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中統免不得一陣教訓,葉局長為了沈林的麵子封鎖了消息,不過也不想他繼續這樣下去惹了事端,乾脆給他放了長假,要他回家去休息。不過這事情自然還是瞞不過沈伯年,深宅的晚上,是父子兩個的談心時間。“最近工作上不順心?”沈伯年示意沈林坐下,蘇靜婉帶了人進來後便退出去將門合上了,屋裡是沉寂的,沈林有些不敢看沈伯年:“還好,工作總有些麻煩,難免的。您不必為這些事情煩心,我會處理好的。”沈柏年臉色有些不滿:“彆拐彎抹角、牽東扯西的,我已經知道了,你跟你弟弟一直在鬥,而且越來越厲害,這是何必呢?”沈林知道這事情會流出來,不過卻沒想到會這麼快。他收了收臉上的驚奇,忙故作淡定:“外麵的傳言不必當真。”“無風不起浪,何況還傳到我這閒人的耳朵裡了。”沈伯年勢在必得瞧著沈林,沈林沒敢說話。過了良久之後才忍不住開口:“他的變化實在太多了,不搞清楚,我心裡過不去。”麵前的沈伯年麵無表情,緊接著又問道:“如果楓兒真有問題,你會怎麼樣。”這要再早些,他不會問這種問題,隻會是和沈林都默認了一種結果。可既然說了出來,那也就證明他已經不再堅定。“這是我的職責所在,真到了那天我才知道該怎麼做,不過現在您大可不必擔心,我已經被局裡放了長假,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沈林語氣裡有無奈,不過也沒有了那股子堅定,說完後他起身離開。說是那麼一說,可沈林怎麼會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隔天他就上了一趟老虎橋監獄,對秦月明一案的肇事司機進行了提審。威逼利誘之下,對方猶豫,說三天後給他答案,可哪裡不是眾多眼線,沈林沒有注意,果然等三天後再來的時候人已經沒了。監獄管理員臉色尷尬:“那個犯人昨晚上吊自殺了。”沈林意外而震驚,到停屍房檢查了屍體,胸口的疑雲愈發濃重起來。這司機是被人謀殺的,秦參謀的死也一定是謀殺,加上之前沈林調查遇到重重阻力,這是有人在掩蓋什麼。掩蓋著什麼呢?這樣沈林更加好奇。他轉而又約了秦參謀生前的同事。對方小心翼翼,卻真的扯出了金陵會的事情來。“這個金陵會由來已久,是軍隊裡各個派係有頭有臉的人組成的,一般人想入會可沒那麼容易。一直以來他們都利用職權與商界勾結賺取錢財,當然他們都是軍界高官,不方便拋頭露麵,秦參謀就是給他們走賬做賬的。”沈林儘量鎮靜下來:“你有證據麼?”對麵的人瞧了瞧門口,轉而回頭接著說:“秦參謀是軍需處的,他手裡應該會有個賬本,秦參謀死後他的辦公室和家都被人查抄了,就是有人在找這個賬本。”天大的發現。從秦參謀死後那些人的動靜來看,這個賬本應該還沒有被找到,可是這個賬本會在哪裡呢?回去的路上,為了避免被發現,沈林用公用電話亭給李向輝打了電話,要他想辦法找秦參謀死亡的現場報告和驗屍報告,以及秦參謀所有的背景資料。隔天晚上,李向輝就將東悄悄送到了沈宅。沈林現在做的事情看起來是對誰都沒有好處的,李向輝雖然按他的話做了,但還是不免想要勸一勸:“要不,就這麼算了吧,不能再查下去了,最近發生的事兒我越想越擔心,這裡麵牽扯的人太多了。”他幫沈林調查這事情就已經擔著風險了,若是事情繼續發展下去究竟會怎麼樣誰都不知道。沈林麵色不好,看了他一陣子,等他臉上的神色稍作平靜才補了一句:“如果就這麼算了,這個國家就徹底完蛋了。”“可是……”“彆勸我了,這是我的選擇,我也不想讓你介入,你我情況不一樣,我這麼做,並不意味著你也要這樣。”他有他的大誌,不需要彆人懂,也不需要彆人來告訴他該怎麼做。李向輝隻好閉嘴:“好,那您多小心。”沈林點了點頭,目送他的背影離去,接著仔細看了看資料,隻是可惜,什麼都沒有發現。回到書房,他煩躁地將資料丟在了一邊。風從窗戶穿了進來,將窗簾吹得掀了起來,資料被吹散落在地上。過了一會兒,他無奈的起身將窗戶關上,隨後把地上的資料文件撿了起來,第一張就是秦參謀死亡的現場照片。看著那照片,沈林突然察覺到了什麼。那黑白照片裡秦參謀的手勢奇怪,再仔細一看,秦參謀似乎在地上劃了幾個歪歪斜斜的血道。沈家兄弟的關係鬨得越老越僵之後,沈放越發不能回他的那個所謂的家了,就連老胡親自來請他回家過中秋也都被他以公務的緣由拒絕了。可下午他約著姚碧君去看姚父,這個沈伯年的好友十分為沈伯年著想,沒幾句話就將話題引了回來:“馬上就是中秋節了,你們該回去過個節,彆老來看我。”沈放隻笑著:“再說吧,我不一定有時間。”姚父清楚他心上到底還是有疙瘩,便支著姚碧君去買湯包,開始開導起來沈放。他問沈放:“你知道我和你父親為什麼會成為這麼多年的朋友嗎?”沈放懵然搖頭:“隻知道你們一起留過洋,一起進過同盟會。”姚父一笑,接著說道:“當年我們倆剛剛留學回來,都是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我們敬仰孫文先生,隨後就加入革命黨。那時你父親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脾氣好的很。”他總是不經意誇獎沈伯年,沈放不禁冷笑了一聲。而且姚父好像意料到沈放會如此反應,語氣並沒有什麼不同:“彆不信,慢慢聽我說。”“辛亥那年在武漢,我們配合新軍起義要去炸掉一處彈藥庫,原本那是我的任務,可我膽子小,行動前害怕了,是你父親替我去的。事後,很多人罵我是膽小鬼,隻有你父親依然拿我當兄弟看,就是那一次,你父親被炸傷了,當時倒沒覺得什麼,到後來,才發現越來越嚴重。”到這兒沈放才有些意外:“他受過傷?”“彈片打在他腿裡取不出來,那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當時你父親還年輕一直就是自己忍著扛著,後來你父親娶了你母親,有了你哥和你,但他的病是越來越重了。所以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而且越來越無法控製,嚴重的時候神智都會有些迷糊,所以才會那樣對自己的家人。不過你父親一直很愛你的母親,結婚前他們就非常相愛,即使上戰場,他也會把你母親的照片放在胸口,他說,隻要你母親的照片在,他就堅信自己一定能活著回去。”姚父語重心長,這些話叫人無法不去相信。沈放臉色有些不對:“可家裡人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在他心裡,沈伯年一直都是那樣一個惡魔,沒有任何借口可以辯解。“你父親是個性格極強的人,不想自己的脆弱一麵被人看到,中國的父親往往都是這樣,而且他病痛嚴重的時候也的確難以忍耐,那情景我是見過的,有時候他不得不依賴嗎啡。”沈放難以相信:“可,他為什麼不說呢?”姚父歎息:“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問題,但如果我們連家人都不能理解,那在世上還能理解什麼呢?”這樣說來還倒是自己的不對了,聽了這些沈放內心不禁難以平靜。到了中秋那天,沈放終究還是帶著姚碧君回了一趟沈宅。一家人完完整整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完了飯後下人撤掉飯菜上著茶點和茶水,沈柏年情緒非常好:“這一家人過中秋,可好久沒有這麼齊整過了。”姚碧君忙搭話:“隻要您喜歡,以後什麼節日,咱們都回來過。”老爺子高興一笑,卻好像發現了什麼,忙問胡半丁:“那個廣東的蓮蓉月餅怎麼沒拿來?”胡半丁應了聲下去取,沈柏年順著話說:“你們倆打小就愛吃蓮蓉月餅,有一年為了月餅,還吵起來了,還是林兒懂事,最後讓給楓兒了。”他這話裡有話,說完還朝著沈林意味深長地一瞥。沈放瞧見後也跟著往下順:“人大了,想的事兒也多了,您放心以後該讓著大哥的時候我也會讓的。”沈林轉眼也看著沈放:“用不著你讓,到了什麼時候你都是我弟,這個不會變,也變不了。”幾個人各懷心思,彼此清楚,但都不說破,意味深長。吃完了飯,沈放跟姚碧君在花園裡轉了一圈,離開之前,他一個人去了沈林房間。敲了敲門,聽見裡麵應了聲沈放推門走了進去。沈林回頭一瞧明顯有些驚奇:“是你。”沈放咧嘴一笑,兩步走進來邊說著:“我們看來是越來越生疏了,小時候住過一個房間,現在看到我你還很意外。”沈林沒接他的話,直接問道:“你擔心什麼?”沈放也不兜圈子,將身子往邊上的牆上倚靠著,直接問:“父親的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林點頭。“父親跟你說卻不跟我說麼?他到底是不是把我看成他兒子。”沈放微微皺著眉,語氣有些不快。沈林瞧著他的表情,接著冷冷一笑:“父親從沒親口告訴我,我隻是覺得奇怪,因為父親跟我小時候印象中的父親太不一樣了,我不信一個人會有這樣大的變化,狂躁起來像另一個人,而且我也不信母親會甘願忍受,所以我偷看了母親的日記。”隻是他自己對家裡的事情不上心罷了,又能怪得了誰不告訴他。聽見語氣裡有些嘲諷,沈放也反語說著:“那為什麼我離家出走之前,你一直守口如瓶,你真是我的好哥哥。”沈林歎氣:“那是媽臨終前的要求,她不讓我說,希望這是家裡的秘密,因為父親自尊太強,媽怕你太年輕不能理解。”沈放自嘲地笑了笑。向來都是這樣,他們都是善意的謊言,就自己永遠不懂事,是個不理解父親的一個逆子。“你想過沒有,這樣是不是給過我機會?”“那你有沒有給過父親機會?”兄弟倆相對無言。過了許久,沈放才忽然又問道:“如果我真有把柄落在你手裡,你會怎麼樣?”“我不會徇私。”答案意料之中,沈放冷冷一笑:“好啊,時間會證明你是不是對的。我們都等著看那一天。”離開後的目的地是百樂門,姚碧君和沈放坐在卡座上,兩個人看起來無比輕鬆。姚碧君眼神奇怪地看著沈放:“這幾個月來,你好像變了不少。”沈放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的彈片最近發作的少,讓我也心情好,而且劍拔弩張的日子已經過夠了,我希望平靜,這不是你希望的麼?”姚碧君看著沈放,沒有說話,沈放忽然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喜歡過我哥,如果你覺得我不適合你,他更適合,你完全可以說出來,我不會反對的。”這話雖說來得並非突然,但時隔不短的時間之後,總讓人覺得反感。姚碧君頃刻變了臉色:“你什麼意思,有一個丈夫將自己的妻子往彆人懷裡推的麼?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哥哥。”真是荒唐至極的話。沈放卻依舊玩世不恭地看著她:“你懂我們的婚姻真實的樣子是什麼,你是個自由的人。”姚碧君憤怨:“那你是喜歡那個演員吧?如果你願意跟她在一起,我也不會反對。但請你不要自以為是地為我安排生活。”姚碧君說完後便離開了。隔天,沈林親自上秦參謀的家走了一趟。要說唯一一個能有些端倪的地方也不過是這兒了。秦參謀的屋子很破舊,所處的位置也很差。到的時候他手裡提著一些糕點和巧克力,可秦參謀的妻子桂蘭明顯一臉的不耐煩。進了屋子,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簡單的裡外套間兩個房間,屋裡空蕩蕩,隻剩下幾件破舊的家具,很明顯原來些家什已經被變賣。這段時間自然是沒少有人來騷擾她。沈林剛開口:“秦先生是不是留下過什麼重要的東西。”桂蘭便被他這一句話給點燃了:“你們這些當官的當兵的來了多少次,家都被你們拆了一個遍,人都死了幾個月了,乾嘛還來糾纏我。”這狀況與他想象有些出入,著實不好再繼續問下去,沈林將送來的糕點放在了桌子上,看著那兩個孩子可憐的臉蛋,心中寫無奈,又將帶來的巧克力放在了孩子手裡,繼而掏出名片放到桌上。“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我說,我能幫的都會儘力。”不管秦參謀做了什麼,她和這兩個孩子都沒有錯。可等他剛走出門來,糕點和巧克力,名片都從屋子裡飛了出來。屋子裡的聲音隱約:“東西都給我拿走,以後彆再來我就謝天謝地了。”沈林看著滿地的糕點,搖了搖頭,剛準備上車,就在這個時候,他從後視鏡裡注意到了穿著便裝的神秘跟蹤者。回到家的時候沈伯年似乎得到了什麼消息,也勸說了他兩句,他麵帶笑容道歉後回屋,接著看著自己書桌上一堆資料,煩躁不堪,積壓許久的情緒爆發開來,憤懣中把資料全部推倒地上。偏偏就在這時候,他目光瞧見一本德國人寫的密碼編寫的書籍正待在自己的書架上,隱隱中,那畫麵總是相似,一轉身看到自己書架上一本德國人寫的密碼編寫的書籍,腦中靈光閃現。這畫麵似曾相識,他還記得,秦參謀家裡的書架上,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也有這本密碼書籍。沈林卻似乎想到了什麼,從地上的資料中再次找到秦參謀死亡現場的照片,拿著放大鏡自己的一點點的看,那幾個歪歪斜斜的血道子,在他腦海中變換成了密碼。沈林興奮起來,忙翻開那本密碼書,一邊尋找,一邊找來紙筆破譯著。最後落成,紙上躍然兩個字:門下。他片刻沒有停留,當即重新出門直奔秦參謀家裡。屋子裡桂蘭正漿洗著衣服,他直接推門闖進去四處打量著,嘴裡還不斷喃喃的說著:“門下,門下。”“你到底要乾什麼?誰讓你進來了。”“我要找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沈林答著,桂蘭急了,直接要將他推出去,兩人在爭執間,沈林突然看到裡屋門框下麵的木質地板顏色似乎跟彆的地板的顏色不一樣。他不顧桂蘭的阻攔,推開桂蘭走到那扇裡屋的門邊蹲下來檢查著,還敲了敲那塊地板和周圍的地板。很明顯這快地板的聲音跟彆的地板不同,下麵是空的。桂蘭驚異於沈林的不講理,大喊著:“你再不走,我叫警察了。”沈林據理力爭,聲音抬高了:“不想找到害死你丈夫的真正凶手麼?”桂蘭似乎是被嚇住了,閉口再不言,沈林拿起屋裡生爐火的火鉗子,把那塊地板撬開,發現下麵有個凹槽,裡麵放著一個薄薄的賬本,翻開一看上麵全是賬目往來記錄。“這個本子我帶走了。”桂蘭卻似乎並不在乎,隻是有點吃驚:“你真能找到害死我丈夫的人。”“是的。”桂蘭似乎眼裡有些希望,隨即又暗淡下來:“算了,人都死了,有什麼意義。”“不,這什麼時候都有意義。”說著沈林把那塊地板再安裝好,起身後又補了一句:“彆跟彆人說我找了什麼。”這時,孩子哭鬨起來,桂蘭去安撫孩子。沈林眼神跟隨,接著從兜裡掏出幾張鈔票放在桌上。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剛離開沒多久,幾個黑衣人衝進了秦參謀的家。回到沈宅,沈林打開台燈,將那賬本放在桌子上,仔細的翻看著,並做著記錄,整整看了一夜。裡麵記錄了國防部及軍隊高層這幾年來走私販私的全記錄。涉及數額之龐大、人員之多都讓沈林始料未及。看來,所謂的金陵會勢力遠比沈林想象的要大的多。沈林終於將目光從賬本中移開。他打電話給李向輝詢問葉局長行蹤,李向輝告知他葉局長在湯山溫泉彆墅開會,但下午會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回來,可以和他見麵。掛上電話,他開車出了門。像昨晚一樣,當他注意到後視鏡的時候,有一輛車跟在自己後麵。昨晚心急,眼下才意識到自己被跟蹤了。行到半道上,他想了想,突然將車子停在了一家旅館的外麵,下了車。這旅館後廊的窗戶可以通向另一邊,他借此逃脫。那頭是一條巷子,他走出去,走到一邊的一間商行裡借用了電話。“向輝,馬上來頤和路黨通局南京站的安全屋,你一個人開車來接我,帶我去見到葉局長。”桂蘭這邊有孩子做威脅,沈林拿到了什麼要問出來簡直再容易不過了。羅立忠這邊自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辦公室裡,他招了沈放過來。“有些事情,我想來想去,還是得跟你說一下,你的那個親大哥這次惹麻煩了。”他說這話時候麵無表情,歎了口氣,繼續道:“秦參謀留下的賬本,有關國防部以及一些軍隊高層生意的記錄都在那上麵,當然大部分都是金陵會的那幫人的事兒,而這賬本現在就在沈林手裡。”沈放臉上先是疑惑,接著緩緩有些笑意:“你在跟蹤他?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看來羅兄對我也不太放心啊?”羅立忠搖了搖頭,有些無奈:“不是我不早說,是你自己鬆懈了,你以為贏了你大哥一次,就能讓他徹底低頭?你還不如我了解他。”他自然沒這樣想過,不過他也沒想到羅立忠還會有動作。沈放苦笑:“還是你厲害,咱們一處有這樣的動作,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羅立忠眼神卻忽然認真:“你錯了,這次不是保密局在對付沈林,是金陵會,所以沈林現在很危險。我在黨通局的內線正跟著沈林的秘書李向輝,我會告訴你一個地址,也許你能救沈林,這也是我唯一能幫到你們哥倆的地方了。”“什麼意思?”“你那親大哥想讓彆人死,彆人能讓他好過麼?”“沈林在哪兒?”“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我有個條件。把他手裡的東西交給我,當然沈林的命是不是真的保的住很難說,而且能不能及時找到他,也得看你們兄弟倆的造化了。”沈放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就算沈林死了他們也不一定能夠拿到賬本,不如用這樣一個情來換,順便還能當做試探自己的機會,一石二鳥。李向輝照著沈林的安排趕到頤和路安全屋外後,沈林小心翼翼探查了一下周圍,卻忽然改變主意打算要趕他離開。“把車留下,你從後門走。”他自己固執地要做的事情,不想牽連任何的人。李向輝剛要走,卻又停住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我不走,我送你去見葉局長。”沈林苦笑搖搖頭:“你不知道我們麵對的是誰,這裡已經不再安全了,跟著我也許你會沒命的。”沒想到李向輝語氣堅定:“那我就更不能走了,你是我上司,保護你是我職責。”“想好了?”李向輝點了點頭,沈林沒有再說什麼,推開門帶著他走出了出去。兩人都非常警覺,靠近汽車後剛要上車,事情到底還是出了變故,對麵也有一輛車突然馳來,停在了他們麵前,擋住了去路。車門開了,下來的竟然是沈放。沈林舉起槍對著沈放,李向輝一看也隨即掏出槍對著沈放。而沈放卻並不覺得意外,沉著臉迎著沈林走過去。沈林厲色:“你怎麼知道我在哪兒。”他這個弟弟如今是個什麼心思他越發的猜不到,都做了些什麼顯然他也不清楚。不過他很快就懷疑地扭頭看著李向輝。身邊李向輝表情一樣疑惑,沈放懂他的心思,玩世不恭地看著他道:“彆擔心,你這個秘書沒出賣你,隻是盯著你的人有很多。”“沒有想到,第一個來對付我的人竟然是你。”他語氣複雜,帶了諸多情緒。沈放開口卻出乎他的意料:“你錯了,我是來救你的,不管你要做什麼,現在必須聽我的……”沈林還沒有反應過來這話裡的意思,接著“砰”一聲突如其來的槍響打斷了沈放的話。沈林胸口中彈倒在地上。緊接著街道兩頭出現了數名穿灰色風衣的神秘人,紛紛對著沈氏兄弟以及李向輝開槍。沈放打著掩護,李向輝則將沈林艱難地扶到了車內。沈放一麵開槍,一麵跳進車內,車子發動以後瘋狂地衝出了那些神秘人包圍。車子開得飛快,轉了幾個街道,在路上疾馳,終於甩掉了神秘人的追擊。隻是沈林一直在流血,喘息著。沈放用手幫他按著傷口,血浸染了沈放的手指。此刻的沈放稍顯焦慮:“哥,你必須把手裡的東西交給我,否則他們不會放過你。”沈林卻並沒有多在意他的話,而隻是注意到了沈放的稱呼。那種不再是彆樣的語氣,反而滿心擔憂。“你還認我這個大哥?”“當然。”沈林搖了搖頭,氣息跟不上,喘著:“不再怪我當年差點把你炸飛了?”“所以你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日後我可以討回來。”事到如今,如果連他都不能依靠,沈林還能夠依靠誰呢,素日裡鬥歸鬥,真到這種時候,血畢竟濃於水。沈林聞話笑著,李向輝開著車,一麵說道:“沈處長受傷太重了,必須馬上去醫院……”隻是話才說到一半忽然就被打斷:“不,不能去。”沈林一直在發抖,吭哧著,從上衣口袋裡艱難地取出一張折起的紙片遞給沈放。那是一個電話號碼。“找個公用電話亭,打上麵的電話,不要說名字,就說穀雨有危險,左胸第五到第六根肋骨之間中槍,對方會告訴你該去什麼地方怎麼處理。”到西康路慈安中醫診所的時候,沈林已經變得很虛弱了。這地方是電話裡的女聲告訴沈放的,說來了後找段大夫。不過那個聲音沈放覺得似乎是……姚碧君。兩個人扶著沈林走進診所,那個姓段的醫生似乎一早就得到了通知,迎麵走了出來。“把他扶過來,他現在需要止血。”段大夫一麵說著一麵將白布簾子拉開,露出裡麵的床鋪。等著沈林躺好,李向輝打量了一下周圍,似乎發現了不對勁。“這個診所就你一個人?這怎麼成,他必須做手術,再耽誤下去很危險,難道就靠你一個中醫……”他情緒有些激動,沈放舉手忙示意他不要亂說話,一麵看了看段大夫。段大夫頭也沒抬,正在給沈林止血,神色淡然。就在這時,診所的門開了。像沈放猜測的一樣,衝進來的人是姚碧君。“你們彆急,你們要的人很快就到。”沈放看到姚碧君,四目相對,還是蹙了蹙眉,卻什麼都沒有說。姚碧君的目光有一些猶疑,但是隨後便坦然了。等門再度打開,一群人陸續走了進來,他們帶來了最基礎的醫療設備,麻利地而默契地將診所變成了手術室。沈林被搬上了簡易的手術台,燈光照了下來。布簾拉開,擋住了眾人,李向輝這才冷靜下來:“我去給葉局長打個電話。”等他離開,沈放才開口問道:“這都是我哥安排的?”姚碧君點了點頭:“這些人以前多少都受過你哥的幫助和恩惠,所以這一套急救的方案非常穩妥,也是沈林以備萬一。”“那我真得佩服我哥,能有這樣的應急方案,我比他差太遠了。”他說不出是個什麼心情,言畢,李向輝打完電話走了過來:“我已經跟葉局長彙報了,黨通局南京站會派人過來保護我們。”手術還在進行中,電話結束後沒多久,兩個自稱黨通局南京站的人就推門闖了進來。他們亮了證件,李向輝有些詫異:“這麼快,葉局長怎麼說……”正說了一半,沈放卻突然掏出搶來對那兩人射擊。與此同時,那兩人也將手伸進自己的衣服裡想掏槍,卻都還是被沈林迅速擊斃,隻是其中一個開了一槍,子彈打偏了穿過了簡易手術室的布簾。這突如其來的事兒讓所有人震驚。李向輝似乎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憤怒道:“你要乾什麼?”他本就不知道沈放是敵是友,若是這個時候沈放露出本性,那他們無疑引狼入室。沈放瞥他一眼,語氣輕鬆:“他們用的是軍用製式手槍,而且穿的是軍靴,你們黨通局也配發陸軍裝備麼?”李向輝上前查看,果然如此。沈放收起槍,鎮定地說:“這地方暴露了,咱們得走,很快他們會派更多人來。”他正要拉開布簾卻被裡麵的人搶了先,視線往裡一瞧,張大夫倒在血泊中,是剛才的流彈擊中了他。沈放著急了起來,剛要開口卻覺得頭暈目眩,隻好深吸口氣強忍著:“醫生怎麼樣了?”陳護理員沮喪地搖了搖頭。他又問道:“我哥呢,手術怎麼樣?”“死的是能做手術的人。”他聽見這一句話,緊接著都是其他人慌亂的聲音,再緊接著什麼都聽不到,耳朵裡隻有一股嘯音,隻覺天旋地轉,頭疼欲裂,差點跌倒。一邊姚碧君扶住了他:“你怎麼了?”“藥,我上衣口袋裡。”姚碧君幫他找了出來,幫他服下。沈放眼前的模糊漸漸變得清楚了。眾人卻依舊慌亂,都說沈林撐不了多久了。“還是送醫院吧,沒有彆的辦法了。”李向輝提議。沈放被這一言一語惹得心煩意亂,強忍著頭疼突然大喊:“都給我安靜點。”眾人被嚇住,沈放問一邊的麻醉師:“我哥能移動嗎?”“如果保持輸血,也許還能堅持。”沈放接著又問姚碧君:“你們的備用方案裡有能運人的貨車麼?”姚碧君想了想,又點點頭:“這個區的警察局有個劉探長應該可以幫忙,他們有押運犯人的囚車。”“把那警察叫來,人運到石舫街的芳菲夜總會,拿著我的證件找領班,那兒有個地下賭場應該可以躲一陣。”他說完話,麻醉師即刻補充道:“可還缺醫生,子彈必須取出來,否則會感染的。”“醫生我來找,你們給我保證在見到醫生之前,他還是活的。”沈放道。他認識的醫生,算起來隻有唯一的一個。陸軍醫院,沈放推門而入,屋裡麵的人抬起頭,是約翰大夫。“有一個病人現在非常危險,希望你能幫忙。”“槍傷?”沈放點頭,約翰又問:“乾嘛不送過來。”“不能來這兒,隻能你跟我走。”他語氣迫切又焦急,對方卻拒絕的果斷乾脆:“我不去。”“我可以給你錢,說吧,要多少,現在就給。”他們相識非是一兩天了,麵前的人需要什麼,他一清二楚。可偏偏今兒出了怪事,約翰大夫合上病曆放到後麵的櫃子裡,卻依舊不為所動:“不是錢的問題,我不傻,槍傷又不去醫院的一定是非常情況,我可不想在你們國家惹麻煩。”沈放也乾脆不想跟他耗下去,掏出槍指著他:“我現在就是你甩不掉的麻煩。”兩個人到賭場的時候,沈林幾乎已經堅持到了極限。槍口未挪移開來,沈放隻吩咐:“開始吧,約翰大夫。”約翰走到沈林身邊,檢查了一下傷勢,卻又搖了搖頭:“他的傷很重,子彈就在心臟附近,弄不好會傷及動脈,這人就完了。”沈放被他惹得有些不耐煩,晃了晃槍柄:“彆給我拽,就說能不能乾。”這時候事出無奈,他自然要談起錢來:“你知道我的要價,做這個手術至少得有五千美金,否則我是不會冒這個險的。”五千美金,或許他可以還清所有的欠款然後回國。沈放絲毫不猶豫,掏出一張銀行支票,填寫後撕給了約翰大夫。“這是一萬,做完了你拿走,如果人死了,我保證這是你最後一個手術。”說完他又回頭衝著李向輝:“守著門口誰也不能放進來。”手術不知道進行了多久,約翰大夫終於挑開簾子走出來,到一邊的水盆邊洗手。沈放在吧台邊看著他,他畢了走到沈放旁邊,一臉的淡然:“他的命是保住了,不過最好靜養幾個月,而且子彈還是傷到了他的肺,以後如果他劇烈運動可能會喘。”“謝謝。”沈放說著從懷裡掏出支票遞了過去。約翰接過支票一笑:“不用謝,我也是為了錢。”他拿了錢便離開了,緊接著一眾幫忙做手術的人紛紛都跟姚碧君道彆,屋內很快安靜了下來。沈放走到布簾後麵,沈林還在昏迷。姚碧君在一邊為沈林擦汗,護理。他看了一會忽然問李向輝:“沈林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彆的東西?”李向輝搖搖頭,沈放繼續說道:“他拿到了秦參謀走私的賬本,這東西如果不交出去他們不會放過他的,幫忙的人都走了,你也可以走。”“他是我的上司,我不是臨陣逃脫的人。”李向輝似乎在堅持。沈放點頭,沒再說話,在屋裡來回踱步,時而注意著昏迷中的沈林的臉。過了一陣子他繼續說道:“李秘書。我需要去找到那賬本,這地方能待多久我也不清楚,如果被發現,你儘量拖住他們,其他的就隻看老天爺的安排了。”轉眼看見姚碧君,他走過去問道:“你怎麼不走?”“你哥還沒醒,我不想走。我學過簡單的護理,也許能用得上。”姚碧君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躊躇,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但她知道自己內心的決定。“你不怕死?”“人總會死的。”沈放看著平靜的姚碧君有些意外。他準備離開,姚碧君忽然一笑:“你之前問過我一個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你,如果躺著的是你,我的做法會一樣。”他本意是為了讓沈放不要多心,可沈放的話卻出乎意料:“如果躺著的是我,我一定不會讓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