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他們大塊頭一號和大塊頭二號吧。大塊頭一號是個左撇子,卻努力做出右撇子的假象。大塊頭二號就沒那麼精通搏鬥了。他太鬆懈了。他以為輕而易舉就能撂倒我。“你到底要去哪兒?”大塊頭一號說,“因為我的朋友和我一直在盯著你,請原諒,不過看起來你像是在跟蹤羅傑斯先生和霍尼戈先生,還偷聽了他們的談話……”他提到的羅傑斯和霍尼戈顯然對他們的護衛所做的事一無所知。這是件好事。但他們還在繼續往前走,而我還有許多沒偷聽到的事,這可就不太好了。那就趕緊擺脫這些家夥吧。我的優勢在於我的袖劍。它就係在我的右手上。我的彎刀同樣掛在右邊,所以我隻能用左手去拿。經驗老到的劍客會判斷我會從右側發起攻擊,從而采取相應的防守。大塊頭一號是個經驗老到的劍客。我能從他一隻腳略微放在另一隻腳的前方,又稍稍側過身體的樣子看出來,因為大塊頭一號判斷我會用左手拔劍(等到那一刻,他會迅速改變兩腳的重心,佯裝要從另一邊攻擊我——這我也很清楚)。他們都不知道,我有一把會從右手彈出的袖劍。我們對峙著。不過基本上隻有我和大塊頭一號。我動了起來。我伸出右手,像是在護住身體,但隨即彈出袖劍,準確地一刺。於是大塊頭二號還沒摸到他的劍,就被刺穿了脖子。與此同時,我用左手抽出腰帶上的彎刀,及時擋住了大塊頭一號的第一次攻擊,刀劍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大塊頭二號發出咯咯的聲音,然後死去,鮮血從他捂住自己喉嚨的指間流出,這下人數扯平了。我朝著大塊頭一號揮舞彎刀和袖劍時,看到了他臉上的表情:自信——甚至可以稱之為自大——變成了恐懼。他本該逃跑的。我多半能追上他,不過他真該逃跑的。他原本可以警告他的主子們,有人在跟蹤他們。某個擁有刺客技藝的危險人物。他沒有逃跑。他選擇了和我搏鬥,儘管他是個老練的劍客,比我過去的對手更聰明,也更有勇氣。但在金斯敦的街道上,有這麼一群人看著的情況下,他無法舍棄他的自尊心,而正是這份自尊心鑄就了他的毀滅。一番苦戰之後,他的毀滅也隨之到來,不過我確保他死得很快,將他的痛苦縮減到最小。我轉身離開,而旁觀者紛紛避讓。我融入碼頭的人群,希望能追上羅傑斯和霍尼戈。我做到了,最後我發現他們正在和另一個人碰頭,於是蹲伏到碼頭的護堤邊,挨著旁邊的兩個醉漢。是勞利亞諾·托雷斯。他們正相互點頭致意。而托雷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我垂下頭——發出喝了太多朗姆酒時的呻吟——而他的目光掃過我所在的地方,然後開始講述他的消息。“六周以前,公主號被海盜搶走了,”他說,“就我們所知,聖賢羅伯茨還在船上。”我咒罵起自己來。原本我的人隻是要在金斯敦休個短假而已。可這麼一來,就意味著我們要去追捕海盜了。接著他們邁開步子,我也站起身,融入人流,不留痕跡地跟在後麵。運用我的感官能力,我能聽清他們所說的一切。“聖賢目前的位置在哪兒?我們知道嗎?”托雷斯問。“他在非洲,大人。”羅傑斯說。“非洲……上帝啊,那條航路可不好走。”“我同意,大團長大人。我打算自己駕船前去。我的一艘運奴隸的大帆船應該可以迅速趕去那裡。”“奴隸船?”托雷斯的語氣有些不快,“船長,我要求過你,彆再做那種傷天害理的買賣了。”“我看不出奴役一些人和奴役所有人之間的區彆,”羅傑斯說,“我們的目標是掌控整個文明的走向,不是嗎?”“身體的奴役會激發頭腦的反抗,”托雷斯簡潔地說,“但若是奴役頭腦,身體自然就會聽從。”羅傑斯讓步了:“您說得在理,大團長大人。”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碼頭周邊,在一座荒廢的倉庫入口停了下來,看著門裡的情況。那些人似乎在處理屍體,看起來不是在從倉庫裡搬出來,而隻是堆放到一旁,或許是為了裝到貨車或是船上。不過更可能的情況是直接拋進海裡。托雷斯說出了我想問的問題。“這兒發生了什麼?”羅傑斯露出微笑。“這些人拒絕了我們采取血樣的禮貌請求。大部分都是海盜和私掠船員。”托雷斯點點頭。“我明白了。”我繃緊身體,看著那些屍體,他們手腳蜷曲,雙眼無神。他們是跟我一樣的人。“我用國王的赦免令作為借口,儘可能地采取血樣,”羅傑斯說,“碰到拒絕的那些,我就絞死他們。當然,這些都是在我的職權範圍之內的。”“很好。如果我們沒法監視世界上的所有無賴,就讓大海徹底擺脫他們吧。”然後他們繼續前進,朝著停泊在附近的那條船的梯板走去。我跟了上去,藏身在一堆板條箱後麵,聽著他們的交談。“再告訴我一次,”托雷斯,“我們該去非洲哪兒尋找?”“普林西比,閣下。一座小島。”霍尼戈說。托雷斯和羅傑斯大步走上梯板,但霍尼戈卻站著沒動。為什麼?他為什麼不走?這時候我明白了。他眯著眼睛,以老練海員的目光掃視地平線,打量著那些仿佛哨兵般停在海上的船隻。他的目光在一艘船上停留得最久。我震驚地意識到他究竟在看什麼——寒鴉號就在那些船裡。霍尼戈繃緊身體,將手伸向劍柄,隨後緩緩轉過身。他在尋找我,我很清楚。他覺得既然寒鴉號在這裡,我應該也不會離得太遠。“愛德華·肯威,”他的目光掃過成排的碼頭,同時高喊道,“你的寒鴉號居然停泊在這兒,這可真讓我吃驚。你聽到想聽的消息了嗎?你是不是打算去把可憐的聖賢從我們的魔掌裡解救出來?”回想起來,我當時的反應是有些魯莽。但想到本傑明曾是我們的一員,我就無法清醒思考。他曾是我的導師之一,也是愛德華·薩奇的朋友。現在他卻想要毀掉我們。伴隨著上湧的怒氣,我離開那堆板條箱,與他麵對麵。“你真該死,叛徒。你背叛了我們!”“因為我找到了一條更好的道路。”霍尼戈說。他沒有拔出武器,而是打了個手勢。我聽到身後的倉庫傳來刀劍出鞘的聲音。霍尼戈繼續說道:“聖殿騎士懂得秩序、紀律和組織性。但你們從來都不明白這些細節的重要。再見了,老朋友!你也曾經是個戰士!你曾為真正重要的事物奮鬥過。但有些東西是你無法對抗的!”他轉過身,幾乎飛奔著離開。他的援兵從倉庫那邊趕來,那些人跟在他身後,在我旁邊圍成了新月的形狀。我出其不意地迅速前衝,抓住一名水手——他揮出的那一劍毫無威脅——然後打暈了他。我將他作為盾牌,推著他快步前進,他的靴底不時摩擦著港口的石頭地麵。與此同時,我聽到手槍的響聲,我的肉盾替我挨了一槍,接著我將他推進敵人的隊列之中,左手拔出我的第一把手槍。我朝一個衛兵嘴裡開了一槍,把槍塞回皮套,然後抽出了第二把。與此同時,我彈出袖劍,割開了第三個敵人的胸口。我再次開了槍。這一槍沒有瞄準,但依然成功阻止了一個手拿彎刀的敵人,讓他倒在地上,手捂腹部。我蹲伏在地,伸腿掃倒了下一個敵人,接著迅速而無情地用連著袖劍的拳頭打中了他的胸口。然後我站起身,嚇退了最後兩個敵人:他們麵露驚恐之色,不希望和他們的同伴一樣死去,或是躺在港口的地上血流不止。接著我跑向我的劃艇,想要回到寒鴉號上。等我把小艇劃到寒鴉號停泊的位置時,我幾乎能想象出我的軍需官會怎麼說,他會提醒我,我的手下並不讚同這場搜尋。不過他們會同意的,等我們找到觀象台的時候。等我們找到聖賢的時候。雖然花去了整整一個月,但我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