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額爾齊斯河和伏爾加河到波斯灣,以及從恒河到大馬士革和愛琴海,亞洲在帖木兒的掌握之中,他的軍隊百戰百勝,他的野心永無止境,宗教狂熱令他渴望征服西方的基督教世界,讓基督徒皈依伊斯蘭信仰,現在世人聽到他的名字無不戰栗。他已經抵達陸地最遙遠的邊緣,但是在歐亞兩個大陸之間是一片狹窄而又無法逾越的海洋。(阿拉布夏像個好奇的旅客那樣敘述加利波利和君士坦丁堡的海峽。我為了對這些事件獲得正確的觀念,比較蒙古人、土耳其人、希臘人和阿拉伯人的敘述方式和所存偏見。西班牙使臣提到基督徒和奧斯曼人帶有敵意的聯合行動。)身為無數“托曼”騎兵隊也就是萬人隊的最高統帥,麾下竟然沒有一艘戰船。君士坦丁堡和加利波利是越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和赫勒斯滂海峽主要的通道和渡口,前者在基督徒手裡,而後者為土耳其人掌握。麵對如此嚴重的情勢,他們忘記宗教的差彆,為著共同的目標要緊密團結在一起,兩個海峽用船隻和工事進行防衛,帖木兒用攻擊對方的敵人作為借口,要求將軍隊運送過去,遭到希臘人和土耳其人的拒絕。他們同時也用貢金作為禮品,派出使臣極力安撫他那高傲的性情,用審慎明智的理由對他進行說服的工作,讓他了解采取撤退的行動可以獲得勝利的榮譽。巴耶塞特的兒子索利曼苦苦哀求,懇請帖木兒對他的父親和他自己能夠大發慈悲,表示願意接受帖木兒一份紅色國書,作為在羅馬尼亞王國登基的敘任式,事實上他早已用武力獲得這個國家的主權。他同時還反複陳述他那誠摯的意願,要親自前來投身到“世界之王”的腳前向他致敬。希臘皇帝(無論是約翰或曼紐爾都如此)(自從愷撒的名號轉移給羅姆的蘇丹以後,君士坦丁堡的希臘君王保有特庫爾的頭銜,會與加利波利、帖撒洛尼卡等地的基督徒領主混淆不清。特庫爾這個詞從希臘原文的所有格發音訛傳而得。)用繳納貢金的方式表示降服,與原來按規定付給土耳其蘇丹的金額完全相同,並用忠誠的誓言確保條約的執行,隻要蒙古軍隊從安納托利亞退走,他們就心滿意足了。還有很多國家陷入恐懼和幻想之中,那是因為帖木兒的雄心壯誌要擬訂新的征服計劃,從事工程浩大和傳奇冒險的迂回行動:計劃的要點是要奪取埃及和阿非利加,從尼羅河向著大西洋進軍,越過直布羅陀海峽進入歐洲,等到把基督教世界的王國納入他的控製之下,再經由俄羅斯和韃靼地區的曠野返回家園。埃及蘇丹的降服能夠防止這個路途遙遠和充滿幻想的危險。祈禱詞提到他的名字,錢幣上麵刻他的頭銜,這種殊榮證實帖木兒在開羅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像長頸鹿(或稱駝豹)這種稀有動物和9隻駝鳥,都是阿非利加地域進貢給撒馬爾罕的禮物。在我們的印象之中竟然有這樣一位蒙古人,真是會讓人感到驚奇不已:他在圍攻西麥拿的營地裡,進行各種狀況的考量,幾乎完成入侵中華帝國的規劃,帖木兒用民族的榮譽和宗教的狂熱來督促這一次的冒險行動。他使得伊斯蘭信徒血流成河,隻能用毀滅同樣多不信真主的人才能贖罪。他現在已經站在樂園的門口,要根絕中國的偶像崇拜者,在每個城市建立清真寺,公開信仰唯一的真主和他的使者穆罕默德,這些才是他光榮進入樂園的最佳保證。成吉思汗的世係最近在中國遭到驅逐,這是對蒙古姓氏的侮辱,此時中華帝國處於混亂之中,正是報仇雪恥最好的時機。(譯注:明太祖朱元璋於公元1398年逝世後,其孫朱允炆繼位,恐諸藩不服而有削權之舉。次年其叔燕王朱棣在北京起兵反叛,是謂靖難之役,中國的朝政為之混亂不堪。)建立明朝、威名遠震的洪武皇帝朱元璋在安哥拉之戰前四年崩殂(1398 A.D.),他的孫子是個軟弱和不幸的年輕人,經過犧牲百萬中國人性命的內戰之後被燒死在皇宮之中。(譯注:公元1402年朱棣攻下南京,皇宮大火,建文帝朱允炆不知所蹤。)帖木兒在撤離安納托利亞之前,派遣一支大軍渡過錫霍河,還有大批原有或新近獲得的臣民,修築所需的道路,降服身為異教徒的卡爾梅克人和蒙加爾人,在沙漠中建立城市和倉庫。派出的部將辛勤工作,他很快收到從額爾齊斯河的源頭直到中國的長城這個未知地區的完美的地圖和報告。就在這個準備階段,皇帝完成格魯吉亞最後的征服,留在阿拉克西斯河畔度過冬季,綏靖波斯發生的動亂,經過長達4年9個月的戰役以後,用緩慢的班師行列回到首都。他登上撒馬爾罕的寶座,經過短暫的休息後展現出統治的氣勢和權威(公元1404年7月—1405年1月8日),聽取人民的訴願,裁定公正的獎懲,分配經費建築皇宮和廟宇,接見埃及、阿拉伯、印度、韃靼地區、俄羅斯和西班牙的使臣,後者呈獻的一件繡帷使得東方的畫家為之失色。6位孫兒的婚事不僅表現出皇帝慈愛的親情,也像宗教的儀式受到尊敬。他們的婚禮恢複了古老哈裡發的高貴和虛榮,典禮在夏宮的花園裡舉行,點綴著無數的帳篷和天幕,展示一個偉大都城的奢侈物和一個勝利營地的戰利品。整片森林被砍倒,供應廚房所需的燃料,平地上麵布滿可以食用的肉類,還有無數的美酒,數以千計的客人受到殷勤的款待,政府各階層的人士和世上各民族的代表,全都前來參加皇家的盛宴,甚至就是歐洲的使臣都沒有受到排斥,即使是最渺小的魚類在廣大的海洋也有容身之處(傲慢的波斯人有這種說法)。(謝裡菲汀提到歐洲最有權勢之一的君王所派出的大使,我們知道這位君王是卡斯蒂利亞國王亨利三世,他的兩個使臣極其奇特的報告現在仍舊存世。可以看出,蒙古皇帝和法蘭西國王查理七世的宮廷之間,一直保持通信聯係。)為了與民同樂,到處張燈結彩和舉辦慶祝活動,撒馬爾罕的貿易過去就很發達,每種行業都在爭奇鬥勝,運用很特殊的手藝和材料,裝點著華麗的裝飾,排場極為盛大。宗教法官批準婚約以後,新郎和新娘退回他們的新房,按照亞洲人的習俗他們要著裝和卸裝9次之多,每次更換服飾的時候,珍珠和紅寶石要撒在他們頭上,再由他們高傲地賞賜給隨侍的人員。為了使大家儘興,特彆宣布金吾不禁,人民的行動不受約束,就是君王也不理朝政。帖木兒的史官可能提到,他用50年的努力建立一個帝國,始終全力以赴不敢稍有懈怠,一生之中隻有這兩個月的幸福時期,可以避開運用權勢所應儘的職責。帖木兒很快清醒過來,開始處理政府和戰爭的事務,招展的旌旗和標誌發起入侵中國的行動。埃米爾提出的報告顯示,共有20萬人馬,都是從伊朗和圖朗地區挑選的士卒,再加上久經戰陣的老兵。500輛大車和數量龐大的馬匹和駱駝隊伍,用來運送他們的輜重和給養。部隊要為未來長期的缺乏補給完成妥善的準備,因為一個商隊從撒馬爾罕到北京,平靜無事的旅程需要花6個多月的時間。無論是老邁的年齡還是嚴寒的冬季,都沒有讓性急的帖木兒受到耽誤,他騎上馬背在冰上走過錫霍河,從首都前進76個帕勒桑大約是300英裡的距離,在奧特拉附近紮下最後的營地,在那裡聽候死神的召喚。勞累以及不慎飲用冰水,使得熱病惡化,亞洲征服者的終年是70歲(1405年4月1日),距他登上察合台的寶座已有35年之久。他的征服大業完全停滯下來,集結的軍隊很快解散,中國免於遭到入侵的威脅。在他逝世14年以後,最有權勢的兒子派遣使臣要與北京的朝廷建立友誼和貿易關係。(他們將帖木兒從前騎過的一匹年歲很大的駿馬,當成禮物送給中國皇帝,使臣在1419年離開赫拉特的宮廷,從北京返國已經是公元14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