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夫登上早上的協和飛機航班。他以前還從未搭乘過協和型飛機,他發現這種飛機的內部很擠,儘管座位間伸腿的空間還是可以的。他舒舒服服地坐進4C座位。與此同時,在機場的另一個登機口,比爾·亨裡克森坐在一架美國DC-10飛機的頭等艙裡,準備飛到洛杉磯去。威廉·亨裡克森,德米特裡·阿爾卡季耶維奇·波波夫坐在飛機裡正在想這個人。先前,聯邦調查局人質救援小組的一員,一名反恐專家;現在,一家國際安全谘詢公司的總裁,正在啟程前往澳大利亞的途中,為的是謀取下一屆奧運會的谘詢合同……那又怎麼和他,波波夫,為約翰·布賴特林的地平線公司在做的那件事情扯到一起的呢?嚴格地說,他到底在乾什麼——更確切地說,他在為哪一個想法服務?什麼任務?毫無疑問,他們支付給他的是一流的報酬——在晚餐桌上他甚至都沒有提出過錢的問題,因為他有把握,隻要他開口,不管多少他都會得到。他考慮之中的金額是二十五萬美元,僅此一趟任務,儘管除了不得不在英國的交通中靠左側駕駛汽車外,這趟任務幾無危險可言。就二十五萬美元嗎?或許還可以開高一些,波波夫心中想。畢竟,這件事對他們似乎極為重要。一個是製造恐怖任務的專家,而一個是反恐怖的專家,他們是怎麼扯在同一個計劃之中的呢?他發現了有一個新的國際反恐組織存在,他們如此迅速地就抓住了他的發現不放,為什麼?這對他們很重要——但是,為什麼?他們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他搖了搖腦袋。他算精明了,但是仍然理不出一點頭緒來。所以,他想知道,而且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過。再一次,這種不知情使他擔憂。擔憂嗎?是的,他現在是憂心忡忡。克格勃是從來不鼓勵好奇心的,但是即便如此,他們也知道,你必須讓你的情報人員知道一些情況,所以在下達任務的命令時,他們通常總會附帶上某種類型的說明——至少,在當時他始終都知道,他是在為他的國家的利益服務。不管他搜集到的是什麼情報,不管他招募到的是哪一國家的外國國民,其目的全都在於使他的國家更加安全,更加有知識,更加強大。他們整個事業的失敗並非他的過錯。克格勃從未有負於它的國家。反而是國家有負於它的克格勃。他曾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情報機構的一份子,他至今仍然為它的能力以及他自己的能力而感到驕傲。但是,他不清楚他現在所在做的是什麼事情。按理,他的工作應該就是搜集情報,這對他來說可謂輕車熟路,做來得心應手,但他至今依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昨天晚上他在餐桌上獲悉的那些事隻不過開啟了通向另一個秘密的又一扇門。它似乎與某些好萊塢的陰謀電影或某些偵探極為相似,他迄今仍未能探究出它們的最終結局。當然,錢他還是要拿的,任務他還是要完成的,但當飛機在跑道上加速飛馳,迎著初升的太陽起飛,往倫敦希思羅機場飛去時,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不安了,這種感覺並非一種令人愉快的感覺。“有任何進展嗎,比爾?”托尼的身體往椅背上靠了回去。“還不太多。西班牙人已經確定這些恐怖分子中的兩個是巴斯克分裂分子,法國人認為,他們已經有了公園裡的它的另一個公民的線索,不過也就這一些了。我想,我們倒可以試試向卡洛斯問一些情況,但是我十分懷疑他會願意合作——甚至首先一點,誰就能保證他認識這些混蛋?”“確實如此,”克拉克坐了下來。“你知道,丁說的沒錯。這些事情出現一次或許是意料之中的,但是,在我們來到這裡以後的這短短時間內就出現了三次,這似乎太多了些。很可能,或多或少是有人放他們出來滋事的,你看呢,比爾?”“我想有這種可能,但是,誰會去乾這事——他為什麼要乾這事?”托尼問。“慢慢來。還是先回到‘誰’的問題。誰有這種能力?”“早在七八十年代就能接近他們的某個人——那就意味著某個運動內部的很核心的人,或者某個從運動外部控製他們和‘影響’他們的人。那樣的話,他就意味著是一個克格勃類型的人。從概念上看,這個家夥該是他們認識的,有與他們聯係的手段,因此才有能力激活他們。”“所有這三組人馬都有強烈的意識形態的……”“那正是與他們聯係的人必定是前——或者,也許現役的——克格勃的道理所在。他必定是某一個他們信得過的人——何止信得過,一個擁有他們所承認和尊重的權威的人。”托尼停頓一下喝了點茶。“那就必定意味著他是一個情報官員,或許還是過去與他們共事過的職位相當高的一個,某個負責與他們接頭聯係,為他們安排在前東歐集團接受培訓和獲得援助的人。”“德國人、捷克人,還是俄國人?”“俄國人,”托尼說。“還記得嗎,克格勃隻允許東歐集團的其他成員國嚴格按照它的指示向他們提供支持——這種靠邊站性質的格局始終就隻是隔著一層薄紙的公開秘密,約翰。它更多的是為了他們自己的舒服,而不是為了任何其他人。不是為了所謂的‘進步分子’,以及所有的那種屁話。他們通常都是在莫斯科以外的地方接受培訓,隨後在東歐的幾個安全藏匿所安營紮寨,主要是東德。民主德國垮台之後,我們從前民主德國的國家安全部接收到大量的材料。我有一些同事目前正在世紀大樓(tury House,位於倫敦,英國軍情六處總部所在地。)研究這些情報。那需要花一些時間。不幸的是,這些資料從未被計算機化過,甚至都未很好地建立過相互之間的參照指南。資金的問題,”托尼解釋說。“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克格勃?見鬼,我都和戈洛夫科見過麵了。”托尼並不知道那件事。“你在開玩笑吧。”“你有何感想,丁和我是在俄國人外衣的掩蓋下才這麼快就進入伊朗的?你以為中情局那麼快就能搞成一次行動嗎?我希望如此,比爾。不,那都是戈洛夫科安排的,我們飛過去以前就在他的辦公室裡。”“那好,假如你能的話,為何不作一試?”“我將不得不先取得蘭利的授權。”“謝爾蓋真的會合作?”“吃不準,”約翰承認。“最多花點錢而已。但是,在我做這樣一件事情之前,我必須很清楚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它不可能是一次釣魚遠足吧。它必須目的明確。”“我可以查查一個與他們共事過的情報官員,看看我們手裡會拿得出什麼樣的名字來……問題是,它不會是真名,是嗎?”克拉克點點頭。“或許不會。你知道,我們必須做出更大的努力,在這些人中活捉一個。要向死人盤問就有點不好辦了。”“不過,那種機會尚未出現。”托尼指出。“也許是的,”克拉克心想。而且即使你逮到了一個活口,又有誰能保證他知道你想要的情況?但是,你總得要有一個可以開始下手之處。“伯爾尼是一次銀行搶劫案,維也納是一次綁架未遂案,據奧斯特曼先生說,他們謀取的是某個並不存在的東西——內部人員進入國際交易係統的計算機私人密碼。最近的這一次則差不多是七十年代某個事件的直接翻版。”“好的,三次中有兩次與錢有關,”克拉克同意他的分析。“但是,那兩次事件中的恐怖分子應該都與意識形態有關,對嗎?”“正確。”“為什麼會對錢感興趣?在第一個案子中,好吧,也許它是一樁徹頭徹尾的搶劫案。但第二個案子就比較複雜了——嗯,既複雜又愚蠢,因為他們想要得到某件並不存在的東西,但作為意識形態類的作案者,他們並不會知道。比爾,是有人告訴他們去找的。他們自身並非那次事件的發起人,對嗎?”“我同意,你的猜測是有可能的,”情報老手托尼說。“或許,可能性還極大。”“所以,在那個案子中,我們碰到了兩個意識形態恐怖主義的作案者,技術上他們都相當能乾利索,但他們謀取的卻是某個並不真正存在的東西。行動聰明而目標愚蠢,它們的合二為一就好像在向我們大聲疾呼些什麼,你說是嗎?”“不過,‘世界樂園’的事又怎麼解釋?”克拉克聳了聳肩。“也許卡洛斯知道一些他們需要知道的事情。也許他有什麼東西秘藏於某地,他們想要得到,或者是情報,或者是聯絡密碼,也許甚至就是現金——什麼可能都有,你說對嗎?”“我想卡洛斯不可能被說服與我們合作。”克拉克惱怒地哼了哼。“該死的臭婊子。”“我所能做的是跟軍情五處的人也去談談。或許這個俄國的影子人物過去跟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有過合作。讓我去四處打探一下,約翰。”“好的,比爾,我去跟蘭利方麵好好商量一下。”克拉克說完起身,漫步走出房間,向他自己的辦公室走回去,腦子還一個勁地在思索,他到底必須弄清什麼之後才能有利行動。波波夫的開頭並不順,他覺得很好笑,差一點就笑了出來。當他走到他租來的車前時,他打開的是它的左車門,而不是右車門。但是,就利用將行李裝進車後的trunk(美國英語,行李廂。),噢,是boot(英國英語,行李廂。)的短短幾秒鐘時間,他將自己調整過來了,並通過駕駛員一側的車門坐進車裡。在駕駛座裡,他打開在航站樓裡購買的地圖冊,然後就開車離開希思羅機場的四號航站樓,駛上開往赫裡福德的公路。“那麼,這玩意兒是怎麼工作的呢,蒂姆?”努南移開自己的手,但儀器的指針仍然牢牢地指向查韋斯。“媽的,真是靈光。它應該跟蹤的是人的心臟所產生的電磁場。它是一種獨特的低頻信號……甚至不會被猩猩和動物心臟的電磁場所迷惑……”那個玩意兒看上去就像三十年代科幻電影中的一支射線槍,它的前部有一根細細的天線突出,它的下部有一個手槍的握把。它支在一顆無磨擦的軸承上,因接收到的信號的吸引而旋轉。努南離開查韋斯和科溫頓,向牆邊移動過去。有一個秘書小姐就坐在……那裡。儀器鎖定到她身上了。他繼續在走,但儀器始終就指著她了,儘管有一堵沒有窗戶的牆相隔在中間。“它真像一根占卜杖,”彼得感歎說,聲音中的驚歎之情絕非一般。“就像找水的……”“確實看上去像那麼回事,你們說是嗎?媽的,怪不得陸軍巴望得到這寶貝玩意兒。擔驚受怕遭人伏擊的日子從此就不再會有了。他們就是埋伏在地下,隱藏在樹後,躲在雨中,這個玩意兒應該都能發現——無論何時何地,這個東西都會把他們一個個找出來。”那個玩意兒引起了查韋斯的思索。他特彆想到了許多年以前他在哥倫比亞的一次行動,他走在前麵做前哨,走在草叢中戰戰兢兢,眼睛和耳朵都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唯恐可能有對他的十人小分隊不懷好意的人潛伏在那裡。現在,這個玩意兒把他在第七輕騎師所學到的全部技能都代替掉了。作為一種防禦工具,它可以使刺客因此失業。作為一種進攻工具,它能夠告訴你壞蛋躲在哪裡,比你的肉眼和耳朵提前了許多,使你能前進到離他們足夠近的地方,去……“它的用途是什麼——我的意思是,製造商是怎麼說的?”“搜尋和拯救——失火大樓裡救火的消防隊員,雪崩的受害者,以及其他許多方麵。丁,作為一種反入侵者的工具,這個小東西將是難以逾越的。在布拉格堡他們已經把它玩了幾個星期了。三角洲部隊的人都愛上它了。雖然它還不太好使,還不能告訴你距離,但是他們必須再做的努力無非就是改進天線,提高增益,然後把探測器中的兩個與全球定位係統連起來,形成一個三角形……這個東西最終能達到的測量距離尚未確定。他們說,它能鎖定五百米距離上的一個人。”“我的老天,”科溫頓驚呼起來。但是,這台儀器看上去仍然像是某種類型的代價不菲的小男孩的玩具。“它對我們有什麼用處?它並不能區彆人質和恐怖分子,”查韋斯指出。“丁,你永遠不會知道什麼時候就有用了,不是嗎?毫無疑問,它能告訴你,哪裡沒有壞人,”努南向他指出。他玩這個東西已經有一天了,已經摸到了一點怎麼有效地使用它的門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並沒有覺得像一個得到一件新玩具的小男孩那樣的興奮,不過後來他發現,這個玩意兒是如此新奇和出人意料,他才覺得它本該就是放在一棵張燈結彩的聖誕樹下送來的。“棕色牡馬”就是他入住的那家汽車旅館隔壁的那家酒館的名字。它離開赫裡福德基地的大門僅半公裡的距離,所以似乎是開始他的工作的一個不錯的地點,當然,有一杯啤酒助興更好。波波夫要了一品脫吉尼斯啤酒,邊喝邊打量起酒館內的情況來。酒館裡有一台電視機開著,正在播出一場足球比賽,是實況還是錄像,此刻他還無法分清。球賽是在曼聯隊和從北方來的蘇格蘭流浪者隊之間進行的,結果他發現,酒吧顧客,還有吧台服務員的眼球,都被比賽吸引過去了。波波夫也跟著看起電視來,一邊喝著他的一品脫啤酒,一邊留意著室內各處的閒談。他並不缺乏耐心,他是受過這方麵的專業訓練的,而且從經驗中他也已學到,在情報這一行中耐心往往會有好報,尤其在目前這樣一種文化中。在這裡,人們每個晚上都必去固定的酒館與朋友閒聊,而他波波夫的聽力更是非同尋常的好。在波波夫差不多要他的第二品脫啤酒時,球賽以一比一的平局結束了。“打平了,該死的平局,”酒吧台上坐在波波夫隔壁的一個人說。“那隻是你的一場體育比賽,湯米。至少,馬路那頭的那些小夥子從來就不打平手,絕對保證從來不輸。”“那些美國佬還行嗎,弗蘭克?”“一群好樣的,那一批人,非常有禮貌。今天我不得不到他們中的一家去修水槽。那家的女主人真的客氣極了,還要付小費給我。真是不可思議的人,美國人。想想,不管做什麼事,他都得給你錢。”那名管道工把杯中的啤酒一飲而儘,然後又要了一品脫。“你在基地工作?”波波夫問他。“對,已在那兒工作十二年了,修理管道什麼的。”“真是一群好男兒,那些特彆空勤團的人。他們收拾愛爾蘭共和軍的那個利索勁兒真叫人暢快,”那個俄國人主動搭訕上去,並儘其所能用純正的英國藍領的口音說話。“那倒一點不虛,他們就是那樣的,”管道工表示讚同。“那麼說,現在還有一些美國人也駐紮在裡麵,呃?”“是的,大約十個,還要加上他們的家屬。”他說著笑了起來。“上星期,其中的一位太太開的車差點把我撞死,她左右顛倒在馬路上開錯了道。你在這一帶活動時一定得小心,特彆在你開車時。”“我或許還認識他們中的一個人,我想,一個名叫克拉克的人,”波波夫主動出擊,他多少是冒了一點風險的。“哦?他是他們的頭。他太太在本地的一家醫院裡當護士。我還從未碰到過他們,但他們說,他是一個非常嚴肅的男子漢——要指揮那麼一群人,也必須如此。那些人是我見到過的最令人望而生畏的人,是你走在一條黑洞洞的胡同裡時不希望撞見的那種人——當然,他們是非常有禮貌的,但你隻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了。他們成天都在外麵訓練,奔跑跳躍等等的,保持身手的輕健,練習武器的使用,看上去危險之極,活脫就是一群猛獅。”“他們參與了上星期在西班牙的攤牌了嗎?”“不過,那種事他們跟我們是絕口不提的,明白嗎,但是——那人微微一笑——就在出事的當天,我看到有一架大力神運輸機從那裡的簡易機場飛出去。那天直到深夜,他們才回到他們的俱樂部裡,安迪告訴我。他們個個看上去興衝衝很得意的樣子,他說。好樣的小夥子,把那些恐怖分子都收拾了。”“哦,是的。哪門子的畜生連一個有病的孩子也要殺。狗娘養的,”波波夫繼續演戲。“是啊,對極了。我真希望能親眼見到他們。跟我一起工作的木匠,喬治·威爾頓,經常看到他們練習槍法。喬治說,他們就像是從電影中走出來的,都身懷魔術似的,他說。”“你當過兵嗎?”“很久以前了。在女王團,升到下士。那也是我所以會得到這份工作的道理。”他喝了一口啤酒,這時電視也轉為播出板球比賽了,對此項運動,波波夫完全是一張白紙。“你呢?”波波夫搖搖頭。“沒有,從來沒有。想過,但最後還是決定不去。”“不錯的生活經曆,真的,不管怎樣,就幾年的時間而已,”那個管道工說,同時伸手去拿酒吧的免費花生。波波夫喝乾了杯中的啤酒,結賬後就離開了。今天晚上,他的收獲頗豐,但是他不想把好運一下子都用光了。那麼說,約翰·克拉克的太太是本地醫院的一名護士了,呃?他一定要將它查個明白。“是呀,帕齊,是我乾的,”丁告訴他妻子,他正在一份晚了幾個小時的晨報。關於“世界樂園”的新聞報道仍然占據著報紙的頭版位置,雖然這一次已經落到下麵半個版麵上了。他發現,幸運得很,媒體中還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彩虹”的蛛絲馬跡。記者們買到的是關於訓練精良的西班牙國民衛隊特彆行動組的新聞。“丁,我——嗯,你知道,我——”“是呀,寶貝兒,我知道。你是醫生,治病救人是你的職責。我的也一樣,還記得嗎?他們在那裡麵扣留了三十餘名兒童,他們殺害了一名兒童……我沒有告訴你。在他們乾那事的時候,我離開他們還不到一百英尺的距離。我是看著那個小姑娘死的,帕齊。我有生以來所看到過的最該死可怕的事情,但我卻該死的不能做任何事情去製止它。”他陰鬱地說。他還將為此有好幾個星期擺脫不了噩夢的糾纏,查韋斯知道。“哦?”她轉過頭來,“為什麼?”“因為我們沒有——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能,因為裡麵另外還有一群歹徒正用槍對著他們,我們剛剛趕到那裡,還沒有作好打擊歹徒的準備,而他們卻想對我們表明,他們是多麼的正兒八經,是鐵了心不回頭了——我想,那種人就是那樣來表示他們的決心的。他們殺害一個人質,以便讓我們知道他們有多麼強硬。”丁放下報紙,但念頭仍在那件事上。甚至在美國陸軍教會他軍人的準則之前,他就一直是在一種特定的榮譽準則的熏陶下長大的:你決不,永不傷害一個無辜之人。你一旦犯下這樣的行為,你就將永遠地被驅逐,被人們詛咒為一個謀殺者,不再可以得到救贖,不配再穿軍裝和接受軍禮了。但是,這些恐怖分子卻似乎津津樂道於此。他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已經讀過保羅·貝洛的所有書籍了,但不知何故仍然未能悟出這其中的玄機。儘管他聰明智慧,他的思想就是不能做出那個思維的跳躍。是呀,也許對於這些人,你真正需要知道的就是如何使武器擊中目標。那一招始終是管用的,不是嗎?“他們怎麼啦?”“見鬼,寶貝兒,我也不知道。貝洛博士說,他們中了他們的信仰之毒有如此之深,甚至已達到可使他們離開人性的地步了,但是,我——我就是不理解。我無法想象自己去做那樣的事。好吧,毫無疑問,我已經對人開槍下過手了,但那決不是為了刺激快樂,也決不是為了抽象的思想。它決不會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它是為了我的社會所說的某件重要的事情,或者是因為有人違反了我們人人都應該遵守的法律。它並不令人愉快,它並不好玩有趣,但它很重要,那正是我們所以為之的道理。你爸爸也是一樣。”“你真的像爸爸一樣了。”帕齊·查韋斯醫生感慨地說。“他是一個大好人。他給我很大的幫助,我們在戰場上一起度過了一些有意思的時光。他精明乾練,勝過我在中情局認識的所有人——噢,也許瑪麗·帕特知道。她是真正理解的,雖然她有點像女牛仔。”“誰?瑪麗是誰?”“瑪麗·帕特裡夏·福利。她是副局長,在局裡主管外勤特工。了不起的女性,現在才四十五六歲,是一個真正懂行的人。一個好上司,很關照我們這些工蜂。”“你仍是中情局的人嗎,丁?”帕齊·克拉克·查韋斯問。“技術上說,是的。”她的丈夫點頭肯定。“我吃不準這條行政管理的鎖鏈是怎麼連接的,但隻要還在繼續開給我支票——”他微微一笑——“我就不準備去操那份心。怎麼樣,醫院裡的日子好嗎?”“嗯,媽乾得還不錯。在急診室她現在是她那個班頭的護士長了。下星期,我也正好要輪換到急診室去上班了。”“孩子生得夠多的了?”丁問太太。“今年就隻再生一個了,多明戈,”帕齊拍著自己的肚皮回答說。“必須馬上去上孕婦課了,猜想你也會去的。”“親愛的,我會去的,”他保證。“我不會讓你懷著我的孩子,又得不到我的幫助的。”“爸爸以前從來沒有去過。我想,當時也不允許。產前準備在那時還不流行嘛。”“到了那種時候,誰還有心思去看雜誌?”查韋斯搖著頭說。“我想,是時代變了,不是嗎?寶貝兒,我會去的,除非有哪個恐怖主義的蠢貨又把我們拉了出去,不過那時他倒最好要小心一些了,因為如果發生那種事,本人會真正的被惹火的。”“我知道我能信得過你。”她在他身邊坐下,與往常一樣,他把她的手握在手中親吻。“男孩還是女孩?”“沒有做過超聲波,還記得嗎?假如是男孩的話——”“他將成為一名特工,就像他父親和外祖父一樣,”丁說,刹那間他的雙眼閃出了亮光。“我們從很小起就教他各種語言。”“假如他想做彆的什麼工作呢?”“他不會的,”查韋斯向她擔保說。“他會明白他的祖上都是多麼優秀的男子漢,所以他會有效仿他們的願望的。這是拉丁美洲人的一個特性,寶貝。”他微笑著給了她一個吻。“跟著你父親光榮的腳步走吧。”他不能說出的是,他自己就沒有跟著父親的腳步走。他的父親在他的年齡還太幼小時就離開了人世,所以不可能給兒子留下明顯的印記。不過這樣也好。多明戈的父親,埃斯特班·查韋斯是開卡車送貨的。太單調了,多明戈心想。“那麼愛爾蘭人呢?我想它也有他們的‘特性’。”“差不多一樣的,”查韋斯開口笑道。“那就是為什麼在聯邦調查局裡會有這麼多愛爾蘭人的道理。”“還記得比爾·亨裡克森嗎?”奧古斯塔·沃納問丹·默裡。“以前是你的人質救援小組的部下,有點怪,不是嗎?”“是呀,他卷進環境問題裡去了,卷得很深,去搞什麼討回樹木之類的種種荒唐事情,但是,他是匡蒂科的一把好手。他在‘彩虹’問題上狠狠地將了我一軍。”“哦?”聯邦調查局局長抬起頭來,一聽到那個代碼,他的注意力立馬集中起來了。“在西班牙,他們使用的是空軍的一架直升飛機。媒體倒還沒有留意到它,但如果有人願意去留意它的話,它就在錄像帶上了。比爾說那並非真正高明的做法。他說的有點道理。”“也許吧,”聯邦調查局局長承認。“但是,務實地說——”“我知道,丹,是存在那些實際的問題的,但它也的確是一個大問題。”“是呀,不過,克拉克正在考慮也許該讓‘彩虹’曝一點光了。他告訴我,是他下麵的一個人提出來的。如果你想阻遏恐怖主義,你也許會希望有風聲放出去,城裡來了新的警察局長,他說。不管怎樣,他還沒有做出是否要向局裡正式推薦的決定,但是顯然,他正在廣泛征求意見。”“有意思,”格斯·沃納說。“我能夠理解其含義,特彆是在三次成功的行動之後。嘿,假如我也是那些白癡中的一個的話,我是會三思而行的,免得觸犯老天發怒,招來殺身之禍。不過,他們不是像正常人一樣思維的,是嗎?”“不完全一樣,但是,威懾就是威懾。約翰現在使我考慮起這個問題來了。我們也許可以在幾個層次上把這個情報透露出去,讓風聲傳出去說,現在有一支秘密的跨國反恐隊伍在行動。”默裡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並不是使他們由黑變白,而是也許由黑變灰。”“中情局會說什麼?”沃納問。“或許就是不,後麵還要加上一個驚歎號,”聯邦調查局局長承認。“但是,如我所說,約翰使我有一點考慮起這個問題來了。”“我能明白他的意思,丹。如果全世界都知道它了,也許人們就會三思而行,不過然後人們就會開始提問題了,記者們也會跟著出現,也許不消多久,你就會看到一張張人臉登上了《今日美國》的頭版,一起登上報紙的還有說他們如何搞砸了一次任務的文章,儘管寫文章的是某個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把子彈盒正確裝到槍上去的人。”“在英國,他們能給新聞下達國防機密通知(D-Notice,英國政府下達給新聞界要求不發表某些消息的通知。),”默裡提醒他。“至少他們不會讓地方報紙刊登的。”“很好,那麼它們就會出現在《華盛頓郵報》上,沒有人讀那份報紙,對吧?”沃納狠狠地說。他很清楚在他作為指揮官任期屆滿之後,聯邦調查局的人質救援小組在韋科和紅寶石嶺事件(Wad Ruby Ridge,發生在一九九〇年代美國的兩起流血和恐怖事件。一九九三年二月,美國政府對得州韋科的邪教武裝組織發起進攻,死亡七十四人。一九九二年美聯邦調查局的狙擊手在紅寶石嶺開槍打死一婦女。)中所陷入的麻煩。在那兩個案例中,媒體都對事件作出了歪曲的報道——一如既往,他想,但是,那就是你所要麵對的媒體。“知道‘彩虹’秘密的有多少人?”“大約一百人……作為一個黑單位,知道的已夠多的了。我的意思是,就我們所知,他們的秘密尚未被揭穿,但是——”“但是,如亨裡克森所言,任何了解休伊式直升機和‘夜鷹’直升機區彆的人都會知道,‘世界樂園’的那件事是有些蹊蹺在裡麵的。秘密很難再保守下去了,是嗎?”“絕對肯定,格斯。不管怎樣,你考慮一下這個想法,好嗎?”“我會的。還有什麼事嗎?”“有的,也是來自克拉克的——‘彩虹’成立以來就已有三次恐怖分子事件發生,是不是有人認為太多了?也許是有人在激活壞家夥的組織,放他們出來滋事?如果是的,是誰,如果是的,又是為了什麼?”“老天,丹,我們是從他們那裡得到關於歐洲的情報的,記得嗎?他們那邊負責情報工作的是誰?”“比爾·托尼是他的首席分析員。‘六處’的人,說真的,十分出色——幾年前,從我在倫敦當法律專員起我就認識他了。他也鬨不清楚。他們正在奇怪,是否是某個老克格勃的人或某個與之類似的人物正在遊走串聯,告訴沉睡中的吸血鬼們醒過來,吸一點人血。”沃納考慮著那個問題,大約有半秒鐘左右的時間才開口說:“如果是這樣,他並未取得成功。雖然這幾次行動都帶有職業化的某些標記,但成色還不足,還未達到不可掉以輕心的程度。見鬼,丹,你是知道我們的訓練水準的。隻要壞家夥待在同一個地方超過一小時,我們準能在他們搗亂破壞的這一刻從天而降,把他們收拾掉。不管是否是職業的恐怖分子,他們終究並非訓練有素的人員,他們不具備任何可與我們相比的資源,所以他們遲早會把主動權拱手交給我們。我們需要知道的就是他們在哪裡,記得嗎?這以後,天降霹靂的主動權就掌握在我們的手中了。”“是呀,你已經乾掉幾個了,格斯。那正是我們需要更好的情報的道理所在,在他們還未在雷達屏幕上主動出現之前就把他們乾掉。”“不過,有一件事是我無能為力的,這就是他們要的情報。他們離情報來源比我們近,”沃納說,“所以我打賭,不管怎樣,他們沒有把他們掌握的一切都給我們送來。”“他們不可能做到。要來回傳真的東西太多了。”“好吧,是的,三次觸目驚心的事件看上去是一個很大的數目,但是,它們僅是巧合,還是一個計劃的部分,我們無從判斷,除非我們有人可問。比如一個活的恐怖分子。克拉克的小夥子們一個都還沒有活捉到過,是嗎?”“是的,沒有,”默裡回答說,“那個沒寫進他們的任務書中。”“那麼就告訴他們,如果他們想要得到靠得住的情報,他們一定要弄到一個在槍戰結束後大腦仍活著,並能開口說話的人。”但是沃納知道,即使在最好的條件下,那也絕非易事。就像活捉一頭老虎遠比拿獲一頭死老虎困難一樣,要俘獲一個荷槍實彈的,並且迫切想使用它的衝鋒槍手,更談何容易。即使是人質救援小組的射擊手,雖說他們都受過將這些人活捉歸案的訓練,為的就是能將他們扔到聯邦地區法院的法官麵前,接受正式的庭審,然後再送到伊利諾伊州的馬裡恩監禁起來,但在這方麵,他們的成績也乏善可陳。而“彩虹”是由軍人組成的,對於法律的細微差彆他們多少是門外漢。海牙公約確立了戰爭的規則,但它們都不及美國憲法中能夠找到的任何條文嚴密。公約規定不能殺害戰俘,但你必須首先活捉他們,他們才會成為戰俘,而那正是軍隊一般不作強調的事情。“我們的朋友克拉克還需要我們更多的指導嗎?”沃納問。“嗨,他是支持我們的,還記得嗎?”“他是個好人,記得。活見鬼,丹,他們組建‘彩虹’時,我碰見過他,我還把我們隊伍中最好的隊員之一,蒂姆·努南,也讓給他了,同時,我還同意你說的,他乾得極為出色——迄今為止已經三次了。但是,他並非我們中的一個,丹。他不像警察一樣思考,不過,如果他想要得到更好的情報,那是他不得不做的。你去告訴他,好嗎?”“我會的,格斯,”默裡承諾。然後,他們接著討論其他的事情。“那麼我們應該怎麼辦呢?”斯坦利問道。“把他們手中那些殺人的槍打飛出去?可那僅僅出現在電影中,約翰。”“韋伯恰恰就做到了,記得嗎?”“是的,但是那是有違政策的,我們絕對有理由不能鼓勵,”斯坦利回答。“好啦,阿爾,如果我們想要得到更好的情報的話,我們就不得不逮活的,不是嗎?”“很好,即使可能,那也將是千載難逢的,約翰。絕對的千載難逢。”“我知道,”彩虹六號承認。“但是,我們能不能至少讓孩子們先考慮起來?”“這是可以的,不過要在緊急匆忙之中做出那種決定充其量也是困難的。”“我們需要情報,阿爾,”克拉克堅持道。“確實如此,但是,不是以我們隊員之一的犧牲或受傷為代價。”“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是某種類型的妥協,”彩虹六號感慨地說。“你喜不喜歡得到一些關於這些人的可靠情報?”“當然,不過——”“‘不過,’彆再固執了。如果想要,就讓我們想個辦法搞到它吧,”克拉克還是堅持己見。“我們不是警察,約翰。那並不在我們的任務中。”“那麼,我們就來改一改使命。如果出現了活捉對象的可能,我們在那種時候就應該努力一下。如果沒有可能,你始終還是能夠打掉他們的腦袋的。霍默乾掉的那個家夥擊中的是他的肚子。我們本來是可以將他活捉的,阿爾。他沒有直接威脅到任何人。好的,他活該,因為他站在露天,手中拿著槍,而我們的訓練又告訴我們殺,這一點疑問也沒有,於是約翰斯頓開槍了,並且決定製訂一個他自己的任務書,因為他想要——但是,打掉他的膝蓋骨本來就同樣容易,那樣的話,我們現在就有人可審問了,也許像他們的大多數一樣,他已經鬆口了,那樣的話,也許我們就可以知道我們現在肯定急得要命想要知道的一些情況了,不是嗎?”“你說的完全對,約翰,”斯坦利隻得承認。跟克拉克辯論可不容易。他就是帶著中情局的一個乾苦力的名聲來到“彩虹”的,但是那根本還不是他的全部麵目,這個英國人提醒自己。“我們隻是了解得還不夠,我不喜歡對環境缺乏足夠的了解。我想丁是對的。有人在放這些狗娘養的出來為非作歹。如果我們能夠摸到那方麵的一點情況,那麼我們也許就能找出這個家夥的位置,不管他在什麼地方,我們就能請當地的警察布下天羅地網,然後,我們也許就能與他友好地小談一次了。也許最終結果就是更加少的恐怖主義事件的苗子和冒險的孤注一擲。”畢竟“彩虹”的終極目標是一個怪異的目標:刻苦訓練就為了完成即使有也是極為罕見的任務,就像在一個沒有火災的城市裡當消防隊。“很好,約翰。我們應該與彼得和多明戈兩人首先談一談,我想。”“那就明天早上談吧,”克拉克站了起來,離開他的辦公桌。“去俱樂部喝杯啤酒怎麼樣?”“德米特裡·阿爾卡季耶維奇,我已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你了,”那個男人說。“四年了,”波波夫證實。他們是在倫敦的離開俄羅斯大使館三條街的一家酒館裡。抱著一線希望,他以前的老同事之一也許碰巧會在酒館露麵,波波夫專程乘火車來到倫敦。果如其然,今天正好來了一個,他就是伊凡·彼得羅維奇·基裡連科。伊凡·彼得羅維奇是一顆正在上升的新星,比波波夫還略年輕幾歲,搞外勤情報工作是他的拿手好戲,所以他在三十八歲時就榮升上校軍階了。現在,他或許是……“你現在是倫敦站的常駐代表嗎?”“此類事情恕難奉告,德米特裡。”但即便話是這麼說,基裡連科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儘管他服務的是俄羅斯政府中的一個已精簡縮編的機構,但他依然諸事順利,升遷很快,毫無疑問,仍在積極地跟蹤搜羅政治的和其他的情報,或者更正確地說,有相當可觀的一班人馬在替他跟蹤搜羅。俄羅斯對於北約的擴張憂心忡忡:這個昔日曾對蘇聯構成如此嚴重威脅的軍事聯盟現在正在東擴,逼近他的祖國的邊境,所以莫斯科有人擔心——因為他們拿了工錢就是來擔心的——這種舉動有可能是進攻他們的祖國的前驅。與波波夫一樣,基裡連科知道,這全然是杞人憂天,胡說八道,但即便如此,他們給他工資就是為了把它搞得使人覺得確信無疑,所以這位新任常駐代表正在按照指示,恪儘職守地工作著。“那麼,你現在在乾什麼?”“我不能說。”這是一個再明白不過的回答。雖然它可以意味著任何事情,但放到他們以前共同服務的那個組織的背景下來考慮,它意味著波波夫乾的仍然是某種類型的老本行。什麼類型?基裡連科不得而知,雖然他聽說德米特裡·阿爾卡季耶維奇已被組織解職裁掉了。那個消息當時著實讓他大吃一驚。作為一名外勤情報人員,波波夫工作優秀,名聲猶在。“我現在是在世界各地奔波,伊凡。我在為一家商業企業效力,但我也在儘其他的職責,”他承認。大白話倒反而經常可成為有用的工具,可以幫助謊言走得更遠。“你不會平白無故就出現在這裡的。”基裡連科指出。“此言不虛。我希望在這裡遇見一位老同事。”這家酒吧離開位於肯辛頓的帕裡斯格林大街的俄羅斯大使館太近,談正兒八經的正事是不適宜的,但如果是與故知舊友在此偶遇,它倒不失為一個舒適安逸的敘舊地點,再說,基裡連科相信,他的常駐代表的身份還完全是一個秘密。而在像這樣的一個場所露麵,更能為那個秘密增添一層保險。每個人都知道,沒有一個真正的密探是願意碰運氣的。“有件事我需要幫助。”“會是什麼事?”那位情報官員喝了一口苦澀的啤酒問他。“有關一名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官員的報告,我們或許了解此人。”“名字?”“約翰·克拉克。”“為什麼?”“他現在,我相信,是駐紮在英國這裡的一支秘而不宣的隱蔽行動組織的首長。我願以我掌握的此人的情況交換你們可能掌握的不管什麼情況。或許我能給你們的那份檔案增添一點新內容。我相信,我掌握的情況是很有意思的,”波波夫不緊不慢地收了口。但與此次談話的背景聯係起來看,他拋出的是一個巨大的誘餌。“約翰·克拉克,”基裡連科重複了一遍。“我去看看能替你做些什麼。你有我的電話嗎?”波波夫從吧台上推過來一張紙片,但沒有人看見。“這是我的號碼。沒你的號碼,你有名片嗎?”“當然。”這個俄國人將那張紙片收進口袋,掏出一隻皮夾,遞過一張名片來。名片上印著I·P·基裡連科,倫敦俄羅斯大使館三等秘書。電話01815679008,傳真01815679009。波波夫將名片裝進口袋。“那好,我必須回去了。很高興見到你,德米特裡。”這個常駐代表放下酒杯,走出酒吧到了街上。“拍到了嗎?”在他們監視的目標離開大約四十秒鐘之後,一個“五處”的人在向門外走時問另一個。“嗯,送國家人像攝影展是不夠格的,不過……”偷拍照相機的問題就在於它的鏡頭太小,拍不出真正好的照片來。然而,供辨彆身份之用,這些照片通常都已足夠了,況且他還拍了十一張,再說他們還可利用計算機提高它們的清晰度,所以應該是綽綽有餘了。他們知道,基裡連科自以為他的真實身份已有了充分的偽裝。但他有所不知,同時也不可能知道,“五處”——一度被稱為“軍情五處”,現在則被正式稱為“安全局”——在俄羅斯大使館裡自有它自己的情報來源。不管在這個世界上是否已經產生出一種新的秩序,在倫敦,以及在其他地方,“密探行當”仍然是很盛行的。他們至今還沒有當場抓到過基裡連科的任何有傷風化的蠢事,再說,他畢竟是常駐代表嘛,因此也不會沉湎於這樣的不良嗜好。但是不管怎樣,這樣的人是非跟蹤不可的,因為你已經知道他們的底細,或遲或早,你總歸會了解到他們的一些情況,或從他們那裡了解到一些情況的。就像剛才與他一起喝了一杯啤酒的那個家夥就是一例。他並非此酒館的常客——誰是常客他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們沒有他的姓名。他們隻有他的幾張照片,它們將被拿到拉姆貝思大橋附近泰晤士河邊上“五處”的新總部大樓去,與照片庫裡的照片作比對。波波夫走出酒館,左轉,步行走過肯辛頓宮後才叫了一輛出租車去火車站。現在,但願基裡連科能夠給他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他應該能的。他已經許諾以厚禮作為回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