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字母+點,天剛亮,路上已有不少行人。沈珩的皮相太過出色,大庭廣眾下也不方便談話,且我也怕隔牆有耳。遂與沈珩一道回了王府。我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便道:“還請師父……”沈珩驀然打斷,“阿宛還未用早膳吧?”我的原話是——還請師父實話相告,你究竟想做什麼?隻不過沈珩這麼一說,分明就是想使拖字訣,我蹙眉道:“講完再用早膳也不遲。”我微微一頓,準備再度說出此話時,沈珩忽然招招手,恰恰經過的丫環便走了過來,行了一禮,“沈公子安好。”目光轉移到我身上時,露出驚愕之色,但又迅速斂去,“郡主萬福。”我方是想起此刻我身上穿的是小廝的衣服,昨夜司馬瑾瑜悄無聲息地擄了我,碧榕與梨心一早不見我的蹤影,定會去稟告爹娘。如今回來了,還是先去同爹娘請安吧。若是事情鬨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沈珩對丫環道:“去把阿青叫來。”丫環應了聲“是”。沈珩又對我道:“我出府前便已是同王爺和王妃說了聲,他們也是知道現下的狀況,隻道你回來後安心歇著。”我並非喜怒皆擺在臉上的人,再加上今日心情委實不痛快,更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但沈珩倒是厲害,將我的心思摸了個十足。“這陣子你身子不大好,若不及時用早膳,湯藥的功效也隻能是事倍功半。阿宛,我知你有話同我說,我亦有話同你講,但也不差這一時,先把早膳用了,彆誤了自己的身子,可好?”沈珩的話裡帶了乞求之意,尤其是末尾的一句“可好”,更是低聲下氣,仿佛我不應承便隻能當個罪人。許是怕我不答應,沈珩又道:“今日的早膳是我昨夜吩咐阿青做的,全都是合你口味的。我還新編了首琴曲,供你用膳時助興。”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阿宛,我們先去用早膳?”無論是沈珩親自做出來的膳食亦或是吩咐他人做出來的,的的確確相當地合我口味,每次吃了總想再吃。沈珩的琴曲亦是我心心念念的。如今他的此舉就等同於在我跟前拋下一個極大的誘餌。我是在水裡餓些許日子的魚兒,誘餌一拋下,我僅是踟躕了會便毫不猶豫地咬下了。“好。”欣喜漫上沈珩的眉眼,“去你的院子還是我的院子?”我道:“回我的院子。”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阿青便端來了熱騰騰的早膳,也帶來了沈珩的五弦琴。我和沈珩在西閣裡坐著,梨心與碧榕都在一邊伺候。白釉纏枝瓷碗裡盛滿荷葉膳粥,碟裡的包子和烙餅還冒著熱氣,看得我食欲大增。沈珩在桌案上輕撥琴弦,新曲漸成,此曲基調頗是清雅,宛若山林間淙淙流下的溪泉,教人心中清亮。幾勺膳粥入口,我聽得如癡如醉,仿佛跟著琴曲飄到了山林深處,但見溪泉清澈見底,沈珩坐於石上,衣袂飛揚,清雅俊秀。我一時間倒也忘了要與沈珩說些什麼,就連碧榕和梨心何時離開的也不知曉。直到一曲罷,我方是回神。沈珩對我笑了笑,指間一撚,又是行雲流水的琴曲。我垂首繼續用膳,喝了大半碗的荷葉膳粥,吃了一個包子和半張烙餅後,肚裡也有八九分飽。我喝了口茶,支頤瞅著沈珩。沈珩總算停下來,徐徐起身走到我身側,“飽了?”我頷首。“那好,阿宛,我有話想要同你說。”沈珩不給我任何插嘴的機會,直截了當地道:“無論上輩子我是誰,我做了什麼,都是上輩子的事,與今生無關。我先前的確存了其他心思來接近你,但這是先前的事。如今我麵前的人是蕭宛,而我也現在也僅僅是沈珩,阿宛的師父。”我微微一怔,不曾預料過沈珩竟是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在知道司馬瑾瑜的前世是秦沐遠時,我心中多多少少也猜得到沈晏的後世也應該會在我身邊。本來以為是易風是沈晏的,但經過碧榕此事,便被我否定掉了。既然易風不是沈晏,那麼……我周圍的人也就隻剩下沈珩一個。我本想今天與沈珩說清楚的,告訴他橋歸橋路歸路,以後彆再來煩著我,措辭已是想好,未料沈珩卻主動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以至於原先的措詞都派不上用場了。相比起司馬瑾瑜的咄咄逼人,我想我大概明白為何謝宛選擇的人會是沈晏而非秦沐遠了。且沈珩此番話甚是高明,我本欲借著此事趕他離開王府的,可他這麼一說,倘若我還繼續深究,難免顯得有些矯情了。既然沈珩可放下前世之事,那我樂得個心安。繃了好久的臉總算鬆緩下來,我道:“師父可要記著你今日所說的話。”沈珩似鬆了口氣,“嗯。”桌上的早膳還有一大半,秉著阿娘平日裡吃穿用度要節儉的教導,我給沈珩也舀了碗荷葉膳粥,“師父彈了這麼久的琴,也累了。喝點膳粥吧。”沈珩眼裡多了幾分笑意,手掌撫上我的頭。我下意識地避開了,警惕地望著沈珩。沈珩的手掌一僵,麵上情緒的黯然顯而易見,我觀察得極為仔細,方想開口說些什麼時,沈珩又恢複正常,堪堪收掌,道:“阿宛發上有落葉。”我往頭上摸了摸。沈珩麵不改色地道:“已被為師拿下了。”我也不知沈珩此話是真是假,但他的神情卻極是真摯,我想著應該也是真的,便也沒計較。不過左思右想了一番,還是覺得有些話得當麵說清楚。在沈珩專心地喝粥時,我清清嗓子,道:“師父心裡想什麼,阿宛管不著,但還請師父記著應有的分寸。師父待我好,我以後也會孝敬師父。這些日子以來我被上一世的事纏得心煩氣躁,阿宛真真是不再願被跟自己的上一世所困擾……”沈珩碗裡的膳粥還剩下一大半,他忽然放下了勺子,我瞧他表情像極了難以下咽。我停頓了下,“不喝了?”沈珩牽動了下唇角,“不喝了。”“那我繼續講……”沈珩麵色不太好看,似在強忍著什麼,整張臉繃得緊緊的,可他偏偏抿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繼續道:“其實話來來去去也就那些意思,以師父的慧根,定能明白阿宛心中心想。”沈珩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其實上一世發生了何事,我是一知半解。不過謝宛心裡想什麼,我卻是相當了解的。上一世的事在謝宛死時便算是結束,無論謝宛生前犯了什麼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死後被困在陰曹地府的幽深洞穴裡不得投胎孤獨過上一百多年也算是極大的懲罰。殺人不過償命,打家劫舍燒傷掠搶也是進牢裡的罪。而謝宛那一百多年的懲罰也該能與之前的所作所為抹平了罷?更彆說如今還轉到下一世來。我深思熟慮過了。若不想繼續被糾纏,如今最好的方式就是一一突破,跟上輩子有關係的人目前看來有四個——司馬瑾瑜,易風,沈珩,碧榕。碧榕已經解決。沈珩也是相當配合,隻要他不再麵前提及前世,我便隻將他當成沈珩。之前想趕他出府,其實想想也不過是妄想,以阿爹對沈珩的信任,我若是趕了他出府,興許也隻能收拾包袱跟著走了。至於易風,我至今也不曉得他是誰。但從他表現看來,估摸他也是不願與我過多接觸的。正所謂眼不見為淨,隻要他不出現在我麵前,一切都好說。剩下最後的也是最為難纏的司馬瑾瑜,我現在頭疼的也是他,除了燒香拜佛懇求佛祖彆讓他順利登基之外,我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擺脫掉司馬瑾瑜。想起沈珩的神機妙算,我回過神來,問道:“師父,你說這場皇位之爭最後贏的人會是太子還是三皇子?”沈珩盯著我,反問道:“你想誰贏?”我理所當然地道:“隻要不是太子,誰都可以。”沈珩笑了,欣喜地道:“阿宛不喜歡太子?”我點頭,“隻要是跟上輩子有關係的,我都不喜歡!”瞧見沈珩臉色有異,我趕緊道:“當然,師父不一樣的。師父在我心中那是儼然同兄長一般的存在。”沈珩輕歎一聲,方道:“阿宛的心願總能實現的。”我一聽,心中大喜。這些日子以來的各種煩心總算是一掃而空,新帝登基,司馬瑾瑜絕對不可能會有好過的日子,到時候他都自身難保了,肯定也無暇來顧及我。隻要忍忍,再忍忍,熬到新帝登基,我就解脫了!喜歡無心請大家收藏:無心更新速度最快。(記住本站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