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俊不禁地彎起嘴角,唐凜舒服地靠在範佩陽懷裡,不時偏過頭蹭蹭他的臉,慵懶,愜意。就讓外界將鴞係統、k星、關卡都當成群體性妄想吧。日子像此刻這樣平靜流淌,最好。……鄭落竹沒自家隊長那麼好的心態,在和越胖胖一唱一和捧完南歌的場後,趴在床上的他還是不放心地抬起頭,問同樣坐在床上的施方澤:“這麼多失蹤的人突然集體回來,有關部門不會下來調查?”“調查什麼?異空間還是星際穿越……”施方澤的聲音懶洋洋的,像是剛睡醒,又像被陽光曬得困乏。“也是,”鄭落竹打個哈欠,“本來挺嚴重的事,讓這一個個爆料爆的都快成段子了。”這是鄭落竹的家,即使在這棟老舊的國企家屬樓裡,也屬於居住麵積最小的戶型。狹窄的暗廳之後,就是逼仄的臥室,放完一張床,幾乎再沒有下腳的地方。鄭落竹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這裡了。施方澤去外地讀大學之後,他就搬離了這裡,在彆處租了房子。不過每到寒暑假,他還是會裝模作樣回來住一兩個月。雖然那時的他因為瞎混,已經自動自覺和施方澤疏遠了,但鄰居之間“抬頭不見低頭見”算正常現象對吧。後來施方澤失蹤,鄭落竹就真的再沒回過這裡,哪怕是最初幾年回來探望施方澤的父母,鄭落竹也是直奔隔壁,再沒有進過這間房子,這個家門。因為這裡唯一的價值就是“施方澤住在隔壁”,當這一價值消失,這個房子留給他的就隻剩下無窮無儘的黑暗。每一個角落,每一件家具,甚至地磚上的某個碎裂邊角,都可能勾起他的一段噩夢。明明不是記憶力多好的人,明明去年發生事情今年就可能遺忘大半,偏偏對於最想忘記的童年,鄭落竹記得無比清楚,他甚至可以脫口而出牆壁上的哪一個凹痕來自哪一次毒打的閃躲,當然,閃躲之後隻能是被打得更慘。鄭落竹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到這裡了,沒成想通過超空間跳躍點返回後,他和施方澤就分散了,因為施方澤是在大學讀書期間被卷入的鴞係統,故而返回地球的落點也在大學那邊。鄭落竹當時什麼都沒想,第一反應就是回到這裡守株待兔。鑰匙早不知道被他丟哪裡去了,找的開鎖,人家一秒捅開,完後直言不諱——就你家這個,都不用技術工種,踹得用力點,連門帶鎖能一鍋端。等了沒幾天,施方澤果然回來了。鄭落竹原本擔心施方澤沒有回來的路費,結果人家身上好幾張銀行卡,分分鐘取現;鄭落竹還擔心施方澤沒有身份證,就算有路費也坐不了飛機、火車、甚至長途汽車,結果人家直奔學校院係,一圈認親下來,當年教過他的老師隻要還在學院的,都記得他,當年最欣賞他的係主任更是已經升上了學院院長,而他當年考入大學之後,戶口就轉到了大學所在地的集體戶口,後來由於失蹤,戶口再沒有轉出,於是拿著掛在學校的集體戶口去派出所辦了臨時身份證,順順當當飛了回來。對於自家竹馬這一係列操作,鄭落竹除了目瞪口呆,就隻剩一個大寫的“服”。要不人家是學霸他是街霸呢,差距不是一星半點。不知是一心掛著返程的施方澤,還是時間真能改變一些東西,再次回到這個房子裡,鄭落竹並沒有預期中的不適。那些他曾經躲藏過的角落,小得就像耗子洞,那些曾被隨手拿來往他身上打的東西,現在甚至禁不住他稍微用力的一握。就連那張他曾經覺得很大的床,現在躺上去,長度也隻是勉強容納他的身高,寬度倒還行,他趴著,旁邊還有施方澤坐著的空間。就像年少時無數個周末一樣,耍錢的喝酒的都出去瘋了,家裡就剩一個小鄭落竹,然後小施方澤就會從隔壁偷偷摸過來,爬到他的床上,可憐兮兮地問,竹子,你哪道題不會,我給你講。十次裡有九次,他都會凶巴巴地說,滾蛋,老子最煩學習。鄭落竹懷疑自己最愛說“老子”的那段時間,可能都還沒過變聲期,現在想想,全是小孩裝大人的可笑。同樣稚嫩的施方澤當然不會笑話他。施方澤最拿手的是哭。他一凶,施方澤就哭,施方澤一哭,他就被負罪感淹沒,總覺得自己欺淩弱小,最後乖乖把作業拿出來,人家一道道講,他就一道道往下寫,簡直是固定循環。床墊忽然的凹陷,將鄭落竹從過往的思緒中拉了回來。鄭落竹轉頭去看,發現施方澤也躺下了。床是緊貼著牆邊的,自己趴在裡側,施方澤這一躺,鄭落竹總感覺自己像被困在了對方和牆壁之間似的。可是床上空間實在有限,鄭落竹瞄了瞄,真要讓施方澤往外挪挪,估計這人就得掉地上。擠就擠點吧,鄭落竹歎口氣,過了會兒,還是覺得彆扭,乾脆由趴改成側身躺,調整了半天姿勢和位置,總算讓空間稍微鬆快些。不料一番努力,換來施方澤一句:“你折騰什麼呢?”兩人都是側身躺,麵對麵的距離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鄭落竹沒好氣地看著他:“我在努力讓我們兩個儘可能舒適地懷念童年。”施方澤若有所思地安靜了幾秒,忽然問:“那我可以哭嗎?”鄭落竹莫名其妙:“為什麼?”施方澤:“我一哭,你就特彆聽話。”鄭落竹:“……我那是讓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