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榨出情報(1 / 1)

十一月二十二日,哈倫比首度訊問皮爾思。他的助手夏普在日記中如此記錄:“哈倫比很早就來到辦公室,打扮得非常體麵。不喝平常的茶,而是改喝咖啡。他談論著該怎麽對付皮爾思才是最佳方式,等等等等。他說如果不先想辦法修理皮爾思,恐怕很難問出什麽來。”事實上,這次詢問為時非常短。上午九點,皮爾思被帶到辦公室,讓他坐在房間中央一張椅子上。哈倫比則坐在他的辦公桌後麵,以他慣常的手法,猛然提出第一個問題。“你認識一個叫巴婁的人嗎?”“認識。”皮爾思說。“他現在人在哪兒?”“我不知道。”“那個叫蜜瑞安的女人在哪兒?”“我不知道。”“那麽,”哈倫比說:“那些錢在哪兒?”“我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好像太多了。”“是啊。”皮爾思說。哈倫比打量了他一會兒。兩人一時陷入沉默。“或許,”哈倫比說:“在‘鋼牢’待一陣子,可以加強你的記憶力。”“我很懷疑。”皮爾思說,看不出有絲毫焦慮。很快地,他就被帶出房間。等到房間裡隻剩兩個人,哈倫比對夏普說:“我可以突破他的心防,這點可以確定。”同一天,哈倫比安排皮爾思從新門監獄移到“冷浴場矯治所”,亦被稱做“巴士底獄”。這個綽號“鋼牢”的地方,可不是審判前拘留嫌犯的普通監獄,而是警方慣用的一個手段,如果要在審判前“榨出”某些情報,他們就會把嫌犯往這裡送。鋼牢是全英國最令人喪膽的監獄。亨利·梅休曾在一八五三年訪問那裡,描述其種種特色。其中最重要的,當然是金龜輪,這是一排“看起來就像公共男廁小便隔間”的窄格子,犯人會在裡頭每次待十五分鐘,不斷踩著一個有二十四級踏板的大輪子。一名獄警如此解釋金龜輪的優點:“你看到上頭的人沒有一步能踩穩,因為腳下的踏板會不斷往下沉,搞得他們很疲倦。而且隔間很小,裡頭的空氣變得很熱,所以踩上十五分鐘後,就會熱得難以呼吸。”還有更難受的,就是“炮彈操練”,由於十分嚴酷,所以四十五歲以上的人通常可以不必參加。操練時,犯人要彼此相隔三步,圍成一個圓圈。一聲令下,每個人就要搬起一顆二十四磅重的舊式無火藥炮彈,拿到隔壁的位置,放下,然後回到原來的位置——那裡又有另一顆炮彈等著他。這個操練每次要持續一個小時。最令人害怕的是“曲柄”,這是一個填滿沙子的鼓形圓桶,犯人要推著桶上的曲柄把手使之轉動。這個特殊刑罰通常隻會用在不守規矩的犯人身上。冷浴場監獄每天的常規訓練實在太耗損體力,因而即使隻在裡麵待六個月,很多人都會出現“銳氣儘失”的現象:身體衰弱、勇氣喪失,而且意誌軟弱,讓他們再次犯案的能力大為削減。皮爾思是等待受審的犯人,照規定不能讓他們接受金龜輪、炮彈操練或曲柄的懲罰;但他必須遵守監獄內的種種規定,比方說,如果他違反了沉默的守則,可能就會被罰去推一次曲柄、因此我們可以假設,獄警常常會指控他講話,然後他就會被修理一頓。十二月十九日,在鋼牢待了四個星期後,皮爾思又被帶到哈倫比的辦公室。哈倫比事前告訴過夏普“現在應該可以問出一兩件事了”,但沒想到第二次訊問和第一次一樣很短暫。“巴婁現在人在哪兒?”“我不知道。”“那個叫蜜瑞安的女人在哪兒?”“我不知道。”“那些錢在哪兒?”“我不知道。”哈倫比先生滿臉通紅,額頭青筋暴突,口氣憤怒地下令把皮爾思帶走。皮爾思離開房間時,冷靜地祝哈倫比耶誕節快樂。“這家夥傲慢的程度,”哈倫比後來寫道:“真是完全超乎想像。”這段期間,哈倫比麵對來自好幾方的重大壓力。哈布氏銀行希望把錢找回來,而且居間傳話的不是彆人,偏就是首相帕默斯頓子爵。首相本人親自關切,把事情搞得很尷尬,因為哈倫比不得不承認他把皮爾思送進冷浴場監獄,暗示整件事的處理手法可不會太紳士。帕默斯頓表達了這事情“有點不合常規”的意見,但哈倫比自我安慰,心想一個會把自己胡子染黑的首相,實在沒有立場嚴責他人掩飾實情。皮爾思在冷浴場待到二月六日,然後又被帶去見哈倫比。“巴婁現在人在哪裡?”“我不知道。”“那個叫蜜瑞安的女人在哪兒?”“我不知道。”“那些錢在哪兒?”“在聖約翰森林,一個墓穴裡。”皮爾思說。哈倫比身子往前傾:“怎麽說。”“錢藏起來了,”皮爾思溫和地說:“放在聖約翰森林區馬丁巷的墓園,一個約翰·西姆斯名下的墓穴。”哈倫比在桌子上敲著手指:“這事情你早先怎麽不說呢?”“我不想說。”皮爾思說。哈倫比下令把皮爾思送回冷浴場監獄。二月七日,警方找到那個墓穴,安排好要開挖。哈倫比陪著哈布氏銀行的代表亨利·佛勒先生,在當天中午打開那個地窖。墓穴裡沒有棺材——也沒有任何黃金。警方再三檢查過墓穴的門,上頭的鎖顯然最近被撬開過。佛勒先生對這個結果極為憤怒,哈倫比則極為尷尬。二月八日,也就是次日,哈倫比又把皮爾思找來辦公室,告訴他這個消息。“怎麽回事,”皮爾思說:“一定是被那幫壞蛋劫走了。”但是從他的聲音和表情,卻感覺不出來他很心痛,哈倫比也這麽告訴他。“巴婁,”皮爾思說:“我早就知道他不可靠。”“所以你相信是巴婁把錢拿走的?”“不然還會是誰?”兩人一時都沒說話。哈倫比聽著辦公室內的鐘滴答響;就這麽一回,這個響聲帶給他的煩躁更甚於他的詢問對象。的確,皮爾思看起來一副安然自在的模樣。“你的同夥用這個方式坑你,”哈倫比說:“難道你不在乎?”“隻是我運氣不好罷了,”皮爾思冷靜地說:“也是你運氣不好。”他補充一句,露出一絲微笑。“從他鎮定自若的態度和高雅流暢的舉止看來,”哈倫比寫道:“我推測他是又設了一個局,讓我們撲空。但進一步想查明真相時,我又遇到難題,因為一八五七年三月一日,《泰晤士報》記者披露了皮爾思被捕的消息,於是拘留他就不再那麽容易了。”根據夏普的說法,他的上司看到皮爾思被捕的新聞見諸報端時,“氣得詛咒大罵”。哈倫比要求查出記者是如何得知這個新聞的,但《泰晤士報》拒絕透露消息來源。冷浴場一名被認為提供這項情報的獄警遭到解雇,但沒有人能確定到底是不是他說出去的。甚至有謠言說,泄漏消息的是帕默斯頓首相的辦公室。無論消息是誰泄漏的,總之博吉司、艾噶爾和皮爾思的審判都預定在一八五七年七月十二日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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