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看了。”林旭上了個廁所回來,看到謝沂春拿著平板電腦在看網上的評價,他把平板電腦奪了過去。他已經在網上看了一圈,他不是當事人都覺得太紮心了,更何況謝沂春本人呢?他現在發現了,這小子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不行,富家出身的孩子就會這樣,從小沒受過什麼挫折,被嗬護長大的。謝沂春笑笑說:“看看他們都指出哪些地方不足,我好學習改正嘛。”今天是電影的宣傳見麵會之一,電影院的工作人員來喊他們可以上場了。林旭對助理小方說:“你在這裡看東西。”小方點點頭。林旭陪著謝沂春去前台,謝沂春上台了,他就在下麵看著他。等他們都走後,小方看了看周圍,休息室隻有他一個人,沒有攝像頭,他從包裡找出一個藥瓶,又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紙包,先把藥瓶裡的藥都倒在一張紙巾上,藥品倒空了,再把紙包裡的維生素片倒進藥品裡,兩種藥片的形狀是一模一樣的,目測了一下數量差不多,就把藥瓶蓋好,重新放回了包了。接著把紙巾、紙包還有剩下的藥片全都拿到廁所倒進馬桶衝下去。小方看著漩渦把紙巾和藥片都給吸進下水管道,聽著沖水聲,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說:“對不起啊,小謝,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讓你有那麼個後媽呢?”前台,謝沂春正在和台下觀眾做互動,活動場地能容納下的人不多,來了四五十個粉絲,大部分是女粉,還有個彆是男的,統一穿著印著謝沂春卡通形象的衣服,帶頭的女孩子謝沂春是認識的,萍萍,後援會的會長,今天還來接車,在後台的時候聊了幾句,她背著個單反,說:“老大,你終於願意出來活動了啊。”謝沂春開玩笑說:“再不工作就要餓死啦。”這時主持人說抽兩位觀眾上台做遊戲,謝沂春抽了個座位號,是個看上去瘦小平凡的女生,所以誰都沒防備著她,她上台後直奔謝沂春而去,現在是冬天穿的比較厚,她突然從衣服裡拿出一個杯子把什麼東西往謝沂春身上潑,林旭在台下這時候要衝過去已經來不及了。謝沂春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裴明毅撲過來,擋了一下,但兩個人都被潑到了,女生潑完了還罵他:“你這種人怎麼還不滾出娛樂圈。”台下有人尖叫,場麵一時之間無比混亂。鬨事的女生被保安拉走,活動終止,裴明毅拉著謝沂春去後台,她潑的幸好不是硫酸什麼,似乎是變質的牛奶,就是味道比較噁心,因為是照著謝沂春的臉潑過去的,他臉上沾著腥臭渾濁的白色液體,有點被嚇到了,裴明毅拿濕紙巾給他擦臉,心疼地所:“哥,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裴明毅剛碰到他臉,謝沂春躲了一下,說:“我自己弄吧。”林旭生氣地和他說:“我們不做這個活動了,走吧。”第二天他丟醜的照片就被傳開了。林旭說:“這肯定是有人在故意黑你,又是這家傳媒,你弟弟的公司。”謝沂春不以為奇地說:“嗯……可寫影評的不是啊,是我真的演得不夠好。不是每一家都是謝文昊在黑我。”“彆說這種喪氣話!”林旭歎氣,他當年還想把謝沂春帶成一線巨星,結果成了新一代小天王以後就是巔峰開始下坡路了,他不缺實力,感覺這兩年運氣實在不太好,“要麼還是再休息兩天吧。”謝沂春說:“訂好的工作總得先完成吧。”裴明毅私下安慰他,罵那些新聞記者:“那些人就是這麼噁心的,專挑著彆人出醜拍照片博人眼球,哥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心情不好的話,要不要我去陪你?”謝沂春當然說不用,這嫌總是得避的,他就想回去,回去見洛寒。謝沂春回了老家,下周有下一場宣傳活動。他現在不住帝都,住老家的老房子,洛寒也住家,偶爾去他家陪他住。謝沂春晚上到的家,洛寒已經下班了,在他家廚房給他做飯,謝沂春隻是聽到洛寒問了一句“你回來了?”,鼻子就開始發酸,走到洛寒身邊,問:“要我幫忙嗎?”洛寒說:“那你把碗筷拿出來吧。”謝沂春帶著鼻音說了聲好,洛寒忍不住說:“你把臉轉過來。”謝沂春不明所以地望向他,洛寒捏了下他的鼻子,謝沂春愣了愣,破涕為笑,摸摸鼻子:“你乾什麼啊?”他們就很平常地吃了飯,洛寒破天荒地陪他打遊戲,打得特彆爛,一晚上愣是一場都沒贏。謝沂春笑說:“你的手不是拿手術刀很穩嗎?怎麼打個遊戲那麼笨。”洛寒不以為恥地說:“我從小就不愛打遊戲啊。”謝沂春問:“那你今天陪我打遊戲乾嘛?”哄你開心啊!洛寒想說,但不好意思說出口:“你不想打遊戲嗎?”謝沂春說:“剛才想,現在不想了,現在我想玩彆的。”洛寒從善如流地問:“你現在想玩什麼?”謝沂春說:“玩醫生遊戲,我們好久沒玩了。”洛寒用“你又作死”的眼神看著他,說:“明天爬不起來,你又怪我。”謝沂春又有了點活氣,不知死活地說:“你試試唄。”……謝沂春半夜悄悄爬起來,從櫃子裡翻出一小卷軟尺,輕輕地握著洛寒的手,洛寒的手生得特彆好看,十指修長,看上去卻很有力,他把軟尺輕輕貼上洛寒的無名指,量出尺碼。第二天藉口說要去工作,飛去了巴黎。連林旭他都沒告訴,自己找了一家戒指店。店員很有經驗地問他:“請問是要買求婚戒指嗎?”謝沂春點點頭:“是的,我要……男士對戒。”他把尺碼告訴店員,並且要在戒指裡麵刻上L&X的英文字母。這事不好宣張,他倒是想找什麼大師訂做一對世上獨一無二的男士對戒,但要是被人發現就麻煩了,而且洛寒不喜歡奢侈,買太貴的會被他罵,謝沂春訂的隻是普通款式,他現在覺得平平凡凡說不定也挺好的,他隻想和洛寒像是這大千世界裡的其他普通情侶一樣過日子。二十天後,謝沂春拿到訂做的戒指。他最近總想著這對戒指,也就是想到這對戒指,他才能稍微心裡舒服點。這些天他又開始徹夜失眠,怎麼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十次有八次在做噩夢,然後醒過來,往往發現還是在淩晨,兩三點鐘,吃不下飯,麵對媒體時當成演戲還能勉強給個笑臉,他很忐忑這對戒指到底送不送的出去。他知道眼下不是好時機,可他真的……快撐不下去了。拿到戒指的第三天,這天沒有工作,他在家等著洛寒,本來說好了傍晚回來,洛寒突然有事,說是同事家裡出事,求他幫忙帶班,謝沂春躺在沙發上等他。等著等著就睡著了。洛寒快十二點才回去,累是很累,但他還記得謝沂春說有什麼事找他,就去找謝沂春,客廳沒開燈,他看到床上有一團黑影,過去一看,謝沂春就裹著條毛毯,縮成一團睡覺,像隻貓一樣。還是不打攪他睡覺了,他說最近睡不好。洛寒剛伸出手要抱他,想把他抱到樓上房間床上去睡。剛動到謝沂春,謝沂春就醒了:“什麼時候回來的……”“剛剛。”洛寒說,“睡這裡要著涼的,去房間睡。”謝沂春半夢半醒地說:“我剛做了個夢?”洛寒問他:“什麼夢?”屋子裡沒有開著燈,隻有清澈的月光透過玻璃落地窗照射進來,像是在一場夢中,晦暗不明,謝沂春的手裡拿著個天鵝絨的小盒子,剛才他就抱著這個小盒子睡覺。他既猶豫又迫切,把盒子遞給洛寒:“你打開看看……合適不合適。”洛寒愣了下,明白這是什麼了,他沒有伸手去接……太突然了。謝沂春的心隨著他的沉默一點點沉下去,他自己站起來,打開,從毯子裡出來接觸到空氣冷得哆嗦了一下,連聲音也跟著發抖:“我們結婚吧。”洛寒還沒做到這件事的心理準備,他不自覺地皺眉起來,思量起很多事情,結婚嗎?謝沂春結婚了還是和男人結婚,這要是被發現了,新聞更得爆炸吧?這是什麼自毀前程的打算?他原本的計畫是過了三十歲再談這件事。國內不能領證,得去國外吧,該去哪國呢?婚後財產該如何分配?結婚肯定得告訴父母,他該怎麼開口說呢?要是答應了爸媽絕對會把他掃地出門的,眼下他這個工作情況,還沒有經濟基礎方麵的底氣去自立門戶啊……一時間愁腸百結,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謝沂春感覺自己像是等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方才有死灰複燃的心這次是真的涼透了,他低低地嘲笑了自己一聲,把戒指收了回去:“對不起啊,我總是說這麼任性的話。”洛寒像是在歎氣似的說:“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謝沂春頹唐地坐下來,冷不丁說:“我們還是分手吧。”洛寒怔了下,說:“你在說什麼傻話。”謝沂春平靜過頭地說:“我沒說傻話,洛寒,我們分手吧。我想想這樣也對不起你,拖了你那麼多年,還是早點分手吧,等再過幾年你找女朋友更不好找……”洛寒都不習慣謝沂春不撒潑胡鬨非要他妥協,但這理智平靜的口吻更叫他心驚膽顫,好聲好氣地和他商量:“我隻是覺得現在時機不對,並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你要是那麼想結婚,那我們先訂婚行不行?”說著要去拉謝沂春的手。謝沂春避開他,抬起頭,氣息有些不穩,他喘了口氣:“你彆碰我,洛寒,我沒和你開玩笑。你永遠不懂我在生氣什麼?你嘴上無可奈何,其實心裡還是覺得我在無理取鬨,我最難過的是我問你的時候你的表情,你應當自己照鏡子看看,好像看到一個麻煩。總是這樣,每次都這樣。”“是,是我太任性,是我年少的時候太執拗,明知道你不喜歡男人,還非要和你談戀愛。我終於知錯了,我現在改還不行嗎?”“我不纏著你了,真不纏著你了。”謝沂春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刺紮在洛寒心尖,他被氣得快遏製不住了:“你能不能彆這樣……你有在好好吃藥嗎?”“我在好好吃藥啊,我就是病好了。”謝沂春說,“我們分手吧。”打死都要和他談戀愛的是謝沂春,又死活要鬨分手的也是謝沂春,洛寒覺得特彆荒唐,又心酸又氣惱,但他不可能衝動地就同意分手,說:“你現在情緒不對,你冷靜一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可能丟下你的。”謝沂春抬起頭,睜著眼睛,月光映在他的臉上:“你愛我嗎?”洛寒喉頭梗了下,他說不上來,想了想,不說愛謝沂春又要鬨,剛要開口。謝沂春低了低頭,黑影重新覆上去,他控製不住溫熱的液體從眼睛裡湧出去:“你不愛我,就不要再對我那麼好了。彆因為可憐我,說什麼要照顧我,所以才和我在一起。我真不要你可憐我。”“你要是真的還有點可憐我,你就和我分手吧。我不想在這樣了,今天因為你對我有點好我開心,然後你翻臉又讓我摔下去,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是我勉強你的,對不起,真對不起。”洛寒深吸一口氣,把掉在地上的毯子給撿起來,說:“先去睡覺,睡一覺,我們明天再說。”謝沂春突然無比煩躁,用力地把盒子砸了過去,砸在洛寒的臉上,兩枚戒指也不知道掉哪去了,盒子還未落地,他發抖地大罵了一句:“明天再說個頭啊!”洛寒站在原地。謝沂春指著門口:“你給我滾。”洛寒不走。謝沂春瞪著他,目眥欲裂,眼淚往下掉:“你非要我和你動手嗎?”“那我走。”謝沂春又站起來,越過洛寒,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大衣穿上。洛寒滿腹的惱火,跟過去,抓住他的手臂:“三更半夜的你能去哪?你彆鬨了!”謝沂春要掙開他,一下掙脫不了。洛寒伸手去抱他,被這個小混蛋弄得火大,一時失去理智,把人按在牆上強吻,謝沂春不停地躲他,終於找了個機會給了他一拳。謝沂春整個人都在發抖,轉身跑了。洛寒追出去,謝沂春已經上了車。他沒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