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的民族在俄羅斯、立陶宛和波蘭這片大平原上遷徙,過著居無定所的漂泊生活,查士丁尼在位時,所有的民族全部並成兩個主要的族係,就是保加利亞人(我采用“保加利亞人”這個稱呼,是來自英諾狄烏斯、喬南德斯、狄奧菲尼斯以及卡西多裡烏斯和馬塞利努斯的編年史。要是稱他們是匈奴人實在太過於含糊籠統,說成卡托古裡亞人或烏托古裡亞人的部族,又分得太細而且聽起來很刺耳。)和斯拉夫人。按照希臘史家的說法,前者靠近黑海和梅奧蒂斯海,他們的姓氏或血統來自匈奴人,生活方式與韃靼人完全類似,非常簡陋,為世人所周知,可以毋庸贅述。他們是大膽剽悍而且射技高明的弓箭手,每人都有成群不知疲累的馬匹,渴飲馬奶,等到盛大的宴會就食用馬肉,養育的成群牛羊在後麵追隨前進,或在前引導,有時順著留下的蹄跡,可以找到逐水草而居的營地。無論是多麼遙遠的國家或是無法通行的地區,都無法阻止他們的入侵行動。雖然他們對敵人無所畏懼,但一般都會規避接戰迅速脫逃。保加利亞人分為兩個強大而又敵對的部落,相互之間發展成兄弟鬩牆的仇恨。皇帝給予的友誼或禮物都會引起他們激烈的爭執,使臣隻能從不識字的君主嘴裡接受口頭指示。(根據普羅科皮烏斯的記載,君主的口頭傳話被當成書信,表現出原始的風格和各種比喻。)根據他的轉述,這兩個部落之間主要的區彆是:一派是忠誠的狗,而另一派是貪婪的狼。不管哪一類的保加利亞人都被羅馬人的財富吸引,他們以斯拉夫人的名義擁有含混的主權,快速的行軍被波羅的海阻止,除此之外,北部極端的寒冷和貧窮,使他們停頓不前。斯拉夫人還有一些種族,不論在任何時代,看上去都擁有同一地區的主權,他們有無數的部落,不論相互的距離多麼遙遠,或是態度如何的對立,都使用同一種語言(非常刺耳而且毫無規律可言)。一般認為他們的外形很相像,膚色沒有韃靼人那樣黝黑,但還不到日耳曼人的白皙程度,就是身材也沒有那樣的高大。4600個村莊(米蘭圖書館發現一份公元550年的手稿殘本,上麵有張表列出村莊的數目。那個時代的地理知識非常有限,對於比亞伯爵的耐心是很大的考驗。這位法國大臣需要撒克遜人或是波蘭人擔任向導,否則就會在荒野中迷失。)散布在俄羅斯和波蘭的行省中,整個地區缺乏石材和鋼鐵,他們的木屋用整根的樹乾很粗糙地築成,建造或隱匿在森林的深處、河流的兩岸或沼澤的邊緣。毫無讚美之意地說,他們的住處完全可以跟水獺相比。事實上他們的住處和水獺的窠穴也的確很像,都有兩個出口,分彆通到地麵和水裡,以供野蠻居民逃脫之用,但水獺這種奇特的四足獸無論是潔淨的愛好、工作的勤奮還是群居的習性,都是斯拉夫人所無法比擬的。肥沃的土壤供應斯拉夫人豐碩的農產,倒不是說當地的土著會賣力耕作。他們的綿羊和長著彎角的牛隻體形壯碩,而且數量極多。他們的田地種植著的粟米和高粱(薩爾馬提亞人把粟米煮成粥,再加進去馬乳或是馬血供人食用。現代農夫比較富裕,粟米用來喂家禽而不是拿來養活戰士。),是一種粗劣而且營養價值很低的食物,這是他們的主食,對他們來說就像我們的麵包一樣。鄰國不斷掠奪,迫得他們要把財寶埋在地下,但是他們對於外來的陌生人,大家一致謹守古老的習慣,表現出樸實、堅忍和好客的德性。他們把威力強大的雷神當成最高的主宰來頂禮膜拜,位階較低的神祇是河神和山林女神,普通的崇拜儀式是向神許願和奉獻犧牲。斯拉夫人拒絕服從權威人物,不論是暴君、國王還是官吏。他們受到閱曆和經驗的限製,加上情感和習性非常固執,無法就公正的法律或全麵的防衛,構成適合整個民族的體係。一般而言,年齡和勇氣可以獲得他們發自內心的尊敬,但每個部落或村莊都像分離的獨立共和國,所有公共事務的推動要靠說服而不是強迫。他們唯一擁有的戰鬥兵種是步兵,除了一麵笨重的盾牌,全身赤裸沒有任何可用來護體的甲胄,所用的攻擊武器是一張弓和一筒浸過毒液的短箭,以及一根很長的繩索,做成活套後,將之很有技巧性地投擲出去捕捉敵人。斯拉夫人編成的步兵部隊,在戰場上靠著行軍的速度、機警的動作和堅忍的毅力,是非常危險的敵手。他們能遊泳和潛水,可以躲在水底靠著中空的蘆葦呼吸空氣,所以在有河流或湖泊的地方,通常會遭到他們出其不意的伏擊。但是這些隻能算是探子或斥候的伎倆,斯拉夫人不知道兵法戰術,他們的名聲在曆史上默默無聞,進行的征戰行動並不榮譽。(斯拉夫人的姓氏和家族、生活方式和風俗習慣,可以參閱最早的資料,出現在6世紀普羅科皮烏斯和莫裡斯皇帝的著作之中。就我所了解,莫裡斯的《戰略學》是公元1664年在烏普薩出版,編輯謝弗將之放在阿裡安的《戰術學》後麵。對我而言,這本書很難看得懂,這倒是少見的事。)我已經概括性地提到了斯拉夫人和保加利亞人的一般狀況,並不打算將雙方區分開來,就是保加利亞人本身也不一定很清楚,何況他們認為沒有必要。事實上他們的重要性在於與帝國相鄰有多近而定。摩爾達維亞和瓦拉幾亞這片平坦的國土為安特人所據有,這是斯拉夫人的一個部落,可以讓查士丁尼出兵討伐,獲得征服者的頭銜,滿足他那誇耀的心理。(在查士丁尼的文書和碑銘上,官方的稱呼是安提庫斯人,他的繼承人也采用了這一稱呼,虔誠的路德維希證實所言不虛,給中世紀的民眾帶來很大的困擾。)他為了對付安特人,在下多瑙河修建防衛工事,花了很大力氣跟一個民族保持同盟關係。這個民族居住在北部洪水泛濫的地區,大約有200英裡寬,位於外斯拉夫尼亞山區和黑海之間,有直通的水道可以聯絡。但是安特人沒有能力、也沒有意願去遏阻暴怒的狂流,來自100個部落的斯拉夫人帶著輕型裝備,用同樣的步速,跟隨在保加利亞人的馬隊後麵前進。每名士兵隻要繳納1個金幣,就能獲得安全而輕易的撤離,讓他們通過上多瑙河地區格庇德人所控製的通道。蠻族所抱持的希望或恐懼、他們之間內部的聯合或爭執、偶然出現結凍或變淺的溪流、他們對作物或葡萄的期盼、羅馬人的興旺或是災禍,這些原因都使他們重複著每年的寇邊和侵襲行動。(普羅科皮烏斯認為匈奴人的入侵與公元531年發現彗星有關,阿戈西阿斯從前輩那裡引用早年發生的事實。)全麵敘述實在太過冗長,所有的事件無非都是破壞。九_九_藏_書_網拉文納開城投降的那一年,甚至就是同一個月,匈奴人或保加利亞人的入侵非常嚴重,造成可怕的災難,使以前的襲擾難免相形見絀。他們流竄開來,從君士坦丁堡的郊區一直到愛奧尼亞灣,摧毀了32個市鎮或城堡。波提狄亞被夷為平地,這個城市由雅典人建造,曾經受到腓力的圍攻。然後他們回師渡過多瑙河,馬後拖曳著12萬查士丁尼的臣民。在接踵而來的大舉進犯行動中,他們突入色雷斯·切森尼蘇斯的邊牆,毀滅人煙稠密的地區和民眾,大膽的蠻族竟敢越過赫勒斯滂海峽,將亞細亞的戰利品運回後再回到同伴的身邊。另外一批蠻族不把羅馬人放在眼裡,從溫泉關隘道穿過科林斯地峽,沒有遇到抵抗,如入無人之境。希臘人遭受蹂躪已是習見之事,類似的破壞行動在史書上無法引人注意。皇帝修建很多工程用來保護帝國的安全,臣民現在遭到無謂的犧牲,被忽略的部分隻能暴露出既有的弱點。有人用諂媚的言辭稱讚那些城牆,稱其固若金湯,但等到守備部隊放棄或是蠻族大膽攀登時,全部不堪一擊。3000名斯拉夫人狂妄到竟然分為兩支隊伍,查士丁尼自命不凡的統治真是處處衰弱,令人感到可悲。他們渡過多瑙河和赫布魯斯河,擊敗那些竟敢阻止他們進軍的羅馬將領,肆無忌憚地搶劫伊利裡亞和色雷斯的城鎮。但是這兩個地區的戰備狀況和兵力數量,遠超過進犯的蠻族,所以守軍在心態上輕視敵人。斯拉夫人無所畏懼的精神值得讚許,但是他們帶著惡意和精心規劃的殘酷行為受到控訴,因而玷汙了名聲,說他們根本不考慮俘虜的地位、年齡和性彆,就施以令人發指的刺刑,或者活生生將犯人的皮剝去,或者用四根木樁將手足綁緊,再用木棍將人擊斃。再不然就是將人關在很大的建築物裡,與戰利品和牛隻一起葬身火焰之中,這些都是戰勝的蠻族無法帶走或者妨礙行軍的東西。(普羅科皮烏斯提到斯拉夫人的殘酷行為,對其加以渲染誇大。同樣可以參考莫裡斯皇帝的記載,說他們對於犯人溫和而且寬大,這是比較晚期的事。)也許更公正的敘述會減少這些可怕行為的數量以及改變行為的性質,他們有時會免於殘酷法律的報複。托庇魯斯(托庇魯斯位於色雷斯或馬其頓,麵對薩索斯島,很靠近腓力比,離君士坦丁堡有12天的行程。)圍城之戰,負隅頑抗的守備部隊激怒了斯拉夫人,他們殺死1.5萬名男丁,但是饒恕了婦女和兒童。最有價值的俘虜通常會被保留下來,提供各種勞務或是支付贖金,奴役的生活和管理不會很嚴苛,期限也不會太長,很快就會得到釋放而且條件很寬大。但查士丁尼的臣民或史官激於氣憤,發出義正詞嚴的指責。普羅科皮烏斯非常肯定地表示,在32年的統治期間,蠻族的入侵每年要使羅馬帝國喪失20萬居民。土耳其歐洲部分的人口差不多等於查士丁尼行省的人口數,要是依據普羅科皮烏斯的估計,30年損失600萬人,這個地區可能無法出現這樣大的數量。(要是按照《秘史》所提的含有惡意的證據,這些入侵的行動使多瑙河以南的行省殘破有如西徐亞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