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正月裡病的,到如今依然不見好,懷王夫妻進宮問安,嘉和帝便命淑妃在昭寧宮主持。淑妃資曆僅次於皇後,皇後病重期間由她與柔妃代管後宮,這個安排也沒什麼不合適的地方。傅容領著瑧哥兒第一個到的。瑧哥兒會喊祖母了,見到淑妃,小家夥自己走了過去,走到最後幾步著急了,張開雙臂要抱抱。淑妃愛極了乖孫子,上前幾步抱起小家夥,朝傅容誇道:“瞧瞧我們瑧哥兒,多招人喜歡啊,小時候那是認生呢,大了就懂事了。”兒子可人疼,傅容與有榮焉,將淩守叫到身前,介紹給淑妃看。淩守五官周正,在王府住了近兩個月,規矩禮儀都熟練了,換身綢緞衣裳,乍一看也像是誰家的小公子,隻有眉眼裡比那些真正嬌生慣養的孩子多了沉穩懂事。淑妃滿意地點點頭,從果盤裡取了櫻桃給他吃。淩守大方地接了。很 快柔妃領著二公主來了,她們沒坐多久,太子妃太子側妃領著珝哥兒璋哥兒也到了,等康王妃再把珍姐兒帶過來,屋裡地方好像一下子就小了,珍姐兒帶頭叫上弟弟 們去院子裡玩。珝哥兒簡直是姐姐的小跟屁蟲,寸步不離珍姐兒,瑧哥兒有自己的玩伴,更愛跟淩守玩,剩下璋哥兒充當和事老,在四人裡麵牽橋搭線。太子妃望著自己的兒子,目光漸漸轉到了傅寧肚子上。傅寧正跟傅容說話呢,“這幾日已經不吐了,妹妹不必掛念。”她是端午時節診出的喜脈,至今差不多兩個月了。傅容喜憂參半,看看院子裡文靜懂事的璋哥兒,蒼白瘦弱的珝哥兒,心裡發起愁來。如何才能改了傅寧的命?姐姐在她身邊,傅容可以插手,傅寶在侯府,家裡有護著她的母親長嫂,傅容略加提點,林氏自然會護著女兒。隻有傅寧住在東宮,傅容跟林氏都插不上手……正想著,麗妃來了。傅容目光變了變。因 為那場小產,嘉和帝對麗妃寵愛更盛,據說一個月裡,隻有兩三晚是來昭寧宮的,柔妃那邊基本上不去了,有空就將二公主叫到禦花園裡同麗妃一起賞景。女人的底 氣來自男人,被嘉和帝這樣寵愛著,麗妃身上村女的怯弱越來越淡,妝容越發雍容華貴,配著她天生的美貌,竟有種脫胎換骨之感。“淑妃姐姐,柔妃姐姐,我來晚了。”麗妃身姿聘婷地走了過來,笑著招呼道。淑妃請她落座。皇後不在,淑妃將主位空了出來,她與柔妃坐一邊,麗妃單獨坐在右邊。麗妃瞅瞅院子裡的幾個孩子,不自覺地摸了摸肚子,目光掃過傅容幾個,柔聲跟康王妃打聽:“怎麼沒把玹哥兒帶來啊?我還沒見過他呢。”一副康王妃是她親兒媳的語氣,明明康王妃比她還大了幾歲。麗妃不喜皇後,這幾乎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康王妃臉上笑容不變,起身解釋道:“我是想帶他進來給幾位娘娘瞧瞧的,王爺覺得玹哥兒太小,怕抱過來哭鬨吵了娘娘們,不許我帶。”麗妃點點頭,視線又落到了傅寧身上,“你剛有身子,要注意保養,女人懷孕前三月是最緊要的,你可千萬要提防小人,彆叫人害了,跟我似的,到時候想哭都沒地方哭去。”傅寧低頭不語。太子妃一臉平靜。兩人誰都不接話,麗妃哼了哼,剛要開口,外麵宮女道懷王懷王妃來了。新人來了,話題自然集中到了徐皓崔綰身上,聊了一會兒,柔妃率先告辭。她一走,太子妃等人也走了,麗妃多待了會兒,最後發現淑妃等人對她熱情不高,她也就走了。昭寧宮隻剩下自家人。淑妃將徐皓攆走了,像往常一樣親暱地將崔綰叫到身邊,輕聲問了兩句昨晚上的事。崔綰小臉紅紅的,看傅容一眼,羞道:“娘偏心,四嫂婚後進宮請安,我可沒聽您這樣打趣四嫂的。”淑妃拍拍她手,笑著道:“誰讓你小啊,再說那會兒你還是我侄女呢,沒嫁人,我礙著你也不能笑話你四嫂啊,所以你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崔綰連忙抱住傅容胳膊,撒嬌道:“四嫂你聽到了,那會兒我幫了你,四嫂現在還不替我說說話?”傅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轉而將她按到椅子上:“妹妹快坐下,彆強撐著,四嫂知道你身子不舒服呢。”這話就更露骨了,崔綰惱羞成怒,作勢要撓她癢癢。淑妃看著兩個兒媳婦玩鬨,心裡卻並沒有明麵上那麼輕快。崔綰若在傅容麵前露出幾分心虛,她心裡倒踏實些,現在崔綰表現地彷彿從未害過傅容一般,她就越發琢磨不透她了,琢磨不透,反而更容易多想。隻能盼望崔綰真的對長子死心了吧。到了六月,懷王大婚的盛況便在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裡淡了下去,酷暑難耐,就在百姓們熱得對任何消息都不大提得起精神時,皇城裡發生了一件大事。皇後薨了。如投入水裡的巨石,上至王府勳貴,下至平民百姓,都呆了半晌,隨即迅速將家裡喜慶的擺設都收了起來,開始守國喪。這邊傅容還沒回神呢,宮中又傳來了嘉和帝的旨意。大意就是,皇後生前品行有虧,嘉和帝十分不喜,因此特命諸皇子皇女守孝時以月代年,守滿三月便可除孝,百姓照舊要守三月國喪,未能減免。這道旨意,簡直比皇後病逝的消息還要耐人尋味。聯想到皇後生病是在麗妃小產之後,嘉和帝就差直接告訴眾人麗妃小產乃皇後所為了,不過這樣的暗示,多多少少也算給太子留了些許顏麵吧。成王府。夜深人靜,成王領著王妃李華容去了王府祠堂。屋裡燈火通明,李華容形容比兩年前清減了三分,但她的美貌沒有半分減少,美豔高冷,讓人才生憐愛之心,便又懾於她眼裡的冷,退避三舍。但李華容對自己的夫君是不一樣的。她親自點了香,遞到成王手裡,成王跪下去後,她也在旁邊的蒲團上跪了下去。成王一身白衣,麵容平靜淡然,望向那孤零零的牌位時眼裡卻一片冰冷:“娘,您在天有靈,一定看到了吧,陷害你的那人死了,她下去陪你了。兒子知道您想見的並不隻有她一個,您放心,那些您不喜歡的人,兒子都會一一送他們下去陪您。”曾經他也以為母親因為對傅容不滿才一時衝動謀害她,麗妃小產後,皇後病重禁宮,父皇突然關心起他來,叫他進宮去了幾次,成王隱約猜到了什麼,遲遲不敢確定,直到父皇竟一舉要了皇後的命,成王心裡才亮堂起來。如果皇後隻是害了麗妃小產,父皇絕不至於如此生氣,那皇後又做了什麼既讓父皇氣到要她死同時又讓父皇愧對於他的事?隻有他的母親了,他冤死的母親。成王盯著那牌位,想到這兩年他的隱忍蟄伏,他默默磕了三個頭,起身,將手裡的香插.到了香爐裡。李華容同樣沉默地磕了頭,起身上香。靜默片刻,成王轉身,握住她手道:“表妹,再忍半年,咱們就不用困在府裡了。”李華容隨著他一起往外走,輕聲笑了笑:“是啊,我也好久沒有見過那幾個妯娌了,聽說她們接連懷孕生子,可想我錯過了多少熱鬨,表哥你說,出孝後我該多親近哪個?”成王低低地說了幾句,聲音太輕,隻有身邊的妻子才聽得到。~三個月的孝,對傅容來說還是挺好過的,正好趕上盛夏酷暑時候,她本來就不喜歡大熱天出去做客,便一心在家照顧瑧哥兒,教他說話數數。唯一有點麻煩的是徐晉,那人根本沒將這個守孝看在眼裡,夜裡照樣精神的很。傅容其實也喜歡做那個,就算不想,被徐晉撩撥幾下,她心裡就癢癢了,但她害怕這期間懷上孩子,那可就是明擺著告訴禦史們肅王爺不孝了,因此她又將葛川留下的避孕方子翻了出來,夫妻倆再次開始了隔幾天鬨一次的日子。進了九月,三月孝滿,各府再次開始了往來。秦英跟陶茜茜趕巧定在九月二十成親,沒受國喪影響,這日一大早,傅容跟徐晉便出門了,留下乳母淩守在家陪瑧哥兒玩。肅王府馬車抵達秦府門口,傅容還沒下車,先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王爺這麼早就來了啊?”傅容沒聽到徐晉說話,她探出頭,毫不意外對上吳白起那張欠揍的臉。“王妃早!”吳白起朝她咧嘴一笑,露出幾顆白牙。傅容哼了聲,下車後警告道:“今日是秦英的大好日子,你再不老實,絕沒正月裡的好運氣。”“我哪敢不老實啊,早改了,王妃放心吧。”吳白起扮乖地撓了撓腦袋,瞅瞅院子裡頭,笑著行禮告辭:“我要陪秦二哥去接嫂子了,改日再聽王妃指點!”言罷轉身跑了。傅容望著他背影,很是意外,這小子嘴這麼甜,真的改邪歸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