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把孟蝶兄妹送回家,然後按約好的去司徒家開會。“你送他們兄妹回家,打聽到什麼沒有?”司徒啃著麵包就擠著莫非坐下,還遞過去一片塗了果醬的麵包。莫非搖搖頭,“那種狀態下,我問什麼都會覺得突兀。”剛說完這句,司徒就立刻彈開好遠,把送過去的麵包也搶了回來。“孟子的狀態怎麼樣?”君澤問。“看上去沒什麼了。”莫非說,“雖然孟蝶看上去很擔心,但孟子似乎並不在意。”“雖然說他暈倒跟案子沒什麼直接聯係,”君澤托著額頭,“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我有個想法,”司徒說,“雖然大膽了點,但不是完全沒可能。”“我想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莫非接上,“孟蝶和孟子都不是孟凱天夫婦的親生子女,孟蝶暈倒,孟子也暈倒,想不胡猜都不行。”“你懷疑孟子也是……克隆人。”君澤突然覺察他心中的不對勁,原來就是這個。“這絕對有可能。”司徒說,“以孟凱天的醫術,要做到,並不是不可能。”“孟蝶是克隆人,這點孟子應該是知道的,那他自己的事,他清不清楚呢?”君澤提出疑問。“看他今天的狀況,似乎是第一次暈倒,”莫非說,“今天以前,我估計他是不知道的。”“那今天以後呢?”司徒問。三人不說話,答案是明確的。孟子,以他的道行,怎麼可能一笑置之。“等等,”莫非突然說話,“我們彆走得太遠了。孟蝶的身體狀態你們也清楚了,如果沒有人長期為她進行器官移植和更新,她可能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孟子比她早誕生五年,今天才開始暈倒,如果他真的是克隆人,那就真是奇跡中的奇跡了。”“那也是。”司徒轉轉筆,“可能我們想得太多了,而且,無論他是不是克隆人,我們對他的懷疑都不會減少。”“會有不同的,”莫非說,“如果他是,我不知道現行的法律是否適合他。”“法律的製裁是一回事,起碼找到他的罪證,我們可以阻止下一個受害人的出現。”君澤說。“真的是受害人嗎?”莫非說,“其實,真的很難界定,他是在犯罪,還是在造福人類。”天黑了,孟蝶已經睡了。孟子置身於一個真空般的環境,躺在冰涼的機械椅上,眼睛睜大了瞪著天花板。他曾經無數次翻閱抽屜裡的檔案,他始終不明白,00x到底代表了什麼。孟蝶的代號,是生日加上“002”,後麵的,也都是類似於生日的日期號加00x。從002一直延續到018。他曾經奇怪,為什麼,唯獨缺少了001。現在他知道了,001,就是此刻躺在機械椅上的人。孟子痛苦地閉上眼,他知道,一個脆弱的機能係統,隻要有一個缺口,那麼瓦解將會是急速的。他沒有時間了。他知道沒有人可以救他,但在他沒得救之前,他要先救兩個隻有他才有能力救的人。天亮沒多久,孟子照常去醫院,沒多久莫非來接孟蝶去看安靜,順便取走了拖鞋裡的那枚針。莫非按照正常速度開車回家,車子開進小區的時候,莫非把針墊在停車卡下,一起交給了探員假扮的物業管理員。時針指向十點,此時孟蝶家偌大的房子空蕩蕩的,仿佛在敬候不期而至的訪客。鑰匙孔哢嚓一聲響,門開了。安然鬼鬼祟祟地閃進來。她已經給醫院打過電話了,確定孟子正在手術,她又親眼看著孟蝶進了莫非的小區,這是難得的機會,她不願錯過。安然先到孟子的臥室,門沒有鎖,直覺告訴安然,沒有鎖門的房間不會藏什麼秘密。很快地搜羅一遍後,安然走進孟蝶的臥室,同樣沒有發現。安然滿懷期待走進安靜住過的房間,也許有些變態的壞人喜歡把秘密藏在喜歡的人那裡。安然剛要搜,突然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是誰?安然趕緊貼著門邊的牆站好,腦袋一點一點往外伸,好看見外麵的人。竟然是孟子回來了。安然緊張極了,生怕他會像那些變態的情種,每次回家先到愛人的房間裡思念回憶。幸好,孟子直接走向書房,開門後竟然把鑰匙掛在鎖上就進去了。安然壓抑住拔鑰匙的衝動,一邊伸手進包裡摸索,終於摸到還未丟掉的橡皮泥。這時,家裡的電話鈴聲響起,但很快停止,然後書房裡傳來孟子說話的聲音。安然知道機會來了,果斷地脫掉高跟鞋,跑到書房門口小心翼翼地把鑰匙拔出來,往橡皮泥上一按,再抹掉鑰匙上的殘泥,輕輕插進鎖眼。萬幸,孟子的電話很長,安然有足夠的時間完成這一切,然後跑回安靜的房間躲到床底下。大約過了五分鐘,孟子離開了。安然爬出來,站在窗口往外看,確認孟子開車離開後,趕緊開門進入書房。孟子的書房很乾淨,乾淨到看不到任何可疑之處。抽屜都鎖著,電腦也加密,安然隻能翻看書架上的書,看看有沒有夾在書頁裡的隻字片語,或者秘密芯片,電影裡都是那麼演的。忽然,安然的目光落在《血性剖析》上,這本書君澤找了很久,沒想到孟子有收藏。安然去抽書本,頓時覺察到不對,使勁一抽,密道出現了。安然驚喜,毫不多想就進入密道。滿眼的機械儀器,將冰冷的氣息漫布在整個白色的空間裡。安然不禁打個抖。她從來不喜歡醫院,不喜歡藥水的味道,不喜歡棱角分明的手術儀器,但她並不討厭醫生,因為司徒樂,因為孟蝶,因為人性的溫暖可以融化一切病痛帶來的戰栗。然而,此刻,醫生對她而言,就是魔鬼。把玩生命的魔鬼,出賣靈魂的魔鬼。“啊——”在看到更可怕的東西後,安然忍不住叫出聲。白色的活體充斥她的視線,沒有血色,沒有表情,沒有靈動的人的氣息。他們如同鬼魂般死氣沉沉,卻又長著真實的臉流著真實的血。他們就像可憐的白老鼠,等待著宰割,卻還要感激涕零地向劊子手表達給予誕生的敬意,他們一臉無知地張望著這個殘酷的世界,卻被禁錮在隻有死亡和罪孽的牢獄中。安然的身體在發抖,她找到了罪證,證明孟子的冷血,也找到了借口,相信孟子的真愛。要製造任意驅使的生命,有多難,但要把沒有靈魂的身體塑造成充滿愛的女神,又有多難。孟子,他付出了多少決心和毅力,才能將生命掌控於股掌之間,他又付出了多少耐心與真情,才能將孟蝶變成一個真正的人。她想起莫非說過的話:愛,能讓人犯錯。突然,身後傳來腳步聲。安然一驚,回頭,卻眼前一黑……咣當一聲,杯子砸在地上,碎了。安靜坐在沙發上,右手還維持著握住杯子的姿勢,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怎麼了?”孟蝶從裡間跑出來。“沒事,安靜失手而已。”莫非說著,收拾碎片。安靜失神地坐在那裡,眼中突然升起憂慮。“怎麼了?”孟蝶坐到她身邊。“安然,”安靜說,“安然好像出事了。”莫非猛地直起腰,“彆嚇我。”“隻是,隻是感覺,”安靜說,“突然一下子,就跑進我的腦子裡。”“你彆胡思亂想,”孟蝶安慰她,“昨天我才見過她,她沒事。”“那今天呢?”安靜還是不放心。“這樣吧,我打個電話去問問。”莫非拿起電話,卻皺皺眉頭,“安然嗎,是我,莫非。哦,沒其他事,想問你要兩張演奏會的票,對呀,孟蝶要,行,那拜托了。”莫非放下電話,“放心吧,她沒事。”安靜緩口氣,“對不起,讓你們擔心我。”“喂,跟我們還說這種話。”孟蝶故意不高興地,“你呀,又要躲她,又擔心她,一定是心裡放不下,才會胡思亂想。”“你是不是又要教訓人啊?”莫非不高興。“舍不得啊?那我不說了。”孟蝶頂嘴。安靜笑笑。她沒有看見,孟蝶望向莫非時,那種憂慮的眼神,也沒有看見,莫非望著孟蝶時,那種如同厄運降臨,詛咒上身般的擔憂。孟蝶陪安靜下樓散步,莫非趕緊打了好多電話給安然。剛才那個電話根本沒有通,為了安撫安靜,莫非撒謊了。在連續幾次被轉接人工服務後,莫非把電話打給了司徒。司徒考慮再三,還是通知了君澤。“你說安然失蹤?”君澤的聲音暫時還聽不出情緒。“不知道算不算,總之是聯係不上。”司徒說。“那麼大個人,還不知道照顧自己嗎?”君澤把香煙盒往桌上一扔,“等她想回來,自然就回來了。”“會不會去找安靜了?”司徒問了個白癡問題。“案子都忙不過來,誰有工夫擔心她?”君澤拿起外套,往外走。“你去哪?”司徒問。“兜風。”君澤沒好氣。“嗬,還說不擔心。”司徒笑笑,“死撐吧你。”說完這句,司徒的笑容消失了。安然,你是真的失蹤了嗎?晚上,孟蝶在自己房間裡看書,她沒有把安然失蹤的事告訴孟子,現在,她必須有所保留了。隻是沒有想到,她不去招惹孟子,孟子反倒自己敲門進來了。孟蝶放下書,看著孟子一臉嚴肅的樣子,心情更加沉重了。“你怎麼這副表情,出什麼事了嗎?”“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看來是件大事。”“是關於安靜的手術。”“對哦,你剛回來的時候就跟我提過。”孟蝶故作輕鬆,心裡卻陡然緊張起來。孟子點點頭,惋惜地說:“結果傅君澤把安靜接回去,這個計劃就暫時擱置了。”“這麼說,你現在打算繼續?”“差不多是時候了,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樣把安靜接過來。”“安靜現在住在莫非那裡,我跟莫非說一聲,應該不成問題。”“莫非能守得住秘密嗎?”“如果他答應了我,他會遵守承諾的。”“那就這麼說定了。”孟子走到門口,一邊拉開門,一邊回頭衝孟蝶一笑,“書彆看得太晚,早點休息。”“哥,”孟蝶叫住他,“前年底我在加拿大過聖誕節,大病了一場,好像睡了很久,醒來後,大片的記憶都模糊了,今年聖誕,我們再去一次做補償好不好?”孟子的表情有些僵硬,最後還是笑著說:“當然好,哥一定陪你去。”孟蝶笑著目送他出去,然而很快,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手術,怎樣的手術?他是外科主管,他可以隨便安排一場手術,他也可以輕鬆地掌控一場手術。何止是手術,命,都在他的手裡。第二天一早,孟蝶就去律師行找莫非,把手術的事告訴了他。“手術?”莫非的表情有些複雜。“你剛剛答應我了,不能告訴彆人的。”孟蝶提醒他。“但我沒有答應,讚成這次手術。”莫非狡辯。“你不想安靜複明嗎?”“現在說的是移植視覺神經,不是視網膜,成功的概率有多少你應該很清楚,你準備拿安靜去冒險嗎?”“難道我哥哥會拿安靜來冒險嗎?除非有九成的把握,否則他不會……”孟蝶突然噎了一下,後麵的語速突然加快,“否則他不會貿然手術的,你再考慮一下吧,除了我哥哥,沒有人能做得到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孟蝶說完一下子拿起包,匆匆告彆。孟蝶走出莫非的辦公室,開車飛奔回家。剛才她想說,這次孟子找到了完全匹配的視覺神經,可以將排斥減到最小。也就是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安然。她早該想到的,難道身體的虛弱已經影響到她的思考了嗎?孟蝶匆匆離開,她不敢告訴莫非,她不想出賣孟子,但她要阻止他。莫非從窗戶看著孟蝶離開,那種匆忙,似乎與她一往的從容格格不入。突然,他想到安然的失蹤,想到這個突然的手術,他的心跳瞬間加速。這時,電話響了。“莫非,現在高科技真是了不得,”司徒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我正在看孟子的路徑掃描,掃描到的畫麵正在電子結構圖中不斷尋找匹配點,把孟子的行動軌跡都勾畫出來了,非常清晰。等等,畫麵找不到匹配點了,隻有相似匹配點,相似度60%,難道是房屋結構有變化?咦,匹配點徹底消失?我知道了!孟子從這裡進了秘密實驗室!讓我看看,最後的匹配點的位置是……孟子的書房東北角。”司徒興奮地大喊,“一定就是那裡,我們現在就過去抓人!”“安然回家沒?”莫非問。“什麼?”司徒一下沒反應過來。“安然回家沒?”莫非大聲地重複道。“還沒有……”司徒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一直沒有解決。“彆輕舉妄動,安然可能在孟子手上。”“你說什麼?”君澤搶過電話。“孟子要給安靜做手術,我懷疑他要用安然的視覺神經做移植,我現在就去孟家,在控製住他之前你們千萬彆打草驚蛇,要是他狗急跳牆傷害到安然就糟了。”孟蝶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先去把安靜接上。“蝶姐,你帶我去哪裡啊?”安靜感覺車子一路飛駛,心就要跳出來了。“去救人。”孟蝶知道不能再隱瞞了,卻也沒有心思從頭到尾解釋。“救誰?安然嗎?”安靜始終放不下安然,那種厄運般的咒語不停地在她腦子裡打轉。“是的,”孟蝶說,“還有我哥哥。”安然努力睜開眼,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在眼前晃動,卻看不清他的臉。不過,她知道他是誰。“你想做什麼?”她吃力地問。“我想救人。”白色的影子回答她。“救人,救誰……”安然漸漸失去意識。“你不會後悔的,為你的犧牲和付出。”白色影子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