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受邀去一家咖啡館喝咖啡,說是莫非請客,剛被服務員領到桌前,他就一屁股坐到大沙發上,“哎喲,這沙發倒是不錯啊。”“知道你夠分量,專門給你預備的!”莫非扶著安靜坐下。“你小子好好的怎麼想起請我們喝咖啡了?是不是有事求我們?”君澤賊笑著看著莫非。“請朋友喝杯咖啡而已,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莫非無辜地說。“請喝咖啡,不像你的作風啊!”安然也幫腔。“安然你這就不對了,他這個老公還隻是個預備的,我這個姐夫可是正式兼法定的。”莫非故作不滿。“你不說算了,我問姐姐。”安然才不怕他,一邊把手搭上安靜的肩膀。“來晚了,來晚了,”安然剛要問,孟子就突然殺出來,“臨時有個手術,耽擱了一會兒。喲,莫非,你這裡生意不錯啊,要不你考慮一下,讓我也入股玩玩?”“等等,入股?”君澤眼睛放大,“莫非,你改行做生意啦?”“你有意見啊?”莫非看他一臉的壞笑,知道他有話說。“那太好了!”君澤一拍大腿,“隻要你一走,那些為非作歹的人還不都落到我跟司徒的手裡,任憑宰割了嗎?”君澤樂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你想得美!”司徒笑他,“少在那兒裝模作樣了,莫非肯舍得你,你還舍不得他呢。沒有他跟你唱反調,你這獨角戲,一張票都賣不出去。”“彆賊喊捉賊啊,”君澤拿起杯墊敲他的頭,“你個單身貴族,怕莫非跑了沒人陪你瘋吧。人家可是有家的,你少摻和。”“怎麼,歧視單身貴族啊?”孟子忍不住開玩笑,“司徒,他們不管你我管你,咱們單身配單身,怎麼樣?”“沒問題!”司徒欣然接受,“咱們一人出一筆錢,在山頂買套豪華住宅,氣死他們!”“剛才誰說要入股來著?”君澤看向孟子,“你可真有錢哪!”“男人先成家後立業,先把房子買了,我這兒不急。”莫非打趣。“好了,彆玩了,”安靜笑著,“他前陣子幫這個咖啡館的老板打贏了官司,老板資金暫時不能周轉,所以把10%的股份作為律師費轉給了他。”“這樣也行啊?”孟子問。“如果我能接受,就沒有什麼是不行的。”莫非的官方腔調又跑了出來。“少擺一副專家麵孔,這裡又不是隻有你拿牌照,”君澤朝孟子做了一個“請往這看”的姿勢,“我們孟大醫生有什麼要發表的嗎?”孟子微微一思量,“我隻想說,平安是福。”大家突然靜下來。“最近醫院發生了很多事,也包括醫生,雖然都是意外,但我總有種不好的感覺。”孟子抬頭,發現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頓時意識到自己跑題了,“sorry,我胡思亂想而已。”“說到醫生,”君澤的表情沉重起來,“那個做完英雄沒多久就出車禍的古玉齋,你了解他多少?”孟子搖搖頭,“我看不透他。”“你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司徒奇怪。“我們一起讀書,一起運動,一起探討人生和未來,我們的確有很多的共同點,但是,我並不真正了解他。我知道他的口頭禪,知道他一些好的或者不好的小習慣,知道他的興趣愛好,還有基本的為人處世,但我並不知道他的心,他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我不難猜測他要說的話,他要做的小動作,甚至他對某類人的態度,但每次發生重要緊急的事情,他的態度,他的對策,他的原則,總會讓我大跌眼鏡。那不像是一個人做的事,就像武功一樣,招式變得太快,招數實在太多,看不清到底出自何門何派。”“他說的是個人嗎?”司徒瞪大眼。“但是,有一種感覺,是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過的。”孟子補充。“什麼感覺?”君澤問。“他是個愚蠢的天才。”孟子語出驚人。“怎麼這麼說?”安然不解。“他會用一些出其不意,甚至可以說是異想天開的辦法來應對眼前的各種困局,但又會因為所用的方法過於偏激而無法駕馭。他喜歡出險招,但是控製不了度,所以最後的結果,可能是險中求勝,也可能是得不償失。他是天才,因為隻有他才能想到那些稀奇古怪、劍走偏鋒的招數,但他同時又很愚蠢,因為他會敗在自己的招數裡。舉個簡單的例子,他用老鼠夾去捉弄人九九藏書網,但竟然為了測試老鼠夾的威力而把手伸向老鼠夾,最後弄傷了自己。換句話說,他的招很棒,但他不懂出招。”“這麼說來,那天在醫院的天台上他拿複印的假鈔救夏冬雨,也是怪招之一了?”司徒有所感悟。“那他還真是蠢,病人家屬還沒放人他就敢撲上去搶人,幸虧我跟司徒在那兒,不然他很可能又得失敗一次,還得連累一個夏冬雨。他的邏輯還真是恐怖!”君澤吐吐舌頭,心裡一陣後怕。“那如果誰跟他一起生活,豈不是在身邊埋了顆不定時的地雷,哪天被誰踩一腳,就爆炸了?”安然也一臉的不可思議。“也許冬雨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跟他分手的。”孟子開始爆料。“夏冬雨跟古玉齋曾經是戀人嗎?”安靜問。“大學開始就是了,我還以為他們結婚了呢,誰知道是分手的結局。”孟子倒覺得可惜了。“跟那麼危險的人物結婚?”司徒搖搖頭,“還是算了吧,連人家是妖是鬼都沒分清,比買股票還不保險。”“夏冬雨是個例外,”孟子難得有機會頂替莫非成為談話的核心角色,“她了解他,是她親口告訴我的,她說,‘你們誰都看不懂他,但是我可以’,也是因為這句話,讓我一直相信他們會走在一起。”“因了解而分手,”莫非突然開口,“這絕不是一句空話。”回去的路上,君澤一句話不說,專心開車。“在想古玉齋的事?”安然問。“為什麼這麼說?”君澤看看她。“天台事件後,我就覺得你心裡有什麼東西堵著,你雖然沒有說,但我看得出來你心裡不舒暢。男人在乎的事情不過三件:事業、家人、女人。可對你來說,在乎的,卻是另外三件:案子、朋友、我。既然不是我,不是司徒、孟子、莫非和姐姐,那剩下的,就顯而易見了。古玉齋出車禍那天,你似乎更加憂慮了,跟司徒兩個人嘀嘀咕咕的,還能談些什麼?今天又問了那樣的問題,我知道現在古玉齋就是你的心病。”安然戳戳君澤的心口。“那你怎麼看?”“聽孟子的意思,分手更多是夏冬雨的意思,古玉齋英雄救美,雖然做得有點過,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至於那些感覺蹊蹺的細節,很可能就是孟子說的,天才加上愚蠢的化學反應物,如果這真的是他一貫的特征的話,否則,就是另外一種可能了。”安然的眼神也變得深邃無底。“我倒是更傾向於另外一種可能。”君澤深思熟慮地說。“你是警察,習慣於以懷疑的角度審視一個人。”安然似乎有些諷刺的意味。“但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就必須有一個懷疑的理由。”君澤似乎已經準備了答案。“什麼理由?”“500萬元。”“什麼意思?”“這是一個盲點,”君澤解釋,“之前我完全沒有注意到整個事件裡一個最大的漏洞,司徒也沒有注意到,我們都被一些表麵的細節所困惑,以至於忘了問自己一個最簡單的問題,箱子裡為什麼不多不少正好裝著500萬元?”“那是病人家屬要求的啊,”安然眼一眨,“難道你想說……”“我查過了,病人之前提出的賠償條件是300萬元,一直都是,是在天台上一時改口,說了500萬元,古玉齋是怎麼知道的?解釋可以有很多種——想要息事寧人啦,怕病人家屬加籌碼啦,不是說不通,但你信嗎?”“你這個假設,有點大膽。”安然實話實說。“彆忘了,他可是個天才,”君澤搬出孟子的話,“對天才來說,任何假設,都不為過。”“可他同時也是個蠢材,”安然也搬出孟子的話,“他的愚蠢,在哪裡呢?”“他的愚蠢在於,他把我和司徒都看成了愚蠢的人。”君澤壞笑著。第二天一早,君澤就把醫院對古玉齋的診斷報告交給了袁秋。袁秋盯著報告,眉宇間的思慮、懷疑、猜忌和釋然接踵出現。“有什麼問題嗎?”君澤看出她的猶疑。“我曾經看到過類似的case。”袁秋說,“我有個朋友,在保險公司做事,他的一個客戶在簽下保單一個月後出了車禍。當時他們公司的核保部對意外進行了調查,正好是我做的屍檢,而得出的結論,跟現在手裡的這份,驚人地相似。”“這份報告,到底說明了什麼?”司徒想知道答案。“根據報告,除了頭部意外,傷者重傷的部位都不是軀體的核心部位,跟通常車禍遇難者受傷的位置相比,傷者的重傷部位普遍下移了三十到四十厘米左右,但車禍地點並沒有高起的階梯或類似建築,所以我判斷傷者的身體接觸車子時,正處於短距離的淩空狀態。此外,我注意到,傷者右後腦重傷的位置有玻璃的碎屑,而他的右手指側麵和背麵也有被玻璃劃傷和骨折的痕跡。還有,傷者的膝蓋骨折,手肘骨折,肩部骨折,以及頭部的傷,都集中在身體右側,胸骨、腹部、臀部正麵和背麵、正後腦,都沒有受傷的痕跡。一般來說,這很不正常。被車撞的瞬間,大腿和腰部的直接撞擊力會相當大,由於衝力的影響,被撞者的身體會出現斜角度的淩空翻轉,力度不同,速度和角度也會不同,傷者淩空至最高點後會迅速落地,落地後不免會出現一周至三周的身體翻滾,在整個過九九藏書程中,傷者會出現骨折、擦傷,或者撞擊的淤傷痕跡,而這種痕跡會同時在身體的正麵、側麵以及背部出現。可我檢驗的那具屍體,包括你們說的這個人,傷處基本集中在身體右側,正麵、側麵以及背麵的傷都很輕。所以我認為,除非傷者在車子靠近的一瞬間,有意識地淩空跳起,雙手抱頭,刻意地以身體右側作為著落點,從上往下落在車子的前車蓋上,以減少橫向的衝擊力並且保護身體的重要部位,否則不可能出現這種特征的傷情。”“可他的頭部卻受了重傷,曾經出現過生命危險。”司徒不解。“世界上總是有意外的,”袁秋無奈地說,“傷者可能是沒有把握好車子的速度和騰空降落的角度,以至於撞到了車子的前窗玻璃,因此後腦右部,右手手指都有骨折、骨裂以及玻璃碴的痕跡。”“這麼說,傷者在車禍發生時,曾經有意識地采取保護措施,將傷害減到最小?”君澤皺起眉頭,“這似乎不太像是本能。”“不錯,”袁秋肯定他的說法,“所以保險公司懷疑那名死者是自編自導自演了一場車禍,騙取保險金。如果沒有頭撞玻璃的意外,傷者隻會是骨折,絕不會有生命危險,殘廢的可能性也很低,但卻可以獲得巨額保險。可惜,棋差一招,人不在了,保險金也丟了。”“還有其他可能嗎?”司徒問。袁秋搖搖頭,“如果這是傷者在情急之下做出的本能反應,那就隻能說明,傷者是一個自我保護意識和求生欲相當高的人,高得令人驚訝。”君澤和司徒望向彼此。古玉齋,他就是個令人驚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