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1)

關在民居裡的韓露幾天沒有進食,已經餓得毫無精神可言,可以看得出來,她很虛弱。茶幾上的點心和食物都沒有了,在她麵前隻有一杯水。麵若冰霜的羅美慧坐在對麵,眼神挑釁地看著她。韓露強撐著說道:“就那麼幾個事情,你問都問兩遍了,你問得再多,我不知道的,還是不知道。”“早聊完早吃飯嘛!”羅美慧一臉關切,接著故作輕鬆地道:“一會我和母親會去吃涮羊肉,銅火鍋,芝麻做的醬,很好吃,你要不要一起?”韓露冷冷瞪了她一眼:“謝謝你的好意。我已經被你餓得站不起來了,能給我端進來嗎?”羅美慧豪爽地笑起來:“可以,隻要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韓露竭力坐直身子:“你想知道什麼?湯恩伯的,康大光的,如果你不怕,我可以把他們的事情全告訴你。”羅美慧饒有興趣地用手撐著下巴:“你要敢說,我就敢聽。當然,我更感興趣的還是你的身份。”韓露一臉無奈:“我的身份整個南京都知道。你想讓我是什麼身份?”羅美慧神秘地搖搖頭:“龍嘯聲的太太,這是你白天的身份。我特彆想知道你在晚上的時候,姓國,還是姓共。”韓露氣憤不已,搖晃著站起來拍著桌子喊道:“我姓商,商人的商。你想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你想利用我乾什麼,你說出來,我能配合的,也一定配合。彆把我往溝裡帶,我討厭這種把戲!”羅美慧沒有理會,板著臉說道:“我為什麼把你帶到這兒,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也不喜歡繞彎子,你要能直率一點,我們都省事。”“放我走!”見韓露拉下臉來,羅美慧反而湊到跟前微笑道:“你覺得可能嗎?”韓露更生氣了:“羅美慧,你不要太過份。我隻要走出這個門口,你就不怕接到一份撤職通知嗎?”羅美慧無所謂地聳聳肩,裝作不經意說道:“坦白說,我怕。所以,如果你不說,我隻能殺了你。”對麵的韓露驚呆了,站著的身體一下沒站穩,跌回倒座位上。羅美慧依然微笑著,起身跚跚走出。羅美慧很快回到了辦公室,召集手下集合。她很清楚,隻要韓露是共黨分子,她的同黨就不會袖手旁觀,肯定會有所動作。王鬆山、喬三民和幾個組長迅速集結到了處長室,聽她布置任務:“現在在這裡的人都是跟了我很多年,我很信任的人。我不說大家也知道,這次的任務非比尋常。”王鬆山首先回應道:“參與這次任務的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肯定信得過!”喬三民也不甘其後,拍著胸脯說:“兄弟們都豁出命啦,處座您就下命令吧!”羅美慧點點頭表示讚許:“那個院子的前門、後門,包括附近的街道,都給我布滿人。但是記住一定要暗著來,院子周邊的飯館、小攤、茶樓和那些小販、夥計什麼的全部換成我們的人!”喬三民積極地響應:“這個都已經安排好啦,處座您放心!”羅美慧想了想,不放心地繼續問道:“在外麵執行任務的人都不知道關押的是誰吧?”王鬆山見喬三民半天不吭氣,回答說:“不知道。他們隻負責外圍。”羅美慧很滿意,但還是強調道:“好。誰接近那邊,不要上去問話,也彆阻止,直接把人給我盯住,從進入重要區域開始,一直盯到離開。”見眾人點頭答“是。”羅美慧又補充一句:“還有,從現在起,除了在外麵執行任務的,你們全部彆回家了,吃住都在局裡,等韓湘怡鬆口我就給你們放假!不,不止放假,還要給你們慶功!大家不會有意見吧?”王鬆山率先表態:“一切聽從處座指令!”“那好,”羅美慧用手一指桌上的電話,“每個人就在這裡給家裡打個電話,就說臨時執行任務,這幾天不回去了。打完這個電話,處裡各個辦公室對外的電話都切斷。”說完,見眾人一片沉默,羅美慧笑著解釋道:“不是不相信各位,實在是屢受內鬼所累,要是這次再走漏消息,彆說你們,連我都要脫軍裝回家了!”喬三民第一個走過去拿起電話,往家裡打:“喂,我這幾天有事……”這時,一個特務進來報告:“報告處座,張小龍在鬨絕食,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怎麼回事?”羅美慧看眾特務還在打電話,自己走不開,心煩意亂地皺起了眉頭。過會她抬起頭吩咐王鬆山:“王隊長,你替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好好勸勸他!淨添亂!”王鬆山點點頭出去了。號房裡,王鬆山見到了幾天沒見的張小龍,發現他更憔悴了,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呆呆地看著前麵,眼睛直直地一動不動。王鬆山心有不忍地勸他:“有人是想吃吃不著,你是有吃的不吃,何九*九*藏*書*網必跟自己過不去呢?”見張小龍不理他。王鬆山自顧自歎口氣:“何必這麼對自己呢?”張小龍突然神情肅穆地抬起頭:“我隻想見見羅美慧。我有話跟她說。”“她來不了,這幾天事情很多,你彆等了。”王鬆山看他這樣有些懶得勸他了,硬梆梆地說了句。誰知張小龍聽後更堅決了:“不,我會等到那天的。她會來的。”王鬆山不可理喻地看著他:“你還真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為了她,我可以付出一切。”張小龍倔強地脖子一擰說。王鬆山歎口氣,蹲下身勸道:“小龍,依我看,你死了這條心吧。女人嘛,南京除了她,你就再也看不上一個了?”張小龍鄙夷地看著王鬆山:“我覺得你真可憐。”王鬆山聽得直皺眉。張小龍接著斬釘截鐵地說:“這叫愛。你不懂。”一大早,在要塞司令部康大光的辦公室裡,康大光、於明輝等人神色焦慮地湊在一起商量對策。警察局長苦著一張臉,站在旁邊默不出聲。康大光氣呼呼地在衝著警察局長發飆:“要人,我給你配,要槍,我也給你配。兩天過去了,連根毛都沒給我找著。”警察局長諾諾說道:“司令,保密局的人也幫忙在找。羅處長說他們的人分成白班夜班,日夜不停。連他們都找不到,我敢說,人肯定不在城裡。”康大光指著警察局長的鼻子大罵:“不管在哪兒,我要找到人。屍體也行。否則你就彆乾了!”警察局長耷拉著腦袋:“卑職一定儘力,一定儘力。”康大光惱火地看著他:“南京城現在就是個豬圈。裡頭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混吃等死的主。”他見一旁一直不出聲的於明輝焦慮地走來走去,轉而問道:“明陽,你有什麼意見?”於明輝停下腳步想想說道:“人一定還在城裡,而且我認為此事恰恰正是保密局所為!”“哦?”康大光挑起眉頭,直愣愣地瞪著他。於明輝繼續闡述自己的理由:“保密局一直視龍太太為眼中釘,這您是知道的。而且我的人白天去過一趟保密局,從王鬆山到喬三民都窩在局裡,沒一個行動的,這本身就很可疑。難道他們就閒到如此程度嗎?這明顯是在做戲給我們看!”康大光想了想:“此地無銀!陽奉陰違!保密局這些狗真是跟我康某人叫上板了!”說著又對警察局長命令道:“你派人把保密局給我圍起來,晝夜盯著!有一個出來就跟一個,兩個出來跟一雙!我就不信她羅美慧真能滴水不漏!”“啊……”警察局長還沒聽完就驚得張大了嘴巴:“康司令,不是卑職不肯賣力,和保密局玩跟蹤……這……這是魯班麵前弄斧,關二爺門前耍大刀呀!”康大光沒有理他,直接伸出四個手指:“這是龍先生的賞金,你們誰能找到人,拿去!找不著,你們都掂量掂量!”警察局長頓時睜大了眼,趕緊表態:“司令放心,我……我一定儘力!”幾小時後,喬三民從外麵匆匆走進羅美慧辦公室,報告說:“處座,外麵突然多了很多人,我們出出進進都有人跟著。”羅美慧放下手上的資料,抬頭問道:“知道是哪一部分的人嗎?”“警察局的。”聽到喬三民如此回答,羅美慧輕蔑地笑了:“現在是什麼世道啊,連警察局的阿貓阿狗都敢來監視保密局?”喬三民鄙夷地走到窗前看著外麵:“一個個的還以為自己裝得很像。”羅美慧也饒有興趣地走到窗前。喬三民指著大門口:“您看,那個賣煙的,還有那個,走來走去好幾趟了。”羅美慧想了想,撇撇嘴說:“掩耳盜鈴!既然有人關心,咱們也不妨將計就計。你派幾個無關緊要的,帶他們遊山玩水去!”喬三民會意:“好,帶他們好好逛逛南京城!”於明輝驅車到保密局行動處的門口,停車後他沒有立即下車,而是在車上看著外麵,發現幾個特務出來,警察局的人立刻跟了上去。特務走得很慢,很明顯發現後麵跟蹤的人,卻沒有甩掉尾巴。於明輝知道保密局的特務是故意的。“一幫蠢貨!”於明輝不由憤憤低聲罵了一句,下車關門,大步走進。羅美慧聽見有人敲門,頭也不抬說了聲:“請進。”門開了,於明輝微笑著進來。羅美慧有些意外:“於參謀長?稀客呀!這段時間在忙什麼呢,好久沒看見你了,今天怎麼會想到來我這兒啊?”“美慧,”於明輝苦笑笑,“你還不知道我在忙什麼嗎?龍太太失蹤了,康司令急得日夜不安,天天逼著我幫他找人。”羅美慧心知於明輝此次來到目的,故做天真無邪狀,打著馬虎眼笑道:“這事我知道,我們保密局可是儘心儘力了,你看這整棟樓都快空了,人全都撒出去找了。你放心,一有消息,我會馬上通知康司令的。”於明輝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有些鬱悶:“可是兩天了,一點消息也沒有。一個人怎麼會憑空蒸發呢?”羅美慧冷眼問道:“到底是康司令著急還是於大參謀長您著急呀?”“當然是康司令著急,龍太太失蹤,事關重大!萬一出了事,不是康司令能擔得住的!”見於明輝一臉坦然,羅美慧不由得從心底升起一股怒氣:“那又怎麼樣?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你不會是來找我要人的吧?就算我們有些私交,我也不可能替彆人背這個黑鍋呀!”於明輝裝作無奈地湊到羅美慧身邊:“美慧啊,你這話就……康大光讓我來,我能不來嗎?”羅美慧身體往後縮了縮,一語雙關道:“為了龍太太,你倒是不遺餘力。這個龍太太到底是什麼來曆呀?一個商人的三姨太就把個南京城攪得天翻地覆?我印象中,好像隻有共產黨才有這種本事的!”於明輝雙手一攤:“美慧!你看你,怎麼又扯到共黨那邊去了?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今天我就給你交個底,龍太太一個人實在是關係到太多人的利益了!這裡頭的水很深,不僅僅隻有康司令,就連湯總都有份!”羅美慧不說話了。於明輝趁機說道:“有可能動韓湘怡的人我都想了一遍,邱曼麗我也問了,不是她,我想來想去就隻有你!”羅美慧對眼前這個男人已徹底失去了信任,於是冷笑一聲道:“謝謝於參謀長惦記!可惜很遺憾,不是我!”於明輝尷尬地撓撓頭:“你還是叫我明陽吧。你怎麼就不理解呢?我是為了你好。抓個人很容易,可做事要先想想後果。”羅美慧義正辭嚴:“後果?會有什麼後果?我羅美慧向來忠於黨國,自問從來沒做過虧心事!沒做過有愧黨國的事!話再說回來,就算是我做的,我也不怕什麼後果,大不了像我父親一樣,為黨國犧牲!”於明輝瞪著羅美慧,羅美慧也毫不退縮地看著於明輝。兩個人都知道對方是不會讓步的。於明輝無奈地歎口氣:“那我隻能祈禱,祈禱這件事真的與你無關,因為我不希望你陷入絕境!”羅美慧沉默良久,過了很長時間才輕輕說道:“那麼我告訴你,這件事的確與我無關,你相信我嗎?”於明輝直視羅美慧的目光:“如果全南京隻有一個人我可以相信,我希望這個人是你!”“眼下這事你打算怎麼解決?”羅美慧躲開了於明輝的目光,轉而問道。“暫時還沒有打算,但我會再想彆的辦法!”說完,於明輝站起來走了。於明輝剛出門,電話就響了起來,羅美慧心煩意亂地接電話:“喂,……鬆山啊……張小龍還在絕食?幾天了?……”她心裡的煩悶正沒去處,不耐煩地在電話裡吼道:“我不見他。不吃就扛著。我不信他能把自己餓死!”說完用力掛上電話。要塞,康大光和警察局長在等消息。於明輝進來憤憤一拍桌子道:“肯定是保密局無疑!可是羅美慧嘴硬,一口咬定她不知道!”警察局長脖子一伸:“那我們就盯住保密局,他們抓了人總要有所行動的。”“沒用的。”於明輝不耐煩地擺擺手:“你的人早被人家識破了,現在正被帶著全城轉呢!”旁邊的康大光突然一拍桌子:“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難道我們就在這裡等著給龍太太收屍?”於明輝思忖著說:“現在隻有一個辦法。”康大光趕緊催促道:“什麼辦法?”“一不做二不休!我們不能坐在這兒乾等了!康司令,您把龍老板的賞金兌換成現鈔全部給我!”於明輝話音剛落,康大光就明顯一愣:“你要乾什麼?”於明輝拍拍桌子:“羅美慧是鐵板一塊,我就不相信她手底下的人也個個金剛不壞!”心力交瘁的羅美慧在辦公室閉目養神,一個特務敲門進來報告說江防要塞的於參謀長來了。羅美慧皺眉:“他怎麼又來了?讓他進來吧。”特務看了羅美慧一眼,吞吞吐吐地說道:“他……他在院子裡……”羅美慧察覺出特務言語中的不對勁,不耐煩道:“他在院子裡乾什麼?”“您自己看吧。”特務指指窗外。羅美慧走過去,望向外麵。隻見大院的中央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麵是一捆捆錢,摞起來有半個人那麼高,旁邊是警察局的警察,個個荷槍實彈。於明輝神態悠閒地踱來踱去,已經吸引了很多人過來。於明輝看看表,高聲對圍觀的人喊道:“全南京都知道龍太太失蹤了!龍老板現在隻想知道太太現在被關在哪裡!這些錢,夠你們任何一個人舒舒服服過兩輩子了!誰告訴我龍太太在哪裡,這筆錢現在就歸誰!”眾人議論紛紛,場麵熱鬨起來。於明輝笑笑繼續說道:“如果龍太太遭遇不測,誰告訴我是什麼人做的,那這筆錢的一半就歸誰!”眾人一下炸開了鍋般議論起來。於明輝掃了一眼繼續說道:“全都是現鈔,隻要給線索就有獎……”“夠了於參謀長!”羅美慧冷冷的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於明輝的話:“你這是要救人還是要砸場子?龍太太在你心中真是無價之寶啊!可惜你來錯地方了,這裡是保密局,不是鏢局!不是你花錢就能買到人給你賣命!”於明輝笑眯眯地看了羅美慧一眼,一語雙關地說道:“保密局人手多,抓人查人方麵又是專業,高手雲集!隻要你們真肯拚命,沒有辦不成的事。”“你願意試我也不攔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會領你這賞金。”羅美慧直勾勾地盯著於明輝,一字一頓,狠狠地說給旁邊的人聽:“我更想看看這個人有沒有下輩子來花你這筆錢!”說完扭頭回辦公室了。於明輝看了她一眼,繼續轉頭說道:“隻要提供線索,不論重要與否……”保密局行動處的會議室裡,王鬆山、喬三民,還有平日跟著他們的所有特務都擠在窗前看外麵院子裡那堆錢。湊到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你說那到底有多少錢?”“不是說下輩子都花不完……”“羅處長格殺勿論……”“那麼多錢咱們賣命一輩子也換不來。”王鬆山看了看喬三民,喬三民恰好也在觀察王鬆山。喬三民有些不滿:“你看我乾什麼?我臉上有花嗎?”王鬆山意味深長地笑笑:“我是看看我們這幫人裡頭到底是誰想賺這筆錢,畢竟不是個小數目呀!你說呢?”喬三民瞪了王鬆山一眼,陰陽怪氣地道:“我說?我說咱們這幫人裡最想賺這筆錢的就是你!”王鬆山眉毛一豎:“喬三民!你彆太過分!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羅美慧突然出現在會議室門口:“都給我閉嘴!”眾人一驚,都不說話了。羅美慧氣急敗壞地大罵:“成何體統!一點點錢就讓你們忘了自己姓什麼了!”說著大步進了門,在她身後跟了十幾個人。羅美慧指指身後的人,對王鬆山、喬三民等人說:“為了證明大家的清白,我特意請毛局長的人過來和你們一起執行任務。”喬三民掃了一眼後麵的人,嘟囔著:“處座,這……這不是擺明了不信任我們嗎。”羅美慧衝他一瞪眼:“心裡沒鬼就不怕懷疑。你們不要受彆人蠱惑,錢不是那麼容易賺的!有任務我會指派,沒任務的就在這裡候著,哪兒都不準去!”說完轉身對一旁的王鬆山道:“鬆山,你跟我來一下。”王鬆山跟著羅美慧走了,身後跟了兩個毛人鳳手下的特務。其他人都留在會議室。喬三民覺得羅美慧不信任自己,隻信任王鬆山,心裡嫉恨無比。羅美慧和王鬆山一起走進辦公室,順手把門關上,兩個特務留在門外。羅美慧這才露出焦慮的表情:“於明陽和康大光都瘋了!沒時間了,我們必須儘快從韓湘怡嘴裡挖出東西,否則夜長夢多,不知道還會出什麼事!”王鬆山摩挲了一下下巴,狠狠說道:“事已至此,我建議動刑。”羅美慧猶豫了下,也下定決心:“人都抓了,索性豁出去了!而且這次動刑不能草草了事,必須讓韓湘怡明白,我們不是跟她鬨著玩!”王鬆山壞笑:“處座,前天我整理倉庫,裡麵有一套日本人手裡的東西,日本人以前對付內奸的時候,百試百靈,沒有一個人能撐過兩個小時的。之前戴局長在的時候,擔心共產黨在報紙上做文章,說我們殘忍過頭,一直沒有啟用。我看,這次可以在韓湘怡身上試試。”羅美慧煩躁,咬咬牙道:“沒有兩個小時,隻有半個小時!如果她說了就給她來個痛快的,如果不說,就直接把她埋了!”王鬆山會意地點了點頭,出去了。王鬆山出門後對跟在身後的兩個特務說:“我要去倉庫拿工具,你們稍等一下。”兩個特務點點頭,王鬆山進了旁邊的房門。同時,會議室裡,喬三民也心煩意亂地往門口走,兩個毛人鳳手下的特務攔著他。“我上廁所!”喬三民沒好氣地吼道。兩個特務相視一眼,慢慢讓開了。喬三民心事重重地走出去。院子裡,於明輝還在徘徊著。突然,一束光打在他臉上,很刺眼。好像有人用鏡子把陽光折射到他臉上。他抬頭尋找光源,看到一個房間的窗裡有人影晃過,窗玻璃上隱隱約約有些字跡。正在這時,王鬆山從樓裡走出來,手裡提著一個黑包,身後跟著幾個人,飛速分彆上了三輛車。三輛車同時疾馳出大門。於明輝跟出去,發現三輛車往三個方向開走了,於明輝不知道該跟哪輛。他想了想,又回到院子裡,再看那扇窗戶,這一次他看清楚了上麵的字,那是密碼,每四個數字一組,代表一個字——1709 8750 9286 5218 7098 7417。於明輝迅速在腦子裡搜索密碼源,最後用國民黨最常用的密碼源確定了這六組數字所代表的漢字。眼前,六組數字疊成六個漢字——張家巷十九號。於明輝猜想這會不會是關押韓露的地址。他不敢猶豫,招呼警察局的人飛速上了車,疾馳而去。王鬆山的車在民居外停下,他手裡提著裝有審訊工具的黑包往關押韓露的院子走去,身後跟著兩個特務。一個喬裝成普通居民的特務遠遠地看見王鬆山,相互點點頭,打開門,放他們進去。街道上,一輛警車在前麵開路,呼嘯而過。於明輝坐在副駕駛上,心急如焚。不斷地催促著司機。後邊跟著一輛軍用卡車,上麵坐著一圈荷槍實彈的警察。民居裡,韓露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恐懼不已地看著王鬆山,渾身嚇得瑟瑟發抖。王鬆山把黑布打開,是一個托盤,裡麵是一些針頭和針管,以及一些電線。“你要乾什麼?”韓露因為害怕聲音都有一絲顫抖。王鬆山邪邪地笑了兩聲:“嘿嘿,彆害怕。這些東西不會在你身體表麵留下任何傷疤的。至於皮下組織會怎麼樣,你一會兒會親自體會到的!”韓露拚命扭動身體,驚恐地大喊:“不要……”門被咣當一聲推開,於明輝出現在門口。韓露被陽光瞬間照得睜不開眼睛,費勁地看著來人。於明輝猛地跨步進去。眾警察緊隨其後,舉槍對著王鬆山。韓露突然看見於明輝,有些懵:“明……”“龍太太,你安全了。”於明輝連忙打斷,客氣地說道。韓露一愣。於明輝扭頭對警察說:“你們還愣著乾什麼?”兩個警察過去給韓露解繩子。於明輝壓抑著內心的怒火,對身旁的警察小頭目命令道:“請王隊長去警察局坐坐。”小頭目點點頭上前押著王鬆山往外走。於明輝過去把韓露扶起來。警車奔馳在路上,司機專注地開著車。韓露虛弱地靠在後座上,臉色鐵青的於明輝坐在旁邊。兩個人隔著距離,誰也不說話,但兩隻手偷偷地握在一起。這時候,於明輝揪著的心終於放鬆下來了,但是一個疑問浮現出來,是誰把地址寫在窗戶上的?是想得到賞金的人,還是火魚?他無法確定。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心愛的人此刻正安然無恙地坐在自己身邊。江防要塞,康大光急躁地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電話鈴一響,他就迅速接起電話。聽著聽著,開始抑製不住地笑起來:“好!……好!哈哈,照顧好龍太太!”說完掛了電話,對著門外叫道:“嚴隊長!”嚴彪應聲進來。康大光得意洋洋地說道:“走!多叫幾個人,去保密局!抓人!”說罷大笑著走出去,嚴彪趕緊跟上。保密局行動處此時烏雲一片,羅美慧氣急敗壞地聽那個守在關押韓露院子門口的特務彙報。“什麼?於明陽直接帶人把韓湘怡帶走了?那王隊長呢?”羅美慧吃驚地睜圓了雙眼,眉睫一陣顫抖。特務喃喃說道:“被於明陽抓走了。”“出去!滾!”羅美慧徹底爆發了:“你們能做成什麼事,一堆廢物!”特務急忙退出去,門還沒來得及關,康大光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來:“乾嘛發這麼大的脾氣呀!”羅美慧突然看見康大光,一時有些發愣,但隨即就鎮定下來,麵露不快:“康司令有什麼事,親自到保密局來?你們現在不是應該忙著慶功的嗎,難道是要來我這裡慶功啊?”康大光沒跟她計較,一臉得意:“現在有一件比慶功更重要的事。你跟我走一趟吧!”“我為什麼跟你走?”康大光見羅美慧臭著一張臉,心情大好:“龍太太差點在你手上送了命,這件事我得好好查一查!”羅美慧強壓著自己的厭惡:“龍太太有親共嫌疑,去偽存真是我們保密局分內的事,不勞您康司令操心!”康大光抬抬眼:“那你有毛局長的拘捕令嗎?”羅美慧反問道:“有沒有是我們保密局的家事,用得著你來管嗎?”康大光做恍然大悟狀,故意刺激羅美慧:“對呀!為什麼要我來管呢?你倒提醒我了,等我抓你回去以後我真的要好好想一想,到底為什麼要抓你呢?”說著,康大光示意嚴彪等人抓羅美慧。羅美慧抽出手槍對著康大光。嚴彪等人也舉槍對著羅美慧。喬三民聞訊也帶著幾個人衝進來,看見形勢不對,也拿起槍對著康大光和嚴彪等人。羅美慧強自鎮定下來,慢慢把槍放在桌子上,轉身打開保險箱,從裡麵拿出厚厚的一疊檔案放在桌上,然後對自己的手下說道:“你們先出去。”轉臉對康大光笑笑:“康司令,我們讓無關的人都出去吧,有些事情,我得好好跟您談一談。”康大光不知道羅美慧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示意自己的人都出去。眾人保持著舉槍戒備的姿勢,退出去,喬三民順手把門關上。康大光冷冷看了一眼羅美慧,道:“羅處長,你是要跟我求情嗎?”羅美慧沒理他,翻開檔案,開始念:“2月15號晚上10點,天星碼頭,走船一艘,韓湘怡的貨先不提了,康司令你自己就有50箱煙土和三箱文物。2月23號晚上11點,鹿港碼頭,走船兩艘,除了煙土,還有人造絲16箱、西藥9箱、文物字畫4大箱。”康大光聽著聽著臉色變了。羅美慧把檔案扔在他麵前:“太多了,剩下的您自己看吧,順便幫我們核對核對,有沒有出入?”康大光目瞪口呆,臉憋得通紅。羅美慧在康大光身旁轉著圈子:“本來我是不想把這些拿出來的,可您要是非逼我,那我隻好把它放到蔣委員長的桌子上嘍!我想湯總司令也不願意這本賬給蔣委員長過目吧?”說著好像又想起什麼來:“哦,剛才漏了,船上也有很多湯總司令的貨……”“羅美慧!你跟我玩陰的!”半晌,康大光才咬著腮幫子狠狠說了一句。羅美慧輕蔑地笑笑:“這都是康司令您逼我的!這世道太亂,大家都在給自己鋪後路,美慧再笨,也知道給自己留扇門的!當然如果康司令您願意退一步,我也可以忘記這些東西。”“退一步?怎麼退?”“很簡單,王隊長給我放回來,這件事大家就當沒發生過。”聽完羅美慧的話,康大光看著那厚厚的一摞檔案,默不出聲地思考著。於明輝和韓露一路平安地回到紫金山莊,兩人坐在沙發上說著話。韓露精神已經恢複了很多。身邊的茶幾上放著一些吃了一半的點心以及水杯。春蘭守在門口,注意著外麵。於明輝堅決地說道:“不行,你必須得回去。”“這是命令嗎?”韓露仰起臉可憐兮兮地問道。於明輝歎口氣:“羅美慧已經無所顧忌了,你留著隻能當她的靶子。彆說是康大光,湯恩伯她都不會忌憚的!”韓露聽完情緒有些激動:“我現在回去算什麼?貪生怕死的逃兵?”“你!”於明輝一時被她頂得說不出話來,頓了頓說:“險時保青山。我相信組織上會同意我的建議。”韓露嘟嘟嘴:“我不走。我隻要在這兒,羅美慧就一定會受處分。”於明輝皺起眉頭:“那會搭上你自己,你懂嗎?”韓露堅毅地搖搖頭:“我不怕。”於明輝無奈,隻能加重語氣:“韓露同誌!”韓露仰起臉凝視著於明輝:“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這兒的。”於明輝急了:“如果我沒有及時得到消息,再晚十分鐘,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你!保密局的槍管子就在你腦袋上,你明白嗎?”韓露不說話了,一陣咳嗽,樣子很虛弱。於明輝頓了頓,話又軟了:“就算是羅安邦還在,羅美慧這次也擔不下來。上禮拜,龍嘯聲剛剛給國民黨口頭捐獻了一批物資,這個關頭,上麵是不會無動於衷的。你先回去,如果羅美慧被撤職,你再回來。”“如果撤不了呢?”韓露悶悶地反問。於明輝伸手攬過韓露:“如果你是她,你會怎麼樣?”韓露想了想:“越發無所顧忌。”於明輝點頭:“所以你必須走。”這時,門外響起停車的聲音,春蘭咳嗽了一聲。於明輝和韓露馬上換了話題。於明輝大聲且客套地說道:“這幾天,一口飯都沒給過你?”韓露疲憊地點頭:“隻有幾杯水。”這時康大光賠著笑臉推門進來:“龍太太,康某實在是愧對你啊!”韓露淡然地:“出來就好了。”康大光不無尷尬地說:“你放心,何部長已經把毛人鳳和湯總叫過去了解情況了,黨國會給你個說法的。你先回上海修養,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還是先回去吧!”看康大光反應不對勁,於明輝感覺很奇怪。韓露也不依不饒,帶著情緒說:“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等你們給我一個說法!”康大光有點著急:“龍太太,保密局那些狗為了撈點往上爬的資本,是什麼都不顧的。這次是萬幸明陽找到你了,萬一我們一疏忽,他們再把您綁走呢?”韓露這才不說話了,冷著臉坐在那兒。康大光直歎氣,有些焦躁。康大光離開保密局後,喬三民便急不可待地跑到羅美慧麵前打起了小報告。羅美慧認真聽著。喬三民道:“關人的地方那麼隱蔽都讓康大光他們知道了,這值得懷疑啊!王鬆山看著積極,為什麼他一去人就被劫走了?”羅美慧想了想,不動聲色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喬三民一副哈巴狗的模樣,激動地湊到跟前:“處座,您想想,他剛去動刑,於明陽就到了,這也未免太巧了。”羅美慧頓了頓:“鬆山是軍統的老人了,資曆比我都要老,就憑這個懷疑他,是不是顯得我們保密局的內部矛盾太尖銳了?這會叫人笑話的!”喬三民趕緊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言無不儘,不想對您有任何隱瞞。”羅美慧心知肚明,表麵卻在和稀泥勸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們要更加團結,內亂比外擾更壞根基。”喬三民趕緊點頭:“是,是。可是囚禁韓湘怡這事讓王鬆山搞砸了,害得您沒法跟毛局長交代,我也是替您擔心。”羅美慧不以為然地笑了:“毛局長已經跟湯總司令見過麵了,雖然免不了被說幾句,但實際也沒什麼。”喬三民對這樣的結局有些意外:“那,那這事就這麼結了?”羅美慧聳聳肩:“我們手裡抓著湯總他們的小辮子呢,他們也不好跟保密局撕破臉。毛局長對我們做這件事雖然表麵上批評幾句,但能聽出來,他還是默許的。所以,冷淡處理是大家共同的願望。”“哦……”喬三民看羅美慧沒有處理王鬆山的意思,有點失望。羅美慧將喬三民的心思儘收眼底,搖搖頭說:“你彆操這些沒用的心,辦點正事;去江防要塞把王隊長接回來吧。”喬三民連忙答道:“是。我這就去接他。”安撫完韓露,於明輝跟著康大光回到江防要塞。於明輝進了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憤憤不平地說:“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康大光歎口氣:“毛人鳳和湯總司令麵對麵溝通過,毛局長給了個懷疑龍太太通共的理由,沒有拘押令是因為發現龍太太要走,事出緊急。不過毛人鳳也給湯總道了歉,麵子上過得去了。湯總也接受了他的說法。所以,就這樣啦。”於明輝還是不解:“可是龍老板接受這個說法嗎?他們欺上瞞下,還打算上重刑,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不知道會發什麼事呢!”“不接受也沒辦法。”康大光突然不耐煩起來:“實話跟你說吧,羅美慧那兒都給我記著賬呢,哪月哪日哪時走了什麼貨,比他娘的生辰八字還仔細!我懷疑這件事毛人鳳其實是知道的,隻是表麵上裝不知道。如果從龍太太嘴裡問出什麼,保密局就是大功一件。問不出呢,也算是給湯總和我提個醒,一舉兩得。毛人鳳還可以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他不倒羅美慧就不會倒。這一套,軍統上下都玩得爐火純青!”於明輝聽得張口結舌,不住地搖頭:“全是政治,哪還有人認真做事?……龍太太告訴我,關押她期間,羅美慧自己還去過一次,威脅龍太太,說如果不聽話,就讓她死。她擺明是要豁出去了。”康大光無奈道:“真是屬王八的瘋狗,咬住不撒口不說,還往死裡折騰!”於明輝觀察著康大光的反應,引導著康大光的思路:“她這樣死咬不放,那筆賬會越記越厚的。”“是呀,你趕緊催馮參謀!兵力部署趕快搞到手,我以前低估她了,以後可得加倍小心!”見康大光有些上道,於明輝趕緊順道拍了個馬屁:“司令英明!”夜露微涼,奔波一天的於明輝回到住所,剛進門,一旁的衛兵便敬禮報告:“參座,邱小姐來了,在裡麵等著。”於明輝有些意外:“喔?來多久了?”衛兵答:“有一陣了。”於明輝皺起眉頭:“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邱小姐不讓。”聽衛兵說完,於明輝想了想,走了進去。彆墅的臥室裡氣氛尷尬,邱曼麗和於明輝兩人起了爭執。邱曼麗明顯帶著情緒,嚷道:“我要不來,你也不去找我。”於明輝懶得和她吵,疲憊地揉揉頭:“事兒太多,我兩天都沒怎麼睡過覺了。要塞那邊……”邱曼麗看看他,冷冷地打斷:“還是龍太太的事吧?”於明輝內心煩躁不已,表麵還是耐心地解釋:“康司令著急,我也隻能陽奉陰違啊。”“康司令著急——”邱曼麗“騰”一下子站起來:“康司令著急怎麼你那麼熱心跑去救人啊?”於明輝一下愣了:“我……”邱曼麗看於明輝張口結舌,以為他自知理虧,繼續不依不饒:“韓湘怡被抓了,是誰跑前跑後到處找人?不是康大光一個人吧?我看你比彆人著急多了!”於明輝辯解道:“怎麼會,之前我都不知道是誰抓的。”邱曼麗死盯著於明輝:“現在是誰抓的?”“羅美慧。”聽到這三個字從於明輝嘴裡吐出,邱曼麗突然爆發,哭了起來:“現在,我還需要發誓,她不是我找人抓的嗎?”這下於明輝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邱曼麗抽噎著但仍步步緊逼:“把人送回家,怎麼沒有留下來好好安慰安慰啊?”於明輝皺著眉頭:“是誰跟你說這些東西的?”邱曼麗冷冷哼了一聲:“敢做,還不敢讓彆人說嗎?”於明輝被逼得沒有辦法,頓了頓,忽然往抽屜那邊走去。邱曼麗跺著腳叫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噓——”於明輝回頭,把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邱曼麗安靜。邱曼麗疑惑地看著他。於明輝小聲地說:“我被人監聽了。”“啊?”邱曼麗心虛,表麵還是假裝驚訝無比的樣子。於明輝手伸到桌子底下,把竊聽器拽出來,放到邱曼麗麵前:“這裡有,我的辦公室也有。”邱曼麗臉刷地紅了,故作吃驚道:“誰……會監聽你?”於明輝假模假樣揣測:“應該是保密局。我隻找到一個,不知道還有沒有。我們現在說的話,也保不齊有誰在聽著。”“這太可怕了,”邱曼麗眨巴眨巴眼睛,隨即建議,“要不,你去我那兒住吧,這裡太不安全了。”於明輝歎氣:“人在哪兒,他們就會跟到哪兒,沒用的。”邱曼麗隨口道:“找出來,拔掉就好了。”於明輝搖搖頭:“你不知道他們的手段。讓保密局盯上的人,說夢話都會被錄下來的。”邱曼麗疑惑地問:“有那麼嚴重嗎?”於明輝神情沮喪:“回國之前,我以為迎接我的是鮮花朵朵。如今呢?處處陷阱。”邱曼麗有些不忍,換了個話題:“你的……病,好點了嗎?”“沒想象中那麼快。”於明輝又歎了口氣。邱曼麗湊過去安慰:“會好的。”於明輝痛苦地抬起頭,抓住邱曼麗的手:“曼麗,對不起。朝不保夕,睡都睡不著,我實在是沒心情去配合治療。”邱曼麗有些觸動:“這不賴你。”於明輝失望地說:“指著我腦袋的,現在是竊聽器,不一定哪天就是槍口了。”一席話說得邱曼麗也有些黯然:“要是你不回國,一切都不會發生的。”於明輝沉默半晌才幽幽地吐出一句:“我就怕想回都回不去了。”邱曼麗有些動情,伸手摟住於明輝:“你能回去的,我們都能回去的。”於明輝疲憊地靠在邱曼麗身上:“南京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邱曼麗不明白他什麼意思,看著他。於明輝露出痛苦的表情:“有些事,以前我不願意告訴你,現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回去……”“彆亂說!”邱曼麗伸手按在於明輝的嘴巴上,打斷他。於明輝搖搖頭,輕輕拿下邱曼麗的手,繼續說道:“我沒亂說,我的親弟弟,就死在我身邊,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你讓我還能相信明天?”“你弟弟?”邱曼麗沒想到於明輝會突然說這件事,不由愣住了。邱曼麗聽著於明輝悲傷的訴說,情形和羅美慧告訴她的大致相同,信任的天平開始慢慢向於明輝傾斜。聽完後,她禁不住問道:“他……死在你懷裡?”於明輝點點頭,眼圈也紅了。邱曼麗心疼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不管什麼事,我都可以跟你一起分擔啊。你現在,怎麼什麼都不肯跟我說了……”於明輝一臉悲憤,狠狠咬緊嘴唇:“他是我的親弟弟,你是……我不想讓你跟著難受……”說到最後,於明輝實在說不下去了,淚水直流。邱曼麗輕輕抱著他,淚水也從眼角流下來,輕輕地說:“明陽,對不起……”其實於明輝心裡明白,彆的都是假的,淚水是真的。最後連於明輝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脆弱。哥哥死在自己懷中,這份悲痛一直等到現在才爆發,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層出不窮的壓力?或是一直憋到現在的情感宣泄?不過原因已經不重要了。這些淚水,是足以讓邱曼麗相信他的話的。這對此時焦頭爛額的他來說,已經夠了。趁著夜色春蘭悄然回到公寓。韓露原本在沙發上坐著,見春蘭回來起身迎了過去。春蘭剛走到她麵前就神色嚴峻地說道:“我們要馬上離開南京。”韓露驚愕不已:“這是火魚的意思?”春蘭點點頭:“嗯,是上級的指示。這裡太危險了,這次的囚禁事件,羅美慧沒有受到任何處分。這意味著,毛人鳳的保密局已經不會顧及任何裙帶關係了。”“那情報怎麼送?”韓露還是有些猶豫。春蘭歎口氣:“上級的意思,讓火魚和明輝同誌單線聯係。”韓露半晌才嘟囔著:“那我們直接回江北?”春蘭搖搖頭:“不行,那樣會引起懷疑。我們得去上海,至少要待一年以上,原地待命。”韓露不禁又想起於明輝,有些失落:“什麼時候走?”“明天。”“這麼急?”韓露跌坐在沙發上。韓露不能不執行組織的決定,而走前拜訪康大光則十分重要,因為這關係到她能否平安順利地離開南京。當康大光聽韓露說即刻就回上海時,帶著一副猜不準的口氣,試探韓露:“龍先生是不是覺得你在這兒,不安全呀?”韓露趕緊擺擺手:“不不不,完全是兩碼事。”康大光暗自觀察韓露,意味深長地說:“本來上午就要去找你的,結果開了一天的會,沒來得及跟你說。最近我老不在家,你嫂子一個人悶得慌,讓我把你接過來,在家裡住一段時間,連床鋪都收拾好了。這樣,對你也安全。”韓露有些為難:“嫂夫人費心了,可嘯聲那邊催得很急,下次吧,下次我一下車就直接去看嫂子。”見韓露拒絕,康大光有些失望:“這樣啊,好吧,那就替我向龍先生問好。以後再見麵,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啦。”“司令,”韓露笑著湊過去,“我人雖然回去,可這邊的貨,還得麻煩您。生意還是要照做的嘛,船和東西,是不會停的。”聽到這句,康大光頓時釋然了,心裡的石頭也終於落了地,他一身輕鬆地笑道:“好說,好說。隻要我在這兒,你回上海也好,去香港也好,人在哪裡不要緊,那些東西,我會替龍家看好的。”“您多辛苦。酬金和戶頭還是老樣子,一概不變。”康大光明顯對韓露很滿意,卻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有沒有亦可。咱們之間,不看這個。”韓露看出康大光心情變好,配合地奉承道:“嘯聲早就跟我說過,他此生閱人無數,真正能讓他豎大拇指的,全中國也無非隻三個人,不過您的位置稍微靠後一點,排第三。”“喔?另外兩個人是誰呀?”見康大光饒有興趣,韓露一臉認真:“蔣委員長和毛澤東。”康大光聽完哈哈大笑起來:“說笑了,這就是說笑了。我這個腦子裡能裝幾斤幾兩,心裡還是有杆秤的。”韓露也捂著嘴笑了:“實話實說嘛。”過了一會,康大光又關切地問道:“東西都收拾好了?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不用,都弄好了,”韓露又想起了於明輝,頓了頓還是沒有忍住,“對了,您說,我這次回去,是不是應該和於參謀長也告個彆?”康大光不無玩味地揣摸著韓露的表情,話裡有話:“我剛給他打過電話,邱小姐在他那兒。要不,我把他叫過來?”韓露心裡滿是失望,表麵還是彬彬有禮地笑道:“不不,我就是隨口一問,也是怕您不好做。”康大光得意地笑起來:“不會的,我畢竟還是他的上級。再說,你又不是不回來了。”“那倒是。”韓露恰到好處地將失落隱藏在心裡,也跟著微微一笑。告彆康大光,韓露驅車來到月牙湖彆墅門口。她在車內望著車窗外月牙湖彆墅亮著的燈光,心裡湧出難言的苦澀,她不知道這次一走,何時才能相見,淚水不知不覺湧出了眼眶……第二天清晨,天剛大亮,兩輛車停在紫金山莊。康大光和於明輝站在車外,身後是幾個士兵。對麵是韓露。這時春蘭提著幾個包,出來裝到車上。幾個衛兵也在不停忙活著。於明輝禮貌地笑著對韓露說:“龍太太,我是今天一早接到司令電話,才知道您要回去了,這麼著急呀?”韓露也將內心湧動的情感壓抑起來:“是的呀,家裡有些事情,要回去處理一下。昨天晚上才訂的票,也沒來得及和您道彆。”於明輝點點頭:“上海那邊,有人接您吧?”“有的,已經安排好了。”縱有千言萬語,於明輝最終還是隻化作一句淡淡地提醒:“路上要小心。”韓露和於明輝感情一樣,但苦於康大光在場,話裡有話地道:“會的。您和康司令一直替我出頭,保不齊也會有人不滿,您也要保重。”於明輝點點頭:“有司令在,我沒什麼可怕的。”一旁的康大光看著倆人裝模作樣的對話,有些忍俊不禁:“龍太太,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明陽你就不用惦記啦。堂堂美國回來的軍事專家,沒人敢動他的。”韓露明白這是一語雙關的話,笑了起來:“於參謀長這次帶人去救我,一直也沒好好感謝,在長官麵前說幾句好聽的,也算是還個人情啦。”於明輝彬彬有禮地笑起來:“謝謝太太。”康大光也哈哈大笑:“都是自己人,咱們不搞這套虛的。”飛奔的福特轎車上,於明輝和康大光坐在後座。康大光目視前方,話裡不無感慨:“還是年輕好呀,前途上的機會,和女人一樣多。”於明輝誠懇地點點頭:“卑職回國是為了報效黨國,一直鞠躬儘瘁,不敢拈花惹草。”“年輕人嘛,動動情也很正常。”康大光很有經驗,輕鬆地打趣:“不過你要是到了我這個歲數,就會明白,前途寬了,女人是隨手可抓的。”於明輝明白這是康大光對自己的提醒,謙虛地附和:“金玉良言。做人是得分得清輕重。”康大光看著窗外,感慨道:“再好的如花美眷,也敵不過似水流年。眼睛多往前看吧。”於明輝黯然答應:“是。”車繼續往前開著。於明輝看著窗外,沉默不語。康大光看看於明輝,笑著調侃:“女人還是呆在家裡好,外頭跑得多了,容易飛走呀!”於明輝也跟著笑了,但笑容很悲涼。牆上的掛鐘響了八聲,羅美慧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手裡拿著一些資料,認真地翻看著。一個特務等在一邊。這時王鬆山突然沒有敲門就急匆匆跑進來,甚至有些慌亂,急切地喊了聲處座。羅美慧抬頭看他一眼,一點也不急,把資料遞給等候在一邊的特務:“可以了,發給國防部吧。”特務接過,轉身出門離開。“什麼事?”羅美慧一直等特務出去才開口問王鬆山。王鬆山早就等不及了,慌亂地報告:“處座……張小龍,死了。”羅美慧霍地站起,愣在當地:“什麼?”羅美慧趕緊隨著王鬆山趕到監所醫務室,醫生和一個助手正在給張小龍搶救。張小龍平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頭發亂糟糟的,臉頰深陷,形如枯槁,沒有一點活氣。羅美慧看著他,表情無奈而難過。醫生忙完了,回頭看羅美慧,不敢說話。羅美慧眼睛死死盯住張小龍,聲音低沉:“還有救嗎?”醫生無奈地搖搖頭。羅美慧慢慢走到張小龍麵前,凝視著他。一旁的王鬆山向醫生擺擺手,醫生和助手隨著他一起走出。王鬆山輕輕把門關上。羅美慧走到張小龍麵前,注視著他的臉。張小龍躺在床上,表情安詳。羅美慧看著,也不流淚,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有些落寞。她輕輕抬起手,把張小龍淩亂的頭發弄好,動作小心而專注。弄好了,久久地注視著他。羅美慧怎麼也沒有想到,張小龍真的會為自己不見他,絕食而死。在她眼裡,張小龍無疑是幼稚的、不成熟的,他注定不能成為自己的優秀搭檔。但羅美慧心裡清楚,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再沒有一個男人,會像張小龍這樣深愛著自己了。做為一個女人,這種感覺讓羅美慧覺得心痛。真正愛自己的人已經死了,自己所愛的人,卻始終無法讓自己全心信任,羅美慧忽然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她自己才是最孤單的。回到辦公室的羅美慧一夜沒睡,獨自站在窗前,凝立不動。喬三民推門進來,小心翼翼叫道:“處座。”羅美慧疲憊地轉身,指指沙發:“三民,來,坐吧。”喬三民坐下,有一種得寵的興奮勁兒。羅美慧冷靜地看著他,說道:“你挑幾個人,要靠得住的,去一趟上海。”“上海?”見喬三民一臉意外,羅美慧麵無血色的臉上抽搐一下:“黨國的朋友,要回家了。”喬三民恍然大悟,試探著問道:“您是說……韓湘怡?”羅美慧冷冷地點點頭:“不要暴露身份,找個機會,直接動手。”喬三民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這時候,電話響。喬三民有眼色地離開出門。羅美慧煩躁地接起電話:“喂……於明陽?他找我乾什麼?好,讓他進來……不肯進來?那讓他在門口等我。”過了半小時,羅美慧才慢悠悠出來。於明輝穿著便裝,站在門口不遠處耐心地等著她。羅美慧走過去:“於參謀長?怎麼不進去?自從上次擺了錢莊以後,你在保密局人緣可是好得很,大家都把你當財神爺,都很想你呢!”於明輝一臉微笑,看得出來心情不錯:“你看你,一句句話說出來跟刀子似的。我說過,那天是康大光逼我來的,我也沒有辦法。湯總司令逼他,他就隻有逼我。所以賞金那事兒就是演戲,總不能讓康司令自己來吧?其他人他也不放心,畢竟是那麼大一筆錢啊!”見羅美慧不說話。於明輝發出邀請:“有空嗎?我們去找個茶館,坐坐。”羅美慧看著他,冷冷說了一句:“對不起,沒空。”於明輝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美慧,彆這樣好不好?我們很久沒好好聊聊天了,最近發生這麼多事,大家說的都是言不由衷的話,我心裡也很苦啊!”言不由衷這四個字到底還是打動了羅美慧。她沉吟半天終於點了點頭。茶館裡,羅美慧和於明輝麵對麵坐著。看得出羅美慧興致不高。於明輝笑著打破尷尬:“美慧,為那天的事情,我真誠地向你道歉!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我都不應該那樣對你。”見羅美慧慢慢地喝著茶,不說話,於明輝故意歎氣感慨:“唉,早知道回來是這麼個爛攤子,我當初就應該婉言謝絕蔣委員長的邀請。”羅美慧皺起眉頭:“你後悔回國了?”於明輝沉吟著:“嗯……你知道我為什麼回來嗎?”羅美慧眼神黯淡:“為鞏固江防,為黨國效力,這還用問嗎?”於明輝神秘地搖搖頭,過了一會溫柔地說道:“這個當然!在美國天天關心國內形勢,在黨國最需要我的時刻回來,我有一種榮譽感!但還有一個原因我對誰都沒說起過……那就是你。”羅美慧愣住,沒想到於明陽會這麼說。於明輝眼神熾熱地看著羅美慧:“還記得你們班上的那個趙廷凱嗎?”羅美慧想了想說:“記得。”於明輝笑道:“當年在特訓班裡數他最靦腆,一說話臉就紅。”見羅美慧點頭,他更有興致了,接著說:“他後來也去了美國深造,我們在美國見了麵,他跟我說了你們每一個學員的近況。真是讓人感慨,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一眨眼,當年的學員,現在都已是黨國棟梁。尤其說到你,戰功卓著,人稱軍統之花。”羅美慧相信了,表情緩和下來。於明輝感慨道:“那期特訓班後一走就是十年,我很想回來看看當年這些學生,也想看看羅小妹長大了會是什麼樣。”羅美慧被說得有點羞澀,又不無疑惑地問:“那你第一次見我怎麼好像不認識我?”於明輝哈哈大笑起來:“你知道你的變化有多大嗎?以前那種清澈的眼神沒有了,開心的笑容也沒有了。”羅美慧暗暗自忖,聲音低沉下來:“十年,發生了太多的事了。”於明輝也配合著歎口氣,滿臉鬱悶:“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我於某人滿懷一腔報國熱情回來,麵對的卻是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江防體係!我真是後悔,後悔不該舉薦康大光!當年他是我防禦專業的老師,我敬重他才舉薦他,沒想到他現在竟然貪腐至此!可是木已成舟,我也無力回天。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隻是貪錢走私,沒做情報買賣。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常在他身邊,暗中防著他,彆讓這隻蛀蟲壞了黨國的大事!”羅美慧聽得一愣一愣的,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讓她難辨真偽了。她隻好跟著感慨:“現在大家做事都不容易,軍事一套,政治一套,有時候真的讓人無所適從。”於明輝苦笑著抱怨道:“我最近狀態也很不好,要塞那邊事情多,還要顧康大光的爛事,還有家裡,忙多了還有人說這說那,這日子過得太無趣了。”邊說邊不住地搖頭。羅美慧詫異:“家裡?邱小姐也不理解你嗎?”於明輝深深地歎息:“唉!也許環境真的會改變一個人。以前在美國的時候我覺得她是個豁達開朗的女人。可是現在……她變了,歸根結底,她還是不信任我。”說著煩惱地揉著太陽穴:“昨天又跟我大吵一架。說什麼韓湘怡失蹤了,我比康大光都著急,唉……頭疼!”羅美慧有些心動了,但提起韓湘怡臉又掛了起來:“看來你是真的替韓湘怡著急,不然不會把情緒寫在臉上,人人都看得出來!”“美慧,彆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於明輝頓了頓,坦誠地道:“我和韓湘怡是不可能有什麼事情的。他是有夫之婦,我是有未婚妻的人,能怎麼樣?要不是康司令安排的一些事情,我何必惹一身腥?實在是心煩,所以跟你聊聊。”說著向羅美慧投去深情的一瞥:“在南京,除了你,我還能找誰談心啊?”羅美慧聽了這話,心裡暖暖的,但她並沒有被迷魂湯灌暈,眯起眼道:“那你和我在這裡喝茶,就不怕你的未婚妻知道了不高興?”提起這個於明輝頗有些無奈,但他還是極力為羅美慧考慮:“該有的謠言,我要是擋不住,就乾脆不擋了。我擔心的是你。我不想讓彆人對你說三道四。你和我不一樣,你是需要威信的。”“於大哥……”羅美慧有些驚訝,她終於被於明輝鍥而不舍的情感攻勢俘虜了。於明輝趁機溫柔笑道:“謝謝你,跟你把心裡話都說出來我舒服多了。這些話我隻能跟你說,也隻有你能懂!你不會嫌我囉嗦吧?”羅美慧臉有點紅:“不會。就怕於大哥總是防著美慧,不肯直言相告。”羅美慧不是不知道,她和於明陽之前的曖昧,以及自己對於明陽的愛戀,並不是短暫在南京出現的韓湘怡能阻礙的。最關鍵的是邱曼麗,她的到來,就好像是一把剪刀,剪斷了她對於明陽的所有幻想。但此時此刻,當她再次聽到從於明陽嘴裡說出來的話,心裡已經熄滅多時的火焰,又再次燃燒了起來。羅美慧原本是想撲滅它的,可現在,似乎卻要越燒越旺了。依依不舍地揮彆於明輝,羅美慧神情振奮地回到辦公室。見王鬆山等在門外,她走過去,心情不錯地問道:“有事?”王鬆山點點頭,見左右沒人注意,小聲說道:“韓湘怡回上海了。”說話間兩人進門,順手把門關上。“嗯,我知道。”走在前麵的羅美慧並沒有很驚訝,這大大出乎王鬆山意料:“她就這麼走了?”羅美慧不以為意,反問道:“那怎麼辦,我們難道在康大光的麵前再抓一次人?”王鬆山有些著急:“可她這一走,十有八九就不回來了。”羅美慧點點頭,不置可否:“你的意見是?”王鬆山低聲自薦道:“路那麼長,卑職帶幾個人,去陪陪她?”羅美慧笑了:“陪誰?陪康大光的副官?”“他也去了?”見王鬆山一臉驚愕的表情,羅美慧鄙夷道:“哼!保衛級彆很高的,堪比康大光自己出行了!”“唉……”王鬆山歎口氣,沮喪無比:“那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走了之了?處座,上次人在我手裡漏了,我有負您的信任呀!”羅美慧拍拍他的肩:“平心而論,你對工作還是很努力的,這件事不會影響我對你的看法。我們又不是機器,犯錯是正常的。”“我一定想辦法彌補。”王鬆山還是很糾結的樣子。羅美慧笑了起來,安慰道:“振作一點,天還不至於塌下來。”王鬆山鬱悶地道:“唉!韓湘怡全身而退,我們算是輸給康大光了。”清晨的上海,遠不同戰雲籠罩的南京,至少暫時還是祥和安寧的,這從繁華的鬨市和喧嚷的人流車流就能看得出來。此時,在一處行人不多的街道,一輛不顯眼的汽車停在一棟洋樓前麵。司機把車門打開,侍奉著韓露從裡麵出來。春蘭從另一邊車門走出,拿著包,跟在韓露後麵。司機趕在前麵,跑去開大門。這時候,在他們身後有一輛車經過,車陡然減速,車窗裡伸出一支手槍,啪,啪,連開了兩槍。一瞬間,春蘭和韓露慌亂起來,往前猛跑。混亂中,又是兩聲槍響。春蘭一把推開韓露,自己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上,背部出現了一個傷口。她被擊中了。韓露大驚,回身衝向春蘭。司機馬上掏出槍,奮力還擊。車窗裡又打了一槍,擊中了司機的胳膊,血從衣服裡流出來。司機忍著疼,還了兩槍。槍手乘坐的車猛地加速,飛快地開走了。司機抱著胳膊,坐倒在地上,表情痛苦。韓露衝過去抱著春蘭,撕心裂肺地喊道:“春蘭,春蘭!”滿身鮮血的春蘭任由她搖晃著,悄無聲息,一動不動,顯然已經犧牲。韓露眼裡的淚水頓時奔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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