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行動都是專製和反叛的必然後果。但是在兩兄弟統治下,羅馬和安條克對運用魔法的罪行,展開如火如荼的調查和雷厲風行的懲罰(373 A.D.),這被認為是對天國的不滿和人世墮落的征兆。(利巴尼烏斯為民眾的暴亂感到悲痛(等犯事的人被處死後),倒沒責怪皇帝的公正。)在當前這個時代,最讓我們直言不諱感到驕傲的事,莫過於歐洲最文明的區域,已經廢止這種殘酷和可憎的偏見。(當代的法國和英國律師承認巫術的理論,但是否認施術的行為。個人的理性通常勝過公眾的智慧,所以孟德斯鳩校長公開駁斥魔法的存在。)過去這些偏見曾在整個世界肆虐,還涉及所有宗教觀念的各個體係。(鹿特丹懷疑論者的習慣,是用放任的知識和鮮明的才智,把這些體係全部很怪異地弄成一盤大雜燴。)羅馬世界的民族和教派,全都相信而且痛恨“陰間的法術”(異教徒認為魔法有好有壞,要辨彆它的正邪,但是不可能用含糊的區分做辯護之詞,來對抗貝爾非常嚴苛的邏輯。因此在猶太教和基督教的體係裡,所有的魔鬼都是地獄的精靈,隻要與他們發生任何交往,都是偶像崇拜和背教變節,應該被處死,受到永恒的詛咒。),認為它可以控製自然的運行和人類的心靈。他們畏懼符咒的經文、奇妙的草藥和邪惡的儀式所具有的神秘力量,認為魔法能夠取人性命,也能起死回生,激發心靈的熱烈情緒,破壞人類創造的成果,迫使惡魔吐露未來的秘密。他們懷著矛盾的心情,相信那些滿臉皺紋的女巫和到處巡行的術士,雖然在貧賤和不齒中度過卑微的一生,卻因害人利己的極度可厭動機,在空中、地麵和陰世的超自然疆域發生很大的作用。(賀拉斯筆下的康妮迪婭是一位民間傳說的女巫。盧坎(39~65A.D.,羅馬敘事詩詩人)對伊瑞克梭的描寫冗長得令人生厭,但是有的地方非常精彩:她叱責複仇三女神的延遲誤事,威脅要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宣布她們的真名,揭露冥神赫卡特像魔鬼一樣的麵容,求助留存在地獄深處的神秘力量。)社會的輿論和羅馬的法律同樣在指責魔法奇術,但是由於他們滿足了人心最迫切的激情,所以導致愈禁愈烈。有一種基於想象的原因產生了極為嚴重的後果,帶來了很大的災難,那就是有人在暗中預測皇帝的死亡以及陰謀的成功。要是考慮產生的效用,就會鼓動野心分子的希望,解除他們忠誠誓言的束縛,在這種情況下魔法涉及了大逆不道和褻瀆神聖的罪行,被認為是十惡不赦。(扶乩在安條克屬於罪行,會引起宗教迫害。一個很神奇的三足鼎裡排列24個字母,把一個轉動的小環放在中間,會指出4個字母,就是未來皇帝的名字。)這種毫無事實根據的恐懼會擾亂社會的安寧和個人的幸福,就像本不會傷人的火焰,卻可以通過溫度逐漸熔化蠟製的人像。被惡意鎖定的目標受到驚嚇,胡思亂想,“火焰”就可以獲得無與倫比為害甚烈的力量。草藥泡製的飲料,被認為可以汲取超自然的力量,當作毒藥使用極為方便;魔法有時會被愚蠢的人類利用,為最凶殘的罪惡提供工具,或者拿它來作為掩飾險惡用心的麵具。在瓦倫斯和瓦倫提尼安的大臣暗中推動下,立刻使得告發者大肆活動。在上者表明不會拒絕羅織的控訴,何況這種罪行幾乎是無所不在。雖然定罪的條文就量刑的標準而言並不嚴重,但在虔誠卻過度嚴苛的君士坦丁最近的判決中,仍然將死刑作為唯一的懲罰。這種死罪是把叛逆、魔法、下毒和通奸全部毫無條理地混雜一起,對於有罪還是無辜、赦免還是加重的認定完全沒有原則,要看法官在審判過程中是基於個人憤怒還是謬誤的情緒來做出最後的裁決。大臣很容易發現,宮廷根據各個法庭提供的判處死刑的人數,來評估他們辦案的勤奮和能力。他們並不是不願做出無罪開釋的判決,但是他們更熱衷於炮製偽證以及通過嚴刑拷打得到證據,用莫須有的指控套在最受尊敬的人員身上。隨著調查的展開,不斷為刑事起訴找出新的課題,即使無恥大膽的告發者提出的謊言被查明,也隻是無罪加以飭回。但是可憐的受害人在指出真正或虛假的同謀以後,很少能得到與這一罵名相對應的回報,也就是說自己送命還不夠,必須株連更多的人員。從意大利到亞細亞遙遠的邊疆,不論是青年還是老人,都被鎖在鐵鏈上拖進羅馬和安條克的法庭,元老院議員、貴婦人和哲學家慘死在恥辱而暴虐的酷刑之下。有些被指派看管監牢的士兵,帶著憐憫而氣憤的怨言提到,如果這麼一大群囚犯要想逃走或激起抗拒,他們的人數完全不足以應付。最富有的家庭因罰款和籍沒而破產,最清白無辜的市民也為自己的安全而戰栗。我們可以從一位古代作家的非常肯定的斷言中形成一種概念:在很多令人憎惡的行省裡,囚徒、流人和逃犯在居民中占最大部分。(阿米阿努斯和佐西穆斯都提到羅馬和安條克殘酷的宗教迫害,但是有的地方可能誇大其詞;哲學家馬克西穆斯涉及施展魔法的起訴,得到公平的判決;年輕的克裡索斯托偶爾發現一本禁書,使他受害匪淺。)塔西佗敘述無辜和卓越的羅馬人被處死,犧牲在最早的那些愷撒的殘酷暴政之下。曆史學家的手法和受害人員的功績,在我們的心頭激起印象鮮明的情緒,為之感到恐懼、欽佩和憐憫。阿米阿努斯用庸俗而毫無特色的筆調,描繪雙手沾滿鮮血的人物,極為詳儘而冗長,使人讀之生厭。我們不再著重描述自由和奴役、偉大和悲慘的對比,隻想提及在這兩兄弟統治時,他們是如何用令人感到恥辱的手段,在羅馬和安條克掀起一場恐怖的處決風潮(364~375 A.D.)。至於這兩個皇帝的性格,瓦倫斯是怯懦膽小(小維克托提到瓦倫斯,就說他膽小如鼠,然而他率領軍隊倒是還算果斷,和一般人差不多。這位曆史學家一直認為他雖然容易發怒,但沒有害人之心。),而瓦倫提尼安則是暴躁易怒。瓦倫斯在位的統治原則就是處心積慮關切個人的安全,當他還是臣民時,就帶著驚懼的敬畏之心,親吻在上位者的手;一旦身登大寶,就期望人民像他過去那樣,對皇帝充滿懼意,為了忍辱保生永遠降服。瓦倫斯的寵臣用巧取豪奪的手段和籍沒的特權來弄錢發財,但是他本人非常節儉,沒有貪婪的意念。(我認為瓦倫斯並沒有貪婪的惡習,他的手下人應受到指責。一般而言都是大臣比國王更喜斂財,由於君主有絕對的所有權,所以對這方麵的要求不會很急切。)這些人鼓起如簧之舌向他進言:其一,任何叛逆案,涉嫌就是證據;其二,權力的最大問題是會引人窺視;其三,圖謀未遂的罪行並不輕於已遂的行動;其四,任何臣民威脅到君王的安全,乾擾君王的起居,生命就失去存在的價值。瓦倫提尼安有時會受到蒙騙,讓他的自信受挫,但是告發者如果用危言聳聽的手法,隻會讓他產生警惕之心而更為堅毅不移,就用藐視的笑容使告發者保持沉默。他們讚譽他能堅持公平正義的原則。然而皇帝講求司法公正時,很容易受到誤導,認為仁慈是軟弱的表現,憤怒倒是至高的德操。瓦倫提尼安有積極進取的偉大抱負,一生都在不斷地奮鬥,克服勢均力敵的競爭對手,對於曾經損害到他的人不會法外施恩,對侮辱他的人更是睚眥必報。如果說他的謹慎會受人指責的話,那麼他勇往直前的精神就值得讚揚。事實上就是傲慢而有莫大權勢的將領,一旦激起奮不顧身士兵的憤怒之心,也會帶來血流五步的後果,因此他們常常感到戒慎恐懼。然而在他成為世界霸主後,很不幸把這一重要的原則忘掉,那就是:阻礙都可排除,勇氣克服困難,凡事要合情合理,對人要寬宏大量。現在隻要臣下讓他感到不滿,或是無意中使他感到不快,就任憑自己發泄狂暴的情緒。不論是管理皇室還是帝國,哪怕是輕微的觸犯和頂撞,甚至有些是純屬想當然耳,像是一句逆耳的回話、一件意外的疏失、一次無心的遲誤,所受到的懲罰都可能是立即判處死刑。西部皇帝經常衝口而出的話是:“砍掉他的頭”“把他活活燒死”“用亂棍把他打死”。(瓦倫提尼安有時會拿“處死”來開玩笑,這句話變成他的口頭禪。有一個管狗的家夥不小心放走一隻斯巴達獵犬,還有一個甲胄匠製造一套華麗的胸甲但重量不合標準,都成為他暴怒下的犧牲品。)就是最有權勢的大臣都非常清楚,對於他那血腥的命令不能稍加爭辯或延遲,否則會讓自己受到抗命的罪行和懲罰。這種野蠻的審判是他的得意之作,瓦倫提尼安養成冷酷作風,毫無惻隱之心和悔恨之意,突然產生的激情更證實了他暴虐的習性。(米蘭的無辜受害者是一位代理人和三位執法官,瓦倫提尼安在判處他們死罪時,表示已發出合法傳票。阿米阿努斯有怪異的想法,認為凡是被不公正處決的人都會受到民眾敬重,就像基督徒的殉教者一樣。他那公正無私的沉默無法讓人相信,位高權重的寢宮總管羅達努斯受到壓製,竟被活活燒死。)他觀看刑囚和處死犯人所產生的劇烈痛苦時,不僅泰然自若且感到滿足。對那些有同樣脾氣臭味相投的手下,隻要忠心耿耿就會受到重用,得到他的友誼。馬克西明因殺戮羅馬的貴族家庭而獲得功勞,於是賜予他皇家稱號作為報酬,出任高盧的統領。瓦倫提尼安養有兩隻凶狠巨大的熊,以封號“純純”和“小金”而知名,像馬克西明一樣受到寵愛,他把它們當成信任的侍衛,住的籠子靠近寢宮。他經常帶著愉快的心情,把罪犯丟進去引起巨熊狂怒的咆哮,看著野獸撕開血淋淋的肢體吞吃下去。羅馬皇帝會小心檢查它們的飲食和訓練狀況。“純純”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效勞後,獲得退役的榮譽,這隻忠誠的野獸在原來的森林裡恢複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