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子把尤素福嚇得一個機靈,他閃電般地拉起了埃齊奧,縱身躲進了身後一整排的香料桶後麵!“真是說啥來啥!”尤素福大罵了一聲。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看到那個槍手蹲在廣場的另一邊,正忙著重裝子彈。“看來咱們的拜占庭朋友還挺火爆,瞪一眼就跟你抄家夥呢。”“我來對付那個抄著火槍的家夥,”尤素福估算了下他與目標的距離,然後拔出了一把飛刀。寒光閃過之後,飛刀準確地紮進了那個槍手的咽喉,其速度之快根本讓他來不及再開第二槍。但與此同時,另外幾個敵人也紛紛拔出了劍,衝著他們衝了過來!“我們必須打一場了!”埃齊奧邊說邊拔出了劍。“這可是場盛大的歡迎啊,”尤素福說道,“抱歉(土耳其語),你剛來就遇上了這種事兒。”“彆介意。”埃齊奧回敬了一個訕笑。雖然他對土耳其語懂得不多,但他也知道這位同伴想表達的是“對不起”的意思。於是尤素福拔出了自己的劍,並與埃齊奧一起猛地向那些人撲了上去。他們的護甲自是沒法與敵人相比,但這也使得他們靈活得多。當埃齊奧剛剛與敵人交上手時,他就發現這批敵人絕不是什麼烏合之眾。尤素福雖然是比埃齊奧小上十五歲的晚輩,但他卻在搏鬥中遊刃有餘,還不時地會來上幾句俏皮話:“看呐,整個城市都來歡迎你了!打頭的自然是我這種說了算的,現在連耗子們也都出來了哈!”埃齊奧一言不發,他必須全神貫注地與敵人鬥劍。起初對方的攻勢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但他很快便摸清了對手的路數,並逐漸讓自己的劍法變得靈活了起來。尤素福一直在偷空瞅著這位大師,他剛想開口告訴埃齊奧該怎麼駕馭彎刀,但當埃齊奧漂亮地劈出了一記橫斬之後,尤素福也不由得讚歎了起來。“太漂亮了!真不愧是大師啊!”但是在間不容發的戰鬥中,這樣的分神實在是足以致命!一個拜占庭人趁機向著尤素福狠狠地斬了過去,他的武器徑直斬向尤素福的左護腕,一記命中了他的左臂!看到他踉踉蹌蹌地向後退去,而敵人正向他撲過來,埃齊奧立刻猛地一刀結果了自己的敵人,然後一個箭步衝上去並用左護腕為尤素福擋下了致命的一擊!趁著這個機會,尤素福重新穩住了神並順勢擋下了一個意圖偷襲埃齊奧後方的雇傭兵。兩記刀光閃過,埃齊奧與尤素福都乾掉了自己麵前的敵人。現在隻剩下一個拜占庭人了,那個大塊頭長著岩石般的下巴,正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兩個。“非常感謝(土耳其語)。”尤素福喘著粗氣穩了穩神。“你太客氣了(土耳其語)。”“哇噢,你學起語言來還真是天資無限呢!”“嘛,至少我在船上那陣子學會了在土耳其語裡該怎麼去說‘謝謝’與‘不客氣’。”“當心!”正在說話的工夫,那個拜占庭壯漢大吼一聲向著他們撲了過來。此人一手舉著巨劍,一手舉著狼牙棒,看來是準備生吞了他們兩個!“真主在上,我覺得他真該轉身逃跑的,”於是尤素福靈巧地一側身,然後順勢伸出了腿。壯漢立刻被絆了個趔趄,巨大的動能讓他完全失去了平衡。於是這個家夥直接衝進了那堆香料桶裡,並大頭朝下地栽了下去。驚天動地的巨響之後,他整個人都埋在了一大堆黃色粉末裡麵,再也動彈不得了。看來四周都沒有敵人了,於是埃齊奧擦乾了劍上的血跡並收劍入鞘,而尤素福則輕巧地跟了上去。“您的劍術實在是太漂亮了,神鬼莫測!雖然您的每一刀都像是佯攻,但是當您真正劈出那一劍後……”“嘛,貓鼬撲向眼鏡蛇的感覺,我就是這麼用劍的而已。”“哇噻,這表達太精確了!”“謝謝。”尤素福掃視了周圍一眼,“我們最好還是離開吧,今天的樂子已經夠多了。”但這話剛剛說出口,他就發現一隊拜占庭雇傭兵大呼小叫地從廣場對麵撲了過來——看來,打鬥的聲音吸引來了不少敵人。埃齊奧也立刻發現了這一新的敵情,他迅速地再次抽出了彎刀。但與此同時,另一群人也從廣場的另一邊衝了出來。這群人的服飾明顯有彆於那些傭兵——外穿藍色上衣,頭上還戴著暗色的尖帽。“等等,彆動手!”看到這些新的軍人之後,尤素福立刻止住了埃齊奧。於是,那些軍人很快便把雇傭兵們趕出了廣場,並讓他們就此跑了個無影無蹤。“那些是奧斯曼帝國的正規軍,”尤素福忙不迭地解釋道,“可惜不是蘇丹親兵啊……嘛,那些親兵可是精銳,你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但是任何奧斯曼士兵都對這些拜占庭雇傭軍有著天生的厭惡。嘛,這點倒是對我們這些刺客很有利。”“有利?能有多大的利處?”尤素福攤了攤手,“大概有那麼一點吧。要是你多看他們一眼的話,他們也一樣會殺了你。但他們事後肯定會內疚,也就這點與拜占庭人不同吧。”“那他們還真夠好心呢。”尤素福笑了笑,“凡事往好處想嘛。真的,幾十年來破天荒第一次,我們這些刺客居然還能抬著頭走路。這事兒可不常見,要知道,在拜占庭帝國的那陣子,我們可是讓人四處緝拿,抓住了就沒命呢。”“那你最好還是跟我說明一下。”埃齊奧說道。雖然他們再次向著兄弟會的分部走了過去,但有些事情還是預先知道的好。尤素福摸了摸下巴,“嗯,好吧。還記得那個拜占庭的末代皇帝康斯坦丁十一世麼?那家夥隻當了三年的皇帝。我們的蘇丹穆罕默德二世結果了他,但是無論怎麼說,康斯坦丁都還不算是個壞人。甚至可以說,在這一千年以來他確實是最後一位配得上羅馬皇帝頭銜的人。”“先彆急著給我補曆史課吧,”埃齊奧打斷了他,“我想知道找我們麻煩的都是些什麼家夥。”“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了。要知道,在穆罕默德奪下這座城市後,他卻發現這裡幾乎一文不名,或者說整個拜占庭帝國都已傾家蕩產了。甚至有傳聞說,就連康斯坦丁皇帝禮服上的珠寶都給卸了下來,那上麵閃閃發光的隻是些玻璃片而已。”“哦,那我還真該同情他一下。”“那皇帝很勇敢,我們本來建議他舉城投降來換取安全,但他卻一口回絕了。可惜的是,這份勇敢卻沒有傳承到他的兩個侄子身上。其中一個已經死了好多年了,但另外一個……”尤素福頓了頓,若有所思了起來。“就是那家夥在找我們的麻煩?”“啊,您可真是一點就通啊。當然,他也在找奧斯曼帝國的麻煩,畢竟他們是統治者嘛。”“那麼他現在在哪裡?”尤素福很無奈,“誰知道呢?或許正躲藏在哪個角落裡吧。但要是他還活著的話,那他肯定是在謀劃著什麼,”他頓了頓,“有人說,他曾經跟羅德裡格·博基亞有過深交。”聽到這個名字,埃齊奧下意識地加重了語氣,“那個西班牙人?”“應該就是了。話說他不是讓你給滅了嘛?”“不,那是他的親兒子下的手。”“好吧,看來他們的家庭關係也夠糟了,是吧?”“繼續說下去。”“據我們所知,羅德裡格也與一個叫做科穆的塞爾柱人走得挺近。這件事情搞得非常機密,就連我們也是最近才得知的這個消息。”埃齊奧點了點頭,他想起了些什麼事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科穆應該是某個野心家的名字。”“是啊,他是現任蘇丹的一個兄弟,但他自己也在覬覦王位。於是巴耶塞特把他給放逐了,據說他事後被軟禁在了意大利,或許他就是在那時搭上了羅德裡格這條線吧。”“我想起來了,”埃齊奧打開了話匣子,“羅德裡格以為自己可以利用科穆的野心來控製君士坦丁堡,但沒想到兄弟會在十五年前的卡普亞把這個科穆給乾掉了。於是他的美夢也就化為了泡影。”“哦,您可不必為此感謝我們的。”“嗬,彆忘了我們並不是為了彆人的感謝才做這個的。”尤素福點了點頭,“謝謝您的教誨,大師。但那件事乾得確實很漂亮,您該承認這點的。”埃齊奧默不作聲。於是過了一會兒,尤素福又開始了自說自話:“那兩個侄子是巴耶塞特的兄弟托馬斯的兒子,他們是跟著父親被一起放逐的。”“為什麼?”“說來您肯定不相信,托馬斯也在追逐著奧斯曼帝國的王位。聽上去很耳熟吧?”“哦……那你可彆告訴我這家人的姓氏是‘博基亞’,是吧。”尤素福笑了起來,“當然不,他們的姓氏是‘帕拉羅格斯’。但是你說的也不算錯,他們基本都是一丘之貉。科穆死了之後,那兩個侄子都去了歐洲。其中有一個想要秘密組織一支軍隊打回君士坦丁堡,但他當然失敗了,並且如我所說的那樣在七八年前就死掉了,連個後代都沒留下來。但是另一個嘛……他倒是回來了,但他聲明自己放棄了一切有關帝位的野心,從此默默無聞。據說他曾當了一段時間的海軍,然後就埋頭於溫柔鄉裡去了。”“但是現在那個家夥失蹤了,是吧?”“對,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兒。”“那麼他叫什麼名字?”“他有過一大堆的名字呢,所以我們找起他來才會這麼費勁。”“但他肯定是在謀劃著什麼。”“是的,並且他與聖殿騎士團也有聯係。”“那麼就該好好注意這家夥了。”“要是他敢露麵,我們肯定會把所有事弄個水落石出的。”“他有多大?”“據說他是在穆罕默德二世打下君士坦丁堡那年出生的,這樣算來,他應該比你還大幾歲吧。”說話之間,他們便走進了城市的中心部位。“我們快到了,”他說道,“請走這邊。”他們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整個巷子裡陰冷昏暗,隻有幾束陽光掙紮著從建築物的縫隙中照了過來。尤素福在一座小到非常不起眼的綠漆房門前停了下來,伸手拍了拍銅質的門環。他拍出的聲音肯定是某種密碼,但它輕微得不禁令埃齊奧懷疑裡麵的人是不是真的能聽到。然而在幾秒鐘之後,一個寬肩窄臀,衣帶上繡著刺客標記的女孩便把門打了開。埃齊奧走了進去,裡麵是一座寬敞的宅院,黃色的牆上爬滿了攀緣植物。一些年輕男女們正聚在一起,他們敬畏地打量著埃齊奧。於是,尤素福做了個很誇張的手勢並說道:“尊敬的大師,請向您的新家人問聲好吧。”埃齊奧走了過去:“幸會(意大利語),刺客們。能夠在離家這麼遠的地方結識新朋友,我真感到非常的榮幸。”讓他不安的是,這種氣氛似乎讓他有些想要落淚……或許是因為過去幾小時的緊張終於釋放了吧,或許是因為旅行的疲勞終於結束了吧,誰知道呢。尤素福轉向了那些君士坦丁堡分部的年輕成員們:“都看到了吧,朋友們?我們的大師可是並不介意在學生麵前哭泣的呢。”埃齊奧擦去了臉龐的淚水,努力維持了一個微笑。“沒關係的……我並不經常這樣的。”“大師在幾個鐘頭之前才剛剛抵達我們的城市,但一到這裡就碰上了大事,”尤素福的臉色嚴肅了起來,“我們在來這裡的路上遭到了襲擊,看來那些雇傭兵又不安分了。既然如此——”他挑出了三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你們幾個——德甘,卡西姆,赫雷丁,還有你們——艾瓦尼,艾裡尼,我要你們立刻去察看一下整片區域!”隨著這幾聲命令,五位年輕的刺客一聲不響地站了起來,向著埃齊奧鞠了一躬便跑了出去。“其餘的人都回去乾活吧。”尤素福命令道,於是其餘的刺客們也紛紛散了開來。現在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尤素福關切地看了看埃齊奧,“我的大師,我覺得您的武器與護甲都需要翻新了。還有您的衣服,真的,簡直就跟叫花子穿的一樣。我們會幫您完成的,但是……我們現在手頭上有點緊。”埃齊奧笑了笑,“彆擔心,我什麼都不需要的。我早已習慣了照顧自己,現在我想去逛逛這座城市,用我的血脈親身感受一下這裡。”“您不準備先休息一下嗎?比如先吃點茶點之類的?”“還是把事情搞定了再來休息吧,”埃齊奧頓了頓,他解下了背囊並取出了那把折斷了的袖劍,“這裡能找到一位手段高強又足以信賴,能夠幫我修好袖劍的鐵匠嘛?”尤素福仔細檢查了下創口,然後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據我所知,這把劍應該是按照阿泰爾的說明書製成的幾把原型袖劍之一,您的要求怕是無人可以做到了。但就算是我們辦不到,您也不能空著手出門。您不妨把那些不方便隨身攜帶的武器交給我,這樣在您離開的那陣子,我們可以把它們保養得漂漂亮亮的。另外,我們也會為您準備好乾淨的衣服,您就放心吧。”“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埃齊奧抬腳準備離去。在他走到大門前麵時,那個門衛女孩謙卑地低下了自己的眼睛。“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就讓阿齊茲來為您帶路吧,大師。”尤素福建議道。“不,我還是獨自行動吧。”埃齊奧婉拒了這個好意。
十八(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