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賊入室(1 / 1)

一男一女都是高個子,牽手而行,明顯是一對情侶。戴帽瘦漢右腿已經從陰影中跨了出來,卻又慢慢退回陰影。越野車前,男的走向駕駛室,女的走向副駕駛位置。男子在駕駛室前站住,沒有急於上車,而是四下張望。戴帽瘦漢完全退回到陰影中,沒敢行動。他行走江湖二十年,對危險有天生直覺,越野車前的男子身形矯健,警惕性極高,絕對不容易對付。因此,他放棄了臨時起意的行動,收起匕首。越野車開走,戴帽瘦漢背過身,點燃香煙。他抽一口煙,猩紅的光芒猛然亮起。抽完一支煙後,戴帽瘦漢走到路燈下,準備將煙頭扔進垃圾箱。垃圾箱分為可回收和不可回收兩類,可回收垃圾箱裡麵有廢紙。戴帽瘦漢伸手進垃圾箱,將煙頭放在廢紙上。他步行了數十米後,垃圾箱冒出火光。燒掉煙頭,就能毀掉痕跡,不讓人提取到DNA。他能在險惡異鄉拚殺出一條路,一靠凶狠敢拚,二靠處處小心,若沒有這兩條,墳前都能長起大樹。招了出租車,戴帽瘦漢道:“到隆興。”隆興是隆興夜總會的簡稱。出租車司機掉轉車頭,踩了油門,又從後視鏡看了一眼乘客,道:“隆興老板吳開軍被抓,唐總遭仇人殺了,生意沒有以前好了。沒出事前,隆興裡麵有江州最漂亮的妹子,清一色一米七。漂亮是漂亮,就是貴得咬手。”戴帽瘦漢道:“老板被抓,啥子事?”“吳老板和西城斷手杆是老對頭。江湖事江湖了,斷手杆不耿直,當警察走狗。”出租車司機胳膊上還有刺青,言談舉止很有些江湖氣,又道,“聽你口音,應該是本地人,但是有些變化,出去很多年了嗎?”戴帽瘦漢道:“我是外地人,來江州才學了江州話。為了討生活,沒有辦法。”出租車停在隆興夜總會前,戴帽瘦漢在車外仰頭看著“隆興”兩個大字,然後縮了縮脖子,走進夜總會。出租車司機下車以後,進了大廳,找到平時聯係的狗哥。狗哥專門負責與出租車司機聯係,凡是拉客到隆興夜總會的出租車,隆興都要付三十塊錢的車馬費。出租車司機拿了錢,出門時瞅了眼穿旗袍的妹子,暗道:“他媽的,好白菜都被豬拱了。等老子有了錢,一次要找五個。”戴帽瘦漢進入夜總會,胡亂轉了一會兒,點了兩個妹子,唱歌,喝酒,玩得很嗨。到了淩晨,他出門時已經有了三分醉意。夜總會不遠處有七八個小青年打架。雙方都喝了些酒,先是拳腳相加,隨後又抓起能找到的椅子等物品,狠勁朝對方身上招呼。其中一方很快來了增援,十幾人圍住另一方三個人,一陣狂揍。戴帽瘦漢原本隻是旁觀,見到場麵一邊倒,心裡不痛快起來。牆角有些爛磚頭,停車場還有幾輛自行車,有一輛自行車帶前筐。戴帽瘦漢動作利索地開了自行車鎖,將幾塊爛磚頭放在自行車前筐,然後從黑暗中衝了出去,單手握車把,右手持磚,朝人群砸去。扔了兩塊磚頭,自行車衝到了人群旁邊,戴帽瘦漢揚起胳膊,磚頭敲在一個漢子頭上。砸完磚頭以後,自行車毫不減速,消失在黑夜中。這群人被磚頭砸蒙,想去追趕,連自行車影子都找不到。他們隻能把怒氣發泄在被打倒的三人身上,追問砸磚頭的是什麼人。挨揍的三人同樣發蒙,壓根兒不知道來者是誰,結果又挨了一頓拳腳。警燈在遠處閃爍,站在夜總會門口的侍者喊道:“警察來了。”打架的人群頓時作鳥獸散,各回各家,或慶功,或去治傷。江湖事江湖了,這是江州社會人的規則,斷手杆作為社會大哥,通過警察的手將吳老板弄進看守所,很受江州社會人鄙視。戴帽瘦漢騎著自行車在城內閒逛了一陣子,來到前次觀望過的半封閉的陽光小區。陽光小區最東端11幢四樓住了一個年輕女子,從陽台晾曬的衣服來看,此女子應該是一個人居住,經濟條件不錯。他把自行車停下,換上隨手摸來的旅遊鞋,躲過兩個攝像頭,大搖大擺地來到11幢樓下,然後戴上黑色麵罩,又套上薄型工程手套,順著外置排水管道,輕鬆躥上四樓,從衛生間小窗翻進屋。戴帽瘦漢走到了客廳,聞到了臥室傳來的濃濃酒味。正在張望間,客廳燈打開,一個穿著三點式的女子站在臥室門口,呆呆地望著黑衣黑帽黑麵罩的男子。“你是誰?”“還用問嗎?”女子突然醒悟過來,“啊”了一聲,轉身朝臥室跑,試圖關上房門。戴帽瘦漢速度很快,猛推房門,衝進屋後,將女子按倒在地上,抽出彈簧跳刀,對準女子眼睛,道:“你彆叫,我求財不害命。敢叫一聲,我就捅死你。”女子嚇得渾身哆嗦,酒醒了大半,牙齒不停碰撞,發出咯咯的響聲,躺在地上絲毫不敢動彈,也不敢喊叫。借著客廳的光,戴帽瘦漢見臥室拉上了窗簾,便開了燈,順手拿過女子放在床邊的衫子,幾下就撕成條狀,將呆若木雞的女子雙手和雙腿捆上,打上結,然後抱起女子,將其扔到床上。“錢放在哪裡?”“衣櫃上麵的盒子裡。”戴帽瘦漢抽了一張椅子,放在衣櫃前,再踩在椅子上,從衣櫃頂上拿到一個小盒子。盒子裡居然有三萬現金,還有存折和一些首飾。戴帽瘦漢隻要了現金,沒有動存折和首飾。他輕鬆搞到三萬塊,心情愉快起來,坐在女子身邊,問道:“家裡為什麼有這麼多現金?”女子牙齒還在發抖,結結巴巴道:“我準備……重、重新裝修。”“你住四樓,順著水管就能爬上來,明天記得裝防盜網。有了防盜網,我也就爬不上來了。”男子說話時,不停晃動彈簧刀,眼光落在了女子身上。女子很年輕,也就二十四五歲的年齡,身穿三點式,躺在床上瑟瑟發抖,既可憐又性感。戴帽瘦漢吞了吞口水,忍不住把女子胸罩往上推了推,兩隻飽滿的乳房就跳了出來。女子看著閃著寒光的刀尖,不敢叫喊,也沒有求饒,閉上眼睛,流出了淚水。戴帽瘦漢望著女子漂亮的雙乳,腦袋嗡地響了起來,響聲從腦部直接蔓延全身,讓每一個細胞都緊張起來。他深吸了幾口氣,道:“你很漂亮,身材很棒。我原本想上你,但是你比較配合,沒有大喊大叫,懂得舍財保命,就算了。我等會兒要堵上你的嘴巴,不準報案,報了案,我隨時會回來。”女子拚命點頭。戴帽瘦漢用碎布條堵上女子嘴巴,又將女子雙手綁在床上,再找來抹布擦掉地板和椅子上的腳印,然後翻過廚房窗子,從原路滑下地麵。他在地麵陰影處站了一會兒,脫掉麵罩。在離開的半路上,他扔掉了女子的手機和鑰匙。又騎了一陣,換鞋後,他扔掉順來的旅遊鞋。戴帽瘦漢騎著自行車,慢慢回到女朋友租住的小家。他將自行車靠在門口,在一樓小商店買了麵條,回到家中,獨自看電視。淩晨兩點,門鈴響起,外麵傳來女聲:“張林林,開門!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反鎖門。”張林林睡在客廳,聽到外麵喊聲,趕緊爬起來,開了門,笑容滿麵地道:“習慣了,對不起啊。”馬青秀給了一個大白眼,道:“這麼大個人,膽子比老鼠還小,非得反鎖門睡覺。家裡有什麼吃的?今天一直在忙,餓得很。”張林林殷勤地道:“我提前做了肉臊子。肉臊子麵,很好吃。”馬青秀嘟著嘴,道:“又吃麵,能不能有點創意?”張林林道:“肉臊子麵,再加青椒肉絲,都是提前備好的。你先洗澡,洗完就可以吃飯。先喝杯牛奶,墊墊肚子。”馬青秀喝了牛奶,到裡屋取衣服。床上放著乾淨的內衣褲,還有睡衣。屋子雖然簡陋,卻讓她感到格外溫暖。馬青秀是第三人民醫院的護士,張林林僅僅是第三人民醫院後勤組的臨時工,門不當戶不對,她的父母強烈反對,同學強烈反對,同事強烈反對,唯獨她自己吃了秤砣鐵了心,堅決要跟張林林在一起。在衛生間洗浴時,馬青秀再次想起了讓她傷心的那一天。她正在值夜班,一個滿身酒氣的男子衝進醫院,在值班室大吵大鬨,大罵第三人民醫院是黑心醫院,醫生亂開高價藥,亂開檢查,良心全部被狗吃了。男子暴怒之下,動手打了當班護士馬青秀耳光。來看病的張林林看不過去,和醉酒男人打了起來。打鬥中,張林林踢了醉酒男子一腳,醉酒男子才罵罵咧咧地離開。半夜,派出所來人帶走了張林林,並刑事拘留。事後,馬青秀才知道張林林踢斷了醉酒男人的腸子。張林林被拘留後,馬青秀得知張林林是外地人,開始朝看守所送衣物和錢。一個多月以後,張林林無罪釋放,被認定為見義勇為。張林林開始與馬青秀接觸,關係迅速升溫。馬青秀同班護士的舅舅在醫院負責後勤,通過這層關係,張林林到第三人民醫院後勤組當了臨時工。她洗浴出來,屋裡飄起了青椒肉絲和麵條的香味。“我收到一筆錢,以前做生意時借出去的。”“多少?”“一萬。”“這麼多啊!”“哥也曾經闊過,見過大把大把的鈔票,隻不過生意失敗,沒有辦法,才來當臨時工。我不可能一輩子當臨時工,當臨時工隻是權宜之計,我遲早會重新站起來。”馬青秀在張林林額頭上親了親,道:“我看上的男人,絕對不是窩囊廢。我建議你也彆想著做大生意,憑你的手藝,先開個家常菜館,慢慢積累資金。”“我先去洗澡,你在床上等我。”張林林在洗浴時,想起了三點式女子躺在床上的模樣,身體起了明顯反應,劍拔弩張。他擦乾身體,朝臥室衝了過去。臥室響起馬青秀的聲音:“你慢點,能不能來點前戲?啊啊……老公,我愛你,我永遠愛你。”此刻,被綁在床上的女子終於掙脫了衣服做成的繩索,披上外衣,關緊衛生間的窗,又關掉了臥室門,然後站在窗口大喊救命。喊破嗓子以後,樓上終於有人報了警。警察過來以後,隔著防盜門問明情況,給女子父親打了電話,女子父親這才拿著鑰匙趕過來。打開房門,女子撲到父親懷裡,哭聲震天。入室搶劫是重罪,刑警二中隊聞訊過來查看現場。入室飛賊手腳相當乾淨,二中隊勘查現場後,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上班之後,二中隊偵查員馬兵按規定將新發案件錄入合成作戰數據庫。隨著社會信息化高速發展,電信網絡詐騙等新型違法犯罪頻發,大案偵破難、小案防控難、流竄打擊難。市縣區公安機關受製於警種部門壁壘、信息孤島林立、技術手段滯後等因素,難以完全適應新形勢,因此,江州率先在全省建立起了網上合成作戰室。馬兵一夜未眠,錄入案件時,不停打哈欠發牢騷,完成錄入工作以後,才與搭檔何勇一起出去吃早飯。兩人熬了一個通宵,蓬頭垢麵,眼圈發黑,臉色灰白,極似打了一個通宵麻將的閒人。清晨的街道有匆匆行走的人,他們剛剛從溫暖的家中出來,向各自的工作崗位走去。沒有人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入室搶劫案,也沒有人擔心走在路上會遇到壞人。他們在安享生活的時候,沒有想到有無數警察在負重前行,維護一方平安。侯大利原本想睡懶覺,可是田甜還有事情,便早早起了床,陪著田甜到外麵小店吃早飯。然後,侯大利到刑警老樓,田甜去刑警新樓。侯大利來到三樓資料室,打開投影儀,查看丁麗案卷宗。丁麗案一直是由葛向東和樊勇負責,大半年時間裡,案子沒有突破性進展,卷宗卻是悄然增加。此刻擺在侯大利麵前的卷宗有厚厚七本,經過葛向東和樊勇篩選,最重要的線索彙集成一個卷宗。以前在這個時候,田甜經常會泡上一杯香濃咖啡,坐在侯大利身邊,一起分析卷宗中的問題。田甜離開後,新搭檔很少出現在資料室。王華明顯不適應105專案組特殊的工作任務和工作環境,經常在辦公室無所事事,顯得頗為無聊。當朱林、葛向東陸續到達之後,新搭檔王華也來到刑警老樓。他在朱林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又轉到三樓資料室。王華沒有急於進門,在門口打量靠在沙發上看投影的侯大利。“組座,看得好專心。在看什麼?”王華走進屋,坐在侯大利旁邊,丟了一支香煙過去。侯大利接過香煙,沒有抽,放在鼻尖嗅了嗅,道:“丁麗案卷宗。老葛和老樊近段時間收集了不少資料,需要消化。”“丁麗案過去十幾年了,刑警支隊年年都會將這個案子拿出來研究一番,到目前為止,沒有結果。組座雖然是神探,但是基礎條件就是這樣,一時半會兒很難突破。我說得難聽一些,警察不是神,不是每個命案最終都能偵破。”王華打了個哈哈,繼續道:“我不是打投降主意,也不是有意拖後腿,事實就是這樣。破案和科研一樣,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憑我的經驗,這個案子如果能破,還得從其他案子牽出來,要想憑現在的材料炒出一桌山珍海味,幾乎不可能。”在偵辦係列麻醉案中,侯大利和王華有過合作,再加上王華和師父李超是好友,因此他對胖子王華印象不錯。他拿起火機給王華點了煙,道:“如果不認真研究案子,就算其他案子出來了,也不一定知道新案子是否和丁麗案有關係。案案相靠,前提是我們把老案子吃得很透。”“這句話有水平,能用辯證眼光看問題。”王華豎起大拇指,道,“今天沒啥急事,我請個假,回治安那邊處理一點小事,都是掃尾巴的事。如果有事,打電話。”侯大利道:“為什麼要向我請假?”“我雖然是治安一大隊的副大隊長,但是來到專案組,就得按照專案組規矩辦。我剛才給朱支彙報了工作,朱支說得很明確,你是副組長,我是組員,組員外出,得給副組長說一聲。當了二十年警察,立正稍息的紀律還是懂的。”王華搖頭晃腦地說了理由,又一搖一晃地離開了資料室。葛向東、樊勇和田甜初進105專案組時,與王華現在的狀況差不多,坐在刑警老樓,總覺得無所事事。進入角色以後,事情接踵而來,絲毫不比原單位輕鬆,這是幾人的共識。侯大利繼續放投影,幕布上是葛向東和樊勇在前期收集到的資料。經過大半年時間調查,有兩個事件成為卷宗重點:一個是國有勝利煤礦拍賣,另一個是江州機械廠並購案。侯大利在前期先後將注意力集中到石秋陽係列殺人案和王永強係列殺人案,聽過葛、樊小組通報工作進度,卻沒有真正進入腦海中。此刻,105專案組負責的命案積案隻剩下丁麗案和楊帆案。在侯大利心中,王永強肯定是殺害楊帆的凶手,隻是無法鎖定證據,因此,命案積案實質上隻剩下丁麗案。他將注意力轉向丁麗案,重新研讀葛、樊小組前期成果就非常重要。對於江州機械廠並購案和勝利煤礦拍賣案,侯大利沒有先入為主劃分重點。隻不過看了勝利煤礦拍賣案的幾個主要玩家以後,注意力頓時被完全吸引,暫時將江州機械廠並購案放到了一邊。勝利煤礦是國有煤礦,準確來說是鎮政府所有的小煤礦。改革開放初期,小煤礦多是鄉鎮政府開發,俗稱鄉鎮煤礦。小煤礦標準不斷變化,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是年產六萬噸,進入新千年後,標準為年產十五萬噸。勝利煤礦年產在三十萬噸左右,有兩個礦井,屬中型煤礦。拍賣前,煤炭市場行情不好,勝利煤礦經濟極度惡化,煤礦工人為了討要工資,數次圍堵市區兩級政府,弄得勝利鎮政府焦頭爛額。更為雪上加霜的是勝利煤礦出了冒頂事故,死了兩個工人,鎮長和分管鎮長被撤職。當江州市實施“抓大放小”改革時,勝利鎮便順勢拍賣勝利煤礦。拍賣了勝利煤礦,鎮裡稅收收入不變,不必承擔風險,雖然少了可支配收入,但是減少了大麻煩。勝利煤礦資源還算豐富,基礎條件不錯,有五家公司參加投標。第一家負責人是夏曉宇,他是作為侯國龍代表參加投標;第二家負責人便是丁麗的父親丁晨光;第三家負責人是金傳統的父親;第四家負責人是礦老板黃大磊;第五家負責人則是非法集資進監獄的秦永國。這是一串如今如雷貫耳的名字:國龍集團和丁工集團如今成為全省機械汽摩行業龍頭,國內有名,並有產品走出國門;金家是江州排名第一的地產商,實力強勁;黃大磊是豪氣十足的礦老板。而在當年,這群大佬還曾經爭奪過一個鄉鎮煤礦。看完資料已經是十一點,侯大利關掉投影儀,轉身又坐在電腦前,打開了新改版的江州公安案件管理係統,輸入用戶名和密碼,進入主頁麵,習慣性查看江州全市新發案件。很快,昨天晚上發生的一起入室搶劫案吸引了侯大利的目光。自從擔任副組長以後,侯大利腦子裡滿是丁麗案的細節,這次入室搶劫案除了沒有死人以外,和丁麗案非常相似。刑警辦案有路徑依賴,這個路徑很隱蔽,是以前的成功經驗積累出來的,在辦案中不知不覺就會采用原來行之有效的方法。慣犯作案同樣有路徑依賴,也是以前成功經驗積累出來的,在作案時往往不知不覺就使用原來行之有效的方法,這個行之有效的方法也是慣犯最擅長的。侯大利發現昨晚入室搶劫案和丁麗案的作案手法十分相似,頓時眼前一亮。看了主辦偵查員的名字,侯大利便撥通了馬兵的電話。馬兵接到電話,先是打了個哈欠,道:“你要來二中隊,做啥事?了解昨晚的入室搶劫案?來吧,我還在中隊。”侯大利聽到哈欠聲,道:“昨晚沒有睡好?”馬兵道:“熬了一個通宵,今天還接著開會。你趕緊來,我還指望中午抓緊時間睡一會兒。”搭檔王華要回治安支隊處理遺留問題,侯大利便來到二樓葛向東辦公室,準備叫其一起前往二中隊。葛向東辦公室猶如法醫辦公室,侯大利進門便看見了三個骷髏模型。儘管是模型,骷髏黑洞洞的眼睛瞅著大門,還是經常嚇得誤入此地的其他人退後兩步。除了模型以外,桌前還有用於臨摹的木架子,木架子上畫了王永強案中的受害者杜文麗的臉,隻不過一半畫了皮膚,另一半則是骨骼。葛向東洗了手,便跟隨侯大利一起前往刑警二中隊。侯大利曾經在二中隊實習過,與丁浩、李超、馬兵、何勇等人關係處得相當好。二中隊新隊長大董得知侯大利和葛向東要來,就特意在對麵餐館安排了一頓便餐,不值班的偵查員全部參加。大董與來客握手後,道:“上次大利請我們吃了江州大飯店,還讓特級廚師親自上陣,這實在是破壞我們的幸福感。為什麼?原因很簡單,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吃過五星級手藝,再來吃對麵小餐館,確實不怎麼樣。我們花了半個月才適應原來的味道。今天你彆請我們吃飯了,就吃你以前吃過的味道。”寒暄之後,侯大利和葛向東就來到馬兵辦公室,聽馬兵講案子,看現場勘查相片。“有指紋嗎?”“沒有指紋,犯罪嫌疑人戴了手套。”“腳印呢?犯罪嫌疑人穿的什麼鞋?”丁麗案的凶手在腳上綁了自行車內胎,這是一條重要線索,所以侯大利第二個問題就是腳印。馬兵拿起勘查相片,看了一眼,道:“據受害者說,犯罪嫌疑人臨走時,打掃了現場。他戴有帽子,不會掉頭發;沒有抽煙,也沒有使用受害者家裡的水杯,很難提取到生物檢材;臨走時,還拖了地,擦了椅子,屋內沒有腳印,後來我們順著牆壁外置水管才找到腳印。”牆壁上的腳印很清晰,侯大利看罷相片,又遞給葛向東,道:“犯罪嫌疑人很小心,留下的腳印估計沒有太大用處。”馬兵打個哈欠,道:“就算沒有用處,我們也得查,否則,就是玩忽職守。玩忽職守是個筐,什麼都往裡裝,是把我們公安裝進去。”聽聞“玩忽職守”四個字,侯大利和葛向東相顧苦笑。今年江州有兩名民警因玩忽職守被判刑。第一個是江州下屬縣戶籍民警沒有認真審核改名申請,十七年後,涉嫌玩忽職守被抓;第二個是轄區發生爆炸,民警因為檢查不細而被判玩忽職守罪。此兩案在江州公安界引起了強烈震動,害得大家提起“玩忽職守”就神經過敏。“隻搶了三萬塊現金,不要存折和首飾,減少流通環節可能存在的風險。這是一個小心翼翼的慣犯。”侯大利一邊說話一邊回想丁麗案,“犯罪嫌疑人猥褻事主沒有?”馬兵聳了聳肩膀,道:“推開乳罩,露出乳房以後,他突然停止,沒有繼續侵犯。”侯大利繼續翻看卷宗,咦了一聲,道:“他撕破了事主放在床邊的衣服,用碎布條捆綁事主手腳,這個綁法有點奇怪,非常專業,得找專家看一看這種綁法有什麼特殊之處。”葛向東依據女事主的詢問筆錄,畫了一幅蒙臉的人體素描,道:“讓事主看一看這幅圖,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侯大利道:“最好能把她請過來,有些時候,麵對麵進行交流,能獲取不能作為證據卻能勾勒出犯罪嫌疑人的細微情節。”馬兵打過電話不久,受害女子在父親陪同下來到刑警新樓。她看到那幅素描以後,似乎又回到了昨夜不堪回首的場景,捂著嘴,乾嘔數聲,道:“有點接近。但是,他身形還要瘦些,挺拔一些,看起來應該經常鍛煉。他和我爸差不多高。”葛向東道:“眼睛是什麼形狀,很重要。”受害女子道:“他戴了帽,蒙麵,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激怒他。”葛向東根據女子的描述做了修正後,畫像獲得受害女子認可。雖然這幅圖不能作為證據使用,但是知道了身高和體形,對於案偵工作還是有意義的。侯大利道:“我看詢問筆錄,凶手使用的是一把匕首。能畫出匕首的形狀嗎?”受害女子畫出了匕首的大體形狀。這是兩邊開刃的尖細匕首,與唐山林案凶器不一樣。侯大利又道:“我問一個細節,或許有些敏感。”受害女子道:“隻要能抓到罪犯,敏感就敏感。”侯大利道:“犯罪嫌疑人曾經有過猥褻的動作,為什麼放棄?你觀察到什麼細節沒有?”女子道:“那把刀很尖,看上去非常嚇人,我選擇順從,免得受傷害。當時我很害怕,根本不敢看他。他推開我的胸罩以後,約莫有幾秒鐘,突然就走開了。”受害女子二十四五歲,膚白貌美,風姿綽約,犯罪嫌疑人在臨門一腳時放棄了射門,說明很有克製力。在劫財時隻取現金,不要存折和首飾,說明犯罪嫌疑人有經驗,懂得回避風險。侯大利算了算丁麗案中犯罪嫌疑人的年齡,又問:“你估計犯罪嫌疑人多大年齡?”受害女子遲疑了一下,道:“我很緊張,沒有注意他的年齡,聽聲音,應該二十歲左右,不超過三十歲。”事情辦完,諸人在對麵餐館吃飯,席間談論起入室搶劫案,都覺得比較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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