落霞苑門口。卞元雪整個臉都腫了,雙目被打的充血,坐在房中,幾個丫鬟正給她上藥。“疼!”卞元雪怒聲叫道,推開立蘭,“不會輕點嗎!”立蘭緊抓著藥瓶,沒讓它摔碎,怯聲道:“小姐,張大夫說這個藥就是有刺激性的。”卞元雪怒目看回自己麵前的桌子,一揚手,將桌子上的東西全給掃到了地上。彆說臉和頭發,她的漂亮衣裳都被人給撕碎了,幸好今日驟冷,多穿了幾件,不然指不定要露了肚兜出來。“我一定要殺了這個女人,一定要!”卞元雪怒聲吼道。房間裡一片安靜,沒人敢說話。“對了,二郎呢?”卞元雪看向又看向立蘭。“二少爺差人回來說先不下山了,那個回來的小廝說二少爺在山上找人,找一個小女童,好像就是那個阿梨。”“阿梨?”卞元雪皺眉,“怎麼又是她?我弟找她乾什麼,真的是她打的憐平?”立蘭抿唇:“她,好像把二少爺也給打了。”“真的假的!”卞元雪瞪圓眼睛,“一個小女童,能把我弟給打了?!”立蘭不作聲了,垂下頭。卞元雪眨了下眼睛,轉眸看向門外濺入進來的雨水。天氣太過陰沉,以至於覺得一切都有些不切實際。瞬息有種感覺,像是一場要天翻地覆的夢。“阿梨,”卞元雪沉聲道,“什麼樣的小女奴,這麼囂張,我倒真想會會。”可惜,橋斷了。房門又被叩響。餘媽過去開門,趙氏站在門口同她低聲說了幾句,餘媽往旁邊讓去,趙氏走了進來。目光落在那邊趴在八仙桌旁睡覺的女童身上,愣了下。涼風灌入進來,夏昭衣打了個冷顫,揉著眼睛抬起頭。餘媽將門扇虛掩,過去撫著她的腦袋:“繼續睡吧。”趙氏收回目光,看向那邊側躺在小榻上的鳳姨:“對麵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幾個小丫鬟在那邊喊,要你帶幾個人,現在送藥過去。”“怎麼好端端的要送藥,張大夫那裡沒藥嗎?”餘媽說道。“好像是打起來了,但是風太大,我也沒聽清楚,大約是傷的很嚴重,不然張大夫那裡的藥也不會不夠。”“我病了,”鳳姨的聲音淡淡響起,“你去跟她們說聲,沒辦法過去。”“啊?”趙氏說道,“這樣說,能管用嗎?”“不管用又怎麼樣,她們長了翅膀嗎,能飛過來教訓我們嗎,”鳳姨不耐煩的說道,“你去回話吧。”“那送藥,總得有人去……”鳳姨霍的一下坐了起來,暴躁道:“送藥,還送什麼藥,外麵的雷聲沒有聽到嗎,還想多劈死幾個人?劈死了人又再株連幾個?我們後院沒人可以乾活了!”趙氏愣了,像是不認識了似的,看著鳳姨。夏昭衣剛趴回去的小腦袋又抬了起來,睡意朦朧的眼睛漸漸恢複著清明。餘媽看著她難得的呆滯模樣,柔聲道:“睡呀。”鳳姨深呼吸了一口,壓下心頭怒氣。才不過三四天的功夫,接二連三的事情積壓過來,讓她的脾氣直接炸開了。更不論,早上沒送飯的事情還像是顆高懸在頭頂的火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燒斷了繩子砸落下來。梁氏現在一定還在大院裡麵跪著呢!而更讓她心煩意亂的是,現在夏昭衣拋過來的這個問題。留還是走。留可以活著,哪怕是豬狗不如的苟活,但至少能長久。她現在在後院算是個管事,很多人怕她怯她,這種淩駕他人的感覺她有時候非常享受。可這種享受她自己也明白有多肮臟和虛浮,她不過也是一個朝不保夕的螻蟻罷了,想殺她,一腳就能碾碎。而走,這更是一個冒險可怕的事情,那下麵有戰牆,官兵都難打進來,她們要如何出去。沒有周全的計劃就輕易離開,一旦被抓到,那什麼結局都有可能。剝皮挖腸掏心剁肺都是輕的,鳳姨至今都還能夢到她剛來這裡時,那個逃走被抓回來的男童慘死的模樣。他渾身鮮血淋淋,那些畜生用各種人心所不能想象的手段去對付他,對付一個不過才十歲的男童,還要逼著她們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著。現在跟她一起的那批人,早就死的不剩五個了,她之所以能活下來,因為她深諳這裡的冰冷法則,心硬,殘忍,才能走下去。可是,這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了,如果拒絕了,以後還會不會有?她很煩躁,煩躁的不知如何是好。趙氏看著鳳姨,好半響,才小聲說道:“那,我現在去說一聲。”鳳姨躺了回去,側身朝裡麵轉去。趙氏又看了眼那邊的小女童,轉身離開。從屋內出來,趙氏帶上房門,長籲了口氣,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凶悍的鳳姨。鳳姨不是不凶,而是隻對她們凶,但這次的凶,是直接杠上前山。不知道為什麼,趙氏心裡麵竟覺得有些痛快。倒是那個女童,好像就是這幾天鬨出了大名氣的阿梨吧,她怎麼在裡麵,看樣子還和鳳姨那樣難相處的呆的不錯。房間安靜了下來,餘媽看著鳳姨的背影,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回頭看到夏昭衣還坐在這裡,輕聲道:“怎麼不繼續睡。”夏昭衣沉眉思索著,看著擱在桌邊的一排藥粉,忽的抬手去一個碗碟裡麵沾了一些。借著窗外的幽光,夏昭衣伸指在桌上輕描。三點四橫,二豎八弧。“阿梨,你在乾什麼?”餘媽低聲道。“算東西。”夏昭衣回答。然後很快抹掉桌上的藥粉,從凳條上跳下來:“我先不睡了,餘媽,你和鳳姨好好想想吧,我說過,我們是離開,不是逃跑,後麵不會有追兵的。”“你這是什麼意思?”鳳姨背對著她們,開口問道,聲音是濃濃的疲累。“因為,死人是不會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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