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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 大冰 501 字 2天前

2010年時,我認識了一個普通得丟進人堆就找不到的男孩。個子矮小,厚厚的鏡片,他說他叫瓶罐。那時除了大冰的小屋,我和大鬆還合夥開有一家叫五一公社的酒吧,這男孩來應聘,背著一把藍色的吉他,拎著一捆書,神情局促極了。店長梁博問他應聘的原因,他的回答是——想替他自己,和他的朋友,一起找條好出路。我走過去問他:說說看,什麼才是好出路?他低頭想了半天,很誠實地告訴我他不知道。他眼巴巴地看著我,說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想要試試去找那條路。我沒再追問他,這明顯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不知為何有種預感,如果再問下去的話,他會掉眼淚的。我們留下了瓶罐當服務員,那時酒吧管吃住,瓶罐每月的收入基本全寄回家,總聽他說快了,就快還清家裡的債務,沒聽他再提起那所謂的出路。印象裡他很節儉也很勤快,寡言少語踏踏實實,但一拿起琴就變身,整條街都在唱民謠,唯獨他是重搖滾,確實不怎麼受歡迎,聽眾頻頻皺眉,他的技術不怎麼成熟。我那時不怎麼去五一公社,基本待在大冰的小屋,偶爾朋友來了會去坐坐,比如張智,比如俊德兄老吳。張智總是帶著冬不拉來,酒酣時不用人勸就會演奏,有一次智智唱:“我從來都不認識你”“就像我從來都不認識我自己”“所以我不停地走,所以我不停地找啊”“太陽升起來又落下去”“愛人來了她又走了”“所以我不停地走,所以我不停地找啊……”不經意間一回頭,瓶罐端著一盤啤酒站在不遠處,滿麵淚痕,呆若木雞,鏡片模糊。五一公社很快倒閉轉讓,人員全部遣散,大鬆繼續去開他的鼓店,店長梁博去當了自由攝影師,後來幫我的書拍了許多插圖。我雲遊半年後才回來,再見到瓶罐時,他在大鬆的鼓店打工,相比他的演唱,他的鼓技好得太多,短短半年不見,已是個出色的鼓手。大鬆那時收瓶罐當徒弟,一高一矮兩個人經常對坐著敲鼓,手指翻飛眼花繚亂,一個肥碩而嚴肅,一個瘦小而嚴肅,大鬆不停他也不停,倆人經常一敲半下午。大鬆私下裡很感動,他對我說:帶了這麼多徒弟,再沒有誰比瓶罐練鼓更刻苦……他說:這小子簡直有雙鐵砂掌,咋敲也不受傷,力道大得像是在砸石頭掄錘子……我帶瓶罐回小屋喝酒,問他:怎麼樣,覺得找到出路了嗎?他衝我笑,操著濃重的臨滄口音說大鬆對他很好,他就快要還清家裡的債務了……我勉勵他繼續努力,人嘛,隻要咬緊牙關一口氣不泄,終會有出頭之日。他點頭,說書上也是這麼說的,然後發了一會兒呆,雙肘撐在膝蓋上,垂著頭。躊躇半晌,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關於他朋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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