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威脅(1 / 1)

費利克斯·科爾特斯旅行中使用的是哥斯達黎加護照。萬一有人聽出他的古巴口音來,他就會編造說,他們家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離開了古巴。不過,他仍然十分小心謹慎地選擇入境處,避免有人發覺他的古巴口音。而且,他一直在儘量改正自己的口音。除了他的母語西班牙語之外,科爾特斯能夠非常流利地講英語和俄語。他是個外表英俊的男子漢,黝黑健康的膚色看起來就像是剛從海邊度假歸來。他蓄著八字胡須,長著一副討人喜愛的潔白牙齒,穿一身定做的西服,給人以非常成功的生意人的印象。這裡是杜勒斯國際機場,科爾特斯在入境處排隊等候。他同他身後的一位女士聊天,一直聊到移民官員前麵。他看起來與所有經常出門旅行的人一樣,顯得輕鬆而自在。“午安,先生,”檢查員一邊看護照一邊打招呼,連頭也沒有抬,“你來美國有何貴乾?”“做生意,”科爾特斯答道。“嗯,”檢查員答了一聲,手指快速地翻著護照,發現護照上已經蓋上了許多入境印章,心想此人在過去四年中已走過不少地方,而且其中有一半以上是美國。從加蓋的印章上看,經邁阿密、華盛頓和洛杉磯入境的次數相差無幾。“準備停留多長時間?”“五天。”“有什麼需申報的嗎?”“裡麵都是衣物以及與生意有關的資料。”科爾特斯說著便遞上他的公文包。“歡迎你來美國,迪亞斯先生。”檢查員在護照上蓋好印戳後又遞給他。“謝謝。”科爾特斯離開檢查口去取行李——一隻經常使用、可放兩套衣服的大號行李箱。他出入美國機場時儘量避開客流高峰,這倒不是為了行走方便,而是因為通常想偷偷摸摸帶東西入境的人都不選在這個時候走。由於這時候旅客少,檢查人員不僅有足夠的時間進行令人討厭的各種檢查,而且也不必牽著緝私犬在一排排的行李中去東聞西嗅了。當然,候機室裡的人少了,也就比較容易發現有沒有人在監視盯梢。科爾特斯——此時化名為迪亞斯——是個反監視盯梢的行家。他走到赫茲汽車出租公司的櫃台,租了一輛大雪佛萊。科爾特斯不喜歡美國人,但卻喜歡美國的豪華大轎車。出租手續還是老規矩。他用的是威世信用卡。年輕的接待女士習慣地說了句歡迎他加入赫茲第一俱樂部之類的話,而他則裝模作樣地拿了一本宣傳廣告冊。他之所以不止一次地與同一家汽車出租公司打交道,是因為這類公司太少了,他沒有選擇餘地。他從來沒有重複使用過同一份護照或同一張信用卡。在他住所附近的某一個地方,有人會源源不斷地向他提供這兩樣東西。有些人在幫他辦成這件事,他到華盛頓來就是要拜訪其中一個人。他本來可以坐出租公司的接待車去領他所租用的車,但是因為坐得太久,兩腿都發麻了,所以他還是決定走著去。暮春的悶熱使他想起自己的家鄉,那倒不是因為他對古巴十分懷念,而且因為他原先的政府把他培養成為乾目前這一行的人才。在古巴,所有的學校都灌輸馬克思列寧主義,科爾特斯從這種教育中得到了不同的啟示。他在古巴情報機關接受的訓練使他第一次嘗到了特權的甜頭,那些永無休止的政治說教使得古巴政府的言論與目標顯得越來越滑稽,然而科爾特斯規規矩矩地學會了他需要學的東西。他花了許多時間進行訓練和學習特工的外勤作業,也花了時間了解資本主義社會的運行機製,學會了如何滲透與顛覆,同時也弄懂了資本主義的優越性及弊端。這位前上校覺得把兩種社會進行對比很有意思。相對貧窮的波多黎各在他眼裡曾經像個天堂。當時他與奧赫達上校以及馬切特羅那些野蠻人一起,力圖推翻波多黎各政府,並以古巴人心目中的社會主義的現實主義來改造那個國家。想到這裡,科爾特斯覺得很好笑,他搖搖頭,繼續朝停車場走去。停車場設在地下。在這個古巴人頭頂上方二十英尺處,在一輛滿載旅客的客車後麵,麗茲·默裡讓丈夫下了車。他們連吻彆的時間也沒有。她還有事要做,她丈夫丹尼爾的飛機再過十分鐘就要起飛了。“我明天下午回來,”丹下車時對妻子說。“好,”麗茲答道,“彆忘了那場電影。”“不會的。”默裡關上車門,向前走了三步。“我是說,親愛的,我會記住的……”他回過頭來發現妻子笑著把車開走了。她又這樣對待他了。“這太不公平了,”他嘟噥著,“把你從倫敦召回來,還給你升了官。可是才第二天,就給你出了個大難題。”他穿過自動門,走進候機樓,看著電子顯示屏上有關他那趟班機的預告。他隻有一個行李包,體積很小,完全可以用手提著。案情資料他已經看過幾遍了——這些資料是莫比爾分局通過傳真傳送到華盛頓的,而且已經成為胡佛大廈(Hoover Building,美國聯邦調查局本部的辦公大樓。)裡很多人議論的話題。下一步是通過金屬探測器,可是他繞開了。工作人員習慣地說了聲:“對不起,先生。”於是他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上麵寫著丹尼爾·默裡,聯邦調查局助理幫辦。他的腰間有一把史密斯-韋森式自動手槍,如果不來這一招,就無法避開金屬探測器。要是亮出這個家夥,機場裡所有的人都會驚恐萬狀。那倒並不是因為他的槍法有多好,其實他連射擊考核還沒有通過,補考是下星期的事。對聯邦調查局的上層人物來說,射擊方麵的要求並不嚴格——他工作中的主要危險來自那些大走私者——雖然默裡沒有多少虛榮心,他在射擊問題上倒有點愛麵子。他對這個問題的擔心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彆原因。他在倫敦當了四年法律參讚,現在意識到,要紮紮實實地苦練一段時間,才能重新恢複“左右開弓”的熟練程度,而使用新式手槍就更需要苦練才行。他很喜愛的那把點357不鏽鋼科爾特式左輪槍已經退役。現在聯邦調查局的人全部改用自動手槍。他上任後,一走進辦公室就發現辦公桌上放著一把包得好好的史密斯-韋森的新槍,這是他的朋友比爾·肖送給他的禮物。比爾·肖是新任主管調查工作的行政幫辦,工作一直很出色。默裡把手提包換到左手,右手悄悄地摸了摸腰裡的槍,看看放的位置是否合適,讓人看上去好像是在摸皮夾似的。在倫敦任職期間,使他最為不快的就是身上不能帶槍。與所有的美國警察一樣,隻要身上沒帶槍,他就感到渾身不自在,儘管他從不會因為發火而隨意開槍。有了槍,他至少能保證飛機不至於飛到古巴去。對他來說,在第一線執行任務的機會不多了。他現在已經是行政首長,換句話說他已經老了,派不上大用場了。默裡邊想邊走到登機口附近,找了個座位坐下來。他接手的這項任務與親自審理一個案子相差無幾,他之所以被派去執行這項任務,是因為局長得到這些資料後就找了比爾·肖,而比爾·肖又決定找一個他熟悉的人來辦。這是一件看來很棘手的事。他們真的是給他找到了一樁難辦的差事。單調的飛行總共兩個小時,乘客們隻吃了少許點心。默裡在機場大門口受到了聯邦調查局莫比爾分局督察特工馬克·布賴特的迎接。“還有其他行李嗎,默裡先生?”“就這一件,叫我丹吧,”默裡答道。“有人找他們談過沒有?”“還沒有吧——我想還沒有。”布賴特看了看表,“他們該十點左右到,不過他們昨晚被調派去執行營救任務了。一艘漁船出了事,快艇必須去營救船上的漁民。今天早晨的新聞報道了這件事。顯然乾得不錯。”“好嘛!”默裡說,“我們正要去找那個該死的家夥調查呢,沒想到他又去大顯身手了。”“你了解這家夥的背景嗎?”布賴特問。“我還沒有找到機會——”“我也是聽彆人說的。雷德·韋格納不愧為一位英雄,是個傳奇人物,人稱搜救之王。被他營救上岸的一半是出海的人,至少人們是這樣評論他的。他在國會裡有些好朋友。”“哪些?”“俄勒岡州的比林斯參議員就是其中的一個。”默裡接著講述了這兩個人交往的經過。“他當了司法委員會主席。為什麼不繼續待在交通部呢?”布賴特兩眼盯著天花板問。參議院司法委員會有監督聯邦調查局工作的責任。“你接觸此案多長時間了?”“我到這兒來,是因為與禁毒管理處聯絡是我的職責。我是午餐前才看見檔案的,我已經兩天沒有上班了,”布賴特說著走出了大門。“我們剛剛有了一個孩子。”他接著補充了一句。“哦!”默裡答道。他心想,你不能因此而責怪他。“恭喜你。家人都好嗎?”“今天早晨我把瑪麗安接回家。至於桑德拉,這小東西有意思極了,隻是太鬨了些。”默裡笑了。他也曾擺弄過嬰兒,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布賴特開的是輛福特車,馬達發出的聲音猶如飽餐後的老虎發出的呼嚕聲。車的前座上放著一些有關韋格納艇長的檔案,布賴特把車開出機場停車處時,默裡順手翻了一下,檔案中寫著他在華盛頓聽說過的事。“這可真夠玄的。”“怎麼樣?”布賴特點點頭。“你不會全信的,對不?”“以前也聽說過類似的瘋狂舉動,但這絕對是登峰造極了。”默裡稍停了片刻。“奇怪的是——”“是啊,”布賴特深表同感,“我也這麼想。我們禁毒管理處的夥計們都相信這是真的。不過要是這件事傳出去——我的意思是說,即使證據全都被推翻,我們從中會得到——”“對了。”正因為如此,才把默裡派來處理這個案子。“受害者是什麼來頭?”“與政界一些高官有來往,在幾家銀行任董事,在亞拉巴馬大學任職。此外,還跟許多民間組織有關係。這家夥不僅在社會上很有影響,而且簡直是他媽的斯通山。”兩人都知道斯通山在佐治亞州,用斯通山來形容他,其意已不言自明了。“一個古老的家族,祖先是南北戰爭時期的將領,祖父曾經當過州長。”“很有錢?”布賴特頗為不滿地答道:“這些錢要是給了我,我一輩子也花不完。他家住鎮北的一個大莊園裡。是個農場——我想你們叫它種植園。不過,錢可不是打那兒來的。他把所有的錢都用於房地產開發,而且在我們看來非常成功。他經營的開發公司五花八門——都是一般性的。我們有個小組正在調查,要有一段時間才能查清楚。有些公司打的是外國招牌,所以我們也許永遠也查不清。這種調查你是知道的。我們才剛開始。”“‘當地知名富商與毒梟勾結。’天啊,這家夥隱藏得夠巧妙的!沒有吸過那玩意兒?”“從來沒有,”布賴特說,“我們不行,禁毒管理處的人不行,地方警察也不行,根本不行。”默裡合上檔案,看著車流點了點頭。這才是案子的開始,查清這個案子很可能需要耗費好幾年的時間。天哪,我們還沒有真正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默裡暗自思忖。我們隻知道“帝國建設者”號上總共有一百萬美元,麵值都是二十或五十美元的舊鈔。如此巨額的現金隻能說明一種可能性——不對,不對!默裡心想,也許會有多種可能。“我們到了。”進入基地沒有費什麼工夫,布賴特對去碼頭的路很熟。從車上看過去,“羽翎”號很大,像高高聳立的白色峭壁,中間有一道橙黃色的杠,靠近船身的中央有一些汙漬。默裡知道這隻是艘小艇,但這隻有到了海上才能辨認出來。他和布賴特下車時,發現有人走到舷梯頭上接電話,接著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默裡一看就認出來了。此人正是檔案裡介紹的韋格納。韋格納原先是一頭紅發,現在已成了泥土色,而且還夾雜著數不清的白發。默裡看見他走上鋁質踏板,覺得他挺結實,隻是肚子有點鼓,其他倒還好。他的前臂上刺有花紋,一看就知道是海船上的。從那雙冷淡而沒有表情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是個不太歡迎彆人向他提問題的人。“歡迎你們到艇上來。我是雷德·韋格納,”他微笑著打招呼,顯得彬彬有禮。“謝謝你,艇長。我是丹·默裡,這位是馬克·布賴特。”“聽說你們是聯邦調查局的?”艇長問。“我是助理幫辦,從華盛頓來。馬克是莫比爾分局督察特工。”默裡發現韋格納的表情有所變化。“我已經知道你們的來意了,到我的艙裡去談吧。”“怎麼一股焦味兒啊?”走在韋格納身後的默裡問。他聞到什麼東西燒焦了,一種……說不出的怪味兒。“一艘捕蝦船的發動機起火了。是我們在回來的路上發現的。當時它離我們五海裡。我們靠上去救援時,它的油箱發生了爆炸。還算幸運,沒有死人,隻是大副被燒傷了。”“船怎麼樣啦?”布賴特問。“無法營救,費了好大勁兒才把船員救出來。”韋格納拉著門,把客人讓進他的臥艙。“有時候最多也隻能做到這一點。你們二位喝點咖啡嗎?”默裡沒有要咖啡。他的眼睛看著韋格納,心裡在想,他顯得有點尷尬,情緒有點不對頭。韋格納請客人坐下後,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邊也坐了下來。“我知道你們的來意,”艇長說,“這都怪我。”“唔,艇長,在你進一步——”布賴特想說點什麼。“我做過幾次傻事,不過這一次我可真的犯了大錯誤,”韋格納說著點燃了煙鬥。“我抽煙沒關係吧?”“抽吧,沒關係,”默裡違心地答道。他還不清楚將會發生什麼,但他知道事情絕不是布賴特所想象的那樣。他比布賴特了解的情況要多。“你為什麼不跟我們講講呢?”韋格納從辦公桌抽屜裡取出一樣東西,把它遞給了默裡。原來是一包香煙。“是其中一個家夥丟在甲板上的,我當時讓人還給了他們。我想——嗨,你看看吧,我是說,它看起來像不像一包普通香煙?我們關押人犯時總不能虐待他們,是不是?所以我們允許他們抽煙。這是大麻煙。這下可好了,當我們審問他們的時候——尤其是那個開口說話的家夥——他們顯得極度興奮。這一來就把事情搞糟了,你們說對嗎?”“不隻是這些吧,艇長?”默裡以友好的口氣問。“賴利水手長揍了其中一個家夥,責任當然應當由我來負。我找賴利談過了。那個叫,嗯,我記不起姓名了——那個令人惡心的家夥——他朝我身上吐了口唾沫,當時賴利看了很生氣,就揍了他一頓。他本不應該動手打人的。不過這裡是軍隊,當部屬看見有人朝他的長官身上吐唾沫,他們是不會高興的,所以賴利當時自然有點衝動——不過,他在我的船上打了人,責任理應全部由我來承擔。”默裡和布賴特交換了一下眼色。那兩個疑犯都沒有提到這一點。“艇長,我們不是來聽你講這個的,”默裡稍待了片刻之後說。“哦?”韋格納似乎頗為不解,“那你們想知道什麼呢?”“聽說你們處決了其中一個人,”布賴特說。艙裡一陣沉默。默裡聽見了錘子的敲擊聲,不過最響的還是那台空調機的聲音。“他們兩個人不是都還活著嗎?總共就兩個人,現在都活著。我們拍攝了搜查那遊艇的現場錄像,錄像帶我已經讓直升機帶走了。我是說現在那兩個家夥都還活著,怎麼可以說我們處決了其中一個呢?”“是吊起來,”默裡說,“他們說你們吊起了其中一個。”“請稍等。”韋格納拿起話筒,撥通了電話。“駕駛台,我是艇長,叫副艇長到我這裡來一下,謝謝。”韋格納放回電話,抬起頭來,“如果你們不反對的話,我想讓副艇長也來聽聽。”默裡的臉上儘量不露聲色。他暗暗告誡自己:丹尼,你該明白,他們有很多時間,足以串供。韋格納先生不是傻瓜。他有一位參議員後台。再說他交給我們的那兩個人是殘酷的殺人犯,即使沒有他們提供的那兩人的供詞,也有足夠的證據判他們死刑。所以,如果傷害了韋格納,很可能會使案情更加複雜化。那個受害者名氣很大——可是聯邦檢察官是不會喜歡這個案件的,絕對不會……美國的聯邦檢察官沒有一個不懷有政治野心,把這兩個人處以電刑就可以爭取到五十萬張選票。默裡不能把這個案子搞糟。聯邦調查局局長雅各布斯曾經當過聯邦檢察官,他會理解這一點的。也許通過他事情會好辦一點。不一會兒副艇長到了,互相介紹完畢之後,布賴特把那兩個疑犯對莫比爾聯邦調查分局說的話說了一遍。他說了大約五分鐘時間,韋格納邊聽邊抽煙鬥,眼睛睜得大大的。“先生,”布賴特一講完,副艇長便對他說,“我聽過一些動聽的海上傳奇,可是這個故事是徹頭徹尾的捏造。”“這都是我的過錯,”韋格納搖搖頭嘟噥著,“我不該把大麻煙還給他們。”“當時怎麼誰都沒發現他們在抽大麻煙呢?”默裡問。他倒不是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感到好奇,而是對自己提問的技巧感到好奇。然而,副艇長的回答卻不禁使他吃驚。“禁閉室外麵有船員來回巡查。我們沒有派專人一直監視他們——而且我們這是第一次關押犯人——因為那會被認為是進行恐嚇什麼的。反正我們沒有派專人監視他們,這在我們的航行日誌上都可以看得出來。再說我們艇上就這麼些個人,也抽不出人手來。至於有沒有煙味兒散發出來,那天晚上我們第一次聞到那股煙味兒,可是已經太晚了。當我們把他們帶到軍官會議室審問的時候——審問是單獨進行的,這都是記錄在案的——發現他們的目光呆滯。第一個家夥一聲不吭,第二個家夥是開口了。你們已經拿到他受審的錄音帶了,對不?”“是的,我見過,”布賴特說。“那麼你們該明白了,我們是根據我們手上拿的卡片,把他們的權利念給他們聽的,就像卡片上說的一樣。可是,吊死他們?天哪,這是從何說起!我是說,這完全是無中生有嘛。我們不——我是說,我們不能——我甚至連什麼時候這樣做是合法的都不知道。”“我知道在一八四三年以前是這樣的,”韋格納插上了話。“後來之所以在安納波利斯成立海軍學院,就是因為有人曾經被吊死在‘薩默斯’號上,其中有一個是陸軍部長的兒子。有人認為那是一次未遂兵變,當時搞得滿城風雨。我們現在已經不再把人吊死了,”韋格納講最後一句話時略帶諷刺語氣。“我們已經服役這麼多年了,怎麼會去乾那種事呢?”“我們連一般軍事法庭都不能設,”副艇長補充道,“我是說我們自己沒有能力設。要進行軍法審判,光是法律指南之類的資料就得有十來磅。老天爺啊,還要有法官,要有真正的律師,要有……我自己服役也快九年了,還從來沒有親眼目睹過軍法審判呢——隻是見過海軍學院學生的實習而已。我們艇上能做的隻是艇長審問,然而就連這個也很難得。”“不過,要真的吊死他們倒也不錯。真把那兩個狗東西吊死,我們一點兒也不會介意的,”韋格納說了一句。默裡覺得這話雖然說得有點奇怪,但卻非常巧妙。他有點可憐布賴特,心想也許他從未經手過如此棘手的案子。從這一點來看,默裡為自己曾在倫敦擔任過法律參讚感到欣慰,因為他對政治很了解,這是聯邦調查局裡絕大多數所望塵莫及的。“哦?”“我很小的時候,殺人犯是被吊死的。我是在堪薩斯州長大的。你知道,當時殺人案不多。當然,我們現在文明起來了,不再乾這種事了,但是現在殺人案倒他媽的一天一天地多起來。文明了,”韋格納哼了一聲。“副艇長,當時他們有沒有這樣把海盜吊死?”“我想不是這樣。當時海盜黑胡子那幫人是在威廉斯堡受審的——去過那兒嗎?——是當地遊覽區的那個舊法庭。我記得當時聽人說過,那幫家夥實際上被吊死在如今蓋了假日酒店的地方。海盜船長基德是被押回英國後送上絞刑架的,對不對?對了,他們有一個地方叫死刑碼頭什麼的。所以——不,我認為他們不在船上執行絞刑——即使過去也不這麼做。我敢發誓,我們絕沒有乾過這種事情。老天有眼,我們沒有乾過。這純屬謊言。”“這麼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默裡說,他並沒有使用疑問的口氣。“沒有,先生,確實沒有,”韋格納答道。副艇長點頭表示同意。“你們願對此起誓嗎?”“當然,這有什麼不願意的?”“如果可以的話,我還需要找你的一個軍士長談談,就找那個揍了——”“賴利在艇上嗎?”韋格納問副艇長。“在。他和波泰奇正在下麵‘山羊間’裡忙著呢。”“那好,我們去見見他。”韋格納起身打了個手勢,示意客人跟他走。“您還需要我嗎,長官?我還有點事。”“去吧,副艇長,謝謝你。”“是。兩位,回頭見。”副艇長說著拐了個彎就不見了。默裡覺得這段路比預期的要長。他們兩次繞過兩組正在重新油漆船頭的人。“山羊間”是軍士長的艙室——這是早年沿襲下來的名字,聽起來令人莫名其妙——在船的尾部。賴利和奧雷澤這兩個資曆最老的軍士長合住一個艙室,隔壁就是他們和其他同僚單獨用餐的地方。韋格納走進那本來就開著的門,隻見裡麵煙霧騰騰,軍士長嘴裡叼著一支雪茄,那雙粗大的手正拿著一把小得出奇的螺絲刀在擺弄著什麼東西。一見到艇長,兩位軍士長馬上立正。“稍息。你們這是在乾什麼啊?”“波泰奇發現的。”賴利說著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它是真正的老古董,我們在設法把它修複。”“怎麼樣,長官?一七七八年的,”奧雷澤說。“這是亨利·埃奇沃思造的六分儀,在舊貨店裡發現的。把它擦洗乾淨後能值不少錢呢!”韋格納仔細看了看。“你說這是一七七八年造的?”“對,長官,也許是最古老的六分儀之一。玻璃已經破了,不過這好修理。我知道有一家博物館會出高價購買這類東西——當然我還不如自己收藏呢。”“我們有客人,”韋格納這才言歸正傳。“他們想找你們談談有關我們收押那兩個人的事情。”默裡和布賴特出示了他們的身份證。默裡發現艙室裡有部電話。他立刻想到也許副艇長已經打電話把艇上正在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賴利手上的香煙連煙灰還沒有彈過呢。“可以,”奧雷澤首先開口。“你們想把那兩個狗雜種怎麼樣?”“那要由聯邦檢察官來處理,”布賴特說。“我們是來調查案情的。換句話說,我們必須搞清楚你們在逮捕那兩個人的時候乾了些什麼。”“這麼說,你必須找威爾科克斯先生去談才是,長官。帶人登上遊艇的是他,”賴利說,“我們隻不過是執行他的命令罷了。”“威爾科克斯上尉正在休假,”艇長插話道。“把他們帶到你們艇上之後的情況又是怎樣的呢?”布賴特追問。“噢,這個,”賴利說,“這是我的錯。可是那個小混蛋,他,他朝我們艇長身上吐唾沫,長官。怎麼能乾這種事?我這才治了他一下。也許我不應該動手,可那個混蛋也該懂點禮貌才是。”“我們不是為這件事來的,”默裡停了片刻之後說,“他說你們把他吊起來了。”“吊他?吊在哪裡?”奧雷澤反問。“吊在你們所說的桁端上。”“你是說——吊,就像絞刑,吊起來?我的意思是套在脖子上?”賴利有點不解地問。“你說得對。”軍士長哈哈大笑起來。“長官,要是我真吊了人,他第二天就不會他媽的再起來到處走動了。”默裡把他聽到的全部經過,幾乎是一字不落、一五一十地全兜了出來,賴利在一旁聽了直搖頭。“不是這麼乾的,長官。”“你說什麼?”“你說那小個子說,他最後看見他的朋友被吊在那裡來回晃蕩,對不對?實際上不是那麼做的。”“我還是聽不明白你的意思。”“要是在船上吊人,那你也要把他的腳捆起來。另外還得有拉繩——把它固定在欄杆或者柱子上,才能使身體不晃蕩。得那麼做才行,先生。你把這麼重的物體吊起來——一百多磅呢——讓它搖晃不停,會把東西碰碎的。所以,你得讓他上滑輪——也就是說用滑輪把他拉上去,滑輪知道不?——然後把繩子固定在一個地方,那樣它就不會晃蕩了。否則就不是船上的活兒了,這個他媽的沒有人不知道。”“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布賴特壓住心中的火氣問。“先生,放船下水、給船裝帆都是我的份內事兒,我們把這些稱為航海技術。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需要吊一件與人差不多重的設備,你會讓它在空中像長鏈子上的吊燈一樣晃來晃去嗎?天哪,它會撞上雷達的,會把雷達從支架上撞掉下來。那天夜裡正好又碰上暴風雨。從前人們吊東西是吊在一根像信號杆一樣的柱子上——杆梢有繩子,杆的底部也有繩子,兩頭拴得緊緊的、牢牢的,怎麼也掉不下來。嘿,甲板上的人要是有誰模仿這種做法,我會把他的屁股打爛的。船具是貴重的東西,先生,我們不能隨意把東西損壞,像尋開心似的。你說呢,波泰奇?”“他說的沒有錯,那天夜裡暴風雨很大——難道艇長沒有告訴你們?——這兩個家夥當時還關在我們艇上,因為天氣惡劣,我們沒讓直升機來接他們。那天夜裡我們沒有派人在甲板上做任何事,是不是?”“不可能做任何事,”賴利說,“那晚我們動都沒有動。我的意思是說,先生,如果確實有必要,哪怕是刮颶風我們也得到甲板上乾活兒。不過,隻有在不得已的時候才這麼做。否則我們是不會冒著暴風雨上甲板的,因為這很危險,會死人的。”“那天夜裡天氣壞到什麼程度?”默裡追問。“對有些新來的年輕人來說,那一夜就像是在立體聲音箱中度過的。廚師決定那天晚上讓大家飽餐一頓排骨。”奧雷澤說著笑起來。“這是我們所知道的,對不對,鮑勃?”“是這樣的,”賴利答道。“所以那天夜裡也沒有開軍事法庭?”“嗯?”這一問可把賴利問糊塗了。可是他很快就恍悟過來。“這麼說,你認為我們先對他們進行了公正的審判,而後就把他們給吊死了,就像做啤酒生意那麼爽快?”“隻吊了其中一個人,”默裡進一步把事情挑明。“那為什麼不把他們都吊死呢?他們不都是他媽的殺人犯嗎?嘿,長官,我上了那條船,是吧?我看見了他們乾的壞事——可是你看見了嗎?慘不忍睹啊。你們看見這種事也許覺得是家常便飯,可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而且不瞞你說,先生,當時嚇得我直打哆嗦。你想把他們吊死?那好吧,我來乾,也免得他們第二天再活過來。也許我不應該把他摔在欄杆上——當時不夠冷靜,我不該——好吧,我對我的行為表示道歉,可是這兩個家夥把人家全家都殺害了,很可能事先還有強奸。我有妻子,有女兒,波泰奇也有。你要我們可憐這兩個狗娘養的,長官,那你走錯了地方。你要是把他們送上電椅,那我就來替你合電閘。”“這麼說,你們沒有吊他?”默裡反問。“長官,但願我以前考慮過這個問題,”賴利一本正經地說。奧雷澤畢竟考慮過。默裡看了看布賴特,發現他臉色微紅。事情的進展比他想象的要順利得多。他早就聽說艇長是個精明人。總不能把一艘艦艇交給一個傻瓜去指揮——至少不應該那樣做。“好啦,各位,我想我們的問題都有了答案。謝謝你們的合作。”片刻後,韋格納領著他們走了出去。他們三人在舷梯處停了一會兒。默裡向布賴特示意,叫他先上車去,然後他轉向韋格納。“你們那個甲板實際是用於直升機起降的?”“一直是,我真希望能有一架自己的直升機。”“我能上去看一下嗎?我還從來沒有上過快艇呢。”“跟我來吧。”不一會兒,默裡來到了直升機甲板的中央,正好踩在黑色防滑甲板上的黃色十字線的交叉點上。韋格納在介紹飛行控製台燈光的功能,默裡卻在看桅杆,想象著從桅杆梢拉繩到甲板的情景。是啊,他心想,你們乾這種事還不是易如反掌嘛。“艇長,替你自己著想,希望不要再做這種不理智的事了。”韋格納驚訝地回過頭。“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我知你也知。”“你相信那兩個人說——”“是的,我相信。陪審團恐怕不會相信——至少我認為他們不會相信——當然,誰也說不準陪審團會相信什麼。但那件事你們是乾了,我知道——不要再辯解……”“你怎麼會認為——”“艇長,我在聯邦調查局乾了二十六年,這類不理智的事我聽得多呢,有真的,也有編造的,聽多了也就能辨出真假來了。在我看來,你們完全可以從頂上的那個滑輪上拉一根繩子下來,輕而易舉,而且隻要把握住航行,吊上一個人,即使晃蕩幾下也沒有關係。肯定不會像賴利說的那樣會碰壞雷達天線。我剛才說了,彆再乾這種傻事。這是個送上門來的案件,沒有你們提供的證據,我們也可以起訴。因此不要再張揚了,我們相信你是不會的。你們已經發現,這個案子比你們原先想象的要複雜得多,是不是?”“我覺得驚訝的是,受害者是——”“是啊,你打開了一個裝滿毒蟲的罐子,但是並沒有把手弄得太臟,真夠走運的。彆再張揚了。”默裡又強調了一次。“謝謝你,長官。”一分鐘之後,默裡回到車上。布賴特仍然愁眉不展。“有一次,我剛從聯邦調查局學院畢業不久,就被分配到密西西比去工作,”默裡講開了。“有三個民權運動分子失蹤了,我作為初出茅廬的新手參與了這個案子,我什麼也沒有做,隻是跟在菲茨傑拉德探長身後拿拿他的衣服。你聽說過大喬沒有?”“我爸爸與他共過事,”布賴特答道。“那你肯定知道,喬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一個真正的資深警察。不管怎麼說吧,我們得到情報,說當地的三K黨分子正揚言要殺掉幾個我們的人——這你是知道的吧——他們還叫囂說正在騷擾某些家庭。這下可把喬惹火了。我開車和他一起去看那個人——我把姓名忘了,他是當時三K黨的地方大頭目,囂張得很。我們開車到達他的住所時,他正坐在房前草坪上的一棵大樹下麵,喝得醉醺醺的,坐椅旁還放著一支獵槍。喬走到他跟前,那個狗雜種一見到他,就準備伸手拿槍。可是喬的一雙眼睛瞪得他不敢輕舉妄動。菲茨傑拉德就這麼厲害,他一個人能夠對付三個人,而且從他的臉上一看就知道他是個老手了。我當時挺緊張的,一雙手牢牢地握著手槍,可是喬隻憑他的那雙眼睛就把那個家夥鎮住了。他警告說:隻要他再揚言要殺調查局的人,或者再在電話裡威脅他們的老婆孩子,喬就會回來要他的命,而且就在他自家的前院。喬並沒有咆哮如雷,連嗓門都沒有提高,隻是像訂早餐似地吩咐了他幾句。那個家夥明白他說話的分量。我也清楚。不管怎樣,那些威脅恐嚇的事從此銷聲匿跡。“喬的所作所為是完全不合法的,”默裡繼續說,“有時候我們容易越軌行事。我越過軌,你也越過軌。”“我從來沒有——”“不用緊張,馬克,我說的是‘越軌’,而不是違法。規定並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照搬照套的。正因為這樣,我們才希望我們的人在執法時要有判斷能力。整個社會就是這樣運轉的。在這個案子中,海岸警衛隊的人提供了很多有價值的情報。我們要想得到這些情報,但不要去問他們是通過什麼手段得到這些情報的。這樣做並不傷害任何人,因為那兩個家夥要以殺人犯論處,而我們需要的是物證。要是他們拒絕與我們配合,不坦白交代他們的凶殺行為,不講出那位不尋常的韋格納艇長從他們嘴中逼出的所有真情,那他們就得被送上電椅。這反正是華盛頓的意思。我們要是把剛才在艇上的談話情況全部抖露出來,那大家都會很尷尬。你認為地方陪審團會——”“不會的,”布賴特不假思索地答道。“律師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它揭穿。即使律師不——”“對極了。我們隻是在浪費時間。我們並不是生活在一個十全十美的世界裡,而且我想韋格納再也不會重犯類似的錯誤。”“唔。”布賴特未敢苟同,不過那也無關緊要。“這樣,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弄清這個可憐的死鬼和他的家人為什麼會被一個殺手和他的幫凶殺害的確切原因。你知道,我在紐約捕捉那些有頭腦的凶手時,從不與他們的家人過不去,除非十分必要,你甚至不會當著他家人的麵把他乾掉。”“在對付販毒分子方麵很少有什麼規定。”布賴特指出。“對——我認為恐怖分子最壞。”科爾特斯心想,現在比當年與馬切特羅斯共事輕鬆多了。此時此刻他正坐在一家豪華餐館角落的雅座裡,手裡拿的酒單足足有十幾頁——科爾特斯自認為是個品酒專家——當年他去的都是低級餐館,裡麵常常見到老鼠來回亂竄,吃的不過是青豆之類,還與一些人大談革命。那些人心目中的馬克思主義就是搶銀行,再錄上一段聲明自己英雄行為的錄音。這些錄音常被當地電台作為新聞,在搖滾樂與商業廣告中間播出。他心想,窮人能開著自己的汽車上街遊行,並且在超級市場結賬處排隊,整個世界上隻有美國才是如此。他挑選了法國盧瓦爾河流域一個沒有名氣的種植園生產的葡萄酒。端酒的男侍收回酒單時用圓珠筆在紙上做了記錄。科爾特斯是在貧民區長大的——那兒幾乎所有的人都很窮——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在美國,貧民區的人往往是嗜毒者,僅吸毒一項,一個星期就得花掉他們幾百美元。這對昔日的上校來說是不可思議的。美國人吸毒從城市貧民窟發展到城市郊區,那些毒品販子則趁機大發利市。當然,吸毒實際上已經成了一個國際性問題。美國在對其貧窮鄰國進行官方援助時一直很吝嗇,可是現在卻向他們提供大量金錢援助,而且把這個標榜為民間交流,實在是可笑。科爾特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美國政府究竟向他的朋友提供過多少幫助,但是他確信,那些普通老百姓——他們過膩了飽食終日的生活而尋求化學藥品的刺激——卻要慷慨得多,而且不拿什麼“人權”作條件。科爾特斯是情報戰線上的老手,他一直在想辦法詆毀美國,破壞它的形象,削弱它的影響力,然而他意識到自己走錯了路,沒有取得成功。他曾試圖用馬克思主義去打擊資本主義,但絲毫不去理會哪些證據證明有效,哪些證據證明勞而無功。不過,他現在可以利用資本主義自身的弱點來打擊資本主義製度了,從而達到原來的目的,同時又可以儘情享受這個製度向他提供的一切好處。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儘管他找到了這個實際可行的辦法,他原來的那些頂頭上司卻把他視為叛徒……科爾特斯看了看坐在他對麵的人,認為他是個頗為典型的美國佬。由於營養過剩而顯得有點胖,昂貴的衣服也不好好洗一洗,甚至皮鞋也沒有擦。科爾特斯記得他少年時期經常是打赤腳的,而且有三件自己的襯衫就感到心滿意足了。這個美國佬開的是豪華汽車,住的是舒適的公寓,薪水是古巴情報機關一個上校的十倍——然而,他對這些還是不滿足。這就是在美國——在美國,人們再富有也不會感到滿足。“你給我帶來了什麼?”“四個人選,有關他們的情況都在我的公文包裡。”“他們怎麼樣?”科爾特斯問。“都符合你的標準。”那人答道。“我不是每回都——”“對,你是個很信得過的人,正因為如此,我才付給你這麼多錢。”“你對我如此賞識,我很高興,山姆。”那人頗為沾沾自喜。費利克斯——那個美國人叫他山姆——對與他共事的人總是十分賞識。他很欣賞他們的辦事能力,也很感激他們提供的情報。然而,他又瞧不起這種人。這種人往往膽小怕死。不過,一個諜報人員——他一直把自己看作是個諜報人員——不能過於挑剔。在美國,像他眼前的這種人多的是。科爾特斯卻忘記了自己也是被人收買的。他覺得自己是個老練的職業諜報人員,也許可以說是受雇用的,可是,受雇用所從事的工作仍然是一項有光榮傳統的職業,不是嗎?此外,他現在的所作所為與他過去的頂頭上司的旨意不謀而合,況且比古巴情報機關以往任何時候的效率都高,而他的報酬卻都是彆人支付的。實際上,說到底還是美國人支付的。他這頓晚餐吃得很自在。酒是絕對的好酒,這使他如願以償,但是肉燒得太老,蔬菜也不理想。人們說“吃在華盛頓”,他認為這種說法有點言過其實。吃完晚餐,他拿著他同伴的公文包走出餐館,上了汽車。一路上他的心情很輕鬆,二十分鐘後,他回到旅館,一口氣翻閱了幾小時的資料。他想,這人很可靠,給他留下的印象不錯。那四個人選都很有實力。他將於明天考慮錄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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