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特拉克正沉醉在預言的幻想當中,羅馬的英雄已從名聲和權力的頂峰迅速滑落。人民曾經帶著驚愕的眼光,看著這顆明亮的流星從地平麵升起,現在開始注意到它那毫無規則的運行軌跡,以及忽明忽暗的光度變化。裡恩齊的辯才勝於智慧,進取而無決斷,空有不世的才華,缺乏冷靜和克製的理性加以均衡,把希望和恐懼的目標憑空放大了10倍。他並非靠著謹慎的言行才登上寶座,當然不會改善這方麵的缺失來鞏固既得利益。在光輝耀目的成功過程之中,他的美德不知不覺染上四周的罪惡:殘暴混入他的公正,揮霍滲進他的慷慨,幼稚和誇耀的虛榮融入他那好名的欲望。他應該非常清楚,古代的護民官在公眾的眼裡強勢而又神聖,但是個人的舉止、服裝和外表與一般平民毫無差彆,他們通常是步行進城,隻有一個傳令或差役協助處理職務有關的事項。格拉古兄弟(譯注:是指提貝裡烏斯·格拉古(164 B.C.—133 B.C.)和蓋約·格拉古(155 B.C.—133 B.C.),兩兄弟都是羅馬護民官和改革主義者,主張重新分配土地,抑製元老院的權勢,先後被貴族煽動的暴民殺害。)要是讀到這位繼承人響亮的稱號和頭銜,就會皺著眉頭或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嚴明而仁慈的尼古拉,羅馬的解救者,意大利的保衛者(我無法用英文表達有力的奉承之辭,裡恩齊已經得到“猜忌的意大利人”這個不雅的頭銜。),人類、自由、和平與正義的朋友,護民官奧古斯都。”裡恩齊拿戲劇性的盛大場麵來為革命做準備,竟然生活在奢侈和傲慢之中,濫用政治的原則:對群眾https://講話要看著他們的眼睛,更要了解他們內心的想法。他天生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後來因為飲食不知節製變得過度肥胖;身為行政官員要擺出莊重和嚴厲的神色,倒是能夠改正動輒大笑的習慣。他在公開場合的服飾都很講究,穿著一襲雜色天鵝絨或綢緞的長袍,有皮毛的襯裡和金線的繡花;手裡拿著正義的標杆,這是一根純鋼製成的極為光亮的權杖,頂上鑲著一個圓球以及黃金的十字架,裡麵包著神聖的“真十字架”的碎片。他排出民事和宗教的隊伍在城市裡行進,總是騎著一匹象征皇權的白色駿馬,共和國的巨大旗幟在他的頭頂飄揚,上麵繪著太陽和一圈星星以及口銜橄欖枝的鴿子。大把的金幣和銀幣撒向群眾,50名手執長戟的衛士維護在他的四周,一隊騎兵走在前麵開道,他們使用的大鼓和喇叭都是用純銀製成。裡恩齊的野心是要獲得騎士的位階(看著奇怪,但這種慶典並不是沒有先例。兩位貴族在公元1327年被羅馬人民封為騎士,為了求得平衡,一位是科隆納家族人士,另一位出身烏爾西尼家族。他們用玫瑰水沐浴,寢具采用皇家規格裝飾得富麗堂皇,在阿拉塞利的聖瑪利亞大教堂受到28個世家子弟的服侍,阿拉塞利位於卡皮托的範圍之內。他們隨後從那不勒斯國王羅伯特手裡接受騎士的長劍。),等於暴露出了他家世的寒微,也貶低他的職務的重要性。這位騎士護民官拋棄平民而接納貴族,但貴族和平民對他同樣感到厭惡。所有尚存的財富、奢侈品或藝術品,全部在那莊嚴的一天中消耗殆儘(公元1347年8月1日)。裡恩齊率領遊行隊伍從卡皮托神廟前往拉特蘭大教堂,漫長的路途中有各種華麗的裝飾和表演的節目消除煩悶的情緒,神職執事、文職官員和軍隊官兵都在各自的旗幟下行進,裡恩齊的妻子由大群羅馬婦女陪同。意大利各地派來的使臣看到這個新奇的熱鬨場麵,不是高聲稱讚就是私下訕笑。當隊伍在晚上到達君士坦丁的教堂和宮殿以後,他在道謝之餘便解散人數眾多的集會,邀請大家在第二天來參加盛大的慶典。他從一位年高德劭的騎士手裡接受聖靈的騎士團勳位,淨身和齋戒都是先期奉行的儀式。在裡恩齊的一生之中從未遭到如此嚴重的譴責和非難,他竟然褻瀆神聖,膽敢使用那個西爾維斯特教皇曾用來治愈君士坦丁麻風病(這是一個很愚蠢的傳說)的斑岩水罐。(基督教所有的派彆都相信,君士坦丁患麻風病,受洗以後痊愈。裡恩齊向阿維尼翁教廷為自己的行為辯護,稱其不僅正當而且合法:對於異教徒用過的花瓶,虔誠的基督徒使用了也不能算是褻瀆。然而這種罪行載明在破門律的教諭之中。)護民官用同樣僭越的舉動,在洗禮所這個神聖的區域之內到處觀望並且當作休憩之處,禮儀使用的禦床垮掉,被解釋為即將敗亡的預兆。等到開始做禮拜時,他穿起紫色長袍佩上寶劍,腳上是閃閃發光的馬刺,表現出威嚴的姿態會見再度聚集的群眾。但是,他的輕浮和倨傲使神聖的儀式為之中斷。裡恩齊從寶座上站起來,走近參加禮拜的會眾,高聲宣布:“我們要召喚克雷芒教皇到法庭來,命令他留在羅馬教區。我們也要召喚神聖的樞機主教團。(羅馬曆史學家的權威之言和一份梵蒂岡的抄本,都認為裡恩齊以口頭形式召集教皇克雷芒六世;彼特拉克的傳記作家對這件事所提出的論點雖然合理但沒有分量。阿維尼翁教廷可能不願就這個敏感的問題進行熱烈的討論。)我們要再度召喚那兩個冒充者——波希米亞的查理和巴伐利亞的劉易斯,他們竟敢自稱為皇帝。同樣,我還要召喚日耳曼所有的選侯,讓他們告訴我們,以什麼借口來篡奪羅馬人民不可剝奪的權利。隻有羅馬人民才是帝國古老和合法的統治者。(召集兩位相互競爭的皇帝,本身就是表現自由意誌和做法愚蠢的重大事件,真可以永垂千古,事情的始末在霍森尼烏斯的著作中有詳儘記載。)”他拔出尚未沾染人血的寶劍,向著世界的3個方位揮舞3次,同時三度大言不慚地高聲喊叫:“這些很快也是我的!”教皇的代表奧爾維耶托主教想要阻止他這種愚蠢的舉動,過於微弱的規勸聲音被軍樂所壓製。奧爾維耶托主教並沒有退出會場,而是坐在過去為至高無上教皇所保留的餐桌旁,同意與他的護民官兄弟一起進食。為羅馬人準備的這一次宴會,過去隻有愷撒能夠舉辦。拉特蘭教堂的大廳、廊道和庭院,全部擺滿數不清的餐桌供各階層的男女使用,葡萄酒像一道溪流般從君士坦丁的銅馬鼻孔中噴出來,除了飲水不夠喝以外沒有聽到其他的抱怨,群眾受到紀律和恐懼的約束倒是不敢胡作非為。此後的一天被指定為裡恩齊加冕的日子,(羅馬曆史學家竟然忽略七重冠的加冕典禮,真是令人感到奇怪,這件事有很多的內部證據,特彆是霍森尼烏斯的證詞,甚至裡恩齊都直言不諱。)七頂由不同葉片或金屬製成的皇冠,由羅馬地位最顯赫的教士依次戴在他的頭上,象征著聖靈的七項恩典,然而他現在仍舊聲稱要效法古代護民官的榜樣。這種極其壯觀的場麵可能會蒙騙或討好民眾,他們的虛榮心隨著首領的自我炫耀獲得滿足,但是他在私生活方麵,很快背離節儉和克製的嚴格標準。那些曾對貴族的富麗堂皇感到驚愕的平民,現在看到同儕的奢侈腐化真是痛心疾首。他的妻子、兒子和叔父(一個如假包換的理發匠)粗俗的舉止和皇家的揮霍形成強烈的對比,裡恩齊沒有獲得國王的威嚴卻感染了國王的惡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