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麥在一起的事情,漸漸地在我的同事們之間傳開了。她們每個人都很好奇到底是誰溶化了我這座冰山。當她們在下班後看見一輛黑色BMW停在公司樓下,而且總有一個高高帥帥的男士站在車旁,他會為我開門,然後等我坐好,再為我關門,接著他回到駕駛座,很快地駛離公司大門,她們便說“哇,真是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啊。”偶爾大麥因為工作忙,會開不完,所以我會硬是拗你來陪我吃晚飯。雖然你總是開玩笑地說“我怎麼可以跟老板娘單獨去吃晚飯呢?”但是你知道嗎?這句玩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尤其是從你嘴巴裡說出來。是的,你從來沒有答應過跟我一起吃晚飯,一次都沒有。自從我跟大麥在一起之後,你給我的感覺,像是刻意地在當非常普通的朋友。一天晚上,我在msn上麵遇見你,你說你剛下班,大麥給了你一堆工作。那時是晚上十二點,你說你忙到還沒吃晚飯,下班直接回家忘了買吃的,冰箱裡隻剩下一手啤酒,口袋裡隻有兩佰塊外加一包隻剩三根的香煙,說完,還不忘丟個掉眼淚裝可憐的符號。於是我騙你我要去洗澡睡覺了。趕緊下線,換上衣服,騎上機車去為你買晚餐。離我家最近的那家鹹酥雞很好吃,離你家最近的那家泡沫紅茶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我在路上停紅燈時想象你等會兒驚訝的表情,又想象你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我一個人在大馬路上傻笑,還好我戴著全罩式的安全帽,沒有人看見我的傻樣。你果然是驚訝的,你果然是吃得津津有味的,當你一邊大口嚼著鹹酥雞一邊臉上堆滿笑容地看著我時,我竟然有一種想掉眼淚的感覺。那是一種我想要的簡單的幸福,卻讓我等了七個夏天。我從來沒有到過你住的地方,雖然我一直都知道你住在這裡。我也沒辦法想象你住在一間頂樓加蓋,屋頂還是用柏油隔熱的房子裡,那室內的氣溫會有多高。你說沒關係,流汗事小,省錢事大,這裡一個月租金才五千元,還是套房呢。當我問起你家裡的經濟狀況是不是有好些,你笑著說當然有,你說你每個月的薪水有五分之四都拿回家還債,要是再沒改善,可能要你死了之後拿保險金去賠給債主吧。然後,你似乎發現了我在生氣,因為我最不喜歡聽見別人說什麼死不死的。你吐了吐舌頭跟我道歉,說那隻是一個比喻,你會好好地活九*九*藏*書*網下去。然後,你點上一根煙,閉上眼睛用力地把煙吸進你的肺裡,再緩慢地吐出來。我問你吸煙的感覺是什麼,你說是救贖。於是,我向你要了一根煙,你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把煙遞給我,“這讓你玩玩可以,但下不為例”你說。自私的你啊!憑什麼你可以透過一根煙為你帶來救贖,而我卻不能學會抽煙來為我自己帶來救贖呢?如果吸煙能為我失去的自由平反,我寧願我是個會抽煙的女人。隻可惜我沒有天份,那嗆鼻衝喉的味道讓我咳出了眼淚。這天晚上,我們聊到半夜三點,感覺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卻好像還不及我們之間所發生過的十分之一,感覺說了好多好多的心情,卻沒有說出真正想說的那句。從你房間裡的窗戶往天上望去,隻有幾顆比較亮的星星在閃爍著,跟我一起看著星星的你眼皮漸漸地沉重了,我說了句晚安,替你把燈關上。在我離開之前,與你隻有一門之隔的時候,我說“諾基亞,我愛你”,而回應我的,是你的鼾聲。時間過得很快,夏天走了,冬天就來了。冬天走了,夏天又跟著來了。那是我們相識之後的第八個夏天了。終於,我掉了生命中的第一支手機,當我發現我的手機遺失的那一剎那間,我不是急著打電話掛失卡片,也不是急著回撥我的電話尋求它,而是向同事借手機撥給你。“陪我去買手機吧。”我說。“為什麼?”你問。“因為我的手機掉了。”我說。同樣的一個捷運站,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大雨滂沱,同樣地,你又走錯了出口。當我又在馬路的這一頭,看見白茫茫大雨再一次切碎了你那修長的身影時,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隻是這一次,你撐了傘,手裡多了一個袋子,你說總算有機會買支手機還給我了。那是一支諾基亞的新手機,你說它叫做N76。我問你為什麼要買它送給我,你說因為我適合紅色。“為什麼哭了呢?”你溫柔地用手抹去我臉上的眼淚問我。“我沒哭啊。”我吸了吸鼻子,“那是雨啦。”我心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