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我早就說過了,”瓊斯在前往機場的路上說。“有那麼糟嗎?”“他的部下沒有一個不恨他的,雖然他們剛受過訓,但那也無濟於事。我當時在場,那是千真萬確的!我跟那些聲納員正在模擬器前進行訓練,他也在場。我可不想為他乾了,他老對我大喊大叫的。”“是嗎?”曼庫索覺得相當驚訝。“真的,他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而且他的話明顯就是錯的,我就頂了他一下,你真該看看他當時的反應。天呐,我還以為他中風了呢。他的確錯了,巴特。這是我的模擬帶,他一直指責部下沒有標出一些本來就不存在的東西,你明白嗎?我提供的模擬帶裡本來就有一點小花樣。聲納員也判斷出帶子裡的目標是假的,但裡克斯卻不這麼認為,而且大發雷霆。聲納組相當不錯,隻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去發揮他們的特長,但他愛充內行,不懂裝懂。他離開以後,部下就議論開了,你知道嗎?他不止讓聲納組不好過,我聽說輪機室的人為了讓這家夥滿意,都快瘋了。他們真的在反應堆操作檢查上拿過第一?”曼庫索點點頭,但他不喜歡聽到這種事情。“他們的那次測試幾乎創了紀錄。”“好吧,這家夥要的不是紀錄,他要的是完美。他想要重新製訂完美無缺的標準。我告訴你,老兄,如果我在他的船上服役,第一次出海回來,首先從船口出來的肯定是我的行李。要是再逼我為他工作,我他媽的就當逃兵!”說到這兒,瓊斯頓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的話有點過分。“我終於明白副艇長告訴你的事了,我原以為他有點言過其實。其實我錯了,副艇長忠心耿耿。裡克斯恨透了他手下的一名年輕軍官,是一名負責追蹤的小夥子。一名軍需官——我想他是恩塞因·肖——說他是個很好的小夥子,但艇長卻把他當作一匹馬害得他精疲力竭。”“天呐,那我該怎麼辦呢?”“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巴特。我退役的時候還隻是一個小軍士,你記得嗎?”瓊斯心想,你應該把這個王八蛋解職,但他心裡清楚,解除一名艇長的職務必須有充足的理由才行。“我會跟他談談,”曼庫索說。“我以前就聽說過有他這樣的艇長,但從不相信確有其事。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在你手下工作時,你對我太好了,”在他們接近航站大樓時,瓊斯說。“你一點也沒改變,知道嗎?你還是肯聽彆人講話。”“我必須傾聽下屬的意見,羅恩。一個人不可能無所不知。”“我跟你說,並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我可以再給你一個建議。”“不讓他出海?”“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我會這麼乾。”瓊斯推開車門。“我不喜歡潑冷水,艦長,說句行內話,他根本不適合我們這行。裡克斯可比不上你過去當艇長的時候。”過去。曼庫索心想,瓊斯真不會說話,但這是事實。指揮一艘潛艇比擔任艦隊指揮官要容易得多,也有趣得多。“你最好快一點,否則會誤了飛機。”曼庫索握著瓊斯的手說。“艦長,能為你效勞一向是我的榮幸。”曼庫索看著瓊斯走進候機大廳。瓊斯的建議一向有用,而且他越來越機靈了。可惜他不肯待在海軍裡謀求晉升的機會。準將心想,其實這樣說也不對。瓊斯是個當艇長的好料,但他不可能有機會。製度不容許。曼庫索的司機不用吩咐就把車子掉了個頭,曼庫索坐在後座上想自己的心事。海軍製度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他也是依照傳統,一步步晉升到艦長的,先到核動力學校受訓,然後在輪機室乾一陣子,最後才能擔任艦長職位。海軍裡有太多的工程人才,但缺乏領導人才。他已經完成了這個轉變過程,其他大部分人也一樣,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這樣的調整。按照傳統方法晉升的人實在太多了。他們隻會把其他人當作名冊上的數字,需要修理的設備,以及會接受命令的東西。他們用數字來代表人,因為了解數字比了解真正的人要容易多了。羅塞裡不是這樣的人,曼庫索也不是,但裡克斯是。那麼,我到底該怎麼辦?最重要的是,他沒有理由解除裡克斯的職務。要不是聽瓊斯也這麼說,他很可能會把這件事當作私人恩怨處理。但瓊斯是個很可靠的旁觀者。曼庫索心裡想著瓊斯告訴他的那些事,那些頻頻而來的請調報告,還有他從克拉格特那兒聽來的那些耐人尋味的話,這麼看來,那位副艇長的日子可真不好過。他已經被選定為艇長了,隻要裡克斯的評語對他稍有不利,他就會失去這個職位,即使如此,他對海軍還是忠心耿耿。海軍想了解真相,而他的職位又要求他對艇長保持忠誠,儘管克拉格特左右為難,但他還是儘力而為。接下來就該是他曼庫索的責任了。他是艦隊的指揮官,這些潛艇都要聽命於他,所有的艇長和船員也都是他的下屬。是他為這些艇長打分,難道不是嗎?但確有其事嗎?他所聽到的都是一些零碎的資料和巧合。萬一是瓊斯不喜歡那個家夥呢?萬一隻是因為裡克斯的運氣不好才出現了那麼多請調報告呢?不要萬一,抓住主題,曼庫索。他們付你薪水,就是要你做出艱難的決定。少尉和舵手的任務就容易得多,艇長一定知道該做些什麼。這就是海軍的清規戒律。曼庫索拿起車內的電話。“我要‘緬因’號的副艇長三十分鐘內到我辦公室來。”“是,長官,”他的傳令官答道。曼庫索閉上眼睛,在接下來的路程裡打了個盹。小睡一會最能幫他理清思路。這一招在“達拉斯”號上屢試不爽。卡茜想,醫院的夥食真難吃,哪怕是霍普金斯醫院的夥食也一樣難吃。一定有一所專門的學校在培訓醫院的廚子,課程就是扼殺學員的任何創新想法,順便徹底磨滅他們使用調料的技巧和對食物的認識……惟一保留下來的大概隻有果凍了。“伯尼,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卡茜,出什麼問題了?”從她臉上的表情和她說話的語氣,他已經知道了個大概。他滿懷同情地等卡茜回答。卡茜是個很自信的女人,她的確有理由自信。看來這件事一定讓她感到很難過。“是關於傑克的。”卡茜一下子冒出這麼一句,然後欲言又止。卡茜眼神中流露的痛苦讓凱茲感到她已經忍無可忍了。“你認為他……”“什麼?不是的,我是說,怎麼,你為什麼……?”“卡茜,我本不該告訴你,但你是我的好朋友,管他什麼清規戒律!聽著,上個禮拜有人來找我,問你和傑克的事。”這句話深深地傷害了她。“什麼意思?誰來找你?哪兒的?”“政府人員,也許是調查局的,卡茜,我很抱歉。他問我,你有沒有提到過家庭問題。這家夥在調查傑克,他想知道你跟我說過些什麼。”“那你怎麼說的?”“我告訴他,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卡茜,你的確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孤立,你有朋友。隻要我能效勞的,其實我們都一樣,大家都會儘力而為的。卡茜,你可是我們中的一員。你可能十分傷心,也可能十分尷尬,但是,卡茜,不要這樣想,這想法不對,而且很愚蠢,你明白嗎?”看到卡茜漂亮的藍眼睛裡充滿了淚水,凱茲真想把瑞安扔在手術台上,用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宰了他。“卡茜,獨自一人苦思冥想於事無補。朋友是乾什麼用的?你還有我們大家呢。”“伯尼,我就是不相信那件事,我無法相信。”“來吧,我們到辦公室去談,那兒比較隱蔽,反正今天的飯也不好吃。”凱茲帶著她離開餐廳,確信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倆。兩分鐘後,他們來到他的辦公室,他把房間裡惟一多餘的那張椅子上的一堆檔案移開,讓卡茜坐下。“他最近的舉止一直有點怪。”“你真的認為傑克有可能到處拈花惹草?”足足半分鐘,凱茲注意到卡茜猶豫不決的眼神慢慢變得肯定起來。“是的,有可能。”王八蛋!“你跟他談過嗎?”凱茲竭力讓自己的語調平緩而理智些,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氣憤。她現在需要一個朋友,一個能分擔彼此之間的痛苦的朋友。她搖了搖頭。“沒有,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你一定得和他談一談。”“是啊。”卡茜的聲音小得像蚊子一樣。“這件事不容易。要知道,”凱茲的聲音裡帶著溫柔和希望,“有可能壓根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很可能是個誤會。”但就連凱茲都不敢相信自己說的話。卡茜抬起頭看著他,她現在已是熱淚盈眶。“伯尼,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嗎?”“當然沒有!”凱茲幾乎大吼起來。“卡茜,這醫院裡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聽見嗎?不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絕對不是你的錯!”“伯尼,我想再生個孩子,我不想失去傑克!”“如果你真的這麼想,你就必須使他回心轉意。”“我沒有辦法!他不是,他不會……”她已經完全崩潰了。凱茲明白,此時此地憤怒是沒用的,應該把憤怒留在心裡,否認事實無益於解決問題,卡茜現在最需要的是朋友。“‘荷蘭人’,我們此次談話是非正式的。”克拉格特少校立刻充滿了戒心。“您說,準將。”“給我說說裡克斯艇長的事。”“長官,他可是我的上司。”“我知道,‘荷蘭人’,”曼庫索說,“可我是中隊司令,如果我屬下的艇長有問題,那麼我指揮的艦隊就有問題。這些潛艇每一艘都價值十億以上,我必須了解問題所在。你明白嗎,少校?”“是的,長官。”“說,這是命令!”克拉格特坐得筆直,快速說:“長官,他連如何帶一個三歲小孩上廁所都不會。他把屬下像機器人一樣對待。他的要求很高,但從不誇獎屬下,哪怕他們表現得再好。我在軍校受訓時,教官不是這樣教我當軍官的,可他不聽,長官。他不聽我的意見,不聽其他任何人的意見。好吧,就算他是指揮官,他是艇長,但聰明人是善於傾聽彆人的意見的。”“所以他的部下頻頻要求調動?”“是的,長官。他把魚雷軍官搞得灰溜溜的。我想這是艇長的錯。這名魚雷軍官有點創新精神,他掌管的武器井然有序,對部下的訓練也中規中矩,艇長卻不喜歡他的這套做法,把他訓了一頓。我提了一些不同意見,但艇長不聽。所以這名魚雷軍官就提出請調。艇長倒很高興能擠走他,就在請調書上簽字同意。”“你對裡克斯有信心嗎?”曼庫索問。“他在技術方麵相當優秀,在工程方麵也特彆在行,他就是不了解人,也不懂戰術。”“他告訴過我,他要證明他不是這樣的人。他辦得到嗎?”“長官,您現在所問的問題,已經超出我能夠回答的範圍。我不知道我是否有權利回答您的問題。”曼庫索知道克拉格特說得沒錯,但還是想逼他說出一點什麼。“你應該已經有資格當艇長了,克拉格特。你應該開始習慣做一些困難的決定。”“長官,您問他能辦得到嗎?是的,長官。我們的船狀況良好,船員的素質又高,他辦不到的事情,我們其他人可以幫他完成。”準將點頭同意,然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如果下次出海時發生了什麼問題,我要知道全部情況。我認為你是一位很好的艇長,有你這種副艇長是他的福氣,少校。”“長官,他不是個壞人。我聽說他是個好父親,而且對家人也很照顧。聽說他太太跟他的感情相當好。他隻是從來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彆人,也沒有人教他該如何當好一名軍官。除此之外,他很能乾。如果他能多顯現一點人性,他會成為一名真正優秀的軍官。”“你對這次作戰命令有把握嗎?”“要我們去追一艘‘鯊魚’級並跟蹤它,再加上安全距離的規定和適當的預防措施,我有把握。長官,我們的潛艇動靜很輕,沒什麼好擔心的。我隻是對華盛頓竟然會同意這件事,覺得有點意外,不過,那是官員們管的事。簡言之,任何人都可以指揮這艘船。裡克斯艇長也許不是十全十美,除非我們的潛艇破了大洞,誰都可能完成這次任務。”二級反應體被置於一級反應體的前麵。他們利用一個高六十五厘米、直徑十一厘米的金屬圓罐來放置鋰化合物,圓罐的體積相當於一枚一百零五毫米口徑大炮的炮彈大小,底部還有邊緣,可以被固定在正確的位置上。此外,圓罐底部還裝有一個彎曲的小管,準備連接氚氣儲藏槽。在圓罐外麵附著了很多用衰變鈾238製成的金屬片,弗羅姆覺得它們看起來像一塊塊又厚又黑的蘇打餅乾。當然,它們將最終成為等離子。圓罐下方是第一束“吸管”——連弗羅姆也開始借用這個詞了,當然它們不是吸管,它們的口徑和吸管也不一樣。每一百根吸管由輕薄的塑料襯套結成一束,每束長六十厘米,每根吸管的底部被轉了半圈,每一束就形成了一個螺旋形,樣子很像旋轉樓梯。設計的難點是如何將這些螺旋形緊密地結合起來,這看似小事一件,弗羅姆卻足足花了兩天時間才想出合適的方法。跟設計其他部分一樣,隻要這些吸管準確地製造出來,就可以準確地安裝在適當的位置。弗羅姆幾乎得意地笑起來。在卷尺、精密量具和專家雙眼的協助下,每個零件都已編好序號,這種注意細節的做法給戈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弗羅姆感到滿意之後,他們繼續工作。首先是發泡材料,每一塊都要切得跟設計要求完全一樣,然後裝進橢圓形的炸彈彈殼。現在的工作完全由弗羅姆和戈森親自操作。他們小心翼翼地將第一塊發泡材料裝進彈殼內的凸緣,接下來開始安裝吸管束,一次隻裝一束,要嚴絲合縫地貼在預定位置上。每進行一步,兩人都要停下來,檢查一次。弗羅姆和戈森兩人都會反反複複地檢查安裝情況,核對圖紙,每檢查一次,都要重新核對圖紙。博克和卡提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看著,這是他們見過的最無聊的事。“在美國和俄國,乾這種事的人一定會無聊死的,”博克悄悄地說。“也許吧。”“下一束,第三十六號,”弗羅姆說。“第三十六號,”戈森答道,檢查了吸管束上的三個標簽,“第三十六束。”“第三十六號,”弗羅姆看著吸管上的標簽,拿起吸管束,放進預定位置。卡提走近一看吸管束正好到位,絲毫不差。弗羅姆靈巧的雙手稍微移動了一下吸管束,讓吸管束上塑料滾鉤的裂口直接插進下方滾鉤的狹槽內。弗羅姆感到滿意之時,戈森正看著他。“位置正確,”這句話戈森今天已經說了不下一百次。“我同意,”弗羅姆說,然後兩人將吸管束牢牢地固定住。“和裝配槍支一樣,”卡提離開工作台,向博克耳語道。“不對。”博克搖了搖頭,“比那還糟,更像是裝配兒童玩具。”兩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笑了起來。“夠了!”弗羅姆怒道。“這是一項嚴肅的工作!我們需要安靜!下一束,第三十七號!”“第三十七號,”戈森一絲不苟地複述。博克和卡提一同走出了房間。“看女人生孩子也不會比這更惡心!”當走出房間後,卡提怒氣衝衝地說。博克點了一根香煙。“女人的動作也比他們快。”“那是,生孩子不需要技巧。”卡提又笑了起來。幽默過後,卡提的臉變得嚴肅起來。“真是可惜。”“是啊,很可惜。他們給我們乾得真不錯。什麼時候動手?”“很快。”卡提頓了頓。“博克,你在這個計劃裡扮演的角色很危險。”博克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將煙霧吐向寒冷的空氣。“這是我的計劃,我知道風險有多大。”“我不讚成自殺行動,”卡提沉默了一陣子說。“我也不讚成。這計劃很危險,但我還是想活下來。伊斯梅爾,如果想過安穩的日子,我們早就去坐辦公室了,這樣的話,我們永遠都不會碰麵。是危險和使命把我們結合在一起。我已經失去了妻子和女兒,但我沒有失去我的使命。當然,這不夠,然而我還是比大多數男人更充實。”博克抬頭看了看星空。“我常想到這一點,我的朋友。我們的行動會把世界變成什麼樣子呢?世界會更安全的。那些芸芸眾生想過安穩日子,我們的行動會讓他們開心的。他們對生活的不公感到忿忿不平,但沒有行動的勇氣。而我們是行動者,我們去冒風險,我們為他人的利益而犧牲自己。這就是我們的使命,我的朋友,現在再想改變主意,已經太晚了。”“博克,這種事對我來說比較簡單,我是個快死的人了。”“我知道。”他轉過頭看著他的朋友。“我們都是快死的人。你和我,我們都曾經欺騙過死神,但死神是最後的贏家。不過我們不會死在床上。你選擇了這條路,我也一樣,我們現在還有回頭路嗎?”“沒有,但麵對死亡是很困難的。”“沒錯。”博克將煙灰彈到地上。“我們至少還可以決定何時去死,但那些膽小的人卻不能。當他們選擇不反抗時,也就選擇了失去主宰的權利。這是他們的選擇。人可以成為命運的主人,也可以成為命運的奴隸。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博克帶著他的朋友回到房間。“我們已經做了我們的決定。”“第三十八束!”在他們走進房間時,弗羅姆正在下令。“第三十八束,”戈森複述道。“準將,找我有事?”“坐下,哈裡,有些事我們需要談一談。”“我已經讓我的屬下準備就緒,我們聲納組情緒高昂。”曼庫索看著裡克斯,心中不禁納悶,積極態度為什麼會變了樣呢?“你艇上的調動情況特彆頻繁,我有點擔心。”裡克斯毫無戒心地說:“有些人為了家庭請求調職,把那些心思不在船上的人強留下來,也沒什麼道理,隻是巧合而已,我從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你當然遇到過。“那麼船員的士氣呢?”曼庫索接著問。“您已經看了演習和考核的結果,那很能說明問題,”裡克斯答道。聰明的混蛋。“好吧,那我就直說了,聽說你和瓊斯博士之間有點衝突。”“那又怎樣?”“我跟他談了談。”“我們這是正式談話嗎?”“要是你願意,就當是非正式的,哈裡。”“好的,瓊斯是個相當優秀的技術人員,但他似乎忘記了,離開海軍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小軍士。他要想和我平起平坐,最好先拿出點成績來。”“他可是加州工學院的物理學博士,哈裡。”裡克斯顯得一臉迷茫。“那又怎麼樣?”“他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也是我遇到過的最優秀的軍士。”“那很好,如果軍士和軍官一樣聰明,我們多給他加薪。”這句話裡的傲慢態度讓曼庫索十分生氣。“艇長,當我還是‘達拉斯’號的艇長時,瓊斯每次提出的意見,我都會耐心傾聽。假如命運稍有改變的話,他現在早就是副艇長了,而且可以擔任一艘攻擊潛艇的艇長。瓊斯本來能成為一名出色的艇長。”裡克斯可不理會這些。“但我們永遠都無法確定,不是嗎?我一直認為,有些人有資格當艇長,但當不上,於是隻好找借口。我不否認他是很好的技術人員。他把我的聲納人員訓練得很好,我也很感激他,不過我們也不能小題大做。海軍裡有很多技術人才,承包商更多。”曼庫索知道,這樣談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該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時候了。“聽著,哈裡,我聽到一些傳言,說你船上士氣低落,我又看到那麼多請調報告,這說明船上可能出了問題。所以,我到處調查了解,結果證實了我的猜測。不管你知不知道,問題就出在你身上。”“長官,這完全是胡扯。這就像戒酒顧問那樣令人討厭,沒有酗酒問題的人直截了當地說他們沒有酗酒的問題,而戒酒顧問會說否認問題的存在恰恰是有問題的先兆。這是一種拐彎抹角的說法。如果我船上有士氣低落的問題,在演習裡就會暴露出來,但是沒有。您可以去看看我的服役記錄。我這一輩子都在指揮潛艇。自從我穿上海軍軍服,各方麵的表現一直名列前茅。就算我的作風和彆人不一樣,我不會拍馬屁,也不會拉關係。我嚴格要求下屬,而且我也做到了。隻要您能找到我指揮失誤的證據,一切聽憑您處理。但在您找到證據之前,長官,我的記錄還是優良,我並不打算改寫自己的記錄。”身為美國海軍準將的巴托洛梅奧·維托·曼庫索沒有從椅子上跳起來,完全是因99csw.為他的西西裡傳統已經被美國生活衝淡了,脾氣也比以前溫和了許多。他知道,要是在自己的老家,他的曾祖父可能早就用槍在裡克斯的前胸崩了一個大洞。曼庫索麵無表情,但心裡決定撤裡克斯的職。他是準將,有權這麼做,他手下有很多艇長,但隻有兩三個人能夠晉升到將級,而裡克斯的排名不會高於第四。這可能不太公平,曼庫索在稍微冷靜下來後對自己說這個決定是正確的,這個人不能被委以比現職更高的職務。再說,他能升到現在這個職位,已經夠可以的了。要處置他,應該不難。裡克斯在十四名艇長中排名第四,他可能會大聲抗議,但曼庫索會簡簡單單地說,抱歉,哈裡——我沒有說你的壞話,隻是安迪、比爾、查克的表現比你好一點,你的運氣不好,被編在一個優秀艇長紮堆的艦隊,哈裡。我必須做出公平的決定,他們的表現其實隻比你略微好一點而已。裡克斯現在才明白,自己的話過分了,海軍裡根本沒有什麼“不寫入記錄”的談話。他當麵反駁的是艦隊指揮官,是晉升迅速而且深受國防部和作戰處賞識的指揮官。“長官,我為我剛才的話道歉。我不喜歡被彆人潑冷水,尤其當他們——”曼庫索微笑著打斷了裡克斯的話。“沒關係,哈裡。我們意大利人也是愛衝動的。”太晚了,哈裡……“您說得沒錯。我會考慮您說過的話。再說,如果我遇上‘鯊魚’級潛艇,我會讓您看到弟兄們的能力。”現在才說“弟兄們”,有點太晚了,小子!但曼庫索必須給他一個機會。雖然機會不大,但起碼是個機會。如果能出現奇跡,他或許會重新考慮的。曼庫索告訴自己,要是這個傲慢的小渾蛋在國慶日的遊行隊伍通過基地大門時,跪在那裡求我,我或許會重新考慮的。“這種談話誰都會覺得不舒服,”艦隊指揮官說。裡克斯將來最多隻能升到技術軍官,也許他會乾得不錯,但曼庫索要把他弄出艦隊。再說,作為上校退伍,也挺光榮的,不是嗎?當然對於好人而言就不能這麼說了。“沒有其他情況嗎?”戈洛夫科問。“一點都沒有,”上校答道。“那我們的人呢?”“兩天前我去看了他的遺孀,我告訴她,她丈夫已經死了,而且我們無法找到屍體。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實在難以接受。看到她可愛的臉上掛滿淚水,真令人難過,”上校平靜地報告說。“補償金和其他安排呢?”“我已經在安排了。”“很好,那些可惡的官僚不關心任何人或任何事,要是有問題,就來告訴我。”“關於技術情報,我沒什麼要報告的,”上校繼續說,“你們可以在其他方麵繼續跟蹤嗎?”“我們正在他們的國防部裡重建一個間諜網。初步看來沒什麼新的情況,隻是德國不想承擔原東德這個沉重包袱,”戈洛夫科說,“我們也聽到一點風聲,美國和英國的情報網也在調查相同的事,且滿意而歸。”“我認為這不太可能,美國人和英國人十分關注德國的核武器。”“不錯,我們會繼續查的,但恐怕找不到什麼跡象。我覺得這一切根本就沒有意義。”“如果是這樣的話,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我們的人為什麼會被殺呢?”“我們還不能肯定,該死的!”“是的,我猜他們可能正在替阿根廷人工作。”“上校,彆忘了你的身份!”“我沒忘。但我知道,有人大費周章地暗殺情報官,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我們查不到任何東西!至少有三個國家的情報機構都在調查此事,我們的人還在阿根廷調查呢。”“哦,是的,是古巴人嗎?”“沒錯,那是他們的責任區,我們現在幾乎指望不上他們了。”上校閉上了眼睛心想,克格勃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可我還是認為我們應該繼續追查。”“我會把你的建議寫在記錄上,行動還沒結束呢。”上校離開之後,戈洛夫科心裡暗暗想著他現在能做的事情,他到底有什麼新的線索,他不知道。他派了很多人出去尋找線索,但還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悲慘的職業,簡直和警察差不多。馬文·拉塞爾心裡一遍遍溫習著自己的任務。阿拉伯人真是慷慨的民族。他帶過去的錢幾乎一分未動。他提出用他的錢,但卡提不同意。他的手提箱裡裝滿了二十元和五十元麵額的鈔票,總共有四萬美金。在美國安頓下來以後,他可以從一家英國銀行直接轉賬到他的美國賬戶裡。他的任務很簡單,首先,他要為自己和其他人弄到身份證明文件。這是小菜一碟。其次,隻要有適當的設備,偽造駕照也不難。他準備用現金來購買這些設備。再次,他還得給這些設備找一個安全的隱蔽所。可他為什麼先預訂旅館,而不是直接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呢?他們這些人就喜歡把事情複雜化。前往機場途中,他在一家裁縫店停了一天。貝魯特處在交戰狀態,但日常生活還是照過不誤。在他搭乘英航客機前往希思羅機場之前,他已經把自己打扮得相當體麵了。他定做了三套高級西裝,其中兩套放在了行李裡,他剪了一個保守的發型,還買了一雙略微夾腳但價格昂貴的皮鞋。“想看雜誌嗎,先生?”空中小姐問。“謝謝。”拉塞爾微笑道。“您是美國人嗎?”“沒錯,回國看看。”“在黎巴嫩生活一定不容易。”“是啊,有點刺激。”“想喝點兒什麼?”“啤酒。”拉塞爾說。他還學會商人說話的腔調。飛機上的乘客還不滿三分之一,看來這位空中小姐似乎對他有點意思。拉塞爾心想,可能是因為自己古銅色的皮膚太迷人了。“您的啤酒,先生。您會在倫敦待很久嗎?”“恐怕不會,我要直接轉機到芝加哥,中間隻有兩個小時。”“太可惜了。”她看起來甚至還有點惋惜。拉塞爾想,這些英國人也不錯,和阿拉伯人一樣好客。最後一束吸管當地時間淩晨三點才裝好。弗羅姆絲毫也沒有放鬆關注細節的習慣。他檢查最後一束吸管時和檢查第一束時一樣一絲不苟,直到滿意為止。完成之後,他站起身來,伸了一下懶腰。“終於完了!”“是啊,曼弗雷德。”“明天這時候,我們就可以完成組裝工作了。剩下的工序都很簡單,用不了十四個小時就可以完成。”“既然如此,我們去睡一會兒。”戈森出門時向卡提使了一個眼色。卡提看著他們離去,然後走到警衛身旁問:“艾哈邁德在哪裡?”“他去看醫生了,你忘了嗎?”“哦,他什麼時候回來?”“明天,也許後天,我不太確定。”“很好,我們很快會給你們布置一項特殊任務。”警衛看著戈森和弗羅姆走了出去,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問:“你要我們在哪裡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