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利薩留從決定忍受圍攻那刻起,就開始思考使羅馬能夠克服饑饉的辦法,認為這比哥特人的軍隊更為可怕。從西西裡運來額外供應的穀物,坎帕尼亞和托斯卡納的收成被搜刮一空,全部存放在城市中,使軍民食用無缺。為了確保公共安全,私人的財產權受到侵犯。敵人會中斷供水渠道,貝利薩留早就想到了這點,水磨的被迫停用為羅馬城內的生活帶來不便(譯注:羅馬的供水渠道除了供應用水,還用來推動數以百計的水磨,是動力的主要來源。等到供水渠道破壞以後,整個社會生活隨之發生重大的變化。),於是他很快派人將磨房裝到大船上麵,安置好磨石,再將船碇泊在河流中央。但溪流中很快因出現大根的木頭而形成阻礙,同時水源也會為漂浮的死屍所汙染。然而羅馬將領事先的預防工作非常有效,台伯河的水流仍舊在推動水磨,也能供應居民的飲水;距離較遠的地區使用家庭的水井;在一個被圍攻的城市,公共浴場的關閉不會使人無法忍受。羅馬從普林尼斯廷門到聖保羅教堂,大部分地區沒有受到哥特人的包圍,摩爾人部隊發起主動出擊,使他們的進犯無法得逞。台伯河的航運以及拉丁、阿庇安和奧斯蒂亞三條大道,運送糧草和牲口都能安然無事,居民可以撤退到坎帕尼亞和西西裡尋找庇護。對於那些在作戰中無法出力而又消耗糧食的民眾,貝利薩留一直苦惱於如何安頓他們,最後隻能強製命令婦女、兒童和奴隸馬上撤離,遣散士兵的男性和女性隨從人員,規定他們的每日配賦量,其中半數發給糧食,另外一半用現金支付。哥特人很快占領了羅馬外圍的兩個重要據點,公眾的災難變得更加嚴重,大家認為貝利薩留的先見之明極為正確。他在喪失河港後,就是現在稱為波多的城市以後,被奪去台伯河右岸的鄉野,以及通往海洋最方便的補給線。他認為防守這個堅強的據點,也許隻要靠300人的薄弱隊伍就夠了,因此一旦失守就使他感到更為懊惱和憤怒。有個地方距離首都7英裡,位於阿庇安大道和拉丁大道之間,兩條主要的供水渠道交會,接著又再度交叉通過,堅實和高聳的拱橋圍成一個易守難攻的堅實據點。(普羅科皮烏斯忘記提這些供水渠道的名字,而且離羅馬有一段距離,本地的作家無法確定,地圖上也找不到。但是離羅馬7到8英裡處,在到阿爾巴諾的路邊,位於拉丁大道和阿庇安大道之間,我發現這段供水渠道的遺跡,拱道(長約630步)的高度有25英尺。)維提吉斯在這裡設置營地,部署了7000名哥特人,阻斷通往西西裡和坎帕尼亞的運輸路線。羅馬穀倉的儲糧在不知不覺中被消耗殆儘,鄰近的國土全部受到刀兵的蹂躪,隻有靠著倉促派出部隊前往遠地用錢財購買,才能獲得少量的供應,這是勇氣的報酬。馬匹的草料和士兵的麵包從沒有出現供應不足的問題,但是到圍城最後幾個月,缺糧的困境、腐敗的食物(他們用騾肉來做香腸,要是這種牲口死於瘟疫那就太不衛生了,著名的博洛尼亞香腸有人說是用驢肉製作。)和疾病的流行使民眾無法忍受。貝利薩留見到大家的痛苦,難免產生惻隱之心,但是他已預想到隨著大家的不滿逐漸增加,會失去人們的忠誠。過度的災禍使羅馬人從偉大和自由的迷夢中清醒,給他們帶來羞辱的教訓,那就是隻要得到片刻的幸福,才不管主子的姓名是來自哥特語還是拉丁語。查士丁尼的部將聽到怨聲載道,擺出不屑的態度,拒絕接受逃走或是投降的觀念,壓製群眾求戰的不耐叫囂,用充滿希望的景象來安慰大家,保證能確實得到迅速救援。即使有人處於絕望而發生反叛,務使這種行動不致危及他本人和城市的安全。有些官員被授予監視各處城門的任務,每個月要兩次改變執行任務的位置;他采取各種預防措施,像巡邏隊、口令、燈號和音響,在通過防壁和工事時,要重複運用這些手段來辨識來者的身份;警戒哨配置在壕溝的外圍,使用警覺性極高的犬隻,忠誠度比起可疑的人類更為有效。他曾經攔截到一封信,信中向哥特國王做出保證,鄰近拉特蘭教堂的阿辛納裡亞門,會在暗中打開,好讓他的部隊入城。叛逆的行為經過證實或者僅是涉嫌,有幾位元老院的議員為此遭到流放。教皇西爾維裡烏斯受到召喚,要到設置在平西安皇宮的大本營(這裡的宮殿、山丘和鄰近的城門,名字都來自元老院議員平修斯,有些新近發現的廟宇和教堂遺跡,現在經過修整以後成為米尼姆斯花園。貝利薩留把大本營設在平西安門和薩拉裡亞門之間。),麵見君主在意大利的代表。追隨教皇的教士被留在最前麵的房間(貝利薩留的身份是代表皇帝,即使在圍城期間,還是要維持拜占庭宮廷高高在上的禮儀。),隻有教皇本人可以與貝利薩留會晤。羅馬和迦太基的征服者安詳地坐在安東妮娜的腳前,而她躺在一張豪華的臥榻上,將領保持平靜的神色,但是他那傲慢的妻子嘴裡發出指責和威脅的語句。可信證人的指控,加上證據上麵有自己的簽名,聖彼得的繼承者被剝奪象征教皇的飾物,穿上僧侶的普通服裝,一點都不耽擱被送到船上,流放到遙遠的東部(公元537年11月17日)。在皇帝的授意下,從羅馬的教士中推舉新的教皇,經過莊嚴的儀式向聖靈祈禱以後,選出輔祭維吉利烏斯,他花了200磅黃金的賄款買到教皇的寶座。這筆收益及買賣聖職的罪行被算在貝利薩留頭上,但是英雄其實隻是聽從妻子的命令,安東妮娜將這筆錢拿來孝敬皇後,狄奧多拉浪費了她的錢財,奢望找到一個對卡爾西頓宗教會議敵對或漠不關心的教皇。(對這樣褻瀆神聖的行為,普羅科皮烏斯是清楚來龍去脈的證人,但是他對此卻含糊其詞。利貝拉圖斯和安納斯塔修斯的敘述都很奇特,但是情緒非常激動,紅衣主教巴羅尼烏斯的咒罵不無道理。)貝利薩留用信函向皇帝報告他的勝利、他的危險和他的決心:“我們奉行您的命令,進入哥特人的地盤,西西裡、坎帕尼亞和羅馬城都已經歸順;一旦我們失去這些征服的地區,帶來的羞辱將更勝過獲得的榮譽。迄今為止,我們仍然在與數量龐大的蠻族進行戰鬥,他們仗著兵力優勢占據上風。勝利是上天賜給的禮物,國王和將領的聲名,要看他們的策略成功還是失敗。請允許我講幾句肺腑之言:要是您願意讓我們活下去,請把給養運來;如果您希望我們繼續征戰,請把兵器、馬匹和人員運給我們。羅馬人把我們視為朋友和救星,在目前遭遇的困境下,他們要不是因為對我們的信心而犧牲成仁,再不然就會因為對我們的叛逆和痛恨而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就我個人來說,我早已將自己的生命全部奉獻給您,請您務必考量,我在這樣情況下的死亡,是否對您統治下的榮譽和興旺能有更大的貢獻。”要是身處和平中的東羅馬的主人不再想征服阿非利加和意大利,他的統治或許還是同樣穩固。但是像查士丁尼這樣對名聲懷抱莫大野心的皇帝,會儘相當的努力來支持和拯救勝利的將領,雖然援軍的實力薄弱而且行動遲緩。馬丁和瓦列裡安率領的增援部隊,有1600名斯拉夫人和匈奴人。他們冬季在希臘的港口休息補給,因此海上運輸的辛勞沒有損害到他們的實力。他們首次出擊對抗圍城的敵軍,表現得十分驍勇。夏至前後,尤塔利烏斯帶著大筆支付給部隊的金錢,在特拉奇納登陸。他非常小心地沿著阿庇安大道前進,車隊通過卡皮納門進入羅馬時(奧勒良把古老的卡皮納門移開,遷到現在聖塞巴斯蒂安門的位置,或許是在附近。這個令人憑吊的神聖地點有埃格裡安的樹叢、努馬的紀念碑、凱旋門,以及西庇阿、梅泰利等人的墓地。),貝利薩留在另一邊發起英勇而成功的前哨戰鬥,好轉移哥特人的注意力。這些及時的援助在羅馬將領巧妙的安排下,發揮最大的效果,用來恢複作戰的士氣,起碼也可以給士兵和民眾帶來希望。曆史學家普羅科皮烏斯受領一個重要的任務,把坎帕尼亞的供應以及君士坦丁堡運來的部隊和給養集結起來。這時安東妮娜在貝利薩留秘書之後,勇敢穿過敵人的哨所,帶著東方的援軍回來解救她的丈夫和被圍的城市。一個船隊運送3000名伊索裡亞人在那不勒斯灣停泊,接著抵達奧斯蒂亞。有2000多名騎兵在他林敦登陸,其中部分是色雷斯人,然後與500名坎帕尼亞的士兵會合,加上一列大車裝載著酒類和麵粉,直接在阿庇安大道上前進,從卡普阿抵達羅馬的近郊。無論是陸上還是海運的部隊,全部在台伯河河口集結,安東妮娜召開會議決定通過航運用帆和槳逆河而上。哥特人生怕任何輕率的敵對行動會擾亂雙方的談判,貝利薩留很狡猾地隻是靜聽,不做任何表示。哥特人誤認為自己看到的隻不過是艦隊和軍隊的前衛,輕易受騙,以為對方的大軍已經布滿愛奧尼亞海的海麵和坎帕尼亞的平原。當羅馬將領接受維提吉斯使臣的覲見時,傲慢的語氣似乎更能證明確有其事。經過不著邊際的談話,來為自己行為的正當性做出辯護後,使臣宣布為了和平,願意放棄西西裡的主權,皇帝的部將帶著藐視的笑容回答:“你們送給皇帝禮物,他的回報不會吝嗇。皇帝要把帝國一個古老的行省送給你們,哥特人可以擁有不列顛島的統治權。”貝利薩留用同樣堅定而輕視的態度,反對給哥特人一筆貢金,但是他答應讓哥特使臣碰運氣,看看查士丁尼自己怎麼說,同時帶著勉強的神色同意從冬至到第二年的春分進行3個月的休戰。他基於審慎起見,並不相信蠻族的誓言或人質,但是他有信心通過軍隊的配置建立戰力的優勢。哥特人因為畏懼或饑餓的關係,很快被迫撤離阿爾巴、波爾圖和森圖姆塞利,這些地方立即被羅馬軍接管。納爾尼、斯波萊托和佩魯西亞的守備部隊獲得增援,一次圍攻作戰帶來的災難,反而使哥特圍攻部隊的7個營地陷入包圍圈之內。米蘭主教達提烏斯的祈禱和朝聖之行不是沒有發生效果,他擁有1000名色雷斯人和伊索裡亞人組成的部隊,有助於利古裡亞地區對抗阿裡烏斯派的暴君。就在這個時候,維塔利安的侄兒“嗜血者”約翰(安納斯塔修斯保有“嗜血者”的頭銜,這是恭維他像老虎一樣勇猛。),奉命率領2000名經過挑選的騎兵,首先來到福奇尼(Fue)湖的阿爾巴,接著到達亞得裡亞海的皮瑟努姆邊界。貝利薩留說道:“哥特人把他們的家人和錢財存放在那個行省,沒有守備部隊,也從不相信那裡會有危險。毫無疑問,他們將會違反停戰協定。他們得知你的行動之前,讓他們認為你還留在這裡。對意大利人要寬大為懷,不要讓任何守備嚴密的地點保持敵意留在你的後方,我想這很沒道理(他笑著繼續說道),我們像工蜂一樣辛辛苦苦地工作,那些幸運的家夥卻在偷偷享用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