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的房間質量很差,據說這還是這個鎮上最好的地方。除了乾淨的床上用具和NBO電影頻道以及電視網絡頻道以外,飯店房間裡不知怎麼總有一種二流飯店的印象。不過,羅西特不在乎這些。他感到渾身是勁,比離開學院以後任何時候都充滿了乾勁。這也是他來到這個州以來最欣慰的時刻。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當他在計算機上將那些數據聯係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這一點,見過那個東方女孩子和她奶奶以後,他更加證實了這一點。這是一件大事,不是三流家描寫的那種膚淺的東西,而是要深刻得多。他將要抓獲的不僅是罪犯,而且是跟邪惡做鬥爭。他井役有像跟歲伯特講的那樣要把這事告訴恩格斯,而是用這段時間跟州警察局進行了必要的聯係。把那些懶惰的家夥排除在這個案件外麵。他給自已的上司掛了電話,在他的留言機上留了話,隻把那些必要的環節告訴了他。然後他就立即往華盛頓掛了電話,幾番周折之後,才掛到了西局局長詹姆斯·華特雷那裡,給他做了一個長篇大論的彙報。他費儘了口舌,淡化了事情的神秘程度,使得案件聽起來與西局的辦事模式完全吻合。不過,他很奇怪,有好幾處華特雷竟然沒有刁難他,他懷疑是否有其他的部門在做同樣或者類似的項目研究。也許在另外的什麼地方,也有一些智囊團發現了吸血鬼的存在。或者西局局長隻是在敷衍他。不管怎麼樣,華特雷的低格調以及對他原本不太合理的假設的理智的反應,使得他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本來是想尋求支持,但是,他靈機一動改變了主意。這樣決定很危險,而且違背規定,不過相信那個中國老太太的話,她是有目的地參加進來的,沒有理由懷疑她會故意誤導他們。他不想跟後來的什麼彆人分享這個功勞。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必須獨享這份榮譽。去他媽的華特雷、恩格斯或其他什麼人吧。當這一切過去以後,他會直接向局長彙報,他會直接遞上自己的門票的。他坐在床上。看了一會兒1任舊電影頻道上的喜劇節目,然後又調到NBC頻道、ABC頻道、CBS頻道,最後調到一個獨立頻道,正在播放一部老電影,一部恐怖片。60年代他們管這叫什麼來著?“得來全不費工夫”。“是的,”他大聲說,“得來全不費工夫。”他躺在床上,調整了一下枕頭,舒服地繼續看著電影。他太興奮了,沒有辦法入睡。這一定會是一個漫長的夜晚。不過,明天會是一個美好的日子。蘇醒來後的刹那間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房間裡的格局迥然不同,家具擺設也很陌生,就連床也是向著不同的方向。然後她看見奶奶坐在她的身旁,靠在床頭上,很快,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浮現在了她的眼前。奶奶平靜地看著她。“我夢見了那個黑色的教堂。”蘇點了點頭,感覺渾身發冷,回憶起了自己在睡夢中見到的一切。“我也夢見了教堂。”“我們就在那裡找到‘喝血的死鬼’,它就住在裡麵。”奶奶的語氣非常肯定,蘇坐了起來,用毯子蓋著自己。她原來以為,如果時候到了,她自己的第六感會有所感覺,會提醒她的。但是,今天早晨與往日沒有什麼兩樣,就連前天晚上她所得到的感覺也似乎已經離她而去。如果她果真有第六靈感,那又有什麼用呢?奶奶感覺到什麼彆的東西了嗎?“那麼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蘇問道。“直接去教堂對付那個吸血鬼嗎?”“是的。”蘇眨了眨眼睛,對這個答案毫無準備。“難道我們不需要任何儀式?也沒有什麼特定的時辰?”“沒有,”奶奶笑著回答。“你看的電影太多了。”蘇下了床,從椅子上拿起睡袍披在身上。“如果它就住在教堂裡,”蘇問道。“怎麼惠勒牧師沒有被殺害呢?它已經不再需要他了,為什麼還會讓他活著呢?”“我還不知道,”奶奶的語氣很彷徨。“我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正是這一點讓我擔心。”蘇坐到奶奶身旁,看著老人的眼睛,那裡既不是害怕,又沒有下定決心的意思,或者蘇期望看到的任何表情。她隻看到了悲哀和遺憾。“我不知道,”奶奶承認道。這一次,蘇知道,奶奶沒有說謊。城裡到處都是記者、替察和其他愛湊熱鬨的人。這裡的死亡事件引起了很大轟動,衛星技術保障了全亞利桑那州的人都了解到今天將是一個重要的日子。警察局是這裡最混亂的地方,攝影師們排隊等候在外麵,市民們也正緩慢地接受史蒂夫、特德、本和斯圖的詢問。羅伯特站在前台旁邊,掃視著整個房間。由於近來高度緊張,他感到自己頭疼得很厲害。他一直在房間裡來回走著,聆聽著每個人的問話,以便把握他們的情況。不過,這時他決定不再乾涉手下的工作,由他們自己來完成好了。他還有很多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他不得不考慮“喝血的死鬼”的問題。他必須想方設法讓他們七個人一起進入惠勒的教堂。全副武裝,帶著長矛、八卦鏡和玉石,在眾多新聞媒體麵前打死吸血鬼。上帝,他想,這怎麼就像討厭的星期六晚間現場直播節目一樣。他和裡奇都錯了,他們這裡發生的不是一部恐怖劇,而是一部喜劇、一部鬨劇。羅伯特使勁地按著頭上疼痛的部位。羅西特正在他的辦公室給鳳凰城和華盛頓的聯邦調查局總部掛電話,要求停止州警察局在這裡的調查。喬·卡西在會議室裡給他自己的人掛電話,企圖挽救自己的損失。裡奇靠在一張桌子上跟伍茲談話。伍茲看起來昨天晚上一夜沒睡,他臉色蒼白,疲憊不堪。裡奇也沒有好多少。羅伯特用手持著頭發,心生許多疑慮。如果他們都這麼疲倦,他們能想出有效的辦法嗎?現在,即使是去抓獲一個利用假身份證買啤酒喝的混賬中學生,他都不會信任他的手下,更不用說去麵對殺害了很多人的吸血鬼。也許,吸血鬼在殘害了那麼多的百姓以後已經變得肥胖臃腫,行動遲緩了。是的,他想,沒錯。也許它會自己投案自首。羅伯特看了看蘇,她站在奶奶身邊,奶奶坐在斯圖的椅子上。在替察局裡的所有人當中,隻有她們倆鎮定自若,羅伯特想,也許這是因為她們了解其他人無法了解的事實真相。他看了看手表,已經快10點30分了。伯福德哪兒去了?1小時前,他曾經跟伯福德通過電話,讓他馬上到這裡來。難道伯福德臨陣逃跑了?說到誰,誰就來了,伯福德從門口走了進來。他看上去的確很害怕,臉色蒼白,衣衫不整,手裡端著雙筒槍走進了警察局。經曆過昨天晚上事態的幾個人看見他進來,趕緊往旁邊閃了閃,似乎他會馬上開槍似的。他大步走向前台。羅伯特示意他過去,然後對裡奇和伍茲做了個手勢。他們四個人穿過擁擠的房間來到斯圖的辦公桌邊,蘇和奶奶在這裡等著他們。羅伯特看著奶奶,儘管他知道他不懂英語,還是用英語對她說:“好了,我們都到了。我們到我的辦公室去談話吧。”“這聽起來似乎有一大群吸血鬼似的,”伯福德聽完了昨天晚上事件的介紹以後說。“像一個部隊。”“有些幸存下來的人們也是這麼說的。”蘇看著奶奶,搖了搖頭。“隻有一個吸血鬼。”史蒂夫和本也在這裡,是羅伯特要他們進來的。也許隻有他們7個人可以進入教堂,不過,他希望萬一發生了什麼不測,外麵也好有照應。“我過去不知道確實有吸血鬼,”本說道,他的聲音有些頗抖。“我原以為那完全是電影裡胡編亂造的。”“現在你長見識了,”羅伯特回敬他說。“但是,為什麼吸血鬼要害怕玉石呢?”“要想打開電視機,你不必非得要了解電視機的工作原理,”蘇回答他說。“要想使用計算機,你也不必非要了解芯片是怎麼回事。你不必知道為什麼吸血鬼害怕玉石,重要的是你必須知道事實就是這樣。”“那麼,我們原來以為了解的吸血鬼的信息都是錯誤的,”伯福德說。“十字架、聖水、大蒜和銀色子彈都不能阻止它……”“我認為,我們的有些傳說還是有事實根據的,”羅伯特說,“不過,就像蘇開始時解釋的那樣,隨著時間的推移,傳說就變形了。”他咳嗽了一聲。“另外,我想,吸血鬼也可能會變形,我們都必須牢記這一點。我知道,這又扯到科幻上了……”他停了下來,笑了。“我這是在說什麼啊?我們在討論吸血鬼,難道你們不認為它可能會變形?”他搖了搖頭。“就我了解的情況來判斷,對不同的人,吸血鬼是以不同的麵目出現的。上帝啊!這很明顯。”他停了片刻,看著裡奇。“我想,也許它總是以人們最害怕的麵目出現。我們經常在電影裡聽到這樣的話:它知道你最怕什麼。我認為,這是對的,吸血鬼確實了解你所害怕的事物,而且利用了這一點。我們最好對此心裡有所準備。”他們都沉沒不語。“我不認為它會在鏡子裡顯示出來的,”羅伯特繼續說道。“因為那隻是一麵鏡子,它隻能反射出我們自己的恐懼。”“不是的,”蘇說。“不是這樣的,它會出現在這麵八卦鏡裡的。這正是為什麼我們要堅持帶來這麵八卦鏡的原因。‘喝血的死鬼’害怕看見自己的形象。”“也許它正是靠我們的恐懼而活著,”伯福德猜測道。伍茲不屑一顧地說:“收起你這些‘恐懼說’吧,你們這些人都看多了《黃昏地帶》。它不是靠我們的恐懼而活著,也不會吸食我們的感情。它才不管我們是害怕它、恨它還是愛它呢,它依靠我們的血液、精子、尿液和骨髓而活著,那是我們的生命之源,也是它的生命之源。彆再廢話了。”蘇翻譯給奶奶,奶奶迫切地點了點頭。“看見了吧?”伍茲說。“那它為什麼要在不同的人麵前變成不同的形象呢?”羅伯特問道。“因為,”裡奇說。這是他第一次說話,人們都轉過來看著他。“因為,很明顯,吸血鬼和看見它的人之間有一定聯係,它以目擊者心底的一個形象出現的,而不是目擊者害怕的化身。在目擊者的心裡,這個形象可以複活。”他環顧了一眼房間裡所有的人。“想想看,耶穌、德拉庫拉、拉·瓦羅娜、艾爾維斯。我可以明白人們為什麼害怕德拉庫拉或拉·瓦羅娜,甚至耶穌,儘管這已經很有些勉強,但是,艾爾維斯?得了吧。我想,事情是這樣的:吸血鬼不是以人們害怕的形象、而是以人們頭腦裡可以複活的或者不應該去死的人的形象出現。我的意思是,這才是這些不同的形象之間的共性:他們雖然死了,都以不同的形式活在人們的心裡。我想,這些形象可以來自一個民族的神話傳說,也可以來源於個人的神話或迷信,正是這一點使這些形象與吸血鬼聯係在一起。這就導致了人們一直對吸血鬼非常感興趣,古今中外都流傳關於吸血鬼的故事。吸引人們的也正是長生不老的想法。”蘇翻譯給奶奶,奶奶微笑著點了點頭。“很精彩,”羅西特說。“不過,我他媽的才不管吸血鬼究竟代表被壓抑的同性戀欲望還是想重新返回母親的子宮裡的念頭。我所關心的是,吸血鬼一直存在於我們這裡,就像鯊魚。我們應該出去抓獲它,將它處死,而不是坐在這裡沒完沒了地嘮叨。”“我們會的,”蘇說道。“但是,我們不能在白天到教堂的外麵,我們再用10分鐘介紹一下我們可能看見的樣子,以便大家有所準備。這不是在電影裡,我們不能簡單地走進去,找到一口棺材,釘一跟木樁子進去。然後我們就可以幸福地生活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奶奶慢慢地用廣東話說了些什麼,蘇慢慢地翻譯給大家,模仿著奶奶的謹慎態度。“奶奶說,我們不了解吸血鬼究竟有多大能力,我們也不知道,它是否會看破人的心思,控製人的思想。不過,我們確實知道,它懼怕光線,懼怕玉石,柳樹、鏡子和水。我們可以殺死它。”“水?”羅伯特問道。“‘喝血的死鬼’不能跨越流水。”說這話時,蘇的聲音裡缺乏信心。“我也不願意捅破奶奶的謊話,不過,雪莉和阿倫就是在流水裡被殺害的,在小河裡。”“我知道,不過,奶奶說,它不能跨越流水,”房間裡又出現了沉默,令人很不自在。“如果她錯了……”伯福德沒有把話說完。“等一等,”裡奇說。“中國的河流不是向著不同的方向流嗎?是向北、向南還是……”蘇抬起頭,點了點頭。“你說對了,”她激動地說。“中國的河流是流向不同的方向,向東。”她快速跟奶奶說了幾句話,隻見奶奶臉上的皺紋舒展了,又露出了平時那種和順的表情。“上周我夢見了一條流向山頂的血河,”蘇說道。“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伯福德若有所思地說。“來幫助我們。”“如何幫助?”羅伯特問。“把吸血鬼拖到河裡?”“不是的,我們做一條假河,為我們自己多一層保護。”“是的,”伍茲接著說。“我們在教堂周圍挖一條溝,把水引來,把吸血鬼困在裡麵。”“就這樣。”“這太愚蠢了,”羅伯特說。裡奇搖了搖頭。“我們沒有挖溝的時間。”“我們不見得真的去挖,”伯福德回答說,然後,他看了看羅伯特。“我有消防水管,火警車上用的。我們把這些水管接起來,指向東麵,如果發生了最壞的事情,至少,也可以把吸血鬼困在教堂裡麵。”“直到水流光了,”裡奇說。“或者直到我們想出彆的主意。”羅伯特慢慢地點了點頭。“這也許會起作用。史蒂夫,本,你們去準備吧。”“給供水局掛電話,”伯福德說。“找康普頓,讓他打開總水閥,山上的水壓才能大一些。教堂在山坡上,有時水壓總有問題。”“這些水管能流多長時間?”羅伯特問道。“我們的水庫有多大?”伯福德聳了聳肩膀。“我們隻能間康普頓:”他想了一會兒,算計著。“如果我記得對的話,教堂對麵的街道上有一個水並。下一個最近的水井在半個街區以外,在大老A附近。我們將需要所有能找到的水管。我這就給消防隊長西蒙斯掛電話,讓他打開消防車,我們從消防車直接向水管送水。不過,如果用教堂附近的那個水井,我們隻能依賴水壓的大小了。”“希望康普頓會放水到最大限度。”羅伯特說。伯福德點了點頭。“希望如此,”他挽起衣袖,看著史蒂夫和本。“你們給他們掛一下電話,我這就去消防隊,告訴西蒙斯在那裡等我。”羅伯特對羅西特點了點頭。“你和他一起去吧,”他告訴這位聯邦調查局的偵探說。羅西特搖了搖頭。“我不會接受你的命令,這裡是由我來負責的……”“不對,你不是的。”羅伯特麵對著羅西特,斬釘截鐵地說。他不知道,他們中間是不是有人會活得過今天,如果能的話,這裡也是他的管區,應該由他來發號司令。他暗想,如果能活下去的話,他一定不再抱怨困在這個小城鎮裡,他會感謝自己的星座,讓他過上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生活。有很多人的命運都不如他。羅伯特指了指蘇的奶奶,告訴羅西特說:“這裡由她來指揮。”“你和羅西特一起去,”蘇說。羅西特剛想張開嘴說話,又閉上了。她知道,他想儘量控製自己的情緒。不過,羅西特也明白,即使自己在這裡有武裝到牙齒的軍隊也無濟於事。吸血鬼不能用傳統的武器來對付,這一點他很清楚。有人敲門,裡奇離門最近便打開了門。“什麼事?”羅伯特問道。特德站在門口,旁邊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相貌平平的瘦削的中年婦女,手裡拿著一盤錄像帶。這位婦女很緊張,不敢抬頭,手裡不停地翻轉著那盤帶子。“她說,她呆在搖滾迪斯科——”特德開始說。“我丈夫和我在外麵宿營,我看見沙淇上飛著一個什麼東西。”她停下來,轉動著手裡的錄像帶,遞了過來。“我想,那是一隻風凰,你們知道,是鳥?所以,我就拿出攝像機。它盤旋了一會兒以後向著公路飛來,我都錄在帶子上了。我們的向導一直沒有回來,我們擔心迷失了方向回不來,就決定住在外麵。回到農場以後我們才知道發生的事情,看見那些警車—”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想,你們應該看一下這盤帶子。”羅伯特站了起來,繞過辦公桌,從她的手裡拿過錄像帶。“我能留下來轉錄一盤然後再還給你嗎?”“留著吧,我再也不願意看它了。”“你看了嗎?”她顫抖著說:“我們看過。”羅伯特對特德點了點頭。“記下她說的話。”他轉向中年婦女。“再次謝謝你……夫人。”“欣格爾頓,特雷絲·欣格爾頓。”“謝謝你,欣格爾頓太太。”特德帶著那位婦女走出了大廳,羅伯特轉向屋子裡的其他人。“會議室裡有一個錄像機,我們去看一下。”“現在,我們就會看見它了,”伍茲說。“攝像機沒有恐懼、沒有思想、也沒有偏見,它隻記錄所發生的事情。”“也許,”蘇說。他們穿過走廊,來到會議室裡。羅伯特打開燈。把電視機轉向大家,大家都坐了下來。他打開電視機和錄像機,把錄像帶放進去。羅伯特看了看靜靜的人們問道:“準備好了嗎?”大家都點了點頭。“準備好了。”錄像開始的時候,屋子裡靜悄悄的。電視機屏幕上出現了農場上的夜景,隨即換了一個角度,聚焦以後,逐漸放大,畫麵中出現了一個高大蒼白的身影。在空中飄蕩著。羅伯特感到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喝血的死鬼。”第一次看到了吸血鬼的本來麵目,大家都不由地倒抽了一目冷氣,包括蘇的奶奶。現實情況比羅伯特所擔心的更加惡劣,他原來能預想到的已經很嚇人了,相比之下,這個龐然大物遠非他所能夠想象到的。它既不是侏儒,也不是什麼巨人,而是一個比較高大的人形,赤裸著身體,渾身上下瘦骨嶙峋,骷髏一般。它長著一副娃娃臉:圓圓的臉頰、小巧的鼻子、嘴角沒有絲毫特征。那是一張古老的娃娃臉,臉上莫名其妙地布滿了皺紋,眼睛裡隱藏著久遠的年代以及狡猾奸詐的邪惡,正好與娃娃臉形成鮮明的對比。它的頭上光禿禿的,但是,身上難以置信的地方卻長著很長的毛。手臂上、胸部和膝蓋等處的長毛垂落下來,在寒冷的沙漠風暴中飛揚著。畫麵中,這個怪物獰笑著,張著血盆大口。隨著畫麵的展開,特蕾絲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她的看法聽起來很膚淺,自以為她所說的都是事實,而實際上井非攝像機裡所錄製下來的內容。隱隱約約可以聽見一些人的尖叫聲和玻璃破碎的聲音,還有汽車轟鳴聲以及輪胎爆裂的聲音。在這些聲音之上,還可以聽見似流水又似狂風的聲響。‘喝血的死鬼’直勾勾地盯著攝像機,麵目猙獰,充滿了仇恨。然後它轉身離開了,刹那之間消失在了遠處的沙漠上空。錄像結束了,屏幕上出現了錄像帶上的黑白狀態點。與剛才那種混亂的聲音相比,這時,錄像帶上說話人的聲音聽起來悅耳多了。“這就是我們要去對付的惡魔?”羅西特問道。他那一貫的傲慢情緒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恭順的語氣。史蒂夫說:“我們應該讓大家都到教堂裡來,全城的人都來。大家聯合起來,打敗這個惡魔,用他們來做城堡。”“教堂保護不了你的,”裡奇說。“吸血鬼就住在教堂裡。”羅伯特站了起來,關掉錄像機和電視機;蘇的奶奶用廣東話說了些什麼。“有人想打退堂鼓嗎?”蘇翻譯道。她看了看屋子裡所有的人,觀察著每個人的臉。“吸血鬼一直生活在這個教堂裡,大概有上千歲了,它殺害的人要比我們想象得多,它不是在棺材裡躺著睡覺。如果教堂裡沒有光線,很可能‘喝血的死鬼’正等待著我們,我們也許會都被殺害。如果誰不想繼續參加了,請說一下。”誰都沒有發話。蘇看著奶奶。“那麼我們就行動吧。”羅伯特說。他們走出警察局的停車場時,從周圍沙漠上刮來了一場寒冷的暴風,風卷著沙粒到處飛揚。裡奇從羅伯特的車裡看著窗外的漫天黃沙,非常擔心。如果僅僅是黑暗的夜晚,燈光還可以照明,但是,在這鋪天蓋地的沙塵暴裡,汽車燈光幾乎沒有任何作用。他尋思著,是不是吸血鬼故意刮起了這場大風?“我們會找到她們的,”羅伯特輕聲地說。“她們會沒有事的。”“誰?”“安娜和科麗。”裡奇點了點頭。“會的。”他對著哥哥寬慰地笑了笑。他知道這隻是在欺騙自己。儘管蘇的奶奶、或者蘇說她奶奶也這麼想,裡奇心裡知道安娜和科麗不會沒有事,他從骨子裡相信吸血鬼一定在教堂裡發現了她們。這個惡魔是不會把人關押起來的,它隻會一味地屠殺。不過,雖然他這麼想,在彆人麵前他還是裝做自己相信她們仍然活著,很安全。他這樣做要好受一些。此時此刻,他沒有時間和精力處理自己的親情,他不能容許自己體驗失去她們的痛苦和悲哀,那隻能是以後的事。現在,他必須首先處死這個惡魔。透過彌漫的風沙,他看著窗外幾間房屋模糊的輪廓。沙塵暴刮起來就象瀑布一般。在教堂外麵的街道上,惠勒的教民們手裡高舉著武器一字排開,等待著。惠勒的子民。羅伯特拐過彎以後,猛力踩了刹車,後麵的巡邏車差點撞在他的車後。街道已經戒嚴,大概有幾十人、上百人站在街道的中央。在彌漫的黃妙背後,他們看上去就像一些模糊的影子。不過,還是能夠看見他們手裡舉著的鐵鍬和斧頭,準備應急時用作武器。對講機響了,傳來了羅西特沙啞的聲音。“這是他們歡迎咱們到來。”站在前排的一些人舉起了來福槍和手槍,羅伯特還沒有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他的汽車前後擋風玻璃就隨著風沙一起飛走了,隻聽耳邊一顆子彈像蜜蜂一般呼嘯而過。幾乎是出於本能,羅伯特把汽車倒回拐彎處,差點撞在後邊上來的巡邏車上。“低頭!”他命令道。他很快把車停在消防車的前麵,拿起話筒,按下了送話按鈕。“大家都坐在車裡,”他命令道,“彆下車。”他從頭頂的架子上拿起來福槍,用槍托把剩在汽車上的破碎玻璃砸掉。此時,風沙開始變小,能見度也有所增加,他看到街道上沒有人,人群沒有追過來。他們還在教堂的外麵。他看了看裡奇、蘇和奶奶,他們在後坐上貓著腰。“你們沒事吧?有誰受傷了嗎?”“我們沒事,”蘇回答說。“隻是嚇了一大跳,”裡奇接著說。“可能要比我們預想的艱難得多,”羅伯特說。“我們必須闖進教堂裡,”蘇對他說。“我們必須在天黑以前離開教堂。”“我們還得布置那些水管,”裡奇加了一句。羅伯特又拿起話簡,對著它說道:“羅西特偵探?你知道我們怎麼才能驅散那些人群嗎?”話筒裡傳來羅西特的聲音:“你有裝甲車嗎?給他們放毒氣。”“他媽的!”“催淚彈起作用嗎?”裡奇問道:“那樣不會造成永久性的損傷,是嗎?”“在這麼大的風裡,連他們的一半人都製服不了嗎?另外,我們隻有兩個霰彈筒,它們還都在替察局裡。”“那麼我們怎麼—”“我來解決這個。”羅伯特打開車門,緊緊地攥著來福槍。跳下巡邏車。在他的身後,他聽見消防車門開關的聲音,他用眼角的餘光看見羅西特和伯福德也跳下了車。羅西特高舉著左輪手槍,伯福德也端著手槍。史蒂夫和本也從另一輛巡邏車上下來,手裡都端著武器。“把喊話機遞給我,”羅伯特說完,裡奇把喊話機遞給哥哥。“試一下!”羅伯特說。他的聲音很大,即使在這樣的大風裡,在一個街區以外也足夠能聽見仁他看了看羅西特、伯福德、史蒂夫和本。“出發吧!”他說,“但是,要小心。”他轉身看著裡奇。“讓大家都呆在汽車裡,如果聽見槍聲,就爬下。”裡奇點了點頭。風變小了,但是,空氣中仍然飛揚著沙子。羅伯特後悔自己沒有戴眼鏡或風鏡出來。他一邊走一邊用手擋著打在臉上的沙粒。在一家空辦公室的拐角處,他張望著教堂那邊。人群仍然聚集在街道中央。惠勒站在他們的前麵。羅伯特透過飛揚的塵土看著惠勒,心裡想。如果惠勒要求看搜查證,他該怎麼辦?這一切會是個誤會嗎?梅玲會不會隻是一個迷信的老太太呢?他看著漆黑的教堂外麵聚集的龐大人群,他們個個荷槍實彈。不,不會有錯誤的。就他自己的感覺,這次絕對不會弄錯的。他對著喊話機,按下了擴音器。“我是警察!”他喊道,聲音很響亮,就像電影裡的警察一樣,而不像他自己的聲音。“放下武器!”“我們不需要你們!”有人喊道。“我們需要那些中國佬!”“放下武器!”羅伯特重複道。“如果必要,我們也會處死你的。”羅伯特看見,他們中間站成一排的鄧個左右的男男女女,身穿統一的製服,都是漆成黑色的內衣。有幾個人他認識,索夫克裡斯·約翰遜手裡舉著一把斧頭,瑪麗·洛拿著一條看起來像鋸條的東西。不過,大多數人他不認識。奇怪的是,在這些人身後的教堂頂上,不斷地傳來敲敲打打地聲音,誌願工人還在繼續著他們的建築工作,對街道上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羅伯特走到馬路的中央,雙腿叉開,高舉著來福槍。他希望自己的這一動作具有一些威懾力,可是,就連人群中那些年輕的婦女也沒有絲毫的畏懼。“滾開!”惠勒喊道。“在敲碎你的腦袋之前還來得及。”羅伯特咳嗽了一聲,他根本就沒有必要擔心惠勒會向他詢問搜查證的問題0他對著喊話機:“請散開!”“永遠不許你踏上這片聖土!耶穌說,你就像你的父親,魔鬼,你的願望就是完成你父親的願望。不容許你踐踏上帝的聖土。”惠勒瞪著羅伯特,然後轉過身,穿過人群,向教堂裡走去。“這他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伯福德問道。羅伯特聳了聳肩膀。他又咳嗽了一聲,對著話筒喊道:“根據裡奧韋爾德誓察局的命令,你們立即疏散!放下武器,離開這裡。”人群中沒有一個人移動。“如果你們不離開這裡,就要被逮捕。”一粒子彈擦肩而過。“我們該怎麼辦?”史蒂夫緊張地問道。伯福德接著問:“我們開槍嗎?我們不能打死他們嗎?”“如果他們襲擊就開槍,”羅西特說:“先對付那些拿來福槍的人。”羅伯特轉過身來,看著汽車這邊。裡奇、蘇和奶奶下了車,奶奶向拐角處走來。“你們乾什麼?”羅伯特命令道:“裡奇,攔住她!”“彆管她!”蘇說。奶奶走到了拐角處,從那間辦公樓後走出來。人群激憤起來,他們簇擁著向前撲了過來,大聲呼喊著,高舉著手裡的武器。“準備開火!”羅西特命令道。蘇的奶奶開始哼唱著一種奇怪的曲調。在喧鬨的叫聲中,羅伯特一句也沒有聽清奶奶究竟在哼唱些什麼,但是,他能夠看見她的嘴唇在不停的動,眼睛毫無畏懼地直視著憤怒的人群。她看上去是那麼孤獨、脆弱、而且滿臉皺紋。他想對她叫喊,但是,她的動作和姿勢是那樣地充滿自信,儼然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態,他不得不強迫自己暗自希望並相信,她清楚自己究竟在乾什麼。對這一點,她確實是很有把握的。有人開槍了,接著是第二個人。不過,就隻他們倆,而且子彈也沒有擊中目標,就在他、羅西特、伯福德、史蒂夫和本還沒有來得及開槍還擊的刹那間,一切改變了。人群中前麵的人慢慢地停了下來,剛才人們臉上那種同仇敵愾的表情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人們開始放下武器,一個婦女停了下來,坐在地上,哭泣起來。“殺了那些中國佬!”一個聲音在人群的後麵嘶喊著,但是,沒有人聽他的命令。隨著蘇的奶奶繼續哼唱,越來越多的人放慢了腳步,停止繼續向前走。蘇走到羅伯特的跟前,他轉過身來,問道:“她唱什麼?”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這能對付吸血鬼給人施加的影響。”“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那不是廣東話,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從人群的後麵走出一個男人,手裡拿著一把大砍刀,年齡大約六七十歲,看上去像一個退休的官僚或商人,臉上充滿了仇恨和債怒。老太太的哼唱似乎對他沒有絲毫作用,他穿過前排的人們,手裡高舉著大砍刀撲向前來。“我要完成上帝的旨意!”他喊道。羅西特一槍擊斃了他。羅西特的子彈穿過他的心臟的時候,羅伯特還在猶豫究竟是用槍托把他擊倒在地還是向他的腿上射擊。那個人倒了下去,大砍刀掉到了地上。鮮血馬上從他的身體裡流了出來,飛揚的塵土落在了他的屍體上。“我們進去吧!”羅西特說。其餘的人多數已經泄氣,即使還有個彆人沒有完全屈服,手裡仍然拿著武器,也不像剛才那個老年人那麼怒不可遏了。“叫一輛救護車來!”羅伯特命令本。他看著伍茲,他剛剛從車裡下來。“布拉德,”他喊道:“過來,這兒有人受傷了。”“他已經死了,”羅西特說。伍茲跑過來,跪在他的旁邊,用手指摸了摸他的手腕和脖子,點頭說:“他死了。”“開消防車過來,”羅伯特命令道。“不知道我們究竟還有多長時間,究竟要花費多少時間,不過,我們必須儘快闖進教堂裡去。”他轉向本,“把武器帶過來!”本點了點頭,啟動了汽車。伯福德跑向消防車,其他人慢慢地向著教堂走去。羅伯特、羅西特和史蒂夫緊張地端著槍,不過沒有任何人上前阻攔,似乎人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們。一輛吉普車開到消防車的後麵,羅伯特看見西蒙斯隊長和蘭德·布蘭克坐在裡麵。吉普車和消防車直接開到教堂前麵。3個人同時下了車,伯福德走到他的消防隊員麵前,交待了幾句,然後就開始把水管散開。蘇的奶奶最後停止了哼唱,猛然間,似乎失去了什麼似的。羅伯特轉向蘇。“她就這麼停止了嗎?這些人會不會再返回來?她治好他們了嗎?”蘇翻譯給奶奶,聽著奶奶所說的話,然後又翻譯了過來。“他們不會襲擊我們了。”“史蒂夫,”他命令道,“把那些武器都收起來,鎖在汽車裡。”“這些人我們怎麼處理?”他示意著人群。“我們不能都把他們關起來,監獄裡沒有那麼多的房間。”“打電話給卡西,讓州警察局去處理吧。這樣,他們也覺得有些作用。”他們到了教堂的台階邊。羅伯特告訴裡奇、伍茲、蘇和奶奶與本在台階底下稍候,自己走到伯福德正在忙碌的消火栓前。在這個街區儘頭的舊建築前,西蒙斯和蘭德正在將一根水管接到另一個消火栓上。“安裝這些大約需要多長時間?”羅伯特問。“5分鐘,”伯福德回答。“如果康普頓放水過來的話。隊長說,他已經跟他談過了,我們應該沒有問題的。”救護車來了,警笛呼叫著。伯福德、羅西特、西蒙斯和蘭德正在抓緊時間把兩根水管拉到教堂的兩邊,向著東方。裡奇站在蘇和奶奶的身旁,手裡緊緊地攥著柳樹枝做成的長矛。伍茲扶著靠在巡邏車上的八卦鏡子,以免它掉到地上。羅伯特下令把屍體帶走,填寫了必要的報告。等他再轉過身來的時候,水管已經安裝完畢。“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伯福德說。羅伯特點了點頭。“好!那就開始吧!”伯福德走上車,啟動了水泵,西蒙斯和蘭德每人舉著一根水管,打開水閥。兩股強大的水流衝出水管,噴射到教堂的兩側,地麵上泥沙四濺,水柱所到之處,那些矮小的蘆葦和仙人掌立即被連根拔起,隨水流走。羅伯特為之振奮,他看了看蘇的奶奶,老人那布滿皺紋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他走到消防車旁邊,向上看著伯福德。“這能保持多長時間?”“不知道,”伯福德說。“我們最好抓緊時間進去吧,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了。”伯福德從車上跳了下來,他們倆和羅西特一起走到其餘四個人身邊。“準備好了嗎?”羅伯特問道。他們都點了點頭。羅伯特把史蒂夫和本叫過來。“你們呆在外麵,”他命令道。“我們這就進去。我不知道在裡麵究竟會發生什麼,如果事情棘手,就打電話求援,讓州警察局的人趕快過來。我們會儘力的,然後及時趕回來。”“小心!”史蒂夫說。“就這樣吧。”裡奇把手電筒和長矛分發給大家,他和伍茲抬著八卦鏡。七人一行,穿過惠勒那些七零八落的人們,走上台階,來到教堂門口。羅伯特料想,教堂門一定像那些電影裡一樣,也許用一根粗大的鐵條從裡邊反鎖著。但是,當他擰門上的把手時,門很輕易地就開了。教堂裡麵很昏暗,散發著油漆、鋸末和……血腥氣息。蘇的奶奶說了些什麼。“每個人都帶玉石了嗎?”蘇問大家。他們都點了點頭。她和奶奶從羅伯特身邊走到了門裡,“我們去找吸血鬼吧。”她的第六靈感怎麼了?蘇走到漆黑的教堂裡。手裡攥著長矛和手電筒。第六靈感應該能夠幫助她,給她指引,但是,此時此刻,它半點兒作用也沒有,跨進教堂門檻的時候,她沒有得到任何啟示,頭腦裡也沒有任何形象閃現過。她原來以為,自己可以控製第六靈感,它會服從自己的意誌。但是,它似乎獨立於她之外,隻在它自己願意工作的時候才出現。她想,假如奶奶被吸血鬼或惠勒殺死了怎麼辦?人們會期望她繼承奶奶未了的心願,引導他們,給他們以指導。但是。她根本一無所知。為什麼奶奶不再多告訴她一些?蘇感覺胃裡上下翻騰,直想嘔吐。外表上,蘇裝做鎮定自若,但是,她不得不努力向前邁出每一步,儘量控製自己緊張萬分的情緒。蘇看了看奶奶,奶奶對她微笑著。他們穿過了過道,來到了小教堂裡。服剛才的緊張情緒相比,此刻,蘇體會到一種更加強烈的前所未有的震撼,這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本能告訴她,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教堂裡麵儼然一個動物標本專家的天地: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動物的千屍,屋頂上也到處都是乾癟的動物屍體。屋子裡沒有地板,隻有堅硬的土地,中央有3個小房間似的黑洞。洞口都堆放著很多垃圾。不,那不是垃圾,而是一些樹枝和動物。給“喝血的死鬼”供奉的祭祀品。裡奇在蘇身後感歎道:上帝啊!蘇注意看著教堂的前半部分。講壇下麵,耶穌的腳附近擺放著一圈動物的屍體。耶穌的身體懸掛在一個碩大的十字架上。蘇向前邁了一步,用手電筒照耀著眼前的一切。耶穌是用霍裡斯的屍體設計而成的。蘇盯著這位昔日的農場主,他被用看似過去鐵路上的鉚釘釘在十字架上,鉚釘看上去也飽經風霜。霍裡斯的眼睛不見了,隻剩下黑色的眼框,牙齒也都掉光了。蘇感到,這裡像是有過一場災難。她轉身看著其他人,他們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震驚和憎惡。“這是恐嚇,”奶奶說,“吸血鬼企圖把我們嚇唬回去。”“它差點兒就成功了,”蘇用廣東話說。她把奶奶的話翻譯給了大家。“吸血鬼究竟在哪裡?”羅西特問道。他的語調平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這多少使得大家不再那麼擔驚受怕,令人安慰。突然,蘇很高興他也加人了他們的隊伍。“它就在我們的下麵,白天‘喝血的死鬼’一定呆在裡麵。”羅伯特指著一個桐口說:“我們必須從那兒進去嗎?”蘇點了點頭。“它不能跨過流水,”伍茲問道:“能在水下行走嗎?”蘇倒沒有想到這點,她看了看奶奶,奶奶皺著眉頭。蘇意識到奶奶也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我們會弄清楚的,”奶奶說。蘇用英語重複著奶奶的話,大家聽了似乎一點信心也沒有。“我們怎麼才能下到那裡?”裡奇問道。羅伯特指著中間那個洞口露出的兩根鐵棍。“那是梯子,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我們的老朋友惠勒一定從那兒溜走了。”“我先下去,”羅西特自告奮勇道。羅伯特說:“我先下去。”他們用了大約10分鐘時間才都爬到下麵。蘇本來就有恐高症。她不隻一次差點滑了下去,手心電全是汗水,終於安全地到了底部。奶奶的難度更大一些,雙腿顫顫悠悠,手也抓不穩,即使裡奇在她的下麵幫她,還是不能順利地爬下去,伍茲在她的後麵偶爾伸手幫她一把。當老人最後到達底部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脖子上清楚地可以看出她那劇烈跳動的脈搏。蘇再次意識到,奶奶確實老了,她是那樣地孱弱體衰。如果在發現吸血鬼之前,奶奶患了心臟病怎麼辦?蘇趕緊趕走了這種想法。洞口下麵充滿了汙濁的空氣,幾乎像是下水道或者糞坑裡的氣息。同時,還彌漫著腐爛的死亡氣味。裡奇又爬到梯子上,從哥哥手裡接過八卦鏡,遞給伍茲。“都下來了。”羅伯特跳下梯子的時候宣布道:他裝做成竹在胸的樣子,蘇很欣賞他的這份勇氣。她把手電光打到洞裡,大家都跟著她一起把手電筒對著洞裡,隨著光線看去,這似乎是一條深不可測的隧道。“我們中間會有一個人死亡,”奶奶的聲音很輕,但是包含著驚奇和恐俱。她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蘇感到很冷,她把光線對著老人的臉,奶奶閉上眼睛回避光束,蘇移開了手電筒。“她說什麼?”羅伯特問道。“我們開始走吧,”蘇說道。她使他們相信這是奶奶說的話。裡奇看了看伍茲,把長矛換到拿著手電筒的那隻手裡,和伍茲一起抬著八卦鏡。他把手電筒打到前麵的隧道裡。他原來以為,另外的兩個洞會與這個相通,但是,他們現在的位置隻是這個隧道的開始處,這說明。其它兩個洞口通向了不同的隧道,不同的方向。他暗自希望他們選擇的方向是正確的。他不想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被困在這個迷宮一般的隧道裡。“我們走的是什麼方向?”裡奇突然問道。羅伯特看著他,“向東,為什麼?”“流水。”羅伯特抬頭看了看。“我都沒有想到這點。”他回頭通過洞口看著教堂,然後看著隧道的方向,測量著大體的方向。“真是愛爾蘭人的運氣。”他說。“我想我們是安全的,我們正好在兩條水流的中間。暫且權當‘吸血鬼不能跨越水流’的說法是成立的。”“那得是吸血鬼在足夠近的地方,而且水流彆停止。”“你們知道嗎?”伯福德說。“我敢打賭,這個隧道一直通到了大水渠那邊。”羅伯特點頭說:“我想,你是對的。”他們開始向前行進,手電筒一起照亮彎彎曲曲的隧道。裡奇看著哥哥,從他臉上的表情,裡奇看得出來,他手裡拿著柳樹枝做成的長矛、脖子上戴著玉石,一定感到自己很愚蠢。他很可能更願意手裡端著手槍,不過,他知道,在這裡不能按平時的那種邏輯來推理。為了表示堅定的信念,羅伯特把來福槍都留給了史蒂夫。他清楚,他們所麵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罪犯。甚至不是電影裡常見的那種惡魔般的角色。他們所麵對的是一個古老的、怪異的魔鬼,他們僅有的那點關於超自然的知識可能根本不起作用。他們得完全聽從蘇的奶奶的支配。裡奇可能也感覺,如果羅伯特和羅西特帶了武器進來,他們可能會更加安全一些,不過,他知道,那也是有條件的。到目前為止,他們可能是最安全的。不管會發生什麼,不管事情的結果怎麼樣,他很驕傲,自己是他們中的一員。就是羅西特也這麼想。他們繼續向前邁進。突然,裡奇聽到了——“笑人”的聲音。聲音來自隧道的深處,隱隱約約,很低沉。他聽得出來,那是“笑人”的聲音,理智告訴他,那一定是他頭腦裡的魔鬼又回來了,“喝血的死鬼”就是錄像裡的那種妹娃臉的形象,除了他和羅伯特以外可能沒有彆人聽到過這種笑聲。但是,他的直覺勝過了理智,突然,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俱。他知道,自己沒有勇氣再次麵對“笑人”。“你們聽見了嗎?”蘇問道,她的聲音很小,充滿了恐懼。天啊!裡奇想,她也聽到了。他看了看羅伯特,哥哥麵色蒼白,正在看著他。蘇的奶奶用廣東話說了些什麼。“聲音不會傷害我們的,”蘇翻譯道。“彆理它,還會有的。”他們把手電光投向聲音的方向。前麵的隧道裡,牆壁凸凹不平,高一塊,低一塊。裡奇首先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上帝!”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前麵的隧道裡擺滿了赤裸裸的乾屍,比他們想象中的多很多。隨著他們越來越近,裡奇注意到了那些殘忍的災難性的《聖經》場麵:有“獅子窩裡的丹尼爾”,丹尼爾是一個被閹割過的小男孩,獅子是一群小貓;還有“賜食於眾生”,眾生是一群老頭,他們手裡拿著死耗子,耶穌是一個割去了雙乳的年輕婦女。“老流氓!”聽見羅伯特的聲音。裡奇抬頭看著他。羅伯特和伍茲站在前麵一點,他們倆看著隧道另一邊的場麵。裡奇放開了八卦鏡的一邊。那是潘·弗萊爾,赤裸裸地站在安·惠特和另外一個老頭中間,她裝扮得就像個妓女,顯然是在扮演瑪麗,瑪格德龍,她那乾癟的臉上,口紅、眼眉和胭脂與她孩子氣的臉極不協調。在潘和其他人後麵站著市長梯裡斯,他裝做耶穌,不無諷刺地舉著雙手,普度眾生的樣子。裡奇倒吸了一口冷氣,裡奧韋爾德丟失的人都在這裡。吸血鬼的血腥罪惡不言而喻。他們在城裡發現的那幾具屍體,以及他們所了解的丟失的人數僅僅是冰山上的山尖而已。“喝血的死鬼”喜歡收藏它的受害者,而且與他們的屍體嬉戲。不過,它為什麼要把一些屍體留在外麵讓他們發現呢?為什麼它不把馬奴爾·特裡斯和特裡·克裡福德帶到下麵來呢?為什麼它不把那兩個年輕人藏到這裡呢?因為他想讓他們發現這些屍體。因為它一直在跟他們玩遊戲。裡奇突然意識到,他們所要對付的是一個多麼強大的敵人。“他們在這裡多長時間了?”羅伯特小聲問道。“它來到我們這裡有多長時間了?”他指著潘腳下的一個乾癟的屍體說:“那是露·羅傑斯,兩年前,我們以為他和女朋友一起離開了這裡。我原來以為,他們是為了欠債逃離的呢。”在隧道的另一邊,蘇大叫了一聲。裡奇很快走了過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幅“母子情深”的情景,不過。耶穌是一個乾癟的還沒有完全成形的胚胎,跟母親的乾屍通過一條臍帶聯係著,聖母瑪麗的雙乳塌陷,皮膚抽搐乾裂。“那是我的朋友,”蘇小聲說。“她叫珍寧。”奶奶聲音洪亮地說了些什麼。蘇趕緊把注意力轉移向奶奶。“她說什麼?”裡奇問道。“她說,它知道我們來了。它把這些屍體放在這裡,嚇唬我們。”他點了點頭。“它企圖把我們嚇跑。”蘇搖了搖頭。“不是的,它想讓我們來。”他們都圍了過來。他們已經見過了他們想看而又不願意看到的情景。現在,他們都圍到蘇和奶奶身邊,尋求保護。羅伯特若有所思地站在那裡,伍茲和伯福德保持著沉默,羅西特剛才那些咄咄逼人的氣勢也沒有了。他們比剛才在地麵上的時候更加謹慎小心。也更加明白了他們所麵臨的嚴竣的局麵。但是,裡奇擔心,這是否對他們有利。此時此刻,他們需要勇氣,需要勇往直前的精神,需要大無畏的冒險精神。但是,他們都缺乏這種精神。裡奇感到,大家似乎還沒有真開始就要放棄了,他感到很害怕。他想到了科麗,想到了安娜。他使勁安慰自己,她們一定還在前麵,成了吸血鬼的人質。他看著蘇:“科麗和安娜沒有被藏起來,對嗎?她們沒有感覺到危險,也沒有躲藏起來,對嗎?”蘇看著奶奶,不過她沒有翻譯剛才裡奇的疑問。“我想,沒有。”她說。他開始繼續向前走。他們跟了上來。就像他希望得那樣,他的決心感染了他的同伴們,給他們注入了新的決心。他們跟著他,一起走在隧道的泥地上,手裡拿著手電筒,同時照射到前麵的隧道裡,沒有人再把手電光打到兩邊奇怪的《聖經》場景上。隧道逐漸地拐向左邊——可能在水流的下麵——然後變得很狹窄。他們停了下來,前麵出現了一個門洞,堵在了隧道裡,裡麵變得更加黑暗。門洞一次隻能通過一個人。“我先過去,”裡奇放下八卦鏡,宣布道。他的心砰砰直跳,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去做一件最不願意做的事情,但是,他知道,這就是他為什麼要來這裡的原因,這就是他來這裡的目的。那種自私的畏懼心理已經過去了。羅伯特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來。“你不能第一個過。去,我先過去。”裡奇努力做出了一個笑容:“你想把所有的光榮都攬到你一個人身上嗎?”“這很可能是一個陷阱,我比你更有辦法對付這種情況。”蘇的奶奶首先鑽了過去。“嘿!”羅伯特喊道。沒有時間爭論了,羅伯特很快跟了過去,其餘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鑽了過去,依次是蘇、伯福德、伍茲和羅西特。伯福德和伍茲抬著八卦鏡,從門洞裡魚貫而人。通過既高又窄的門洞,來到一個石頭屋子裡。這一定是“喝血的死鬼”的老窩。裡奇進來的時候撞在了羅伯特和奶奶的身上,馬上感覺到了羅伯特的肌肉繃得緊緊的,老太太也渾身顫抖著,他趕緊伸手扶住她。裡奇的手電光打在了最近的牆上,他站直了身體,離開門洞口,讓蘇和其他人進來。他看到裡麵不像他預料得那樣,既沒有泥土,又沒有石頭。石屋裡五顏六色,到處都是繪畫。他的手電光在牆上移動著,羅伯特、蘇和伯福德也相繼把手電筒打到牆上。“他媽的!”伯福德驚歎道。石屋的牆上畫滿了令人發指的恐怖畫麵,充滿了邪惡、變態、惡毒和罪惡。他的手電光隻照亮了一小部分。他走到牆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牆上的壁畫。裡奇原來以為,吸血鬼是根據本能而不是智力活動的,它生存的唯一目的是吸血。看來,他們所麵對的敵人不隻是一個簡單的依靠本能生存的吸血鬼,而是一個更加活躍、更加複雜的邪惡的魔鬼。不管畫麵上記錄的是真實的曆史,還隻是一種藝術的表達,創作者一定具有一穎腐化墮落的邪惡的心。裡奇想象著吸血鬼獨自呆在這間黑暗的小石屋裡,不辭辛苦地描繪著這些恐怖的細節。他怎麼也想象不出會是錄像帶上看到的那個長著娃娃臉的魔鬼的樣子。他想到了“笑人”。一想到“笑人”在這間黑暗的屋子裡對著他發出奇怪的笑聲,裡奇頓時毛骨悚然。突然,響起了一陣似風聲又似水聲的動靜,所有的手電筒都一齊打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在牆的儘頭,手電光照亮了一個底座,座位由屍骨、骷髏和頭顱做成。上麵端坐著惠勒牧師。裡奇看著惠勒,隻見他的眼睛裡充滿了野蠻和邪惡,腿上放著沾滿了血汙的《聖經》。刹那間,裡奇想,他們弄錯了,被愚弄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吸血鬼,而是這個變態的瘋子和他那群追隨者在為害這座城市。科麗和安娜一定很安全。突然,他聽到了那笑聲,看到一個影子靠近了惠勒的座位,石屋裡的溫度也驟然下降。“喝血的死鬼”。他向後退去,撞在了蘇的身上,否則他一定會從剛才進來的那個門洞裡逃出去。那個影子走到了一個手電光下,原來,那就是“笑人”。他又看見了那張毫無表情、毫無特色的臉,聽到了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然後,這個怪物轉向他們。裡奇在它的臉上看到了其它人的模樣。艾爾維斯的嘴唇?德拉庫拉的寡婦發型?東方的眼睛?泥土一般的皮膚?耶穌的形象?他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是對的,不過,這更加令他難過。“喝血的死鬼”確實根據不同的神話裝扮著自己的表情和形體,使得擁有這種神話的人對其畏懼萬分。“我們該怎麼辦?”羅伯特問蘇。“去死!”吸血鬼輕輕地說,可是,這聲音在他們聽來已經猶如雷霆萬鈞一般。還有那令人不安的笑聲。蘇尿褲了。她走到奶奶身邊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尿到了褲子裡,感覺到褲檔裡濕糊糊的。由於處於這種高度緊張狀態,她隻是片刻的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很快,就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現在需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此時此刻,她並沒有感到羞恥。“喝血的死鬼”跟在錄像裡看到的一模一樣,她知道,自己的視覺不會被感覺影響。奶奶抓住了她的手,她本來期望某種電流、智慧或者頓悟會穿過她倆的一乒,但是,她隻感覺到了老人那隻熟悉的手,瘦小的手指緊緊地操在他的手上。“我們怎麼辦?”蘇問奶奶。“八卦鏡!”在這間地穴裡,她們的低語變得聲音很大。蘇懷疑“喝血的死鬼”是否聽到了她們所說的話:它剛才說的是英語,它能聽懂廣東話嗎?或者它根本就用不著去聽?它能夠看透她們的心思嗎?“八卦鏡,”蘇重複奶奶的話說:“我們需要鏡子。”“在這兒,”羅西特說著,把鏡子從地上推過來。此刻,“喝血的死鬼”不見了,蘇也看不見它。石屋裡幾乎漆黑一團,他們的手電光隻能照亮幾條黯淡的線條。她知道,它可能在任何地方,可能在石屋的另一頭,也可能就站在他們的旁邊。它從八卦鏡裡看自己需要光線嗎?有很多事情,在開始之前她就應該詢問奶奶的。她伸手去夠八卦鏡,手指碰到了冰冷的鏡戶上邊,拉到跟前,麵向外麵,擋在她的前麵,就向盾牌一樣。不知是誰的手電光打向了惠勒的寶座。他正彎著腰,吸食著《聖經》上的汙血。“他也是‘喝血的死鬼’嗎?”蘇問奶奶。“不是,”奶奶回答。“他倒希望是,但他不是。他隻是離它太近了,受到了它的影響。被影響了。”“但是,它不會把他變成吸血鬼嗎?”“‘喝血的死鬼’很虛榮,它希望人們知道它的所作所為,這就是它為什麼要留下他的原因,讓他傳播它的行徑。”“這就是它的毀滅。”奶奶伸手想把八卦鏡舉起來,但是,鏡子太大太沉。蘇看到後抬起了鏡子的另一邊,裡奇也過來幫忙。他們3個人一起把八卦鏡舉平了。“慢慢移動,”奶奶命令道,蘇用英語重複了奶奶的話。她往左邊移動,裡奇跟著移動,八卦鏡的鏡麵在石屋裡來回移動著。在石屋的儘頭出現了一點亮光,像是有什麼東西爆炸了似的,同時,還伴有痛苦的尖叫聲。“彆停下來!”奶奶喊道。“你們擊中它了,它看到了自己。”“怎麼了?”伯福德大聲問道,聲音有些驚慌。蘇沒有回答,繼續慢慢移動著鏡麵。又聽到了一聲爆炸。在隨之而發出的光亮中,她聽到一個小桶砸在了牆上,一個血紅的熟悉的東西掉在了地上,那不是“喝血的死鬼”。而是她似曾熟悉的一個什麼東西。那個怪物的聲音從陰影裡傳來:“丹。”聲音洪亮、強而有力,令人恐怖。蘇轉向黑暗處。在所有的恐懼、憤怒和慌亂背後,她體會到血液中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興奮,她想扔掉玉石,加入到惠勒坐著的寶座上去。不管怎麼樣,魔鬼的聲音中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她。她懷疑,其他人是否也有同樣的感受。她希望我們沒有這樣的感受。魔鬼又用洪亮的嗓音喊道:“殺了那些中國佬和他們的朋友。”即使剛才有過片刻的走神,此時,魔鬼的吸引力完全消失了,剩下的隻有恐怖。她和裡奇繼續慢慢地移動著八卦鏡。惠勒放下了沾滿汙血的《聖經》。離開了他那個奇怪的寶座。臉上露出了怪異的表情。他堅決地站了起來:“耶穌說,殺死那些可恨的中國佬,他們是邪惡的。他們是邪教徒,你必須以上帝的名義將他們處死。”“為什麼它自己不能對付我們呢?”羅伯特走上去。手裡舉著長矛,手電筒在石屋裡搜索著。他麵對著惠勒,把手電光照在他的眼睛上。惠勒眨巴著眼睛,向後退去。“它為什麼那麼害怕我們?它為什麼自己不能碰我們?它害怕玉石嗎?害怕這些小棍子嗎?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耶穌害怕玉石和柳樹枝,我在《聖經》中怎麼從來沒有讀到過這樣的內容?”惠勒把目光從羅伯特身上轉移到他的左邊,他的臉上露出了迷亂的表情。蘇和裡奇繼續移動著鏡麵。彆說話,她想。彆再說話了,千萬彆毀了這一切。“你的那些信徒們都走光了,”羅伯特繼續說。“他們不會來保護你的教堂。”他盯著惠勒。“不是的!”惠勒尖叫著。“是的!”“他們必須來慶祝耶穌的第二次複活!”“他們決定取消了。”不知是誰的手電光照亮了惠勒座位下麵兩具蜷曲的屍體,半藏在座位下麵的屍骨裡。蘇幾乎是出於本能,立即明白那是誰的屍體。科麗和安娜。不,她想,希望那些手電光能馬上移開。那正是吸血鬼希望的,那也是為什麼它要把她們帶到這裡來的目的。但是,手電光還在那裡,聚集在那兩具屍體上,另外一道光線也照了過來,那是伯福德的手電筒。很明顯,那是兩具屍體,而且是女的。那個婦女的臉深埋在那個孩子的兩腿中間。“你的妻子和你的女兒!”不知是什麼方向傳來了這個聲音,聲音來自四麵八方。裡奇停止了動作。“不!”蘇喊道。“彆聽它的話!”“惠勒奸汙了她們,吸乾了她們的血。他很喜歡那個女孩子。”裡奇想大聲叫喊,想喊“不!”,但是,由於過於激動,爆發力過於強大,結果,他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八卦鏡從他的手裡滑到了地上,隨著鏡子破碎的聲音,“喝血的死鬼”從黑暗中走到了亮光處。裡奇拚命地將長矛投向它,長矛錯過了目標,無力地掉到了地上。惠勒向他撲來,跳到了他的頭上,他們倆一起摔倒在蘇的腳邊,羅伯特、伍茲、羅西特和伯福德一起過來相助。他們倆滾打在破碎的鏡子玻璃碎片中,惠勒企圖拽掉裡奇的玉石戒指,裡奇拚命地抽回手指,手指折斷了。我們中的一個人會死。乾萬不要是裡奇,蘇想。她糊裡糊塗,眼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就像的年代電影裡的混戰場麵,透過八卦鏡破碎的鏡片的角度來看,一切都處於混亂狀態。蘇隱約感到奶奶似乎在跟她講話,但是,在一片混雜的叫聲中,她聽不見奶奶究竟說了些什麼。“喝血的死鬼”站在他們的麵前,和錄像裡的一模一樣,臉上露出仇恨的快感,它的皮膚突然變得透明、煞白,似乎不是由於手電光照明的,而是它自身發光而亮的。裡奇的叫聲由憤怒變成了痛苦,突然之間停了下來。蘇感到,拿手電筒的手上噴來了一股黏糊糊的暖流。惠勒咬到了裡奇的脖子裡,咬斷了他的動脈,而且正在吮吸著冒出來的鮮血。羅西特和伯福德將惠勒從痛苦地抽搐著的裡奇身上拉開,羅伯特沒有說一句話,毫不遲疑地把長矛刺進了惠勒的胸腔,用儘全身裡力氣,加上他身體的重量。惠勒停止了叫喊,眼睛突出,鮮血從嘴裡和傷口處不停地冒了出來。一切都亂套了,一切都出了問題。蘇麵對著“喝血的死鬼”,手裡端著長矛,隱約感到奶奶做著同樣的動作。石屋裡亂作一團。誰也不知道他們在乾什麼,他們都會死的。羅西特開槍了。沒有聽奶奶的特彆要求,他帶進來一把槍。他對著吸血鬼開槍,槍聲在石屋裡回響著,蓋過了人們的呼喊。第一順子彈穿過了吸血鬼的肚子,片刻之間似乎出現了一點紅色的印跡,但是馬上,又恢複如初,像根本沒有發生一樣。第二顆子彈射到了它的眼睛裡,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洞,但是,馬上,眼睛又完好如初。其它的子彈穿過了前額和胸部,同樣隻是造成片刻傷口,立即就恢複了。伍茲一條腿跪在地上,伏在裡奇的身上,按著他那不停地痙攣的身體。蘇用手電光指著吸血鬼。也許,它一直在捉弄他們,也許,像奶奶說的那樣,它要向世人宣布它的存在,也許,它已經膩味了,想有些變化。不管它引誘他們來這裡的動機是什麼,現在,它不再隻是遊戲,它的眼睛裡充滿了惡毒的目光,臉上也露出仇恨的決心。不過——它也害怕。她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這不是什麼智慧,或者啟示,或者她頭腦裡想出來的想法,而是就在她的頭腦裡,好像她一直明白這點似的。第六感。此刻,她也意識到了上麵的水流,感覺到了兩條水柱的威力,儘管這裡與上麵隔著很厚的土層和岩石。水流現在變小了,不過,還在不停地向東流著。兩條水流平行地在吸血鬼的兩邊流淌著。惡魔既不能向左也不能向右移動,隻能要麼向他們走來,要麼離他們而去。它被困住了。奶奶也清楚這點。她們倆誰都沒有說話,不過,彼此都感覺到了對方的想法,好像她們是兩個身體,一套思想。手裡高舉著長矛,她們一齊向前走著。蘇感覺到,吸血鬼似乎已經做好了某種計劃,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她們已經阻止了它的發生。她們破壞了吸血鬼的陰謀,它很生氣。不過,它更多的是害怕。“喝血的死鬼”發出一連申嘶嘶的聲音,剛才那種神諭般的聲音不見了,也失去了人的偽裝,變成了一個隻會嘶嘶叫喚的唾沫四濺的怪物。這個古老怪物皮包骨的身體上長滿了奇怪的長毛,娃娃臉由於仇恨而變得扭曲,它咬牙切齒,麵露凶光。蘇感到頭腦裡有一股強大的壓力,自己的思想被重重圍牆包圍著,似乎有什麼力量企圖突破這些圍牆。她把長矛投向“喝血的死鬼”,它向後躲開,發出似風似水的聲音。蘇感到一股嚴寒從“喝血的死鬼”身上散發出來,她感到自己的皮膚刺骨的寒冷,她想逃跑。奶奶走向前來,企圖用長矛刺殺它,但是,她投得稍微向左偏了一些。她還沒有來得及調整好,重新站好,“喝血的死鬼”那瘦長的手臂就向她的頭部掄了過來。一支長矛刺中了吸血鬼胳膊,它發出了痛苦的嚎叫;另一支長矛刺中了它的麵部。是羅西特和伯福德投的。蘇衝上前去,不顧吸血鬼那震耳欲聾的嚎叫,那似風聲又似水聲的奇怪的叫聲,用儘渾身力氣將她手裡的長矛刺向吸血鬼的腹部。登時,鮮血四濺,噴到了他們的身上吸血鬼抽搐著身體,立即變了形,皮膚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它的體內原來沒有骨頭,沒有任何器官,隻有鮮血,無窮無儘的鮮血,此刻,不停地向外流淌著,彙聚成一條小河。血液在堅硬的石頭地麵上不停地冒出氣泡,沸騰著,但是,濺到蘇身上時,她感到徹骨地寒冷。她很快地掃視了一下石屋的四周。發現吸血鬼的血液並沒有影響任何人。“它死了!”伍茲在她的身後說道,蘇開始時以為他說的是吸血鬼,但是,馬上,她意識到,他指裡奇。她感到一陣鑽心的痛苦,她暗自希望它此時還活著,這樣,她就可以再一次刺死它。它曾經是活著的嗎?蘇轉向奶奶,雙手擁抱著她。突然。她感到極度疲倦,她需要有人支撐一把。蘇似乎感到她和奶奶那片刻的心有靈犀不複存在了,此刻,她已經不在乎,這些已經無所謂。蘇的眼睛裡濕潤起來,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淌下來。不過,她沒有哭泣,還沒有到哭泣的時候。她的周圍有些動靜,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對她來說也無所謂了。她的同伴們的活動此刻似乎跟她已經不再有什麼關係。奶奶離開了她,摸了摸她的臉頰,彎腰拿起了地上的長矛。此刻,“喝血的死鬼”隻剩下一張不成任何形狀的軀殼,奶奶走上前去,用那種奇怪的語言自言自語著。奶奶卷起上衣的袖子,把吸血鬼的毛皮纏在長矛上,就像一塊浸透了水的地毯,她舉起它的毛皮,好像一點兒重量也沒有似的。蘇跟在奶奶身後穿過了那個高大又狹窄的門洞,沿著她們進來時的隧道向外走去。其他人並沒有跟著出來,蘇不清楚他們在做什麼。此刻,這已經無關緊要了。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解決了。她跟著奶奶爬上梯子,來到了教堂裡。經過了地下漆黑一片的隧道和小石屋以後,教堂裡漆成黑色的牆壁和窗戶看起來明亮多了,門口投射進來的陽光看上去格外刺眼。奶奶堅決地、毫不猶豫地走出教堂的門口,“哼”了一聲,把吸血鬼的毛皮連同長矛一起扔了出去,扔到了陽光底下。毛皮在地麵上停留了片刻,便開始發出“嘶嘶”的聲音,並冒出熱氣。皮上的長毛開始變焦,皮上也開始冒出氣泡。不一會兒,教堂的台階上除了一些粉紅色的液體以外,什麼也沒有留下。蘇和奶奶都汗透了,身上還沾滿了濕漉漉的血液。她們自己看起來也幾乎就像魔鬼了,不過,很長時間以來,蘇頭一次感到這麼興奮。她知道,這種心情不會長久的,恐怖還會纏繞著她,也許不是她本身所能對付的。不過,此刻,她心情很好,她伸出手來,拉著奶奶軟弱的皺皺巴巴的手。她們倆一起走出教堂,來到外麵新鮮的空氣裡,走到沙漠裡的陽光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