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所提到的罪犯還是受到了法律的製裁,並沒有超越法律範圍之外。但不論裡西默所犯的罪行為何,這個權勢熏天的蠻族都能夠與君王抗爭,或者進行協商屈尊接受聯盟。安特彌烏斯承諾要給西部帶來和平興旺的統治,卻很快為災禍和傾軋所籠罩。裡西默對於如今有人權勢高過他,感到惶惶不安無法容忍,因此他離開羅馬,把府邸安置在米蘭。這是一個非常有利的位置,對於散布在阿爾卑斯山和多瑙河之間的好戰部族而言,一方麵便於邀請他們前來相助,另一方麵也容易加以拒止。(安特彌烏斯在位時,裡西默在會戰中擊敗並殺死阿蘭人國王貝爾果。裡西默的姐妹嫁給勃艮第人國王,同時他跟蘇維彙人在潘諾尼亞和諾裡庫姆所建立的殖民區都維持著非常親密的關係。)意大利逐漸分裂為兩個獨立而相互敵對的王國,利古裡亞的貴族為迫在眉睫的內戰而驚惶不已,全部投身在大公的腳前,懇求他以大局為重。裡西默不動聲色地用傲慢的口氣回答:“就我而言,我還是願意與這位加拉太人(塞爾蒙德對《英諾狄斯傳》所寫的注譯中,用“活躍的加拉太人”這個綽號來稱呼安特彌烏斯,皇帝可能生於加拉太行省。這裡的居民都是高盧-希臘人,一般人認為他們兼具野蠻和頹廢兩種惡習。)保持友誼。但是,他一旦看到我們順從,就會變得驕傲,誰來節製他的驕傲,平息他的怒氣?”他們向裡西默提到帕維亞主教埃皮法尼烏斯(埃皮法尼烏斯在帕維亞擔任了30年的主教,要不是他的繼承人英諾狄烏斯為他作傳,後人都不知道他的平生事功。在這本傳記中特彆把他譽為當代最偉大人物之一。),他不僅人品清貴、才識高超,且具有口若懸河的辯才,若讓他擔任使臣從利害關係和婚約親情方麵著手,可平息最強烈的反對意見。推薦的人選得到裡西默的同意,埃皮法尼烏斯本著慈悲為懷的精神願意負起說客的任務,毫不遲疑地立刻前往羅馬,憑著他的地位和聲望獲得隆重接待。主教的說辭是為了和平這點倒是不難了解到。他一再重申,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寬恕對方的侮辱和無禮,這樣才是仁慈、寬厚和謹慎之道。他鄭重地規勸皇帝要避免與凶狠的蠻族發生衝突,因為這不僅會危害到自身安全,也會給國家帶來毀滅。安特彌烏斯雖承認他所言不虛,但他對裡西默的行為感到深刻的悲傷和憤怒,這種情感在談話中不由自主地發泄出來。他驚呼道:“對這位忘恩負義之徒所提出的任何要求,難道我們曾經拒絕過?對於他的所作所為即使讓人怒不可遏,難道我們還不是忍氣吞聲?我顧不得紫袍的尊嚴,把女兒嫁給一個哥特人,為了國家的安全,我甚至犧牲家聲和門風。這些應該使裡西默永葆忠誠的慷慨,反而激起他用不義的手段來對付他的恩主。難道他沒有掀起各種戰爭來打擊帝國?難道不是他經常唆使和協助那些帶著敵意的民族傾瀉他們的憤恨?是不是我現在就得接受他那不忠不義的友誼?他已經違反了作為一個兒子的責任,我還能希望他尊敬這一紙婚約?”但安特彌烏斯的怒氣在充滿熱情的宣告中逐漸消失,他表示願意屈從埃皮法尼烏斯的提議。主教為恢複意大利的和平感到滿意,就回到自己的轄區,(英諾狄烏斯提及埃皮法尼烏斯充當和事佬的經過,他的敘述難免冗長而又誇張,但是在西部帝國滅亡的過程中,多少可以透露一些不為人知的情節。)但雙方的修好是否能真誠維持下去,實在讓人感到懷疑。皇帝的力量過於弱小被迫隻得故示仁慈,裡西默暫時中止了野心勃勃的行動,在暗中加強準備工作,一旦時機成熟,就決心要顛覆安特彌烏斯的統治。後來和平與忍讓的假麵具被撕破,裡西默獲得勃艮第人和東方的蘇維彙人大量增援以後,軍隊的戰力更為強盛。他公開宣布與這位希臘籍的皇帝斷絕所有關係,從米蘭向著羅馬的城門進軍,把營地紮在阿尼奧河河岸,迫切盼望著奧利布裡烏斯的到來,把他當成下任皇帝的候選人。元老院議員奧利布裡烏斯出身安尼西安家族,自認能夠合法繼承西部帝國。他娶瓦倫提尼安的幼女普拉西狄亞為妻,在她被根西裡克送回後,她的姐姐優多西婭仍被留下,如同俘虜一樣成為根西裡克兒子的妻室。汪達爾國王支持羅馬盟友的公正權利,一麵用恫嚇手段,一麵提出懇求,並特彆指明,若元老院和人民不承認合法的君王,仍擁戴不合格的外鄉人當皇帝,就會引起戰爭。(汪達爾人送回優多克西婭和她的女兒,是在馬約裡安過世以後。或許授予奧利布裡烏斯執政官(464A.D.)的職位,就是當作聯姻的禮物。)奧利布裡烏斯與國家公敵建立友誼,使他在意大利無法獲得民眾愛護,但裡西默一心想推翻安特彌烏斯皇帝,就引誘奧利布裡烏斯成為皇位候選人,憑著顯赫的身世和皇家的聯姻,一切行動合法,不會被視為謀逆的叛賊。奧利布裡烏斯身為普拉西狄亞的丈夫,像祖先一樣獲得執政官的高位,大可居住在君士坦丁堡安享榮華,因他欠缺治理帝國的天賦才能,所以覺得不必為帝位而自尋煩惱。但奧利布裡烏斯最終還是屈服在友人的不斷糾纏下,加上他妻子在旁慫恿,遂草率地陷身於內戰的危險和災難中。他接受了意大利的紫袍,是因私下得到了利奧皇帝的默許,然而他在西部登基稱帝,還是由於那個生性善變的蠻族(裡西默)在背後的支持。他無論是在拉文納還是奧斯蒂亞港登陸,都未遭到絲毫阻礙(根西裡克主宰著海洋),他很快到達裡西默的營地,在那裡成為西部世界的統治者(公元472年3月23日)。(奧利布裡烏斯一定是在登基稱帝以後,才會表示明顯的敵意(雖然帕吉不這麼想)。提奧菲盧斯和帕斯卡爾的《編年史》很明確認定,利奧事先曾私下默許。我們不知道利奧的動機何在,在這段信息封閉的時代,很多與公眾有關的重大事件,我們都不清楚它的來龍去脈。)裡西默把前哨從阿尼奧河延伸到米爾維亞橋,已經占據了一半的羅馬城——梵蒂岡和雅尼庫盧姆,台伯河將這邊與城市其餘部分隔開。(奧古斯都把羅馬分為14個區,隻有雅尼庫盧姆此區位於台伯河向著托斯卡納這邊。但5世紀時,梵蒂岡此區發展成相當規模的城市。根據教會的分布狀況,當時的教皇辛普利修斯把羅馬分為7個教區,其中有兩個在聖彼得教堂這邊。想把此事說清楚,需寫冗長的論文,才能指出我不同意納爾迪尼這位博學的羅馬人之處。)傳聞那些擁護奧利布裡烏斯的議員,已從元老院退出,要召集會議舉行一次合法的選舉。但元老院多數議員和人民仍舊堅定擁戴安特彌烏斯,哥特軍隊給予他有效的支持,延長了他的統治時間。在經過三個月的抵抗後,公眾遭到伴隨而來的災難,饑饉和瘟疫。最後,裡西默在哈德良橋或稱為聖安傑洛橋發起凶狠的突擊,哥特人在他們的領袖基利默戰死前,一直在這處狹窄的通道實施英勇防禦。戰勝的部隊排除阻擋他們前進的阻礙,勢如破竹地衝進城市中心,安特彌烏斯和裡西默的內爭將羅馬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這是當代一個教皇的說法)。命運多舛的安特彌烏斯從躲藏處被拖出來,毫無人性的女婿下令將他殺死(公元472年7月11日),這是第三位或第四位在他手上犧牲的皇帝。軍隊的士兵和黨派的暴民聯合起來,他們的行為就像蠻族一樣凶殘暴虐,不受約束地到處燒殺擄掠。這些奴隸和平民所形成的暴民,根本不理會當前處境,隻想趁機搶劫。整個城市呈現出嚴苛的殘殺和縱情的放蕩這種極為怪異的對照。(當韋斯巴薌的部隊攻打羅馬破城而入以後,在士兵獸性大發之下,各種不幸的慘劇都會發生。時代的變革會帶來同樣的災難,但是時代雖然會周而複始,也不見得會產生一個塔西佗,能把當前的狀況加以描述。)此舉帶來巨大災難的事件,除了罪惡外毫無光榮可言。事後不過40天,僭主裡西默得病暴斃(公元472年8月20日),意大利才獲得絕處重生的機會。裡西默把指揮軍隊的權力授予他的外甥——甘多柏德,他是勃艮第人的一個諸侯。這次重大變革的主要當事人都在同一年內相繼離開人世,奧利布裡烏斯的統治不過七個月,他的死亡(公元472年10月23日)並沒有顯示出遭受暴力侵犯的跡象,他的後裔隻有與普拉西狄亞所生的一個女兒。狄奧多西大帝的家族從西班牙遷移到君士坦丁堡,都是靠著女性的傳承得以延續不絕,現在已經是第八代。(阿雷奧賓杜斯娶查士丁尼皇帝的侄女為妻,應是狄奧多西二世的第八代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