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男人能比韋瑟羅爾先生更勇敢?在去多佛的旅途中,他一次也沒有叫出聲,但我們坐上郵輪的時候,他已經流了很多血。我在船上遇見了海倫,多佛的山崖漸漸遠去,我在倫敦渡過的時光已成回憶,而我們把韋瑟羅爾搬到甲板上相對僻靜的角落,讓他躺下。海倫跪在他身旁,用冰涼的雙手按著他的額頭。“你是個天使。”他說著,對她笑了笑,然後便不省人事了。我們儘可能給他包紮了傷口,等郵輪到達加萊的時候,他的氣色已經恢複了些許。但他的腿還是痛得厲害,而且我們都知道,那顆鉛彈仍舊留在他的大腿裡。給他更換繃帶的時候,我們能看到金屬的反光,而傷口也沒有絲毫痊愈的跡象。學校裡有護士,但列文夫人從城堡那邊找來了一位醫生。那位醫生有不少護理戰場傷員的經驗。“得鋸掉才行了,是麼?”韋瑟羅爾先生問醫生。他正躺在床上,而我們五個擠在他的臥室裡。醫生點點頭,我的眼眶開始發熱。“用不著擔心,”韋瑟羅爾先生說,“在她打中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條腿非得鋸掉不可了。火槍子彈打中了我的腿,我自個兒的血灑得屋頂上到處都是,那時候我就想:‘錯不了——這條腿沒救了。’果不其然。”他看著那醫生,吞了口口水,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畏懼。“你的手腳夠麻利麼?”醫生點點頭,用有些自豪的語氣補充道,“我可以在……四十四秒內解決。”韋瑟羅爾先生一臉敬佩。“你用的是鋸刃?”“它像剃刀一樣鋒利……”韋瑟羅爾先生不無悔恨地深吸了一口氣。“那我們還在等什麼?”他說,“趕緊動手吧。”雅克——他是女校長的非婚生兒子——和我負責按住韋瑟羅爾先生,而那位醫生的確手腳麻利又徹底,但韋瑟羅爾先生還是痛得暈了過去。等結束以後,他用牛皮紙包起鋸下的腿,拿出了房間,等次日回來時,他的手裡多了副拐杖。
1788年4月10日(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