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格洛弗的坐騎(1 / 1)

就在我們五人駕車穿過波托馬克河的時候,一架修長的黑色武裝直升機出現了。這架直升機正是我們在威斯特奧弗大廈遇到的那一架,如今它正朝我們筆直地飛來。我說:“他們定然發現了貨車,這輛車不能再用了。”若依轉動方向盤,將貨車拐進快車道。直升機漸漸逼近。格洛弗心懷僥幸地說:“或許華盛頓周圍的防空部隊會把它射下來呢。”我說:“軍隊可能會以為這架直升機是他們自己人。見鬼,這個將軍怎麼能令凡人聽話呢?”若依憤恨地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唄。說起來雖然令人不齒,可這些凡人有誰能抵抗住金錢的誘惑呢?隻要給錢,他們什麼都能做得出來。”我問:“難道這些凡人不知道自己在和誰打交道嗎?難道他們竟然沒有發現身邊都是魔獸嗎?”若依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能看穿‘迷霧’幻境。即使他們不被幻境迷惑,在金錢的誘惑下隻怕也顧不了許多了。有時候,凡人甚至比魔獸更可恨,更可怕。”直升機占據了空中優勢,一路橫行無阻,比在公路上行駛的我們快了不知多少倍。塔莉亞閉上雙眼,苦苦禱念請求說:“父親大人,現在發幾個閃電好嗎,求求您了?”天空依舊灰蒙蒙的,雖然大雪紛飛,卻沒有任何雷電發作的跡象。比安卡忽然說:“快看那兒!停車場!”若依說:“到那裡等於是自投羅網。”比安卡說:“相信我。”若依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好穿過兩條行車道,來到南邊的一個小停車場。我們從車上下來,跟比安卡走到一處地下通道前。比安卡說:“這裡是地鐵入口。我們往南走,就是亞曆山大市。”塔莉亞說:“聽你的。”我們在地鐵口買好車票,經過十字轉門時,警惕地向後看了看,確保沒有被跟蹤。幾分鐘後,大家已經安然坐在了南下的列車上,離華盛頓而去。當列車駛出地麵的時候,我們看見那架直升機依舊在停車場上空盤旋,並沒有追過來。格洛弗長長地噓了口氣,說:“比安卡,幸虧你神機妙算,想出了坐地鐵這麼個好主意來。”比安卡欣慰地說:“嗬嗬,去年夏天,我和尼克來過這兒,就注意到了有這麼一個地鐵站。當時感覺還挺詫異的,因為我們以前在附近居住的時候,這裡可沒有地鐵啊。”格洛弗皺眉說:“新的地鐵站嗎?可這個站看上去已經很舊了呀。”比安卡說:“可能是新的吧。不過相信我,我當年住在這兒的時候,的確沒見過地鐵。”塔莉亞身子前傾:“等等。這兒原先沒有地鐵嗎?”比安卡點點頭。雖然我對華盛頓一無所知,但怎麼也能看出來這個地鐵站的曆史決不會不到十二年啊。大家都想到了這一點,均感覺不得要領。若依說:“比安卡,多長時間……”她的聲音突然中斷。隻聽見那架直升機的轟鳴聲又傳了過來,而且越來越響。我說:“看來我們得在下一站換車了。”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我們都在絞儘腦汁,想籌劃出一個安全離開的辦法。換了兩趟地鐵之後,我已經搞不清楚是在往哪個方向走了。萬幸的是,我們似乎已經甩掉了那架直升機。可不幸的是,等我們坐到終點站下車的時候,發現這裡竟然也是鐵路線的終點。這裡是一片工業區,遍布著倉庫和鐵路線。大雪紛飛,凍人徹骨,天氣竟然比華盛頓更加寒冷。我激動地仰天長歎:還是有件獅皮大衣好啊。我們四處搜索,希望能找到另一列客車。可是找來找去,看見的全是貨車。這些貨車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仿佛已經數年沒有開動過了。一個流浪漢站在一個燃燒的垃圾桶邊取暖。估計我們現在肯定是落魄到了極點,就連流浪漢都衝我們笑道:“你們想烤火嗎?過來吧!”我們圍著流浪漢的火堆取暖。塔莉亞凍得牙齒咯咯響,說:“真是雪……雪……雪中送炭啊。”格洛弗抱怨說:“我的蹄子都被凍僵了。”我趕緊糾正:“是腳被凍僵。”這裡可還有個流浪漢呀,說話彆嚇著人家。比安卡說:“也許我們應該聯係營地。喀戎……”“不行。”若依說,“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們必須依靠自己完成這次探秘任務。”我看了看四周,心裡生出一股悲涼。遠在西邊的某個地方,安娜貝絲生死係於一線,阿耳忒彌斯遭受枷鎖之苦。一個將要帶來世界末日的魔獸即將脫困。而我們呢,卻被困在華盛頓市的周邊地帶,和一個流浪漢圍著垃圾桶烤火。流浪漢說:“其實嘛,遇到我,你們算是遇見貴人了。”儘管他蓬頭垢麵,但表情卻十分友善,“小家夥們在找一列西行的列車嗎?”我說:“是的,先生。你有什麼建議?”流浪漢伸出肮臟的手指了一下。我忽然看見一列閃光的貨車,車表麵沒有一點積雪。貨車為先進的自動駕駛,車上安裝著不鏽鋼窗網,車廂分三層,每一層都載著各種汽車。貨車外麵的標誌上寫著“太陽西線”。塔莉亞說:“遠在天邊,近……近在眼前啊。謝謝你,嗯……”她轉身向流浪漢道謝,卻發現流浪漢已經不見了。原先燃起大火的垃圾桶此時空空蕩蕩的,仿佛那個流浪漢臨走時把火都帶走了。列車西行。因為這是一輛無人駕駛的列車,所以我們都騰出手來,各自找了一輛豪華轎車。若依和比安卡鑽進一輛日本雷克薩斯轎車,呼呼大睡。格洛弗則找了一輛意大利蘭博基尼跑車,坐在駕駛位上過了把乾癮。塔莉亞坐在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裡,打開收音機收聽華盛頓的廣播節目。我問她:“我能坐進來嗎?”塔莉亞聳了聳肩膀,於是我進入車內坐下來。廣播裡放的是“白色條紋”樂隊的曲子。我聽著十分親切,因為媽媽允許我買的CD不多,“白色條紋”屬於許可範圍。老媽說聽“白色條紋”的歌能令她想起“齊柏林飛艇”樂隊,兩者的風格很接近。想到老媽,我心裡便生出無限傷感。此番行動,生死難料,我可能不能陪她過聖誕節了。塔莉亞說:“你的大衣很不錯。”“還行吧。可惜尼米亞猛獅不是我們要找的魔獸。”塔莉亞說:“嗨,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事呢。長路漫漫啊。”“先不管那個神秘的魔獸是什麼,將軍說它會找上你。他們想把你從隊伍中分割出去,然後再由那個魔獸和你進行一對一的較量。”“嗯,那個將軍是這麼說的?”我說:“是啊,和原話大致一樣吧。”塔莉亞有些興奮地說:“正合我意。我就喜歡當誘餌引敵人上鉤。”我問:“你一點都不知道那是什麼魔獸嗎?”塔莉亞搖了搖頭,憂鬱地說:“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嗎?舊金山啊。阿耳忒彌斯就是去了那裡的。”我想起安娜貝絲在舞會上說的話:她的父親搬到了舊金山,而她卻不能過去住。混血者不能在舊金山生活。於是我好奇地問:“為什麼?混血者對舊金山有什麼忌諱之處嗎?”“由於絕望之山就在附近的緣故,舊金山的‘幻境迷霧’非常濃厚。泰坦巨神魔法的魔力仍沒有消散。魔獸們紛紛被吸引過去,數量多得你都無法想象99lib?。”“絕望之山是什麼?”塔莉亞揚了揚眉毛:“你真的不知道?去問傻帽若依吧。她在這方麵是行家。”塔莉亞瞅向窗外。我還想細問下去,可又不想顯得太孤陋寡聞,隻好閉上嘴巴。下午的日光透過不鏽鋼窗網的孔隙照進車廂,在塔莉亞的臉上投射出一片陰影。沉悶的氣氛令我開始胡思亂想。塔莉亞和若依的差彆怎麼就那麼大呢——若依處處顯得優雅、高貴,仿佛是一位公主,拒人於千裡之外。塔莉亞卻著裝古怪,說話辦事透著一股子玩世不恭的邪勁兒。可兩人的性格卻都堅硬如鋼,在這一點上她們又是那麼相似。此時,塔莉亞坐在陰影下,臉上一副陰鬱的表情,活脫脫就是一個狩獵者啊。我忽然想起一事,恍然大悟說:“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才不願意和若依在一起啊。”塔莉亞皺眉問:“你說什麼?”我說:“狩獵者是不是想招募你?”塔莉亞的眼中頓時掠過一絲淩厲的光芒。我還以為她要把我踹出車門呢,她卻隻是歎了口氣。她說:“我差點就加入到狩獵者的隊伍了。盧克、安娜貝絲和我曾與她們相遇,若依試圖說服我加入。差點啊,可是……”“可是什麼?”塔莉亞的手指捏緊了方向盤:“可是加入狩獵者的條件就是不能和盧克繼續來往。”“原來如此。”“若依和我吵了一架。她罵我愚蠢,斷言說我一定會後悔當日的選擇。她說盧克遲早會令我失望。”我望著車窗外的太陽。列車急速前進,光影變化不斷,就像在放映老式膠片電影一般。我說:“雖然若依的話說得不中聽,可沒有說錯啊。”塔莉亞生氣地說:“她說得不對!盧克決不會令我失望的。決不會。”我沉聲說:“盧克和我們之間已經形同水火,這一點毋庸置疑。”塔莉亞沉默無語。我警醒她:“你最近沒有見他。我知道這件事令人難以置信,可是……”“我不會逃避的。”“即使是殺死他嗎?”塔莉亞突然說:“滾出去。”我替她感到難過,也不計較她出言不遜。我下車後正要離去,塔莉亞搖下車窗喊住我:“波西。”我扭過頭,看見她的眼睛紅紅的,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傷心。她說:“安娜貝絲也想加入狩獵者。或許你該知道原因吧。”沒等我回答,塔莉亞便用力搖上了車窗。在意大利蘭博基尼跑車上,我坐在格洛弗原先坐的駕駛位置。格洛弗這時已經躺在後座睡著了。格洛弗原本想在若依和比安卡麵前表現一番,用他的蘆笛吹奏了一曲“有毒的常春藤”,結果有毒的常春藤真的就從若依和比安卡乘坐的那輛雷克薩斯轎車的空調風口裡拱了出來,令兩位姑娘大發雷霆。格洛弗遭扁後心灰意冷,乾脆回到車上睡覺。我遠望太陽西下,心裡頭都是安娜貝絲的影子。我害怕睡著,害怕做不好的夢。“唉,彆害怕做夢。”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我扭頭看去。也不知怎的,當我看見那個流浪漢就坐在車內時,心裡並不感到驚奇。他的牛仔褲也不知洗過了多少次,幾乎都發白了。他的夾克破破爛爛,朝外翻著口。總之,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被卡車碾過的泰迪布熊。流浪漢說:“如果不是那些夢,我對自己的未來便一無所知。這些夢比奧林匹斯小報上的消息可準多了。”說著,他清了清嗓子,雙臂誇張展開,吟誦道:“夢境如廣播;”“傳播真相入耳朵;”“豐富多彩新生活。”“你是阿波羅?”我猜測說。因為我認識的神和人中,隻有阿波羅才作這種奇爛無比的三句詩。他伸出手指豎在嘴唇上做噤聲狀,說:“噓,我是微服私訪來啦。叫我弗雷德吧。”“不好聽,哪有神叫弗雷德這個名字啊?”“呃,先不說這個啦……宙斯這個老頑固,不允許神靈插手人間的探秘行動。就算關係到整個神界的安危也不行。不過我決不允許姐姐被彆人欺負,決不。”“那你能幫我們啦?”“噓,話不要說得這麼明白嘛,自己知道就行啦。你往窗外看了嗎?”“你指這列貨車吧。它時速多少?”阿波羅嘿嘿笑說:“反正足夠快了。可惜,太陽就要落山,跑不了多長時間。不過,跑大半個美國應該不成問題吧。”“阿耳忒彌斯在哪兒?”阿波羅臉色一沉,說:“我見了許多,也知道許多。但就是不知道她在哪兒。她……被一層黑雲擋住了,我看不真切。”“那你知道安娜貝絲的去向嗎?”阿波羅皺了皺眉,說:“呃,你是說失蹤的那個女孩兒吧?我不知道。”我強忍住心中的不快。在這些高高在上、永恒不朽的神靈眼中,人類,即使是混血者,都如同螻蟻般低賤。我問:“你知道阿耳忒彌斯在找什麼魔獸嗎?”阿波羅說:“不清楚,不過有一個人或許知道。如果你們在舊金山仍然無所收獲,可以去找涅柔斯,人稱‘海中老人’。涅柔斯非常有智慧,能夠幫你們理清我的先知給出的預言中所隱藏的謎題。”我不滿地說:“那是你的先知啊。難道你不能告訴我們其中隱藏的真意嗎?”阿波羅歎了口氣:“你們聽說過畫家闡述自己的作品,詩人注釋自己的詩作嗎?沒有吧。那都是要留待彆人去探尋的啊。”“就是說,你不知道嘍。”阿波羅看了下表,說:“哎呀,都忘記時間了!我得走了。恐怕我隻能幫你這一回了,波西。記住我剛才說過的話!睡一會兒吧!等你們勝利歸來的時候,我會獻上一首完美的三句詩。”我的額頭上滲出一滴大汗,正要婉言謝絕。卻聽阿波羅一個響指,我頓時眼前一黑,進入昏睡狀態。在夢裡,我成了另外一個人,在瘋狂地奔跑。穿著古希臘式的束腰外衣,下擺開著口,腳上穿了一雙皮涼鞋。先前的獅子皮變成了一件披風。一個女孩兒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快跑啊!”那個女孩兒焦急地說,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臉,“它快發現我們了!”從天上的繁星看,現在是午夜時分。這裡是花園,到處洋溢著令人陶醉的芳香。然而就在這夜色如水,花香如酒的美景當中,我們卻仿佛大難臨頭似的奔跑。我說:“有什麼可怕的?”“彆逞英雄!”她牽著我的手,腳步並不停歇。這個女孩兒的烏黑秀發紮成了長辮,身上的絲袍在星光下閃著微光。我們一路往山上跑。經過一處灌木叢後,那女孩兒忽然拉了我一下,我們兩個頓時跌倒在地,大口喘著氣。這片花園籠罩在平和、安寧的氣氛中,而我又感到自己非常強大,前所未有的強大。這女孩兒卻為何如此害怕呢?我對她說:“咱們沒必要逃。”我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又充滿自信,“就算來一千個魔獸,我空手也能打敗它們。”那女孩兒說:“拉冬不同於普通魔獸,它太強大了。你必須躲開它,上山找我父親幫忙。這是唯一的辦法。”她的聲音裡充滿了關切,似乎非常在乎我。我說:“我不相信你的父親。”那女孩兒說:“你說得沒錯。但對他你要采取策略,不能硬來。”我冷笑說:“你為什麼不直接幫我呢,美人兒?”“我……我怕拉冬阻止我。還有,如果我的姐姐發現……她們會不認我這個妹妹的。”“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站起來,摩拳擦掌。那女孩兒說:“等一等!”她似乎下了決心。接著,她的手微微發抖,從頭上取下了一根簪子,說:“如果你非打不可的話,拿著這個。這是我母親普勒俄涅送給我的。她是大海的女兒,這根簪子裡蘊涵著大海之力,也是我的神力。”那女孩兒在簪子上吹了口氣,簪子發出微光。她對我說:“拿去,用它當你的武器吧。”我不以為然地笑著說:“一根簪子?用它怎麼能殺死拉冬呢,美人兒?”那女孩兒承認說:“的確不能。你那麼固執,不聽我的勸。我也隻能幫到哪兒算哪兒了。”我聽了心裡一軟,伸手接了過來。簪子剛一入手,立刻發出更強烈的光芒,變成了一柄令我十分眼熟的銅劍。我說:“不錯,很稱手。不過我還是喜歡空手搏鬥。這劍叫什麼名字?”那女孩兒悲傷地說:“阿納克盧斯莫斯。它能夠產生水浪,對敵時能夠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我還沒說聲謝謝,忽然聽見草地裡傳出仿佛輪胎漏氣的噝噝聲。那女孩兒大驚失色:“太晚了!它已經來了。”我猛然一驚,從蘭博基尼跑車的車座上坐起來。格洛弗正搖晃著我的胳膊,說:“波西,天亮了。車停了,快下車!”我舒展了一下筋骨。塔莉亞、若依和比安卡已經打開了窗簾。窗外是白雪茫茫的山脈,稀稀落落的鬆樹點綴其中,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我從衣兜裡掏出圓珠筆,仔細端詳。筆身上刻著“阿納克盧斯莫斯”,在希臘文中是“激流”的意思。雖然這支筆與我在夢中看到的那根簪子外形上大不相同,但我敢斷定這是同一把劍。而且,我敢肯定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夢裡的那個女孩兒不是彆人,正是夜影若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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