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垃圾場裡的較量(1 / 1)

蛻變 本特利·利特 2820 字 3天前

四人迎著晨曦慢慢走過滿是砂礫的垃圾場,向著塞爾威一家的屍體被發現的地方而去,艾利阿斯兄弟打頭,吉姆斷後。艾利阿斯在離位於懸崖邊的大垃圾堆不遠處停下來,豎著耳朵聽了聽。再往前走腳步放得更慢,目光盯著地麵,長柄叉緊握在胸前。其餘三九*九*藏*書*網人默默地在後邊跟著。突然,艾利阿斯兄弟猛向麵前的垃圾堆刺去,隨著一聲刺耳的叫聲,布道者舉起了長柄叉。叉尖上赫然在掙紮著的是一個胎兒。戈登彆轉臉去感到有些作嘔,甚至連警長也有些退縮。安德魯斯神父閉著眼睛站在那兒,重重地倚著長柄叉作支撐,嘴唇在默默地蠕動著禱告。儘管他們都清楚為什麼帶長柄叉來,儘管他們也都清楚艾利阿斯兄弟要他們做什麼,但卻沒一人想見到會有這樣的經曆,沒人意識到真正行動起來會如此令人作嘔。如果艾利阿斯兄弟錯了怎麼辦?戈登想到。如果他刺上了一個真正的嬰兒怎麼辦?但真正的嬰兒怎麼會在垃圾堆裡爬來爬去,且是早晨六點鐘的時候?布道者轉向他們,“這就是我們要對付的。”他說。他把長柄叉舉到他們麵前要他們細細查看那個胎兒。這東西還活著,還在掙紮,儘管似乎並不痛苦。真的,看上去它好像根本不感到疼痛,相反,它拚命掙紮隻是想逃脫,長長的鋼尖從身體裡穿過去,仿佛隻是條不會造成傷害而隻用來固定的帶子。它的臉可怕的畸形,扭曲成一種充滿惡意的、憤憤的嘴臉。濃濃的皮毛長在奇短的胳膊上。它瞪著他們,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嘴裡露出尖尖的小牙。艾利斯兄弟衝警長點點頭。“取血來。”他說。吉姆跑向卡車。安德魯斯神父稍微向前靠了靠,忍不住碰了碰那胎兒以確信是真的。“這是什麼?”他問,“我是說,它是活的嗎?我想這些是還沒出生就已經死去了的嬰兒。難道他們不應該腐爛掉?或分解掉嗎?”“我覺得他們像鬼,”戈登坦率地說,“不是真正的嬰兒。”警長拿著裝著四誇脫血的盒子回來了,他把盒子放在布道者麵前。艾利阿斯兄弟向警長點了點頭,他舉起長柄叉向地上狠狠摔去,那可怕的東西尖叫著瘋狂地擺動著。布道者看了眼戈登,“去取相機。”他命令道。戈登很快取了相機回來,搶拍了一張布道者站在被刺穿的胎兒旁的照片。布道者取出兩罐血,不知禱告了句什麼,然後便走到那邊的爛木堆邊。用一種奇異的語言吟唱了些什麼東西,那話語抑揚頓挫,鏗鏘有力,接著他開始圍著木堆走,邊走邊將血噴撒在地上。“他在做什麼?”吉姆問。安德魯斯神父搖搖頭,“聽起來好像他在重複某種宗教儀式,但我不熟悉那種語言。不是拉丁語,我敢肯定,也不像歐洲或東方的語言。”他豎著腦袋又聽了聽,臉色陡然變得慘白。“我……我想這不是人講的。”他說。艾利阿斯兄弟繼續吟唱,直到走完圈圈。他跪下來,將最後幾滴血以螺旋式滴在土上。他朝地上揮揮手,用怪異的語言說了句什麼,然後抬頭望天,他的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十字,一個螺旋以及一個尖尖的幾何圖形。血圈內突然騰起火焰,裡麵的木灰重新燃燒,直到變為熊熊烈火。長柄叉上的胎兒現在掙紮得更厲害,也叫得更歡了。從垃圾場的其它角落,其它的小身體,其它的嬰孩,其它的胎兒也都從潮濕泥濘的垃圾中,從破銅爛鐵之間破土而出,向它們而來。他們動作很慢但很穩健,像慢吞吞的大蛞蝓一樣。“上帝,”戈登吸口氣,“你認為它們一共有多少!”“成百上千。”警長說。戈登第一次意識到他們所要與之作戰的力量是如此強大,而自己顯得愈發脆弱、渺小、不堪重負。艾利阿斯兄弟緊握叉柄,將叉頭推進火中,隻見紅光一閃,胎兒便化掉了。布道者轉向他們,“現在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說。戈登盯著他。“我們得花上一天時間吧。”艾利阿斯兄弟緊閉的唇間露出一絲微笑,第一次連目光中也透出笑意,他看上去很欣慰的樣子。“我們不把它們都處理掉,”他說,“我們隻是用它們作誘餌。”他朝另一個正在地上蠕動的胎兒走去,用長柄叉一下刺中了,推到火堆裡,那東西在一片抖動的紅光中消失了。“動手,”他說,音調中透著威嚴,“我們浪費不起時間。”一個駝背的,比普通嬰孩小得多的,大約隻有拳頭那麼大的一個東西向戈登笨拙地爬過來。戈登舉起叉子,待要下手,卻不能夠。對一個生命下殺手他乾不來。慢慢地,他放下了叉子。他平生不願殺生,從不打獵。他曾一度不得不清除甲蟲,但他通常是把蟲子拿到門外放進灌木叢中,而不是殺掉它們。現在儘管他意識這些東西並不真正有生命,但刺它們的感覺和刺一個正常嬰兒的感覺幾乎沒有什麼兩樣。他向周圍環視了一下。警長皺著眉,正將一個尖叫著、掙紮著的嬰兒送進火裡,甚至連安德魯斯神父也正小心翼翼地持著一個已刺在叉上的小東西。艾利阿斯兄弟正左右開弓、興高采烈地刺殺著身邊的嬰兒。你不應殺生,戈登想。他感到腳一陣疼痛,低頭看,那個胎兒蜷曲的小手正在他帆布網球鞋上抓開一個小洞,向肉裡挖去,他後退一步,那胎兒又向他爬來,慢慢地,皺著眉頭,一臉厭惡相。戈登像用鍁一樣用長柄叉將胎兒鏟起來,但還沒走兩步,它便掉到了地上。那胎兒抬頭看著他,令人毛骨悚然地笑起來。“你太慢了。”艾利阿斯兄弟說。這是一種批評,但戈登不在乎。艾利阿斯兄弟刺住那胎兒,扔在了火堆裡。戈登開始向垃圾堆的那一邊走去,他突然給絆了一下,低頭看去……但見,從一個裝滿垃圾的破購物袋下伸出一隻手來。一隻成人的手。他用腳把袋子推到一邊,又清走了一些腐臭的食物,舊報紙,麵前突現的卻是布蘭德·尼古爾遜的毫無生氣的軀體。布蘭德。他一驚之下竟啞住了。布蘭德的脖子處有一個巨大的口子,從口子裡探出扭曲的血乎乎的氣管,脖子下麵的垃圾都被血浸紅了。布蘭德的眼睛睜著,像在瞪著什麼,他的嘴歪斜著,像在默默地叫喊。從布蘭德臉上還捕捉到些其它的東西,他說不清那是什麼,但他不喜歡。他突然想到了布蘭德的兒子博比。還有康妮,她和布蘭德可能並不擁有世上最美滿的婚姻,但……到安德魯斯神父和警長跑到他身邊時,戈登才意識到自己在尖叫著。“媽的,”警長喘著粗氣,盯著地上布蘭德的屍體。靠著布蘭德的頭,一隻棕色的耗子正蟋縮著做熟睡狀。那東西突然間醒過來,鑽進了布99csw.蘭德張著的口中。戈登將頭扭向一旁,安德魯斯神父默默地禱告著。艾利阿斯兄弟走到他們身後,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用打火機將布蘭德破爛的襯衫點著了,空氣中彌漫開腥臭的氣味。“你要乾什麼?”戈登潔問道,一把扭住布道者的胳膊。艾利阿斯兄弟抽出胳膊。“但願為時還不晚,”他說。戈登注視著他的老板,他的朋友的屍體,看著火苗在他身上各處竄著。“我們太晚了,”艾利阿斯兄弟大聲說。戈登抬起頭,見兩個成年人的身影正朝他們走來。其中之一是布蘭德。“取聖經來!”艾利阿斯兄弟命令說。他一邊又猛跑向地上的那團繩子,警長則急急地跑向卡車。突然記起脖子上的相機,戈登開始搶鏡頭。通過相機上的放大鏡頭他能將那二人看得更為清楚,他搞不明白他們是從何而來。布蘭德旁邊的人漆黑一團,難以辯認,而布蘭德則一瘸一拐,還帶著他的……但布蘭德的屍體正在他身邊燒著呀。警長取了四本白色的聖經,匆匆跑回來占“給我!”艾利阿斯兄弟命令著,吉姆將書遞給他。“現在揀起繩子那一頭!”艾利阿斯兄弟又瞅瞅戈登和安德魯斯神父,“你們兩個上去,握好長柄叉!你們必須要下得去手!”布蘭德和另外的人影已經停下來。“是塞爾威神父,”吉姆輕聲說著,拾起了繩子的一頭。“另外那個是塞爾威神父。”他說對了,戈登一下也認出來。那張燒焦的臉在獰笑著。艾利阿斯兄弟走到安德魯斯神父身邊,有三本聖經夾在腋下,而另一本持在伸出的左手中。他的另一隻手裡,緊握著繩子的另一頭。吉姆和布道者並肩走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人影,他感到有些力不從心,準備不足。現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兩個人的麵目了,他不喜歡眼前的一切。布蘭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空洞的不像人的臉,隻有一雙眼睛似乎是活的。還有那身體顯得也比較硬,像真的,但他發現隨著布蘭德地上屍體的燃燒那人影的皮膚也愈來愈黑。他知道,等屍體完全被火吞噬掉時,那人影也會和他旁邊的塞爾威神父一般黑了。塞爾威神父站著,微笑著,一動沒動。他的皮膚被火燒成了糊炭,臉上露出邪惡的征服者的神情。警長感到那張臉令人不忍卒看。艾利阿斯兄弟也停住腳步,其餘三人隨即站住,他們距對麵不過十步之遙。周圍,扭動撲打著的嬰兒們正聚集成一個步調一致的集體,從四麵人方湧過來,許多小東西或咯咯地笑著,或喵喵地叫著,透露出無限喜悅之情。艾利阿斯兄弟將四本白皮聖經放在他麵前的地上,呈一字排開。塞爾威神父將一隻黑手舉向空中。“你真以為你這種異教的儀式會起到什麼效果嗎?”刺耳的聲音中充滿著鄙夷厭惡。艾利阿斯兄弟沒有說話,隻是將手在各本聖經上依次拂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詞,是一種奇怪的天語。“戈登,”那人影說著,轉向他。“你可人的小媳婦可好嗎?還有你的女兒?你女兒將成為我們中的一員,你知道,她將抓破你妻子的瘦弱的身體逃出來。現在你的妻子正因內裡被抓破而在咳血,她兩腿間的可憐的小洞裡也正鮮血奔流。”戈登感到血往上撞,他真想將長柄又直向塞爾威的腦袋叉去,以報複這猥褻的言語。艾利阿斯兄弟看看他,“撒旦是個謊言家,謊言之父,”他說。“彆理他,他企圖激怒你喪失理智。”塞爾威神父又轉向警長,“你誤人了歧途,吉姆,你放棄了正義之路,你一定會受到懲罰的。”那影子掃了一眼周圍的垃圾堆,放低嗓音,“那個男孩在這兒,吉姆·唐·威爾遜。他的身體在燃燒,他將永遠在地獄裡經受煎熬。”警長冷笑了一聲,“去你媽的。”“還有你,後任。”那身影轉向安德魯斯神父。“這是教會教你做的嗎?主教知道你在參與這些讀神的儀式嗎?”那東西尖聲笑起來,“你枉為一個神父。”安德魯斯彆轉頭,沒有說什麼。塞爾威神父低下頭。仿佛受了暗示,一縷加雜著仇恨和喜悅的神色掠過布蘭德毫無表情的臉。兩人後邊,成千的嬰兒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他們大得多,也協調得更好,排成隊,向前邁過來。艾利阿斯兄弟平靜地站著,他看看戈登和安得魯斯神父,指著布蘭德還在不斷變黑的身影。“他較弱,”布道者說,“他一衝上來就將其刺住,摜倒,釘在地上。我和警長對付另一個。”他移到吉姆身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低下頭作禱告狀。“我們乞求您的保護,主。我們隻求按您的吩咐行事。不要讓我們獨行。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阿門。”吉姆掃視了一下塞爾威神父的身影,它依然笑著,依然一動不動。這時成千的嬰兒和胎兒已聚集在它身後。“抓緊繩子,”艾利阿斯兄弟說,“我們要把他栓住。”塞爾威神父說了些刺耳、不連貫的咒語。一種命令。布蘭德便向上衝來,胎兒和嬰兒們也如潮水般湧過來。戈登緊緊地握住了長柄叉,待布蘭德衝過來,他一下將它刺人那個皮肉黑黑的影子裡,布蘭德發出一聲憤怒的吼聲,但並無疼痛之意。金屬叉尖很容易就紮進那軟綿綿的身體從後邊探出頭來。戈登的武器刺中了胃部而安德魯斯神父的刺在了胸口靠上的地方。兩人一起用力將那掙紮的身體摜到地上,布蘭德的手臂瘋狂地揮動著,極力想抓住叉柄把叉拔出來,但無濟於事。他們已將它釘住。吉姆和艾利阿斯兄弟慢慢走向前,緊緊抓著繩子,他們淌過小身體的海洋,那些東西在向他們的腿上爬著,撲打著,咬齧著,但似乎並不能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他們麵前,塞爾威神父在慢慢向後退去,它不再微笑,而是交織著一種仇恨和恐懼的表情。“以耶穌基督,我們的主,我們的救世主的名義,我們令你領教到這話的威力,”艾利阿斯兄弟吟唱著,“以耶穌基督,我們的主,我們的救世主的名義,我們令你在主的神威前俯首。”那身影不再移動,隻一動不動地站著,似乎被什麼套住了。但吉姆不清楚為什麼,他們並沒做什麼呀。是因為禱告嗎?他們從兩翼包抄過去,捆了兩圈,把繩子拉緊。繩子深深陷進了黑肉裡——深得瞧不見了一一但終歸是捆住了。那身影一聲不吭,吉姆感覺像是這個被燒焦的軀體裡的魂兒走了,隻留下一副毫無生氣的殼兒。猛地,那殼兒又活過來。一隻手揮出,在艾利阿斯兄弟臉上打了個正著,布道者摔倒在地,繩子鬆了手,血從鼻孔中湧出來。那黑臉獰笑著,充滿邪惡的得意之色。“抓住繩子!”吉姆高喊。艾利阿斯兄弟強掙著站起來,晃晃腦袋仿佛想清醒一下,然後伸出手拽住了繩頭。“我對主的威力真是印象頗深,”那身影用一種尖厲的聲音嘲笑道。一隻黑臂再次揮出,但被艾利阿斯兄弟巧妙地躲開了。“拉!”布道者大喊一聲。“拉!”布道者又喊了一聲。這時他的一隻眼已腫得擋住了視線。“使勁拉!”隨著猛地一拉,他們將那黑影拖到一行白皮聖經之上。那身體眼見著僵直起來,吉姆感到裡邊所有的氣力都像皮球撒氣一樣煙消霧散了。地上的聖經黑起來,騰地燃出一團火焰,隨著,一種可怕的痛苦的嘶鳴從周圍上萬張小嘴中同時迸發出來,那聲音震耳欲聾。“把它拉到那邊火裡去,”艾利阿斯兄弟喊道,“現在它傷害不了我們了!”他看看戈登和神父,“把他也扔進火裡去!”從艾利阿斯兄弟被打傷的鼻子和眼中血還在向外流著,滴滴答答落在衣服上。布道者站在火焰旁,伸開兩臂,用一種奇特的語言大聲說著什麼,熊熊的火苗映紅了他的臉。火苗突然一亮然後便漸漸熄滅了,隻有餘燼冒著青煙。外圍燃燒著的血環也完全熄滅了。戈登低頭看看頸上的相機,鏡頭已經粉碎,膠卷暴了光,將不會有任何一張照片麵世了。濃煙借著風勢直衝雲霄,遮住了朝陽的光輝。艾利阿斯兄弟拾起裝著剩下兩罐血的盒子。“還有許多工作要做,”他說,“我們的任務還遠未完成。”他將血搬到車上,“來,我們必須走了。”“去奶場區。”警長說。“對,去奶場區。”艾利阿斯兄弟稱是。戈登攙著安德魯斯神父走過來,神父的胳膊剛才被一個小東西抓傷了。“你必須堅強,”艾利阿斯兄弟對神父說,“上帝現在需要你。”四人同坐進戈登的卡車,臨行,布道者揀起一片紙點著了扔在地上,它迅速引著了彆的紙片,然後是一截乾樹枝。這時吉姆已將車發動起來。“你打算讓它著起來嗎?”戈登問。布道者點點頭。“森林看守員見了會來撲滅的。”火舌延伸到一個六神無主正在蠕動的小嬰兒旁,一下把它吞沒了。卡車軋在那些小東西身上,發出骨頭碎裂的咋咋聲。但他們誰也沒有畏縮,任車子顛簸著出了垃圾場。還沒上公路的時候,身後傳來轟隆隆的爆炸聲,那是布蘭德的百事運貨卡車遇火發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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