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我割掉過一個人的鼻子。我記不清確切的時間了:大概是1719年左右吧。我也不記得地點。不過那件事發生在襲擊一艘西班牙雙桅橫帆船的期間。原因自不必說——我們需要船九_九_藏_書_網上的補給品。我向來以能夠保持寒鴉號儲備充足為傲,但那條船上還有些彆的東西——某個我們並不具備,但卻需要的東西。準確地說,是某個人。一位隨船廚師。我們自己的隨船廚師和他的助手都死了。廚師助手在壓艙物裡撒尿,被人抓了個現行,而這是我嚴令禁止的。於是我決定用傳統的法子懲罰他:讓他喝下一大杯其他船員的尿。我得承認,我從沒見過哪個受罰者會丟掉性命,但那個助手真的不太走運。他喝下那杯尿,當晚睡下就再沒醒過來。廚師少了幫手倒沒什麼大礙,不過他向來喜歡灌幾口朗姆酒,而且每天晚上喝完,他都喜歡爬上船尾樓的甲板透透氣。我每晚都會聽見他在我客艙的屋頂上跳吉格舞的腳步聲。直到有天晚上,我聽到了他在屋頂上的舞步——緊接著是一聲尖叫和落水的聲音。警鐘響起,船員們衝上甲板,我們拋了錨,點亮了提燈和火把,但廚師早已不見蹤影。當然了,廚師和助手也有幫工,但那隻是幾個孩子,除了攪拌鍋子裡的湯和削土豆之外,他們對廚藝根本一竅不通。我們從此以後隻能吃生食——因為我們之中就連能煮開一鍋水的人都沒有。就在不久前,我們搶來了一艘戰艦。饒有興味地做了番遊覽後,我們帶回了一整套嶄新的舷側排炮,以及大量的軍火:彎刀、長矛、火繩槍、手槍、火藥和鉛彈。從一名被俘的戰艦乘員那裡——後來他成了我的手下——我得知這條“大人物號”配有一條特彆的補給船,船上有一位非常老練的廚師。聽說那人曾在宮中任職,但觸怒了王後,因此受了流放。我不相信這些話,但這不妨礙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船員們,我們不出這星期就能讓他給我們準備飯食。不用說,我們立刻開始尋找那艘雙桅橫帆船,並在找到它的那一刻馬上發起了攻擊。我們剛弄來的舷側排炮派上了大用場。我們開到那艘補給船旁邊,進行了猛烈的炮轟,直到船帆成了破布,船舵也隻剩下海上漂著的木片。在我的手下強行登船。像耗子那樣咬得它千瘡百孔之前,船身已經向一側傾斜,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火藥氣味,火繩槍的槍聲和彎刀交擊的響聲也此起彼伏。我當時就在他們之中,一手握著彎刀,另一隻手彈出袖劍,彎刀負責格鬥,袖劍則用來近距離解決對手。他們有兩個人那位廚師——我當時說的是,無論發生什麼,都必須活捉那位廚師。等到他們的船消失在水下時,我們已經駕船遠去,留下空氣中彌漫的火藥粉末味道和漂浮在海上的破碎木片。我們讓他們的船員集合在主甲板上,在其中尋找廚師,這時我們幾乎每個人都饞涎欲滴,饑腸轆轆——沒人看不出那些船員吃得有多好,除非他是個瞎子。是卡羅琳教會了我欣賞美食。卡羅琳,我唯一的真愛。在我們相處的短暫時日裡,她提高了我對食物的品味,我想她很讚賞我對待飲食的態度,也會欣賞我將自己對美好事物的熱愛與手下分享的做法。我很清楚——部分原因是她讓我見識到的那些美食——吃得好的人都是快樂的,而快樂的人往往不會質疑船長的威信,正因如此,我在海上的這些年從未嗅到過一絲叛亂的氣味。半點也沒有。“我就是。”他說著,走上前來。隻不過他那句話聽起來更像是“無酒死”——他的臉上纏著繃帶,因為有個蠢貨割掉了他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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