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前,倒計時1:27:00,環形城某十字路口。草莓甜甜圈僅剩的三位——關嵐、萊昂、探花,停在路口躊躇。路有三條,三個方向,關嵐組長決定將選擇權交給隊友:“往前,往左,還是往右?”探花抱臂思索片刻:“往右吧。”萊昂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空彈殼,在空中一拋,彈殼清脆落地,彈頭一麵偏向左邊。男人上前一步撿起彈殼,吹吹灰塵放回口袋:“我建議左邊。”“好的,”關嵐果斷昂首,“向前。”探花、萊昂:“……”組員的感情就是用來傷害的。做了決定,關嵐第一個往前走,邊走還邊碎碎念:“萊昂,你確定還要找下去嗎。這都過去一半時間了,你的目標八成早進神廟了……”探花也幫腔:“可說呢,我要是你,現在就找個地方睡一覺,還節省點體力,醒了直接和我們進終極恐懼。”萊昂沒說話。他如往日一樣沉默,仿佛外界的一切風雨、險阻,都不能動搖他既定的道路。這個男人就像磐石,永遠屹立在肅殺的寒風中。即便同是草莓甜甜圈的夥伴,關嵐和探花也不能完全看透他,自然也無從得知,他倆替“磐石”腦補太多了。走在他倆後麵的萊昂,根本沒考慮目標的事,他在垂著眼睛看前麵二人的腦瓜頂,並發現探花有一個發旋,關嵐有兩個發旋。萊昂隨即想起了不知哪裡聽來的俗語,說“一個旋的人愣,兩個旋的人橫”,細細一品,果然俗語都是智慧。就在這樣和諧的同行氛圍裡,萊昂和關嵐忽然停住腳步,同時向左轉頭。隻見一個拳頭大的石塊淩空飛來,像個小炮彈一樣直直砸向他們。關嵐一把按住探花腦袋,帶著他向前匍匐倒地。萊昂則原地不動,隻上半身向後仰。石塊從他們中間穿梭而過,在離萊昂兩米遠的空中停下,忽然調轉方向,再度朝萊昂而來。操控它的人目標很明確了,就是萊昂。萊昂這次不再閃躲,直接抬手瞄準飛來的石塊,嘴裡輕輕吐出氣音:“砰。”“咻——砰!”襲到半路的石塊,被[中級狙擊者]的“空氣箭”射穿中心,碎成無數小石塊,在飛揚的塵土粉末裡,劈裡啪啦落地。“你這個招呼打得很彆致。”萊昂看向後方巷口走出的男人,明明是調侃,語調卻毫無起伏。“不想跟蹤了,”範佩陽撣撣衣服上的土,說,“鬼鬼祟祟的太麻煩,你們又一直發現不了,我隻好主動出來了。”“這就是燈下黑,”萊昂說,“我們太專注於尋找,反而忽視了周圍。”兩個同樣高大冷峻的男人,隔著幾米遠的距離,你一句,我一句,聲音冷漠,聊得倒挺火熱,有來有往,誰也不讓誰的話掉到地上。探花從地上爬起來,湊到早一步起身的關嵐旁邊,小聲道:“組長,你有沒有覺得萊昂一遇見範佩陽,就莫名話多?”關嵐想了想:“可能在這個孤獨的世界上,遇見一個同類不容易。”探花:“……”那邊兩個“孤獨”的男人還在寒暄,其實也可以叫戰前預熱——“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萊昂集中精神,加深對於[中級狙擊者]的操控,但引而不發。“你應該想到,”範佩陽眼底漸沉,“隻要你沒進神廟,就時刻存在風險。”“最後一個問題,”萊昂定定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是我的?”範佩陽自動理解成“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這裡的”,很自然道:“盯梢彆人的時候,你們正好路過,說來,我運氣還不錯。”“這話應該我說,”萊昂難得露出微笑,“我是最討厭找東西的,結果不用我找,你自己來了,很好。”範佩陽脫掉外套,露出適合劇烈運動的有型單衣,摩拳擦掌,給這個愉快的交流畫下句號:“那就開始吧。”萊昂脫掉黑色針織衫,露出內裡的黑色短t,身形和範佩陽一樣,線條漂亮,有力。探花:“……”一言不合就脫衣服是什麼戰鬥習慣,寬肩窄腰有胸有腹肌了不起啊!“等一下!”關嵐走過來,先撿起地上的黑色針織衫,扔給探花拿著,再回過頭來,看看左邊的萊昂,又看看右邊的範佩陽。範佩陽不介意:“你們兩個、三個都可以一起上。”甜甜圈幫甜甜圈,天經地義。關嵐搖頭:“我不是要幫他對付你,甜甜圈除了探花,其餘都是自負盈虧……”探花:“……”他老老實實躲這麼遠,存在感都快為零了,也能膝蓋中一箭。“但在你和萊昂一對一之前,”關嵐話鋒一轉,“有個問題我覺得還是要弄明白。”範佩陽淡淡看他:“講。”“……”就這態度,絕對值一顆黃泉路糖果,但為了自家組員,關嵐忍,“你怎麼知道萊昂的目標是你?”範佩陽怔了怔,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他的目標是我?”萊昂:“……”探花:“……”“你不知道?”關嵐莫名其妙,“那你為什麼跟蹤我們?”範佩陽:“我的目標是他。”關嵐、探花、萊昂:“……”風吹過十字路口,四個人都需要靜靜。七十多名闖關者,你的目標是我,我的目標恰好也是你,這概率有多小?反正經曆過“我竟然成為了隊友的目標”的探花,嚴重懷疑,甜甜圈存在某種“小概率事件必然發生”的神秘土壤。更不可思議的是,萊昂和範佩陽“寒暄”半天,還聊得挺順暢,誰都沒覺出不對,要不是關嵐跳出來一針見血,窺破真相,兩人就要稀裡糊塗開打了。這令人窒息的社交水平……“你倆還是‘沉默是金’吧。”探花真心建議。鑒於剛被打過臉,“範總”和“萊殺手”都保持了默契的深沉。關嵐觀望一下,感覺兩位闖關者想恢複先前那種“戰鬥一觸即發”的氣氛,還需要一段時間調整,便趁著空檔多問一句:“你們vip的其他人,戰況如何?”他沒彆的意思,純屬好奇。不料範佩陽搖頭:“還不清楚。”竹子、南歌去追花臂柯南,唐凜還在盯梢何律,打沒打,戰鬥結果如何,範佩陽一概不知。關嵐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至少會幫完唐凜,再去找自己目標。”聽見“唐凜”的名字,範佩陽瞬間將聊天專注度從“1%”調到“200%”:“為什麼?”“因為你看著就很放不下他啊,”關嵐語調微微上揚,顯而易見的調侃,“他和提爾打的時候,你的表情像要吃人。”範佩陽微微皺眉,有些懷疑地陷入回憶,他向來對情緒管理很自信,真的表現得那麼明顯嗎?如果這時候鄭落竹在,就會提醒自家老板,很明顯,明顯到人家唐總打完,還得給你用個治愈性幻具。關嵐萬沒想到一個隨意調侃,對方還挺認真,更覺得有趣了,故意道:“你和唐凜究竟什麼關係。a.普通夥伴;b.你喜歡他;c.他暗戀你;d.你倆搞地下戀。”範佩陽耐心聽完了所有選項,靜靜看關嵐:“我想選cd,但正確答案是a。”關嵐:“……”他隻是開個玩笑,真的不用這麼嚴肅配合,真的。“他跳過了b。”不知何時湊過來的探花,在萊昂身後小聲提醒。萊昂:“人們總是下意識逃避真相。”探花:“我也覺得。”範佩陽沒注意探花和萊昂的嘀咕,甚至也沒在意麵前關嵐的反應,因為在給出關嵐答案的一刹那,他的潛意識裡忽然有種熟悉感,好像很久之前,也被人問過這個問題。你和唐凜是什麼關係?問這話的是誰,他忘了,隻記得應該是在一個酒會上,因為至今回想起來,仿佛還能聽見酒杯碰撞的嘈雜。不記得提問的人,卻清楚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合夥人。記得更清楚的是他說出答案之後,唐凜走過來,和那個麵目模糊的提問者,寒暄的笑臉。那天應該是他和唐凜確定關係後的第一次吵架,事實上不能算吵架,頂多算不太愉快的商議,議題隻有一個——要不要對外公布他們的關係。範佩陽覺得沒必要用自己的私生活,給閒人增加茶餘飯後的談資,尤其他和唐凜還同在公司,公開關係很可能帶來一係列的麻煩。範佩陽不怕解決麻煩,但更喜歡提前杜絕麻煩。唐凜卻覺得兩個人在一起,關係明朗化是遲早的事,差彆隻在於是你主動公開,還是時間長了被彆人看出來,被動公開。既然是二選一,他更願意選擇前者,掌握主動權。具體爭論的過程,範佩陽記不清了,隻記得結果,是自己把唐凜說服了。從那之後,他們在公司依然是正常關係的合夥人。起初,唐凜還會偶爾有疏漏,從眼神或者話語中,透出一些端倪,後來被他提醒了幾次之後,就調試得很好了。再後來,發展到兩個人獨處時,唐凜都會偶爾口誤,慣性地流露出“兩人是普通朋友”的表達。範佩陽對此倒無所謂。他清楚自己和唐凜的關係,表述又不會改變既定事實,況且他有時候還能看出,唐凜是故意那麼說給他聽的,類似一種變相抗議,表達對於不能公開關係的小小不滿。如果範佩陽開口糾正,估計就要再把“公開關係”的議題重新討論,所以他每次都裝聽不懂,也就不了了之了。省時,高效,這是範佩陽一貫的行事風格。如今想來,人果然不能貪心。那時候的他,既享受和唐凜的穩定關係,又希望唐凜能心甘情願認同並執行“兩個人對外是朋友”,不要翻來覆去試探自己的態度,尋找推翻或者重新探討的機會。現在後者實現了,前者消失了。唐凜滿足了他的願望,不管對內對外,再沒有一點為難,實心踏地拿他當“朋友”。範佩陽卻想和遇見的每一個人說,他和唐凜不是這樣。不遠處,三個草莓甜甜圈站在一起,他們距離範佩陽不遠,或好奇,或疑惑,或麵無表情地看著範佩陽臉上的情緒變化——探花:“他好像有點難過。”萊昂:“嗯。”探花:“是不是被剛才的選擇題勾起什麼不開心的了?”萊昂:“嗯。”探花:“和唐凜有關吧。”萊昂:“嗯。”探花:“組長,我覺得你這樣有點不光彩,怎麼能用彆人的**發動精神攻擊呢?”關嵐:“……”他隻是調侃了一道選擇題,範佩陽自己在腦內查資料、找數據地搞畢業論文,誰能攔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