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西南方的大廣場上有一座市場,那裡整天都是人聲鼎沸。商人、攤販、仆人、農夫,各色人等都在這裡進行著交易。邵雲正站在廣場邊的一座圓柱下方,靜靜地看著埃齊奧在與一個小販就葡萄粒摘取機的籃子進行著討價還價。秋日冷陽沒能阻擋邵雲的求知欲,她正全神貫注、如饑似渴地汲取著佛羅倫薩的風景與聲音。她不加掩飾地盯著見到的每一個人,正如人們好奇地盯著這個中國女孩一樣。一番混戰之後,埃齊奧好歹完成了自己的采購。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要是這東西能撐過三個季度,那我就算賺到了”。說罷他便笑著把那個籃子給邵雲看了看,也不管邵雲能不能分辨出這個籃子的質量究竟有多高。“來吧,”他說道,“我來讓你看點東西。”他們穿過了人群,向著領主廣場的方向走了過去。然後他們在靠近涼亭的一條長凳上坐了下來,望著熙熙攘攘的行人們。這裡的人們大多衣著光鮮,偶有幾個穿著昂貴的黑絲綢與天鵝絨外套。“這些都是什麼人?”邵雲問道。“銀行家,”埃齊奧回答道,“這是他們的職業服裝,這樣他們便能認出彼此。但它還有彆的用途——那就是也能讓我們認出他們來!”邵雲不解地笑了笑。“這地方不錯,不是嗎?”埃齊奧繼續說道,“充滿了生命氣息呢!”“是啊。”“但這裡不總是這樣。我足足有一半的家人是在這裡被殺害的。那是四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就是在這裡,他們被處決了。當時我才十九歲,”他閉上了眼睛,沉浸在了回憶之中,“但是現在再來看看,這裡已經生機盎然(意大利語)。雖然有些惆悵,但是看到昔日之殤已經褪去,我由衷地感到欣慰。”他誠懇地望向了邵雲。“刺客的一生非常悲慘,邵雲。你隻能忍受著它,忍受著它強加於你的痛苦。你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生,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儘早讓其結束。嗬,這是多麼的諷刺啊,但這就是生活。”他們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邵雲觀看著四周的景致,而埃齊奧發現她似乎正警惕著什麼。她直直地盯著人群中的某處,難不成那裡有哪束出眾的色彩?或許是一件彆致的製服?抑或某個領主的衛兵?但是邵雲的異常舉動很快便結束了,而埃齊奧也沒有繼續想下去。“好吧,”他站起了身子,“現在老家夥該回家去咯。”他們再次穿過了廣場,沿著大路走回了公館。埃齊奧非常熟悉這條路徑,他熟練地領著邵雲先向東走再折向宮殿的北方,路上甚至沒有回頭看過一眼。街上的行人愈發稀少了起來,很快便隻剩他們兩個了。此時埃齊奧忽然聽到了某種聲音,他連忙轉過了頭並向後一躍,飛也似地用那個籃子擋住了邵雲——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一柄飛刀直直地插進了籃子裡!而就在不到一秒之後,有人衝著埃齊奧的下腹部就是狠狠的一腳,這一腳讓他踉踉蹌蹌地向後退去,一下子就撞到了身後的一扇石牆。與此同時,邵雲立刻做出了反應,她馬上擋在了埃齊奧與襲擊者中間——那是另一位中國女孩,她的打扮與邵雲很是類似,但是她的衣服已經脫得隻剩一件緊身格鬥衣與一條褲子了。兩個女孩展開了格鬥,她們的戰技如同舞蹈一般,表麵上看是在緩慢地試探,但一有機會便會卻如同毒蛇般致命地攻向對方。她們的拳術如秋風落葉,而腿腳功夫快得就連埃齊奧也很難跟得上她們的動作。看到邵雲漸落下風,埃齊奧連忙衝了上去,並用那個籃子狠狠地砸在了襲擊者的頭上。這一下子似乎把她給砸懵了,看到這裡,邵雲立刻衝了上去!“邵雲!她在騙你!”太晚了!此刻那個神秘的女孩重新站住了腳,然後忽然掏出了一把匕首,衝著邵雲刺了過去!她們兩個都摔倒在了地上,如同兩隻發瘋的貓一般扭打在塵土飛揚的街麵上。她們的肢體速度實在太快,以至於埃齊奧幾乎分辨不出誰是誰。此刻,一聲尖叫忽然傳了出來,隻見那個襲擊者猛然脫離了戰團,而她的胸口上正插著自己的那把刀。她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然後轟然跪倒在了地上,腦袋撞上了一塊燧石,一動不動了——這次她可不是裝出來的。埃齊奧緊張地看了看四周,還好,周圍沒有一個人。他把邵雲攙了起來。“走吧!”他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在他們乘著埃齊奧的馬車回公館的路上,邵雲解釋起了這一切。如果他事先給過邵雲機會的話,她肯定早就把事情和盤托出了——埃齊奧不禁這樣想到。於是,他耐心地聽起了邵雲的故事。“我來見您是出於我的大師的意誌。我們一同秘密離開了中國,但有人盯上了我們。他們在威尼斯趕上了我們,並將我的導師囚禁在了那裡。他命令我逃了出來,去完成我們的使命。但是……此後我再也沒能見到他。”“那些人是誰?”“嘉靖皇帝朱厚熜的仆人。皇帝是個年輕人,甚至說是個男孩也不為過。他並不是真正有繼承權的皇子,但是命運把他推上了寶座,現在他正用殘酷無情的手段統治著我們”。她頓了頓,“我出生時便是奴婢,但是我的大師在我很小時便把我救了出來。我們事後返了回去,想要救出更多的女孩,但是她們都被……”她哽咽了起來,“皇帝認為,如果他能飲用女孩們的經血,那麼他將獲得永恒的生命,”說到這裡,她的語氣越發沉重,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控製住了自己,繼續說了下去,“嘉靖是個暴君,他殺掉了所有反對他的人。相比斬首來說,他更喜歡將人淩遲處死。”“淩遲?那是什麼?”邵雲在他的手上做出了一個切片的動作。“一刀刀地割下去,割上幾千刀,慢慢地把人折磨死。”埃齊奧的臉色沉重了起來,他下意識地給馬加了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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