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三次圍攻羅馬破城後蠻族之掠奪和義舉(410 A.D.)(1 / 1)

阿塔盧斯的被罷黜除掉了締結和約的唯一真正障礙。阿拉裡克前進到離拉文納3英裡的地方,對遲疑難決的皇室大臣施加壓力,他們在否極泰來後又擺出傲慢姿態。阿拉裡克聽到他的死對頭薩魯斯酋長被接進皇宮,心中難免騰起一番無明業火,何況薩魯斯還跟阿道法斯有過節,也是巴爾蒂家族的世仇大敵。薩魯斯這位豪氣蓋世的蠻族酋長率領300名隨從,突然從拉文納的城門衝出來,襲擊哥特人有相當實力的部隊,來往縱橫大殺一陣以後,掌著勝鼓收兵回城,他用大軍先鋒的口氣侮辱他的對手,同時公開宣稱,罪孽深重的阿拉裡克受到皇帝排斥,永遠不會與之建立友誼和結盟的關係。拉文納宮廷的謬誤和愚行使羅馬遭到了報應,要承受第三次的浩劫。哥特國王不再掩飾剽掠和報複的欲念,大軍出現在羅馬城下。心驚膽戰的元老院知道沒有任何解救的希望,隻能做破釜沉舟的打算,拖延城市覆滅的時間。但他們無法防備奴隸和仆從的密謀,這些人因為出身和利益的關係,心甘情願投靠敵人。薩拉裡亞門在午夜時分被悄悄打開(公元410年8月24日),居民被哥特人號角的可怕聲音驚醒。羅馬建城後1163年,這座曾經征服和養育了世界上大多數人的帝國之都,現在落在日耳曼人和西徐亞人的手中,受到蠻族部落狂暴的蹂躪。(奧羅修斯報道哥特人入城這個極其重大的事件,隻用了七個字,但用很長的篇幅讚許哥特人誠摯的行為。我摘錄普羅科皮烏斯未必完全可信的事跡,但這種情節還是可能會發生。他認為城市遭到奇襲,時間是元老院議員還在睡覺的中午。但傑羅姆有充分的理由,非常肯定是在夜晚。)當阿拉裡克強行攻進被征服的城市,從其發表的聲明可知,他對人道主義和宗教尊嚴有一定的關心。他鼓勵部隊發揮英勇精神奪取應得報酬,儘量從富有而軟弱的人民手裡搶劫戰利品據為己有,但又同時告誡手下,對於不加抵抗的市民要饒恕他們的性命,尊敬聖彼得教堂和聖保羅教堂,要將之視為不可侵犯的聖地。這是鬼哭神嚎的暴亂之夜,有一些信奉基督教的哥特人,展現出新近改變宗教者的信仰熱誠。他們的行為異乎尋常地虔誠和節製,使得教會的作家出於真心地讚許,並曾舉例詳細描述,有的地方特彆加以美化。(奧羅修斯推崇哥特人基督徒的虔誠,好像沒有發覺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阿裡烏斯派異端。喬南德斯和塞維爾的伊希多爾都讚同哥特人攻占羅馬的行動,所以一再修飾具有教化世人作用的事跡。根據伊希多爾的記載,曾經親自聽到阿拉裡克說到,他要與羅馬開戰並非要冒犯使徒。這種說法是7世紀的模式,在200年以前,要把這種名聲和榮耀歸基督而不是使徒。)當蠻族士兵在城中亂竄,到處尋找獵物時,有一個終生獻身祭壇的老處女,她那簡陋的住屋被凶悍的哥特人撞開。他雖然說話的語氣斯文,但還要她交出所有的金銀。真是使人感到驚奇不已,她竟將士兵引到一間金光閃閃的貯藏室,裡麵堆滿了用金銀材料精工製作的器具。這個蠻族士兵看到眼前的財寶真是心花怒放,但耳邊傳來的忠告卻使他不敢動手。她說道:“這些都是奉獻給聖彼得的聖器,要是你膽敢拿走,褻瀆神聖的行為會使你的良心不安。就我來說,對於沒有能力保護的東西,也隻有聽天由命。”哥特隊長懷著敬畏之心,派遣信差把發現寶藏的狀況報告國王,很快接到阿拉裡克嚴格的命令,所有聖器和飾物要立即歸還使徒的教堂,不得有任何損壞。從基裡那爾山的儘頭一直到遙遠的梵蒂岡,無數哥特人的分遣隊以作戰隊形通過主要的街道,手裡拿著閃閃發光的兵器保護著一長列虔誠的信徒。他們的頭上頂著大堆金銀器具,蠻族的軍隊口令混合著宗教的讚美歌聲。鄰近的房屋裡,很多基督徒趕快出來加入這一感人的行列。還有大群的逃難人員不分男女老幼和階級職位,甚至不分宗教派彆,全部趁著最好的機會逃進梵蒂岡安全而友善的避難所。聖奧古斯丁寫出宏偉淵博的思想名著《上帝之城》,就是要闡明偉大羅馬的毀滅實屬天意。他以歡欣鼓舞的心情歌頌基督流傳萬古的勝利,用輕視的口吻質問那些異教徒的對手:當一個城鎮被蠻族的狂濤卷走時,那些古代傳說裡的神祇是否能夠保護自己和受騙的信徒?羅馬遭到洗劫時,發生了若乾罕見而奇異的事件,這些蠻族的德行值得嘉許。但梵蒂岡這塊聖地和各處使徒教堂,隻能接納極少部分羅馬人民。在阿拉裡克旗幟下有成千上萬的武士,特彆是匈奴人,對於基督的名字或信仰可以說一無所知。因而我們可以毫無惡意、毫不冒失地大膽推測,在那獸性大發的時刻,所有的情欲都被燃起,人性的抑製全無作用,福音的教誨也難以影響哥.99lib?特人基督徒的行為。有些作者極力誇張他們的仁慈,卻也坦白承認他們殘酷殺害羅馬人。在恐怖陰影的籠罩下,城市的街道堆滿無人掩埋的屍體。市民的絕望有時會轉變成憤恨,蠻族隻要遭到反抗就會激起暴虐的震怒,老弱婦孺和傷殘病患都遭到不分青紅皂白的屠殺。4萬名奴隸一心想要報複私仇,毫無憐憫和惻隱之心,從前在這些有罪或可惡的家庭裡受到痛苦的鞭打,現在要用他們家人的鮮血來洗滌傷口。羅馬的貴婦和童女視貞潔重於生命,因此遭受比死亡更為可怕的摧殘,教會曆史學家特彆選出表現婦德的事例供後世景仰。有位容貌美麗的貴夫人是正統教會的基督徒,激起一個哥特青年無法克製的欲火。要是根據索佐曼合理的推斷,這位青年應該是阿裡烏斯派的異端分子,被她的堅決抵抗所激怒,就拔出軍刀,像生氣的情人那樣刺傷她的頸脖,鮮血直流的女英雄還是奮不顧身拒絕他的求歡。一直到這位強奸未遂的罪犯放棄徒然無效的努力,為了表示敬重,將她帶到梵蒂岡聖地,拿出6個金幣交給看守教堂的衛兵,要他們安全護送她到丈夫身旁。像這種英勇的舉動和慷慨的行為是極為難得的例子,野蠻的士兵為了滿足肉欲,根本不考慮被虜獲女性的意願和本分。因而,一個微妙而又容易曲解的問題引起激烈的爭辯:那些承受暴力拒不相從的嬌弱受害者,在違背個人意願受到侵犯後,是否應算作失去純潔的貞操?當然還有一些更重要的損失會引起更普遍的關切。我們不能設想所有的蠻族,在任何時候都會犯下發泄肉欲的暴行。何況年齡和容貌的條件以及堅貞不屈的抗拒,保護了絕大多數羅馬婦女免遭強奸的危險。然而貪婪卻是永難滿足而且普遍存在的欲望,是能夠使不同品位和習性的人都享受到歡愉的東西,隻要據有財富便能獲得。在羅馬的搶劫行為主要目標是黃金和珠寶,重量輕體積小而且價值高,但等到便於攜帶的財富被先得手的強盜搶光後,羅馬宮殿富麗堂皇和貴重值錢的陳設也被搜刮一空。裝滿金銀器具的大櫃、塞滿絲綢紫袍的衣箱,都被隨意堆放在大車上,跟著哥特部隊一起行軍。蠻族不把最精美的藝術品當一回事,甚至惡意毀損,為了獲得值錢的金屬,將很多雕像熔化;為了分配贓物,用戰斧將貴重的器具劈成碎片。財富的獲得使利欲熏心的蠻族更加貪得無厭,進一步用恐嚇、毆打甚至酷刑,迫使被擄人員說出藏匿財物的地點。豪華的穿著和貴重的飾物被視為富有的必然證據,而外表窮酸也被歸之於節儉的個性更有餘財。有些非常頑固的守財奴通常在遭受最殘酷的拷打後,才供出秘密放藏的心愛物品所在。許多冤屈的可憐蟲實在無法拿出對方想象中應有的財寶,結果隻有慘死在皮鞭之下。羅馬的建築物遭受破壞的程度,儘管有的說法過於誇張,但確實在哥特人的暴行中受到相當程度的毀損。當他們穿過薩拉裡亞門入城時,點燃了附近的房屋作為進軍的引導,也用來分散市民的注意力。蔓延的火焰在混亂的夜晚無人出來撲滅,吞噬了很多私人和公共建築物。薩路斯特皇宮(曆史學家薩路斯特(86B.C.—35B.C.)竟然膽敢大聲指責彆人的惡行,須知他自己洗劫努米底亞,將戰利品用來修飾位於基裡那爾山的宮殿和林園。這個地點的建築物現在是聖蘇珊娜教堂,與戴克裡先浴場隻隔一條街,到薩拉裡亞門的距離並不遠。)的廢墟一直保留到查士丁尼時期,就是哥特人縱火的確鑿證據。(普羅科皮烏斯表達得清楚而中肯;馬塞利努斯編年史的說法過於偏激;菲羅斯托傑斯說是羅馬成為一片焦土,未免形容過甚產生錯誤;巴吉烏斯寫了一篇很特殊的論文,說是哥特人和汪達爾人根本沒有損壞羅馬的建築物。)當代有位曆史學家提到,就是大火也難以燒毀粗大的實心銅梁,憑著人力根本無法動搖古代建築的基礎。他那虔誠的信念倒也有幾分道理,天怒補充人怨之不足。令人感到驕傲的羅馬廣場,四周裝飾著無數神祇和英雄的雕像,是被天上的雷火夷為平地的。(奧羅修斯特彆談起他不讚成建立雕像,包括從埃涅阿斯開始算起,阿巴爾和羅馬的國王,還有以武功和文藝建立顯赫名聲的羅馬人,以及後來封神的愷撒。當然這裡用“廣場”來表示地點會產生困擾,因為在卡皮托山、基裡那爾山、埃斯奎林山和帕拉丁山四周所環繞的平原,一共有五個相連在一起的廣場,經常會被當成一個。)99csw.姑且不論騎士和平民階級在這次羅馬大屠殺中的死亡人數,有一件事可以確定,元老院的議員隻有一個死在敵人刀劍之下。(奧羅修斯曾經比較高盧人的殘酷和哥特人的仁慈,但這種修辭學的對比很容易產生誤導。蘇格拉底很肯定地表示,有很多元老院議員被非常痛苦的酷刑折磨致死,當然這也是強調反麵作用的誇張說法。)但究竟有多少人從尊貴而富有的地位,突然之間變成可憐的俘虜和人犯,這就很難計算清楚了。蠻族通常隻要錢財不要奴隸,所以擄獲貧窮的人員索取的贖金很少,一般都是好心的朋友或慈悲的外人代為支付,要不然就把俘虜在公開的市場或私下的交易中賣掉,這些人還是會合法地擁有與生俱來的自由,這是一個公民不會喪失也不容剝奪的權利。但他們後來很快發現,雖然能夠維護個人的自由,生命的安全卻受到威脅,因為哥特人若無法賣掉他們,便會一不做二不休將無用的俘虜全部殺光。所以司法部門針對這種情況已經有明智的規定,被出賣的俘虜必須為賣主服行5年的短期勞役,等於是用勞力來抵付贖金。這些侵入羅馬帝國的民族,早已將大批吃不飽而又驚恐萬分的省民趕到意大利,他們害怕挨餓更甚於受到奴役。等到羅馬和意大利發生災難,居民四散開來就逃到最偏僻遙遠的地方,把那裡當成安全的避難所。當哥特騎兵部隊沿著坎帕尼亞和托斯卡納海岸,一路散布恐怖和毀滅時,與阿根塔裡亞海峽隻有一水之隔的小島伊吉利烏姆,由於海洋的阻絕倒是逃過一劫。在離羅馬這樣近的一個僻靜地點,濃密的樹林裡隱藏著人數眾多的市民。有很多元老院議員的家庭在阿非利加擁有大量世襲產業,要是他們明智決定及早離開,就可以安全抵達歡迎他們的行省,不僅獲得安身立命的場所,更可躲開家破人亡的災難。在逃難的人群之中,高貴和虔誠的普羅巴(普羅巴不僅曆儘艱辛,她的家庭與聖奧古斯丁的一生有密切關係,所以受到蒂爾蒙特另眼相看。就在她們抵達阿非利加不久,德米特裡阿斯取下麵紗,在神前發誓她還保持貞節之身,這件事好像對羅馬和全世界都極為重要,所有的聖徒都寫信向她致謝。傑羅姆的信還留存到現在,信的內容包含荒謬的推測、充滿生氣的雄辯詞句,以及非常奇特的事實,有些與羅馬的圍城和遭到洗劫有關。)最有名望,她是彼得洛尼烏斯統領的遺孀。在這位最有權勢的羅馬公民去世後,她仍舊是阿尼西安家族的大家長,運用個人的財產支付了三個兒子先後出任執政官所需的花費。當城市被圍以及被哥特人占領後,普羅巴以身為基督徒的那種聽天由命的態度,忍受重大的財產損失。當她登上小船後,這時身在海上的她看見自己的府邸已被烈焰吞噬。最後她帶著女兒拉塔婭和孫女德米特裡阿斯,也是受到景仰的貞女,一起抵達阿非利加海岸。這位貴夫人把自己產業變賣所得的款項,慷慨解囊仁慈施舍,減輕了許多流亡和被俘的人的痛苦。但就連普羅巴這樣的家庭,也無法避免赫拉克利亞安伯爵貪得無厭的壓榨。他竟然濫用婚姻的名義,使出極為卑鄙的手段,將羅馬最高貴的婦女賣給荒淫而又貪婪的敘利亞商人。意大利的難民沿著埃及和亞細亞海岸散布在那幾個行省裡,一直到遙遠的君士坦丁堡和耶路撒冷。在聖傑羅姆和他的女弟子停留的伯利恒小村的僻靜居所,擠滿了無數不分男女老幼的乞丐,這些人過去都有顯赫的地位和富有的家世,如今落到這種地步難免讓人不勝唏噓。羅馬遭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使得帝國一下子陷入悲傷和恐懼之中。過去的偉大和現在的敗壞形成極為可笑的比照,不禁使得輕信的人們誇大了這座城市之後所遭受的痛苦。教士把東方預言家高深的隱喻用在新近發生的事件上,有時就會將首都的毀滅和世界末日混為一談。人類對所處的時代在天性上會產生一種強烈的傾向,難免輕視優點,而極力渲染罪惡。然而,當開始時的激動情緒緩和下來,對真正的破壞狀況進行公正的評估,有知識而明理的當代人士不得不承認,羅馬在建城初期遭到的高盧人的重大傷害,比起衰敗以後在哥特人手下的破壞要更為嚴重。11個世紀的經驗使後代子孫提出了一個更為奇特的對比,他們用充滿信心的語氣肯定,阿拉裡克從多瑙河畔引進蠻族給羅馬帶來的蹂躪,遠不如查理五世(譯注:查理五世(1500~1558A.D.)就是西班牙國王查理一世,任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稱查理五世,鎮壓西班牙城市的叛亂,反對宗教改革和新教,連年與法國和土耳其發生戰爭,奪取歐洲霸權失敗後,於公元1556年退位。)率領的部隊所造成的破壞為烈。這位自封為羅馬皇帝的正統基督教君王,竟對自己的臣民采取敵對行動。哥特人在6天後就撤離羅馬,但羅馬卻被帝國主義分子據有長達9個月之久,每個鐘頭都為淩虐、淫亂和掠奪的罪惡犯行所汙染。殘暴的隊伍承認阿拉裡克是他們的領袖和國王,他的權威對他們產生約束和製裁作用。擔任聯軍統帥的波旁在攻城時光榮犧牲,主將之死使得軍紀蕩然無存,因為這支軍隊是由意大利、西班牙和日耳曼三個獨立民族組成。在16世紀初葉,意大利的生活方式和習性顯示出人類的極端墮落。他們把社會處於動亂狀況所常見的殺戮罪行,與濫用權謀和奢華所產生的邪惡技能,非常巧妙地結合在一起。那些冒險家毫無原則,完全不顧愛國主義和宗教信仰所具有的正確觀點,竟然攻進羅馬教皇的宮殿,他們可說是意大利人裡最放蕩的浪子。就在同一個時代,西班牙人使舊大陸和新大陸為之戰栗失色,但他們不可一世的英勇行為所贏得的盛名卻被陰鬱的倨傲、貪婪的搜刮和無情的暴虐所玷汙。為了不擇手段追求虛名和財富,他們反複試驗發展出最惡毒和最有效折磨囚犯的方法。很多在羅馬剽掠的卡斯蒂利亞人,他們熟悉“神聖宗教裁判所”的招數,或許還有一些誌願軍剛從征服墨西哥的戰場歸來,更是此道的老手。日耳曼人沒有意大利人那樣墮落,也不像西班牙人那樣殘暴,這些來自山那邊的武士,在滿是鄉土氣息甚至蠻橫粗暴的外貌下,掩藏著簡樸而純良的心地。但他們在宗教改革開始後,受到路德的精神和教條的啟示,最大的樂趣是汙辱和摧毀天主教信仰所供奉的聖物。他們肆意仇恨各種職稱和等級的教士,毫無憐憫之心,而羅馬城的居民中,這些人員占有相當大的數量。他們燃起宗教的狂熱,甚至要推翻“反基督”的教皇寶座。這個精神上已經墮落的巴比倫,隻有靠著血與火才能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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