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妒火是最莫名其妙的,鄭傑又不是伍月香的什麼人,可是她看見那少女找上了鄭傑,就突然妒火中燒,一怒悻然離去。她走出了飯店大門,立即雇車前往民倫洛區,決定單獨去湯公館一趟。這完全是出於一種報複心理,因為她既已獲悉姓湯的少女在收買那些家夥,企圖捉湯太太和丘經理的好,就打算去通風報信,使他們不致被抓住。這樣一來,豈不等於破壞了那少女的計劃,而她也出了口氣。來到湯公館門前,按了下電鈴,仍然是那個看門的打開側門上的小洞,把眼睛湊近向外一張,遂問:“找誰?”“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見湯太太!”伍月香鄭重其事地回答。看門的又向她詳細打量一眼,才說:“請問貴姓?”伍月香回答說:“我姓伍,是剛從香港來的。”看門的說了聲:“請等一等!”便關上門上的小洞,進去通報了。伍月香心知湯太太大概還未出門,否則看門的就隻有回絕,不必要她在門外等啦。等了幾分鐘,忽見大門開處,開出一輛黑色“凱迪拉克”牌的豪華轎車,由一名粗黑的壯漢駕駛,使人一看就知道,他除了擔任司機之外,顯然還兼作保鏢。車子駛出門口就停住,坐在後座的是個嬌豔的女人,把頭探向車窗問:“你是伍小姐嗎?”伍月香趨前回答:“是的。你就是湯太太?”那女人把車門一開說:“我剛準備出去,有話在車上說吧!”伍月香隻好上了車,把車門一關,車便立即開走。她跟湯太太並肩而坐,女人大約在三十歲左右,穿的雖是黑色縷空花的緊身套裝,卻掩飾不住一種濃鬱的妖豔之氣。尤其是黑色套裝更襯托出她的皮膚細白嬌嫩,加上剪裁非常合身貼體,幾乎使全身的曲線暴露無遺,就像人家說的,她的全身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女人!大概湯大爺太富有了,所以這位湯太太出門,反而身上不佩帶太多的首飾,以免弄得珠光寶氣太招搖。不過,她手上帶的一隻大鑽戒,起碼已在幾克拉以上。車一駛上馬路,湯太太就伸手一按電鈕,使前座與後座之間升起一塊隔音玻璃,這樣她們的談話,就不致被前麵的司機聽見了。“伍小姐,”湯太太微微一笑說:“聽說你有重要的事找我,現在請說吧!”伍月香鄭重其事地說:“湯太太,我是特地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的,因為有人今天下午準備對你采取不利的行動!”“哦?”湯太太詫異地問:“你所謂的不利行動,是指的什麼?”伍月香口無遮攔地說:“有個姓湯的少女,我不清楚她的身份,但我知道她花錢收買了幾個小混混型的家夥,打算在今天下午你跟那位丘經理在一起的時候帶了人闖去捉……”說到這裡,下麵的那個字她又不好意思出口了。湯太太乍聽之下,不由地暗自一怔,微露吃驚和憤怒之色,但她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地置之一笑說:“伍小姐,謝謝你特地來告訴我這件事,但可惜你也許弄錯了人吧?”“弄錯了人?”伍月香肯定地說:“那怎麼會,她明明說的是湯太太和丘經理呀!”湯太太不動聲色,笑了笑說:“不錯,我是湯太太,湯大爺手下也有個在夜總會負責的丘經理。可是我們清清白白,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怕什麼人抓呢?所以我認為這可能是種巧合,也許他們要抓的另有其人,隻是正好跟我們同姓罷了。不過,雖然這件事與我無關,我還是同樣感謝伍小姐的一番好意!”伍月香頓時困窘地訥訥說:“這……這難道真是我弄錯了……”湯太太忽問:“伍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是從哪裡得到這消息的?又怎麼會想到了是我?”伍月香隻好把全部經過和盤托出,最後仍感困惑地說;“如果他們指的不是你,那就奇怪了,湯太太現在不是去夜總會看節目彩排嗎?”湯太太笑笑說:“這真巧了,我現在正是到夜總會去。不過,我不是去看什麼節目彩排,而是約好了跟一個人見麵談事情的呀!”“是去見白振飛?”伍月香脫口而出。湯太太不禁為之一怔,詫然說:“你怎麼知道?”伍月香笑了笑說:“我就是跟他們一起從香港來的呀!並且剛才我還見到那位丘經理了,怎麼會不知道呢?”湯太太這才恍然說:“原來伍小姐跟白先生是一起的,那麼我們現在一起到夜總會去好嗎?”伍月香原想趕回旅館去,看看那少女跟鄭傑究竟怎麼樣了。可是轉念之間,她卻又改變了主意,決定跟湯太太一起去夜總會。在車上,湯太太絕口不提那回事,而改變了話題,向伍月香試探地問:“伍小姐,你們這次來馬尼拉,是準備乾嘛?”伍月香很謹慎地回答:“白振飛不是已經請那位丘經理,代他把來意轉達湯大爺了嗎?”湯太太避重就輕地說:“我隻聽說一點,但不太清楚,好像是為了什麼‘金鼠隊’的事……”伍月香接口說:“是的,我們特地從香港趕來,就是為了要在此地跟他們較量較量,看看究竟誰的賭技棋高一著!”湯太太望了她一眼說:“這件事恐怕有點問題……”“什麼問題?”伍月香急問。湯太太卻避不作答,她說:“我已經叫丘經理去通知……白先生,要他帶白先生到夜總會去跟我見麵,我們還是回頭當麵談吧!”伍月香不便再追問下去,隻好暗自納悶,不知這女人所指的問題是什麼?於是,她們彼此保持緘默起來……不消片刻,車已來到市中心的娛樂區。這一帶夜總會有好幾家,其他尚有戲院、酒吧、舞廳、咖啡館等等,是最熱鬨的地區。每到華燈初上,街上便車水馬龍,行人如梭,熙熙攘攘地構成一副繁華的夜景。不過,白天卻正好相反,娛樂區比較冷清,人潮都擁向了商業區,其實這兩區是毗鄰的,隻隔著一條街。湯宏濤的夜總會位於羅哈斯大道儘頭,叫做“金孔雀夜總會”。司機將車停在夜總會大門口,一名小廝立即上前,恭恭敬敬地開了車門。湯太太坐在右邊,先下了車,等伍月香一下車就相偕走了進去。她們直接來到經理室,果見白振飛和白莎麗已先來,正由丘經理在殷勤招待著。白振飛和白莎麗見伍月香跟湯太太同來,卻不見鄭傑,不禁暗覺一怔,丘經理已起身替他們介紹:“白先生,白小姐,這位就是湯太太!”丘子佩已在餐廳見過伍月香了,自然不必介紹,但他也暗覺詫異,不知道這女郎怎會跟湯太太聯袂而至的。雙方招呼了一下,白振飛便首先發問:“聽丘經理剛才說,湯大爺的身體仍然不適,所以由湯太太代表要見我們?”湯太太招呼他們坐下了,始說:“我先生的意思本來是要親自見你們的,可是我看他實在支持不住,而且他的脾氣一向不好,萬一生起氣來……”“生氣?”白振飛詫然說:“我隻是專程去拜會他,在禮貌上向他打個招呼,順便說明我們這次來馬尼拉的目的,根本不可能發生爭執,不知這氣從何生起?”湯太太很勉強地笑了笑說;“白先生,你們的來意我已聽說了,偏偏事情會有這麼巧,‘金鼠隊’這次過境在馬尼拉停留期間,很可能就是由我先生負責接待的!”“哦?……”白振飛頗覺意外地一怔。白莎麗卻抓住要點地問:“湯太太所謂的‘很可能’,是否意味著還不一定?”湯太太望了她一眼,暗覺這女郎倒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於是微微點了下頭說:“事實上是此地一位跟‘金鼠隊’關係很密切人,因為知道我先生在娛樂界很吃得開,所以早幾天前就先跟我先生接頭的。可是‘老廣’那邊得到了消息,就不擇手段地極力爭取,希望‘金鼠隊’來了由他們那方麵負責接待。不過到目前為止,他們的爭取還沒有成定局,所以我也不敢肯定地說是由我們這方麵接待,隻能說是很可能的。”白振飛心知她說的“老廣”,就是指的廣東幫方麵,關於爭取接待“金鼠隊”的消息,他倒是毫無所悉,因此甚感納罕地說:“湯太太的意思,是‘金鼠隊’如果由湯大爺方麵負責接待,就不希望我們跟他們有所接觸?”湯太太很巧妙地回答:“我先生當然無權乾涉你們,不過‘金鼠隊’如果是由我們接待,他們在馬尼拉的一切活動,就必須由我們負責安排。包含食住,遊覽,觀光,以及娛樂的節目等等,我們自然不希望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換句話說,假使他們在馬尼拉停留的期間,無論發生任何事情,我們都要負責呀!”“湯太太!”白莎麗正色說:“他們是頗富盛名的賭博專家,我們可以說是慕名而來,隻是想領教一下他們的賭技,是否誠如傳說的那麼神奇,這怎麼可能發生不愉快!”始終保持緘默的伍月香也補充說:“我們完全是憑賭技,絕不靠做手腳,玩花樣!”“這個我絕對相信!”湯太太說:“誰要在他們麵前玩花樣,做手腳,那豈不是在班門弄斧。可是,我更相信你們是有穩操勝券的把握,才會趕到馬尼拉來的,所謂不是強龍不過海。問題就在這裡,你們即使贏足了,也把‘金鼠隊’輸不倒。但萬一他們真栽在你們手裡,輸了錢倒是小事,對他們的名氣影響就太大了。本來他們在此地停留的期間,一切都可很愉快的,如果因此而使他們弄得很不愉快,那我們這個地主豈不是做得吃力不討好,所以我認為與其事後落個遺憾,倒不如事先把話跟你們說明,避免其事的發生!”白振飛悻然說:“照這麼說,湯大爺的意思,就是不同意我們在此地跟‘金鼠隊’接觸?”湯太太直截了當地說:“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你們要跟‘金鼠隊’較量,可以在香港去等著。反正他們在馬尼拉停留最多是一兩天,由這裡到香港也不過是兩夜一天的航程!”“換句話說,我們可以在任何地方跟‘金鼠隊’較量,就是不能在馬尼拉?”白振飛彆有居心地問。湯太太卻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斷然回答說:“當然!我們隻負責在馬尼拉接待他們!”白振飛突然起身說:“好!我們是過路客,湯大爺是地主,自然應客隨主便。我們決定遵從湯太太的意思,絕不跟‘金鼠隊’在馬尼拉接觸!”白莎麗和伍月香均大感意外,想不到白振飛會輕易讓步,似乎懼於湯宏濤在當地的惡勢力,竟不敢表示強硬態度似的。他們互望一眼,正待表示異議,卻被白振飛暗使眼色阻止。湯太太滿意地笑笑說:“白先生,這件事實在萬分抱歉,我隻好代表我先生,感謝你們的周全了。為了聊儘地主之誼,今晚希望你們能光臨這裡,我一定讓丘經理好好招待各位!”“謝謝湯太太的盛情,沒有彆的事,我們一定來!”白振飛笑笑說。隨即,他向白莎麗和伍月香一使眼色,便告辭而去。湯太太和丘子佩送他們出了夜總會大門,目送他們叫了“的士”登車而去,立即匆匆到了經理室。丘子佩迫不及待地就問:“那個姓伍的妞兒怎麼跟你一起來的?”湯太太冷聲回答:“她是去向我通風報信的!”“通風報信?”丘子佩茫然望著她,似乎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