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初戰失利(1 / 1)

杜戈覺得挺奇怪,他們怎麼就沒有想到離開這裡去父母那兒呆上幾個星期,或到加州去看看特麗絲的父親呢?這兒沒有什麼離不開的事情,他們也沒有理由不離開這瘋癲的世界出去躲一躲,雖然兩個人沒有談過這件事,但是他心裡明白特麗絲也會這麼想,他們陷在威利斯並鑽進了人家設好的籠子。據他所知,鎮裡還沒有一個人走掉。人們被動地守著家園,像羔羊一樣聽憑豺狼在羊群裡橫衝直撞。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百思不得其解。這種低迷的精神狀態怎麼會在這裡這麼有市場呢?按常理來說,按人的自然反應來說,人們應當離開這裡,可又是什麼把他們留住了呢?毫無疑問,這個小鎮正走向滅亡,馬上就要變成鬼城了。三天過去了,電還是沒來,他已經煩透了洗冷水澡、吃三明治,煩透了寂寞的長夜。但不管怎麼說,煤氣、水、電話最後還是恢複了正常,他應該知足了,可在他看來,生活中一些不可或缺的東西沒有了,人家切斷他與外界的聯係。他把這個想法隻對比利和特麗絲講過,他給邁克打了電話,可這位警官態度冷冷的,拒他於千裡之外。連霍比也沒接他打的電話。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現在驅車去找霍比。車子開過鎮中心朝霍比居住地駛去。他看到的景象與彆處一樣:公園裡的草沒人鋤,銀行停車場瀝青地有縫隙的地方冒出了野草,排在道路兩邊的垃圾箱裡滿滿的都是垃圾,沒人清理。從鎮上穿過時,他隻有這樣一個印象,許多人沒有上班,根本沒有去,工作被扔在了一邊。一個人會對整個鎮子產生這麼大的影響,簡直不可思議,但證據明明白白,不容置疑。他把車停在了霍比的活動房前,這裡所有的車子都是各就各位,霍比出門用的車也在,這說明他一定在家。杜戈踏上肮臟的小徑來到他的房門前,按著門鈴。過了一會兒,霍比來開門了。他穿著黑黃色相間的T恤衫,麵色蒼白,嘴唇好像都沒了顏色。“你好,好久不見了。”杜戈強笑著說道,“你怎麼樣啊?”霍比聳聳肩,“不算太好,可你來我挺高興。”說著便把門打開,招呼杜戈進去。屋裡沒電,可霍比不但沒有打開窗戶和窗簾,反而還關得死死的,就靠點蠟燭照亮了。屋裡彌漫著蠟燭燃燒和餿飯餿菜混合在一起的氣味,等自己的眼睛適應了這裡的暗淡光線後,杜戈看到冰箱門打開著,裡麵的食物已經開始變壞。衣服和不用的東西扔得亂七八糟,臥室裡和廚房裡到處都是。他望著自己的這位朋友。霍比可能算得上是一個說話粗聲大氣舉止粗魯的人,但個人習慣很好,總是乾於淨淨利利索索的。活動房的情景著實把杜戈嚇壞了,很顯然,自從上次他們談話之後,他的精神狀態就一天比一天糟。“我又收到丹的一封信,”霍比說著一屁股坐在長沙發上。“信是上禮拜寫的。”杜戈的目光一下子盯在這位朋友的臉上,他非常嚴肅,很顯然不是開玩笑也不是裝的,他是嚇壞了。“在這兒呢,你看看。”霍比說著遞過來一張粗糙的白紙,紙上的字寫得很大,室內太黑杜戈看不清寫的是什麼,於是便站起身拉開窗簾,讓陽光照進屋裡。陽光裡,活動房內的情形比黑暗中更糟,更臟,更惡心。“他說他要來,”霍比平靜地說道。杜戈讀起信來:“弟弟:”“終於得到休整假期了,這兒有開出去的汽車我就走,過一個星期我就去看你。我要帶個熟透了的胡桃回去,咱們也過過癮。她剛12歲,還是個雛。起碼賣給我的那個人是這麼說的。”“我還要把那幾把匕首帶回去。”“很快就看見你了。”署名是“丹”,日期是上星期。杜戈疊好信紙,眼睛望著霍比。“你知道這不是真的,是他乾的,那個郵差乾的。他是想……”“是丹寫的,我了解我的哥哥。”杜戈舔了舔突然發乾的嘴唇,“都20年了,這怎麼解釋?他說他要帶匕首回來又是怎麼回事兒?”霍比站起身,他麵容緊張,渾身都在用力,像困在籠中的野獸一樣在屋裡來回走起來,說了一句,“我不想見到他。”“那個12歲的姑娘和匕首是怎麼回事兒?”霍比停下了腳步“這不能告訴你,”他恐懼地望著杜戈。“我不想讓他到這兒來。他是我哥哥,我從16歲起就沒再見到他了,可是……可是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呀,杜戈。”說完這話他又走了起來。“我不讓他到這兒來,”他張大嘴狠命吸了一口氣。“我怕他。”杜戈感覺到他的聲音裡有一種狂躁的味道,狂躁是表麵現象,深層次就是歇斯底裡。他站了起來,雙手抓住霍比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認出了這是你哥哥的字體,我知道他在這些信裡說的事情隻有他才可能知道。但你好好聽我說,這是陰謀,是郵差的陰謀。你和我一樣清楚鎮上發生的這些事情,如果你認真理一下思路,就會發現這樣的事還會在你身上發生。你自己說你哥哥死了。對不起,請原諒我說話唐突了,你真以為你哥哥的腐爛屍體要從越南乘運輸飛機回來,在鳳凰城著陸,再搭輛汽車或叫輛出租或租輛車回威利斯嗎?你覺得是這樣嗎?”霍比搖了搖頭。“是郵差乾的。”杜戈說道。霍比直直地望著杜戈的眼睛。對杜戈來說,這是他今天來到這所活動房以後第一次看到老朋友這樣頭腦清醒,有理智。“我知道,我知道是郵差乾的。信都是半夜送來的,聽到他的汽車聲,聽到他把信扔進郵箱以後我才能睡著覺。我很想去郵局,把這個假男人的腸子踢出來。可我怕他,你知道嗎?也許他的確能把丹的信送來,也許他能把丹從死人堆裡送回來。”“他就是想給你施加壓力,把你整瘋了。”霍比神經質地笑了一聲,“他這活兒乾得不錯。”說完就進了被毀得不像樣的廚房,從堆滿東西的台子上拿起一瓶威士忌和一個臟杯子,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後一揚頭灌進嘴裡。“要是這些信是他偽造的,是他寫的,那就說明他知道好多隻有丹才知道的事情。他甚至能夠把丹的筆體模仿到真假難辨的地步。這你怎麼解釋?”“解釋不了。”霍比又倒了一小杯酒喝乾了。“出了好多鬼事兒,好多鬼事兒。”杜戈點點頭,“這次你說對了。”霍比望著杜戈,“他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對吧?”“我看不是,”杜戈承認道。說這話時他的聲音很大,自己都覺得身上發冷。“可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不管是什麼,他能把死人帶回來。丹給我來信了,而且馬上還要來。”“也許我們應當報警……”“滾他媽的警察吧!”霍比把杯子蹾在桌子上,威士忌濺了出來。他又搖搖頭,聲音軟了一些。“不去報警。”“為什麼?”“因為。”“因為什麼?”“你要去報警,那就從這兒滾出去。”杜戈默默地站著,霍比一杯又一杯地把那瓶酒喝乾了。電話鈴響到第5遍,第6遍,第7遍,第8遍。響到第10遍時,特麗絲終於把電話掛上了。又出問題了。一般電話響個兩三聲時,艾琳就會來接電話,今天響了這麼多遍竟沒有回應。她不在家?這很不可能。近來她好像沒有什麼原因會使她下定決心出遠門。可能她去買日用雜貨了。不會的,特麗絲想道,“準是出事了。”等杜戈回來,他們兩人得一起開車去看看這位老太太是否平安無事。她又拿起電話,撥起艾琳的號碼。這次電話鈴響了6遍,還是沒人接。剛剛過了一個路口,杜戈腦子一熱就把汽車停在了路邊。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了,知了的叫聲雖然弱下去了,但仍然是和著淙淙溪水的惟一聲響。溪流兩岸岩石嶙峋,小樹林裡有一條人們踩出的小路。他穿著那雙上好的網球鞋下了水,走到了小溪中央。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等著雙腳適應了涼涼的溪水就開始向上遊走去。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到比利上次發現郵件的那個地方看看。他雖然經常想著這個地方,但自從那次野餐之後就沒來過。他也沒聽到有人說警察檢查了這條溪流。警察手裡有他交上去的被水浸透的信,邁克也曾拿著這些信找過郵差,但他不記得聽有人說他們搜查過這裡。也許是他忘了。也許並不是這樣。他非常敏感地察覺到這裡荒僻和與世隔絕難以進入的特點。河兩岸是高高的峭壁,根本聽不到人的聲音。從地理上看,它說不上偏遠,離威利斯鎮也就一英裡左右,而離他家附近的樹林就更近了。但這片土地的位置卻使這段河流如通托的大多數邊遠地區一樣遠離文明。他向前走去。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獨自一人來到這裡,這種做法實在是太愚蠢了,起碼應當給特麗絲打個電話才對,如果出了什麼意外的話……經過了他們野餐的地方,他繼續趟著溪水向前走。拐彎就在前麵不遠的地方,現在會有多少郵件扔在那裡呢。也許不會再是一扔了事,也許郵差為了什麼目的利用著這些扔掉的信。在他心裡出現了一座由幾百萬個信封築起的城市,裡麵的房屋不高,也是用信封蓋的。信紙則做了地基,或被精心地鋪成地麵、糊成牆壁和屋頂。這簡直是發瘋。可現在哪裡不發瘋呢?再過一個拐彎就到他要去的那個地方了。他停下腳步,聽聽看有沒有不正常的聲音,除了溪水聲和知了的鳴叫外,聽不到其它的聲響。他慢慢向前走去,兩眼探尋著周圍的一切。什麼也沒有。那些郵件也不在了。他真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使得郵差找彆的地方扔郵件去了,他感到很滿意。可是想到郵差把這幾千封信從水裡、地上、樹上、灌木間一封一封地揀走,而且乾得這麼利索,他又高興不起來了。杜戈回到家的時候比利正在看電視,看來電終於又通了。特麗絲在廚房裡剁著菜,杜戈讓她停下來,把她拉進臥室按在了長沙發上。他把霍比碰到的事情告訴了她,她靜靜地聽著,臉色越來越蒼白。“他也是這樣對待艾琳,”特麗絲聽他講完後說道。“出什麼事了?”她頓了一下。儘管她答應過艾琳這件事不告訴杜戈也不報警,但這個承諾隻能到此為止。這位朋友沒準兒碰到了麻煩,碰到了危險,幫她擺脫麻煩和危險比嚴守這個可笑的諾言更重要。特麗絲把郵件中夾著腳趾和她的丈夫是怎樣遇難的講了出來,還說今天下午給愛琳打了四五次電話也沒人接。“天呐,你為什麼不報警?”“我沒想到……”“沒錯,你是沒想到。”他說著三步兩步跨到電話前,抄起了話筒。電話又不通了。他怒氣衝衝地把聽筒一摔,“媽的!”他望著特麗絲說道,“準備一下,我們去警察局,”說完就上了樓。這會兒比利躺在床上正在看《鬼魂當道》,杜戈對他說,“穿上鞋,我們去鎮上。”比利連看也沒看他一眼,說道,“我要看這個電視。”“不行!”“我乾嗎不能呆在家裡?”“因為我剛才說了不行。穿上鞋,要不電視就永遠彆看了。”說完這話,他咚咚地走下樓,察看一下後門是否鎖上了。特麗絲從臥室走了出來,頭發梳好了,肩上還斜挎著一個皮包。比利氣鼓鼓地跺著樓梯下來了。“走吧,”杜戈說道。特麗絲憂心忡忡地坐在杜戈旁邊,比利胳膊抱在胸前,坐在後排座上生著氣。一路上他們誰也沒說話。警察局到了,杜戈把車開進停車場停在了一輛破舊的彆克牌汽車旁。比利留在車裡,自己和特麗絲走進了大樓。值班警官看到他倆走進來便站起身走到前台。“有事嗎?”杜戈四下裡看了看,問道,“邁克呢?”“哪個邁克?”“邁克·特倫頓。”“對不起,警官的去向和上下班的時間是保密的。”“我認識他也不行?”“你要跟他很熟就不會來問了。出於保密的原因,有關我們警官的個人情況都不能說。你還有什麼事兒嗎?”“有,”杜戈談起了發生在霍比和艾琳身上的事情,但一開始他並沒有把細節說出來,隻是說他的這兩位朋友正受著郵件的騷擾,並說在自己有充分的理由證明這些事後麵就是那個郵差在搗鬼,他希望警方親自調查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但看到眼前這位警官流露出懷疑的神色,並且含混不清地說了一句“我們要調查”時,他決定把掌握的情況和盤托出。“霍比·比徹姆近來接到他死去的哥哥寄來的好幾封信。而艾琳·希爾收到了一個切下來的趾頭。此時此刻霍比就因為這件事喝得爛醉如泥,昏倒在沙發上。艾琳也不接外麵打來的電話了。你覺得你們有可能在百忙中抽出點兒時間查查這些事嗎?”警官的態度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儘管他還帶著令人感到奇怪的緊張和焦急的情緒,但已經突然變得急於要伸手相助了。他記下了霍比·比徹姆、艾琳·希爾的地址以及他們倆的姓名和地址。“我要派人和霍比·比徹姆、艾琳·希爾談談,”警官說道。杜戈抬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表,已經快四點了,郵局再有一個小時就關門了。“約翰·史密斯怎麼辦?你準備派人去找他談談嗎?”“當然。”“我也去,”杜戈說道。警官搖搖頭。“對不起,我覺得……”“沒關係,”杜戈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把握好時間,你們進去了,我再進去。”他看著特麗絲說道,“咱們走吧。”兩個人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警察局。杜戈的腎上腺素分泌過多,這會兒已經出了不少的汗了。雖然已經越來越習慣接觸掌權的人,但每逢碰到這種人,即便是屬於很低檔次的,他還是會感到緊張。汽車鑰匙留給了比利,他把車裡的收音機打開了。父母下車走了以後,他的情緒轉好了,他們回來時,便再也不像剛才那樣悶悶不樂,一聲不吭了。“我們乾嗎來這兒?”“因為……”特麗絲把一切都告訴了他。“是那個郵差,對吧?”杜戈一邊發動汽車,一邊從後視鏡看著自己的兒子。“是這麼回事,”他承認道。“他們會去抓他嗎?”“可能會的,”杜戈點著頭。比利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可能還不一定。”杜戈什麼也沒說,他等了一會兒看到了蒂姆·西巴德和另外兩個警官從大樓裡走了出來。蒂姆對他招了招手讓他跟在後麵,於是他便把車從停車場倒了出來,跟在警車後麵上了大街,朝郵局駛去。“你就彆下車了,”到了郵局,杜戈把車停下後對特麗絲說道。這時,蒂姆已經站在郵局人口等著他了。特麗絲解開安全帶。“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我也去。”比利說道。“你絕對要留在車裡,”杜戈對兒子說。“一定要留下,”特麗絲隨聲附和道。“那我乾嗎不能留在家裡看電視呢?”因為我不敢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呀,杜戈心裡這樣想著但隻是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他把鑰匙留在車上,把無線電調到比利所喜歡的電台上,然後就下了車把車門關死。他和特麗絲向蒂姆走了過去。蒂姆看到他們倆,咧嘴笑了。“警長要是知道你和我在這兒,非得發脾氣不可。他根本就不喜歡你,知道嗎?”杜戈故意擺出吃驚的樣子說,“不喜歡我?”蒂姆聽他用法語說出這話笑了起來。杜戈看著郵局大門。午後的太陽照在門窗的玻璃上反射了回來,裡麵的情況看不清,不過好像屋裡沒有顧客。他轉身對蒂姆說,“邁克呢?”“說實話嗎?不讓他辦這個案子了,警長覺得他陷進了這個案子,陷得太深了。”“你是說他跟我關係太密切了?”“沒錯兒。”杜戈皺起了眉頭。“‘這個案子’?你是說郵差這個案子?”蒂姆又笑了。“官方看法和你的不一樣。”“鎮上的確出了事,我真為你們這些人擔心。”“警長還覺得很棘手,我們還搞不到證據嘛。”蒂姆說著又看看杜戈說道,“你們倆準備好了嗎?”杜戈點點頭,“咱們進去吧。”馬上就到晚上了,天氣開始涼了,可郵局裡麵仍然是悶熱異常。杜戈一進去馬上就注意到裡麵又變了,原來四麵牆壁是灰綠色,同其它公共建築完全一樣,而現在卻被粉刷成深深的黑色,地板是血紅色的,以前他從未注意過腳下的顏色,可現在實在太紮眼了。牆上招貼畫上的郵票在市麵上是絕對看不到的,上麵畫的不是酷刑就是怪異的性交。杜戈看見了坐在櫃台後的吉賽萊·布倫南,她正在分撿一大堆信件。她身穿藍色新製服,郵差帽下露出金黃色的頭發,整個一副納粹黨徒的模樣。她坐在這裡,坐在這個位置上,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和郵差在一起,她好像被汙染了,墮落了,遠離了父母和朋友,遠離了鎮上所有的人,不僅是遠離,簡直就是背叛。杜戈腦子裡突然閃過這樣一個想法:郵差的所有目的就是要把當地的青少年組織起來,成立一個準軍事組織,然後利用這個組織把鎮上的權力奪過來。不會吧,如果真是這樣,早就應當能看到一些跡象,恐怕早就把其他人也招到他的大旗下了。另外,得出這樣的結論也為時過早,太簡單,太像了。他更覺得郵差的目的沒這麼簡單,不會這樣輕易地確定下來。如果他有什麼目的的話……杜戈提醒自己,實際生活不是。他是個英文老師,在課堂上經常給學生分析的主題和寫作動機。他還有個習慣,那就是把裡的東西同現實聯係起來。但不是現實生活,作者在裡描寫人物的行為都是有目的的,或是塑造人物性格,或是闡述一個道理,或是要達到其它什麼目的。郵差到鎮上來沒有什麼特彆的目的,也不是什麼邪惡計劃的組成部分,就是為自己找樂,什麼目的也沒有,根本沒有。杜戈覺得這是可能的,完全可能的。他握住了特麗絲的手。蒂姆清了清嗓子,走到櫃台前。他一定也為屋子裡的情形感到吃驚,但卻沒有流露出來。“我要找克羅韋爾和史密斯兩位先生談談。”吉賽萊抬起頭,看看蒂姆,又看了看杜戈和特麗絲,還朝杜戈笑了笑。杜戈馬上為自己剛才對她產生的膚淺看法感到後悔。她沒變,一點兒也沒變。可她為什麼給郵差乾活兒呢?“霍華德在嗎?”杜戈問道。吉賽萊搖搖頭,“他病還沒好呢。”“你能告訴史密斯先生我要同他說話嗎?”蒂姆問道。郵差從後麵的屋子裡走了出來。他同往常一樣從頭到腳身著製服,無懈可擊。杜戈還注意到他的頭發和地板一樣都是血紅色。“你們好,先生們,”他打著招呼,然後又朝特麗絲笑了笑,點了點頭。特麗絲很想躲到杜戈身後,她不喜歡郵差的那雙眼睛,也不喜歡看到他的笑容。“你很不錯。”她還記得他曾對自己說的這句話。他的目光沒有離開她,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特麗絲想移開自己的目光也辦不到。“你的兒子怎麼樣?”郵差問道。他問得很隨便,聽不出有什麼惡意,但這是表麵現象,深處卻藏著淫褻和恐嚇。比利也很不錯。“我們到這兒來不是為了聊天的,”杜戈冷冷地說道。“我們得到報告,說有人篡改、銷毀郵件。”蒂姆說道。他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很堅定,但杜戈還是能感到他心裡也有些害怕。“有兩位市民說他們收到的郵件裡有……”他停了一下尋找合適的詞語,“少見的怪東西。”郵差鎮靜地望著這位警察說,“什麼東西?”“違法的東西。”郵差臉上露出理解的笑容,耐心地說,“根據聯邦法,郵政部門對所投遞的郵件內裝的是什麼東西蓋不負責,所投遞的郵件對收件人造成的傷害也沒責任。不過我們對郵政係統內部某些人的不正當行為同你們一樣深感擔憂,並且願意儘最大可能配合有關方麵把問題徹底搞清。”蒂姆不知如何回應了,乞求的目光轉向了杜戈。“郵件可是你自己送的,”杜戈說。郵差的目光是堅定的,同時也是深不可測的。“不錯,”他說道。“我們都送信。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因為我為郵局工作,所以我就不能送信呢?你是不是認為我同大家的利益有矛盾?”他說完就笑了起來。這是做作的假笑,杜戈知道自己應當能看穿這一點,同時也意識到郵差在威脅自己。郵差微笑著說,“我寄信也得花錢,同所有人一樣的,打個折也沒有。但我能送出去的信多得沒數,我要寄出多少就寄出多少。”“你寄出過威脅信嗎?”蒂姆問道,“寄過人身上的什麼東西嗎?”郵差甚至連假裝吃驚都不屑一做,說道,“我不喜歡含沙射影。”“恐怕我得請你允許我們搜查這個郵局。”“恐怕你得先有搜查證才行,”郵差說道,“恐怕弄一張能搜查聯邦政府下屬郵局的搜查證決不那麼容易。”他望望杜戈和特麗絲,又望著窗外說,“今天比利怎麼樣?”“彆惦著他,你這個混蛋。”特麗絲怒視著他。郵差格格笑了起來。杜戈發現吉賽萊顯得很困惑,從郵差身後一步步向後退去。“恐怕你們這兩位先生,”他又朝特麗絲笑了笑,“還有這位女士得原諒我。我還有工作要做。”“我還沒跟你談完呢,”蒂姆說道。“我跟你談完了,”郵差說。不知他的語調有什麼力量使這幾個人都不再作聲了,看著他朝後麵走去。吉賽萊想對他們笑笑,表示歉意,但並沒笑出來。“要是你能看見霍華德的話,”杜戈對她說。“讓他給我打個電話。”她向身後望了一眼,看清了自己確實沒有被監視,這才輕輕地搖搖頭。“去他娘的搜查證吧,”蒂姆氣呼呼地說,“我弄個逮捕證去。咱們走。”他們走出悶熱黑暗的郵局,來到空氣清新的外麵,同時聽到從身後這所建築裡傳出了郵差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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