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狄奧多西贏得哥特戰爭的重大事跡(379~382 A.D.)(1 / 1)

我感到非常遺憾,現在必須與正直而可靠的導師作彆,他寫出那個時代的曆史,沒有被偏見和感情蒙蔽,而當代人的內心多少受到影響。阿米阿努斯·馬塞利努斯以瓦倫斯的戰敗和死亡終結了他的作品,把下一個統治時代更光榮的主題,托付給富於朝氣和才華的後起之秀。這位後輩並沒有接受他的建議,也沒有模仿他的風格。(阿米阿努斯是羅馬最後一位臣民,以異教徒的身份用拉丁文撰寫曆史作品。到下一個世紀,東方產生一些講究修辭的曆史學家,像佐西穆斯、奧林庇奧多魯斯、馬爾庫斯和坎迪杜斯等人。)因而,研究狄奧多西統治的時代,我們隻有采用佐西穆斯帶有成見的記載和敘述:這些都來自殘缺史料和編年記事的推測和影射之詞,來自詩作和頌詞的比喻體裁,來自教會作家毫無價值的協助。這些作家致力於宗教派彆之爭,把異教誠摯的美德和穩重視若無物。自覺於以上種種不利的情況,接下來會繼續涉及羅馬帝國衰亡的相關部分,我將踏著懷疑而膽怯的步伐開始前進。然而我還要大膽宣布,狄奧多西對蠻族並沒有贏得決定性的重大勝利,以報哈德良堡會戰之仇。對於那個時代的狀況和情勢,就是禦用演說家也三緘其口,不置一詞。隻要實際的災禍沒有擴大到造成致命的損害,一個經由多少世代胼手胝足樹起的巨大國家結構,就不會因一天的失誤而土崩瓦解。哈德良堡平原之戰慘敗,羅馬帝國損失4萬人馬,然而這些物質和人員的損失對於羅馬這樣的帝國來說並非致命的。人煙稠密的東部行省有數百萬的居民,可以立刻接受征召;士兵的勇氣更是人類習性中最平凡而常見的素質,作戰幸存的百夫長隻要用心對士兵加以調教,他們就能習得足夠的戰技來對抗毫無紀律的敵軍;蠻族雖然從潰敗的部隊那兒奪得了馬匹和盔甲,但卡帕多細亞和西班牙養育的馬群,完全足夠用來供應成立新的騎兵隊;帝國有34個軍械庫,儲存大量攻擊和防禦的武器和裝備;富裕的亞細亞可以籌措資金,使戰爭的費用不致匱乏。但是哈德良堡會戰在心理上造成的影響,不論是對於勝利的蠻族還是失敗的羅馬帝國,都遠超出當天所能想象的範圍之外,而且後果極為嚴重。一位哥特酋長提到,雖然他說話的語氣很粗野,但還是有所保留,他說他殺人已經殺得手軟,但最令他感到吃驚的,是這些一群像綿羊一樣四散奔逃的家夥,竟膽敢擁有舉世財富和眾多行省。羅馬帝國的臣民和士兵,就像哥特人過去聽到“匈奴人”的名字一樣,現在聽到“哥特人”就懼怕不已。如果狄奧多西很倉促地收容散兵遊勇,連自己的畏戰心理都無法克服,就將他們領上戰場去迎戰高奏凱歌的敵人,這樣魯莽的行動根本沒有成功的希望。狄奧多西的確配得上“大帝”這一頭銜,在這個令人難忘的時刻,采取堅定而忠誠的防護措施來保衛國家。他把大本營設在馬其頓首府帖撒洛尼卡,在那裡監視蠻族的動靜。從君士坦丁堡的城門一直到亞得裡亞海的海岸,他直接指揮部將的作戰行動。各城市都要構築工事堡壘,加強守備能力。部隊服從命令恢複軍紀,士兵一旦對自身的安全有了信心,就在無形中增加了膽識。羅馬軍隊經常對騷擾鄰近地區的蠻族發起突擊,而如果在兵力和地形上不能獲得決定性優勢,就不允許部隊接戰。要是一旦交鋒,多半都是羅馬軍隊的勝算較大。他們從勝利的經驗中慢慢體認,覺得殲滅強敵應在意料之中。原來分散配置的守備部隊,逐漸組合成小型軍團,經過仔細規劃和良好協調,在統一指揮下發起作戰。羅馬軍隊的戰力和士氣,日複一日地更為壯大和高昂。皇帝運用各種計謀,不斷發布作戰勝利的信息,用來挫折蠻族的威風和鬥誌,激勵臣民的希望和勇氣。以上不過提綱挈領敘述概要,狄奧多西獲得四次戰役的勝利。要是如實詳細說明他的構想和作為,相信每一位有軍事常識的讀者,都會對他那無與倫比的兵法素養,致以最高的敬意。第二次布匿戰爭中,共和國因法比烏斯的拖延作戰而得救;雖然西庇阿在紮瑪戰場上豎起了光輝的戰勝紀念碑,獲得後代子孫的敬仰和欽佩,但法比烏斯在坎帕尼亞的丘陵進出,切斷了漢尼拔的補給線,這一功績並不會因他未與敵人正麵接戰而有所削弱。所以將領在這時也不必靠著運道,非要帶領部隊打了勝仗,才能贏得應有的榮譽。狄奧多西倒是像法比烏斯那樣建立了蓋世的功勳,他的身體很衰弱,經常因重病而纏綿床榻,但英勇的心誌和服務國家的能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多數作者提到狄奧多西罹患重病,在帖撒洛尼卡長時間休養。佐西穆斯是為了削減他的光榮戰績,喬南德斯是因為這對哥特人有利,而教會作者是為了宣揚他的受洗。)拯救行省,使之重獲和平,這項工作靠的是審慎而非勇武。狄奧多西除了審慎從事以外,還有極好的運道,身為皇帝沒有錯失良機,都能善加運用。蠻族如果在弗裡提根的卓越領導下,團結一致合作無間,那麼憑著他們的實力,並非不能征服偉大的帝國。等到這位英雄人物亡故,著名的阿拉裡克繼承了他的權力,將稟性暴躁的群眾,從紀律和規範的重軛中解脫出來。蠻族不再受權威的製約,隨心所欲任意行動,而且毫無章法可言。征服者的軍隊化為無數盜匪幫派,成為一盤散沙,盲從無知和意氣用事奈何不了敵人,反倒是傷害到自己。對於沒有能力運走或無法鑒賞價值的物品,就惡意加以破壞,充分顯示出野性難馴的性格。就連過不多久以後,需要用來維持生存的作物和穀倉,也因一時的憤怒,毫不在意地加以毀棄。獨立自主的部落和族群過去自願加入鬆散的聯盟,還能發揮團結的力量,現在相互之間充滿對立的氣氛。匈奴人和阿蘭人的部隊叱責哥特人而選擇了離開,這時哥特人已不能發揮機運所帶來的優勢。須知東哥特人和西哥特人之間,自古以來素不相容,當前再度反目成仇。傲慢的酋長們回想沒有渡過多瑙河之前,在本鄉本土的仇恨,以及後來相互的指責和陷害所帶來的侮辱和痛恨。內部派係的傾軋消除了對外的同仇敵愾心理。狄奧多西的軍官受到指示,用大量禮物和慷慨承諾,收買不滿的派彆,使他們從敵對的立場退卻,或者前來投效帝國。有阿蘭人王室血統的摩達爾(佐西穆斯把摩爾達當成西徐亞人,後來希臘人根據他的名字,把他視為哥特人。),身為王子受到羅馬人的籠絡,給帝國增添了一員忠誠的勇將。這位尊貴的投誠者立刻獲得主將的階級,是最重要的指揮官,趁自己同伴的軍隊沉溺於酒醉和夢鄉時,發起大膽的突擊,殘酷屠殺驚愕的哥特人,帶回大量戰利品,包括4000輛四輪大車。在政略家巧妙的操作下,迥然相異的手段可以運用於同樣目的。過去羅馬帝國因哥特民族的分裂而獲得的和平,現在靠著哥特民族的再度統一,反倒能夠維持於不墜。對於這些非比尋常的事件,阿薩納裡克在一旁靜觀待變,他看到有壯大實力的機會,終於從考卡蘭森林的深處現身而出,毫不猶豫地渡過多瑙河。弗裡提根有相當數量的屬下,深感缺乏領導中樞所造成的混亂,部落的民眾很容易追隨他們所認可的國王。而阿薩納裡克的出身、能力和經驗,都有資格成為哥特人的士師,但是他已屆高齡,失去鬥誌,不再率領民眾走向戰場爭取勝利;以他的睿智,情願傾聽公平的建議,與羅馬簽訂光榮而有利的條約。狄奧多西深知新盟友的功勳和權力,在離開君士坦丁堡7英裡遠的地方,親自前去迎接,用對信任的朋友和對一位君王的排場,在皇城款待阿薩納裡克的來訪。“蠻族的國王極為好奇,各種事物使他目不暇接,深受感動之際,發出讚美的呼聲。他說道:要不是我親眼看見,真不相信有這樣壯觀的首都!他舉目四望,欣賞城市的絕佳位置,城牆和公共建築既堅固又華美,廣闊的港口停滿無數船隻,與遙遠的國家保持不斷的來往,部隊的武器和訓練也令人歎為觀止。阿薩納裡克繼續說道,羅馬皇帝是地上的神明,膽大妄為之徒要是違命不從,誓必取他性命來贖罪。(讀者若能參閱喬南德斯的原文,想來不會反對,何況這部書很可能是經過他的抄寫才編成。除這段文字,喬南德斯在後麵還提到阿薩納裡克的死亡和葬禮。)”哥特國王未能長久享受豪奢而尊榮的接待,節製並非蠻族所推崇的美德,致命的疾病來自皇家飲宴所帶來的歡樂(公元381年1月25日)。但是就狄奧多西的政策而言,從盟友死亡所獲得的實際利益,超過期望他能提供的忠誠服務。他在東部的都城,為阿薩納裡克的葬禮舉行莊嚴的儀式,建立宏偉的紀念碑,狄奧多西用慷慨的恩情和悲傷的麵容,贏得蠻族軍隊的感激,使他們全體加入羅馬帝國的軍籍。(佐西穆斯也讚許狄奧多西的氣度恢宏,為自己增添光彩,為國家獲致利益。)西哥特大軍的歸順產生極為有利的後果,再結合武力、遊說和賄賂的影響,歸順的範圍日益擴大。每位獨立自主的酋長爭相要求簽訂條約,唯恐落人之後,形成孤立失去保護,受到征服者的報複和製裁。在瓦倫斯皇帝戰敗慘死以後,過了4年1個月又25天,哥特人最後還是全體投降。(埃達提烏斯所撰《歲時記》,內容簡略但可信度高,受到那時代的強烈情緒影響;提米斯提烏斯所撰第十四篇演說詞,對當時的和平與執政官薩圖爾尼努斯大肆恭維。)阿拉瑟烏斯和薩弗拉克斯有積極進取的精神,要找尋新的地點,滿足掠奪的需求,獲得光榮的成就,於是率眾主動撤離,使得多瑙河的各行省能從格魯杜吉人,也就是東哥特人的重壓下脫身。燒殺一空的破壞路線指向西方,但是後人對他們的冒險事跡所知有限。東哥特人將高盧行省幾個日耳曼部落驅走,與格拉提安皇帝締結條約,很快就加以撕毀,然後進入北方不知名的國土,這樣過了4年以後,帶著聚積起來的力量重新回到下多瑙河的兩岸(公元386年10月)。他們的部隊征召日耳曼和西徐亞凶狠的武士,帝國的士兵甚至就是曆史學家,也都不認得這個過去敵人的姓名和外貌。指揮色雷斯邊區軍事和海軍單位的將領馬上了解到,他具有的優勢會給公眾帶來很不利的後果。蠻族畏懼他那隨時可以出動的艦隊和軍團,可能會拖到冬天快到才渡河。他派出高明的密探進入哥特人的營地,引誘蠻族中計自投羅網,用大膽的策略說服他們在月黑風高的夜晚,偷襲在睡夢中的羅馬大軍,讓這群烏合之眾儘快登上3000條獨木舟編成的船隊。最勇敢的東哥特人擔任先鋒,主力由剩餘的臣民和士兵組成,就連婦女和小孩,都可以很安全地跟著後衛一起前進。於是他們選擇了一個無月的黑夜,按著計劃展開行動,在快要抵達多瑙河南岸時,滿懷信心會找到容易登陸的地點和沒有警衛的營地。但是蠻族的進軍受到未曾意料到的阻礙,就在河麵上停頓下來,他們麵對的是排成三列的船隊,首尾相接很堅固地連在一起,順著河流有2.5英裡長,構成無法穿越的銅牆鐵壁。他們在螳臂當車的搏鬥中掙紮,想要打出一條血路,右翼受到一隊戰船的攻擊,毫無還手的能力,被打得落花流水。這些戰船順流而下,加上槳櫓並用,真是勢不可當。它們利用重量和速度,把蠻族粗製濫造的獨木舟不是撞毀擊沉,就是加以驅散。蠻族雖然奮戰到底還是無濟於事,阿拉瑟烏斯是東哥特人的國王和主將,隨同英勇的部隊,死於羅馬人的刀劍之下,再不然就是喪生在多瑙河的波濤之中。受到圍剿的船隊有一部分抵達對岸,驚慌而混亂的群眾沒有采取行動的能力,也沒有任何辦法,隻有乞求勝利的敵人大發慈悲。對於這次事件以及很多類似的狀況,狄奧多西時代的作家,很難獲得一致的論點。有一位帶有成見和惡意的曆史學家,把狄奧多西的統治批評得一無是處,說他並未參加這次作戰,完全是英勇的部將普羅摩圖斯在現場指揮,從而徹底殲滅蠻族的大軍。(佐西穆斯經常顯示出判斷力不足,在敘述重大曆史事件時,充滿煩瑣可疑的情節,令人不堪卒讀。)有位曲意奉承的詩人,在霍諾留的宮廷中,寫詩讚美先帝和其子的光榮事跡,把勝利歸於狄奧多西個人具有大無畏的精神,甚至隱約提及當時的情節,說是皇帝親手宰了東哥特人的國王。(羅馬將領贏得作戰的勝利,親手殺死敵軍的國王或是大將,就可以把他的胄甲剝下來當戰利品,但是這種例子在羅馬戰無不勝的時代,也不過隻有3次。)在這些偏激和矛盾的說辭之中,我們隻有持平而論,才能發現曆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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