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射入腦海中的意念不是一條兩條,而是萬千人的禱告與祈求交織,對心神是一種巨大的衝擊,無法分辨清楚都是誰在想些什麼,甚至連自我意識也被淹沒其中。這是直接印在腦海中浮現出的種種想法,就似阿蒙自己的所思所想,他也被激起了種種欲念,心神隨之動蕩。要保持一種絕對的清醒狀態,明晰自我意識的存在,才不至於迷失其中。這條“路”很不好走,阿蒙要時刻清晰自我意識、衝擊入腦海的、自我意識被意念激起激起的**。比如阿蒙的內心中也湧起起一種渴求,渴求自己的親人在死後得到安寧、甚至是死而複生。又不知走了多久,似是又穿越了一道無形的門戶。內提轉身說道:“女神,請留下您的項鏈。”這是冥府的第三道門,穆芸女神的天青石項鏈憑空消失,不知去了何處。進入第三道門戶之後,映入阿蒙腦海中欲念起了微妙的變化,不再是眾人的自我祈禱,變成了對他人、對外界的更多的索求和**。比如一位兒子向冥府女神祈禱,希望富有的父親早日死去,他好繼承龐大的家產;一個女人希望她的情敵早曰進入冥府,好讓她心愛的男人愛上她並娶她;也有人向冥王祈禱自己的親人朋友能夠健康長壽:還有醫生向冥王祈禱,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夠平安康複……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阿蒙的意識囊挾在這紛繁的欲念裡,隻能守護自己的心神不被吞沒。種種欲念隻是一閃而過,他不可能詳細的分彆、更不敢去一一追詢,不禁開始苦笑。神靈能聽見這些嗎?應該是能聽見的。但那位冥府的女王埃雷彼會理會這些嗎?阿蒙明白了一件事,至少神靈不會刻意去理會的,因為無時無刻中已經聽到了太多太多。向前走又穿過了冥府的第四道門戶,內提轉身道:“女神,請留下您的耳環。”穆芸女神閃耀著星光的耳墜也消失了。走入這道門戶之後,印入阿蒙腦海中的不再是祈求與禱告,變威了各種詛咒、怨恨與謾罵。這感覺讓人非常的不舒服,很多人的咒怨交織在一起直接衝人心神,仿佛形成一種力量,幾乎能夠把靈魂中的自我意識擊散。神靈也會被謾罵嗎?這很正常,比如人們失去親人時,會痛罵冥王的殘暴,認為這一切部是她的所做作為;也有人在質問冥王,為什麼這世上有太多該死的人卻沒死、不該去的人卻去了?說來也有意思,這第四道門戶後的欲念,遠沒有前兩道門戶後那麼龐雜,或是因為世人大多都是怕死的,珍惜自己的生命,既信仰冥王又敢咒罵冥王的人畢竟不多。繼續往前走,穿過了第五道門戶,阿蒙突然一陣恍惚。假如不是行走在這如虛空的世界裡,他幾乎會一個跟頭栽倒在地,因為這道門戶之後的世界完全不一樣了。他看見了、也聽見了很多東西,就是剛才祈求與咒罵者一生中的種種經曆一一他們的祈求與他們自己的行為、他們希望彆人做的事情以及自己所做過的事情、臨終那一霎那的心念閃回,所有的追思、遺憾、憤懣、絕望或安詳。這不是盲接用眼睛看見,也不是直接用耳朵聽見,甚至不是偵測神術所感應,就是浮現於腦海中的世界,將芸芸眾生觀望自勺這麼清晰。理論上這是阿蒙閱曆人間的絕佳機會,他不必去行遊大陸也能見證人間種種,但實際上他不可能也不敢觀望這些,哪怕在最深層次的冥想中,也沒有能力在瞬間分辨明晰這麼龐然的信息。阿蒙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安定心神,讓著人間萬千景象在腦海中自然流淌而過,不去想也不去理會。這時內提又轉身道:“女神,請留下您的手鐲。”穆芸女神手腕上那對金色的手鐲也消失了。進入了冥府的第五道門戶,阿蒙就像什麼都能看見,卻又什麼都不能去看,這似人間最痛苦的一種煎熬。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覺突然一陣輕鬆,就似死而複生一般的解脫。然後又聽見內提的聲音說道:“女神,請器下您的胸飾。”穆芸女神長裙上的那朵胸花也仿佛被一隻無形之手提去,消失在虛空裡。一一原來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穿過了第六道門。這第六道門戶之後,竟和剛進入第一道門戶時的感覺幾乎一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空,什麼都不存在,除了清晰的靈魂,仿佛連自己的身體都消失了。阿蒙卻莫名覺得這裡與第一道門戶之後有所不同,但其中微妙的變化還不是他能感應清楚的,已超越他的靈魂意識所能察覺的極限。繼續往前走,似乎又有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冥冥中總有一種力量在阻擋著他,虛空裡自然不會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擋有形之物,但他需要繼續收束精神才能跟上內提的腳步,而穆芸女神容光照人的身姿是他的方向指引。運轉偵測神術感應虛空,不再是無邊無際的深不可測,周圍彌漫著一種力量形成了壓迫感,使他仿佛孤立的存在於這個世界。阿蒙又想起這裡是冥府、傳說中的亡靈歸宿之地,自古以來的人們就有一種自我盤問一一假如一個人死了,是他離開了生活的世界、還是原先的世界相對於他而消失?心中升起這種盤問時,無邊的陰森彌漫而來,一種力量包圍侵襲著靈魂,精神仿佛也要受到某種操控。這力量令人感到深深的敬畏,阿蒙又要保持著清醒,恍然不知自己的心神該依托於何處。就在這時,內提停下了腳步說道:“女神,前方就是冥府的最後一道門戶,埃雷彼冥王大人在那裡等你,請您先留下法袍。“穿過第七道門戶時情況有些變化,以前都是在門戶之後才讓穆芸女神留下東西,這次卻讓她提前留下。穆芸女神身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隻有一件金色的長裙。隨著內提的聲音,女神的長裙消失了,她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般完全**。阿蒙站在她的側後方,女神嬌美的身體是無邊的陰森中唯一的、也是極美的剪影。正當阿蒙心神恍然不知依托於何處時,見到如此動人的女體,很乾脆專注的欣賞起來一一美,美極了,美得就像世上每一個男人夢中的幻想,阿蒙也是男人!接連穿越冥府的六道門戶,一直都沒有走神的阿蒙終於走神了。他在心中問自己一一這是我的夢想嗎、作為男人的夢想?隨即不經意間升起一個念頭:“我能否見到這樣的艾蔻?”這個的念頭一升起,眼前的一絲不掛穆芸女神仿佛變成了艾蔻?瑪利亞。阿蒙遇到艾蔻時,她還是一位柔弱的少女,他從未見過她的身體,卻將她擁抱在懷中感覺過,是這樣的嗎-)應該不是!穆芸很美,美極了,卻不是阿蒙心中最想擁有的美,或者說不是他夢中最渴望欣賞的美。假如穆芸知道阿蒙看到她的**會這樣想,還不知會被氣成什麼樣子。但正如這位女神自己所說,她能察覺到阿蒙心中的各種情緒與情愫,卻不能完全清楚他具體在想什麼。正在阿蒙出神的望著穆芸嬌美的身體,心中湧起難以抑製的渴望時,耳邊突然響起了穆芸的聲音:“壞小子,便宜你了!但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見到我的姐姐不要說話,她也不會問你什麼的。”然後這位女神又向前方嗬斥了一句:“內提,假如你敢回頭的話,我就永遠封上你的眼睛!”不公平啊,真是不公平!阿蒙什麼都看見了,而內提連頭都不能回。就在這時突然眼前一亮,似從虛無的世界又穿越回真實的世界中,阿蒙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並沒有去彆處,就在那個巨大的山洞中行走,因為眼前是一個岩石洞穴形成的大廳,卻被各種珍寶裝飾的金碧輝煌。在洞穴的頂部,有很多枚神石發出柔和的光芒,就像一片星空。前方的高台上有一張華麗的椅子,一個女人半躺半坐的倚在上麵,手持法杖頭戴金冠,似笑非笑的望著剛剛穿過門戶現身於洞穴中的穆芸。她的麵目與穆芸依稀有幾分相似,長長的棕發披在扶手上一直垂到地麵。阿蒙居然見過這個“人”!在阿卡德鎮的神殿中,他曾見過一麵牆壁上的浮雕,其中就有穆芸女神,才意識到為什麼會覺得伊南娜特彆眼熟。而那些神靈的浮雕中也有眼前的女人,她的五官與身材近乎完美,隻是鼻梁有點高,鼻端有些尖,眼神中帶著一種深逐的,令人敬畏的氣息,應該就是傳說中阿努納啟神係的冥府女王埃雷彼。“我的妹妹,很高興見到這樣的你,你為何來到我的神域?”埃雷彼半躺在椅子上並沒有起身,限睛卻直視著穆芸**的身體。她的神情分明帶著嘲笑與羞辱之意,在洞頂遍布的神石光芒照耀下,穆芸動人的身軀纖毫畢現、無所遁形,飽滿的**、纖細而結實的腰身、小膣下收束於兩腿間淺淺的恥毛,都看的清晰無比。穆芸就這樣羞恥的站在另一位女神的麵前,這是一幅多麼尷尬的場景,但她卻挺起胸板著臉道:“我的姐姐、冥府女王大人,我帶來一個}亥子,他是都克鎮的幸存者。我帶他來見遇難的親人最後一麵,他們是我}申域中守護的子民,我可以提出這樣的要求。”埃雷彼用嘲笑的語氣道:“孩子?我看他不是孩子了吧?嗯,確實是個孩子!……穆芸,你的確可以提出這樣的要求。”也不知這位冥府女王B勺話是什麼意思,她口中雖然說著阿蒙,但是眼睛始終沒有看她一眼,好像是根本無視阿蒙這個凡人的存在。埃雷彼輕輕一擺手,阿蒙突然離開了兩位神靈所在的大廳。他不清楚自己又來到一片怎樣的世界,有點像冥府第一道門戶之後的情形,被無邊無際的虛空所包圍,仿佛世界並不存在、或者是自己已不存在。阿蒙展開偵測}申術查看周圍,發現虛空中有一片幽暗的陰影散開,又凝聚成很多人的樣子。阿蒙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父親,急忙撲了過去,展開雙臂企圖擁抱他。然而阿蒙卻抱了一個空,父親的靈魂就在眼前,卻似乎又是極遠,不是他可以觸碰的,他急忙喊:“父親,是我,阿蒙!您的兒子到冥府中來見您了!”可是父親並沒有回應,仿佛聽不見阿蒙的聲音。阿蒙情急之下使用了信息神術,將自己要說的話化成神術信息直接映入父親的靈魂。那毫無感應的靈魂就似突然被驚醒,父親低下頭,老淚縱橫的看著阿蒙道:“我的兒子,真的是你回來了嗎?這是在哪裡、我又是怎麼了?”難道父親不清楚自己已經死了嗎?或者他的靈魂一直被禁錮在某種奇異的狀態中?阿蒙哭喊到:“父親,這裡是冥府,我來尋找逝去的您……”他已淚流滿麵,有乾言萬語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父親聞言卻似受了巨大的震撼,抬起眼睛望向前方,喃喃的自言自語道:“是的,我已經死了……洪水,從敘亞高原衝來的洪水……兒子,我的兒子,我隻想告訴你最後一句話,不要像我這樣活著!”阿蒙虛抱住父親的雙腿,含淚答到:“父親,我終於見到您了,也聽見了您的心聲!”父親低下頭看著阿蒙露出欣慰自勺笑容,阿蒙仰頭看著父親,發現父親的容顏漸漸變化成他這一生中最年輕英俊的樣子,然後就在阿蒙的懷抱中消散了。有淚珠滴下穿過阿蒙的身體,卻不知落於何處。阿蒙想放聲大哭,這真的是最後一麵,再也無法相見!但他同時又有一種感應,父親的靈魂應該是解脫了,從這個冥府世界中離去,不再受某種力量的操縱與控製。阿蒙跪在虛空中流淚,明白自己再也見不到父親了。完成這最後一麵的心願,是否留下了更多的遺憾呢?他的心變得空蕩蕩的,什麼都不願意再想。就在這時,重重陰影中走出來一個人,來到阿蒙身前道:“是你,阿蒙?你沒有死,卻能進入這冥府!”阿蒙吃了一驚,父親的靈魂剛才毫無感應,自己用了信息神術才將他喚醒,而這人的靈魂卻能夠直接走過來說話,抬頭一看,居然是達斯提鎮長。達斯提鎮長仿佛看出了阿蒙的驚訝,向他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為何能看見你,可剛才突然聽見了你的聲音,就像從沉睡中被喚醒,意識到所發生的一切。我曾經是一位神術師、都克鎮的神官,知道怎樣守護自己的心念。”阿蒙站起身道:“鎮長大人,難道您也不清楚自己已經死了嗎?”達斯提露出了哀傷的神情:“在那一瞬間來臨時,有很多欲念蒙蔽了我的心神,就像糾纏靈魂的枷鎖使。感謝你來到這裡將我的靈魂喚醒。孩子,我有兩件事,一定要有所交代,才能得到解脫。”阿蒙:“鎮長大人,有什麼事您就說吧!”達斯提:“我的兒子摩西在城邦的學院中求學,他身邊的仆從也是部克鎮的鎮民。災難來臨時我恰好派了一批人到城邦繳納貢賦,同時也給摩西捎些東西,他們應該在一起都幸免遇難。我不知道這孩子如今怎樣了,如果你能從這裡出去,請找到他並幫助他。都克鎮的所有地契都在摩西的手中,希望你能指引他們重建家園。如果都克鎮已不適合居住,那就另尋土地吧,至少它的後人還在。”他的心願居然和穆芸女神是一樣的,阿蒙也終於明白都克鎮其他的幸存者是誰。阿蒙來冥府尋找自己的父親,又怎能拒絕另一位父親對兒子的關愛呢?他點頭道:“鎮長大人,請您放心,我答應過神靈要這樣做,當然也會答應您。我會找到摩西,並指引返回故鄉重建家園。洪水過後那裡將會成為一片沃土。”達斯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點頭道:“我要說的第二件事與此地有關。是你喚醒了我的靈魂,我醒來時便意識到這身處的冥府實際上是禁錮靈魂的一個空間。冥府的主人在使用一種操縱亡靈的神術,我雖不清楚她的目的是什麼,但卻清楚這裡並不是死後的靈魂真正的歸宿。……這一瞬間我仿佛看見了一生,明白了這一世的疑惑,謝謝你!”說完這段話,達斯提的靈魂在阿蒙麵前緩緩消失了,阿蒙卻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他有一種奇異的感應,穿越了達斯提的一生,這一瞬間卻是如此漫長,甚至能顛覆人們對時間概念的理解。等他回過神來,達斯提已徹底消失不見,阿蒙就像做了一場夢見證了這一切,卻又好似什麼都沒記住。再往前望去還有很多熟悉的身形,包括曾經陷害過他的蕭咕、還有早在洪水來臨之前就已經死去的馬企。阿蒙突然意識到自己仿佛得到了一種能力,能感受到這些人自勺種種情緒與喜怒哀樂。這不是穆芸所說神靈才擁有的能力嗎?阿蒙卻覺得這種能力不是獲得,而是從遺忘中被喚醒,難道是因為他麵對的是靈魂、而非真正的活人?阿蒙先沒有理會近處的蕭咕與馬企,越過他們走向了另一個人,是自己鄰居家的大嬸、經常為他縫衣服的那位婦人,用神術信息將之喚醒……靈魂不會撒謊,已經無所謂偽飾,就是徹底裸露的意念。隨著與他交談的人越來越多,不斷有靈魂在冥府中消散離去。沒過多久,阿蒙突然聽見一個憤怒的聲音喝道:“穆芸,你帶來的人,恐怕不僅為了見親人一麵吧!他已經讓太多的亡靈從我的冥府中脫身,我不能容忍這種行為,這個人要留下接受懲罰!”聽見這個聲音時,周圍所有的靈魂都消失了,阿蒙又陷入到無邊無際的虛無世界中,然後耳邊又聽見了穆芸的聲音:“冥府女王,亡靈神術自有規則,阿蒙不是有意的。”埃雷彼:“但他放走了那麼多亡靈,我完全可以扣下他作為我的奴仆來補償,這裡是我的神域!”穆芸也帶著慍怒喝道:“他是我羊群中迷失羔羊,我一定要帶他回去!”埃雷彼冷笑著答道:“你帶他來,當然也可以帶他走。我的妹妹,你身為神靈應該知道這裡的規矩,可以用另一人來交換阿蒙。但對於你,我有個附加的條件,送來交換他的人必須是一個男人,且必須是你愛過的男人!……內提,送客!”這段話之後,阿蒙再沒聽見穆芸的聲音,冥府中回蕩起埃雷彼女王的吟唱,這歌聲阿蒙竟然很熟悉,就是吉爾伽美什遇見尹南娜時曾唱過的一一“你對所愛過的哪個人不曾改變心腸?曾經年輕的情人啊,年年要為你痛哭幾場?你愛過的牧人,將最美的點心在你麵前層層堆放,宰殺最美的羔羊把你供養,而他最終卻受到鞭打化為了豺狼。你寵愛的鳥兒,被折斷了翅膀;你飼養的雄獅,帶著傷在流浪……”埃雷彼的歌聲漸漸消散,就似那些消散於冥府中的靈魂,一切又陷入無邊的沉寂。阿蒙意識到自己遭遇了預料中最壞的情況一一陷於冥府中不得脫身。埃雷彼對穆芸提了一個條件,讓她用一個所愛過的男人來交換阿蒙。阿蒙已經清楚自己並非都克鎮唯一幸存的後人,穆芸如果想重建神域未必非找他不可,似乎並不值得也沒必要這樣做。進入冥府前,穆芸就告訴過阿蒙這種可能,並說可以等待她來救他,也可以想辦法自己逃走。看來這一次阿蒙得自己想辦法脫身了,但他小小一名五級魔法師,如何能逃離這看似無邊無際的冥府昵?PS:求月票,救阿蒙!求月票,救阿蒙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