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上蜜水!”
張昊可是有備而來。
話音剛落,兩個小卒一人抱壇,一人拿碗,走了上來。
揭開壇子的封口,淡淡琥珀色的蜜水從壇子裡傾倒在碗裡。
“阿瞞...阿瞞...”
曹操連無奈的表情都懶得有了,接過小卒手上裝有蜜水的碗靠近袁術嘴邊。
袁術輕抿一口,嘴角掛著笑意,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嘖...真甜...”
語畢,袁術闔上雙眼。
曹操端著的碗停頓在半空中,片刻後才被輕輕放下。
張昊默默走到曹操左側落座,兩人中間隔著個袁術。
半晌後,
張昊微微一偏頭,目光越過曹操落在荀彧身上。
“還有救嗎?”
曹操看著荀彧的麵容,緩緩回道:
“文若他不願意的。”
“就讓他一直睡吧,彆叫醒他了。”
張昊抿著嘴唇,輕點了幾下頭。
這裡是汝陰近郊,劉協以及曹操的子嗣曹丕、曹植,還有一些公卿大臣都在汝陰城中。
全都跑不掉!
漢室覆滅在即,那麼與其強行救活荀彧,讓他看見漢室覆滅這個殘酷的結局,不如就讓荀彧永遠沉睡下去。
至少在夢裡,大漢還是那個大漢,那個‘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強漢。
曹操的聲音響起,他望著空中還在飄落的枯葉說道:
“張昊,這場仗,你贏了。”
張昊搖搖頭,否認了曹操這話。
“不!戰爭沒有勝者,你我都是輸家。”
“大將陣亡,謀臣嘔血,兵將折損無數,哪有什麼勝者?”
“你沒了鐘繇、程昱、李典他們,我也沒了龐德、高覽、徐榮等人。”
“這一戰,劉備、袁術、你、我,還有劉協,隻能說一切都結束了!”
曹操頷首,沉默著沒再說話,張昊同樣也是。
大家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橫倒的樹身上,聽聽風聲,看看光景。
...
由於人都在汝陰城中,張昊並沒有著急進城。
直到第二日,
伴隨著清晨的朝陽灑落,張昊這才向著汝陰城中進發。
剛一來到城門處,張昊就被一人攔住。
“陛下稍等,我等這就將人帶走!”
“慢著,不用了!”
張昊看著喝得爛醉如泥的郭嘉從地上爬起,站起來後搖搖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要摔倒。
不過郭嘉還是穩住了身形,一步一步地向張昊走來。
眾人正要有所動作,張昊示意不要緊張,反而下馬向郭嘉走去。
“嗬~~張昊,你知道嗎?嗝兒~~~其實...”
“其實當年袁紹與韓馥爭奪冀州的時候,我曾北上冀州見過袁紹,那時你正跨海入冀相助韓馥。”
“廣宗城下鬥將之時,我就在袁紹軍中。”
“後來我觀袁紹為人多端寡要,好謀無決,非是能成事的人便離開了袁紹。”
“自那之後,其實我也曾關注過你,可當我見到孟德,嗬嗬~~~嗝兒~~~哪怕再重來一次,我郭奉孝也不後悔...”
“不後悔...嗝兒~~~”
郭嘉迷離著雙眼,就要站立不穩倒下。
張昊眼疾手快,又把郭嘉攙扶住,醞釀一番後說道:
“人間數十年,如夢亦似幻。”
“歇息吧,奉孝。”
郭嘉感覺困意來襲,眼皮變得沉重起來,在閉上眼睛的幾息後便響起了鼾聲。
張昊隨手召來兩個親衛,不用多說什麼,親衛便自覺地將郭嘉攙扶下去休息。
接著,
張昊來到城中,於汝陰治所的台階上見到了劉協。
雖是天子,此刻的劉協卻完全沒有天子的樣,反倒顯得很隨意。
張昊見狀,也走上台階,坐在劉協身側。
這一年的劉協二十三歲,張昊則是三十二歲。
兩人之間,張昊先開口說道:
“身為天子,不覺得這樣太沒有威嚴了嗎?”
劉協反而回道:“天子也是人,怎麼就不能偶爾卸下威嚴?”
“高皇帝在當皇帝之前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小亭長,不懂禮節,也沒多少威嚴。”
“我隻是在效仿先祖罷了!”
張昊笑了笑。
你這麼說也不怕劉邦從棺材裡爬起來教育一下後世子孫。
不過...
相比教訓劉協無禮,在亡國麵前劉協的無禮又算得了什麼?
而劉協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呼——”
劉協長舒一口氣,雙手放在背後撐著台階,身體向後仰倒,角度剛好與天邊升起的朝陽相對。
劉協誠實地說道:“其實上次許都城中生亂,董承衣帶詔那次,我也是這麼坐在宮殿前的台階上。”
“那次...罷了,都過去了。”
“總之,那次之後,比起上朝時端坐著看向下方的臣子要憂國憂己,我更喜歡沒事的時候獨自坐在台階上,閒看日升日落,雲卷雲舒,還有繁星漫天。”
“仿佛這樣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什麼事都與我無關了。”
張昊明白劉協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受,將手放在劉協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不當天子也好,高高在上救不了國,得深入民間。”
“以後找點有意義的事來做吧,不如去學醫?”
“張角的太平道可不隻是光靠蠱惑人心發展起來的,還得治病,施恩於人。”
張昊這話落在劉協耳中,讓劉協總感覺有點怪。
你張昊不會是想讓我像張角一樣,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再來個‘蒼天之亂’顛覆你的大夏吧?
不是吧?
難道你張昊還怕平定了天下,沒仗打了。
之後的天子找不到刷戰功的地方,這麼早就給你兒子鋪路了?
劉協眼神怪怪地盯著張昊,張昊反手就想賞劉協一個‘暴栗’。
瞎想什麼呢?
他隻是想讓劉協找點事情做,人隻有忙起來才不會想些有的沒的。
更不可能直接將劉協弄死,君不見高貴鄉公曹髦被當街弄死,造成的影響有多麼惡劣!
再一個即使讓劉協向張角一樣造反,反得起來嗎?
恐怕真要是反起來了,正好當成太子張熾的經驗包。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天邊的朝陽逐漸升起,給大地渲染上一層燦爛的晨輝。
這時,
有小卒急急忙忙地向張昊這裡跑來。
“陛下,半刻鐘前曹操於大帳內服毒自儘了,用的是昨日荀彧死前所服之毒。”
“應當是荀彧死時,曹操暗中將荀彧用的毒藥收了起來。”
小卒說完,場麵頓時寂靜無聲。
過了半晌,
劉協囁嚅了幾下嘴角,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張昊則站起身來慨然歎道:
“孟德呐,自你之後,天下再無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