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呆呆地看徐晉往她手腕上套長命縷,笨手笨腳。那日在馬車裡,為了轉移他的花花心思,她隨口問他長命縷的事,徐晉結巴了一下,傅容就料到徐晉多半把那份禮物扔到哪個犄角旮旯了,沒想他居然還真留著,還回送給她。不過傅容挺喜歡的,那五顆珍珠是好東西啊,比她的玉珠還好,回頭拆下來又能湊成滿滿一盒。徐晉一直低著頭,輕輕拉緊帶繩,戴好了,他托起她細白手腕親了親,“還是濃濃戴著好看。”傅容看了兩眼,漫不經心道:“再好看這東西也就端午時戴著玩兩天,過陣子就拆了,正好把珠子放回首飾盒裡,往後過端午再重新編新的。”徐晉嘴角的笑一下子消失了。拆了?她知道他編這根長命縷用了多少功夫嗎?他整整擺弄了三天!不 可能找人教,他隻能對著兩根長命縷自己摸索,光學編五彩線就用了兩天半,編好一次再拆一次。第三天晚上終於編出樣子來了,跟她的比對起來也瞧不出差彆,心 滿意足想去睡覺,脫完衣裳才發現忘了把五顆珠子串上去,隻好重新拆了再來一次。徐晉自認他這輩子大概也隻會編這一根長命縷,她居然想拆了?“不許拆,過完端午收起來,來年繼續戴這根。”徐晉攥緊她手道。傅容好奇了,“為什麼啊?”徐晉盯著她眼睛:“因為這是我送你的,意義不同。”傅容沒忍住,撲哧笑了:“可這是我編的啊,編的時候也不是誠心的,若是王爺親手編的,那我肯定跟王爺一樣,將它貼身收著,一日都不離身。”甜言蜜語也沒用,徐晉動動嘴唇,沉著臉道:“我隻知道這是我送你的,你最好好好收著,敢丟了或是背著我拆了,你知道我生氣後會如何對你。”他冷聲威脅,傅容看看手腕上的長命縷,無奈道:“知道了,這是王爺送我的,我一定會珍藏起來,絕不敢丟。”這人脾氣真怪,在傅容看來,很多不值一提的小事卻能惹他大動肝火,反正她還有一盒子珍珠,浪費五顆就五顆吧。徐晉看出她是敷衍了,剛要再威脅兩句,紗帳外突然傳來輕微的拍動翅膀聲。傅容連忙朝徐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纖纖手指抵在紅潤唇上,徐晉喉頭動了動,重新將人抱到懷裡,對著她耳朵嗬氣道:“我想起來了,那晚許嘉來要東西,你既然把珍珠還我,為何沒把那隻鸚鵡也還我?”看到許嘉把珍珠也帶了回來,他強忍著才沒將那盒珍珠摔了。傅容耳朵特彆怕癢,努力縮脖子,小聲辯解:“我忘了……”“不是不許說話嗎?”徐晉從她耳朵一路親到嘴角,再完全壓住她的唇。傅容掙了兩下,他大手插.入她發中,不容拒絕。傅容漸漸沉迷了進去。她 從來不知道徐晉親起人來會這樣溫柔,上輩子沒親過,這輩子之前的那些,她都不願意給他親,自然也沒細細感受過其中滋味兒。可是現在,他是她再也無法拒絕的 未婚夫了,是她想要過好日子就必須倚仗一輩子的男人,傅容不能再在這種事情上惹他不高興,那麼,既然避免不了,傅容願意跟著感覺走。有些話說出來太過離經叛道,但傅容真的覺得,做這種事情還是很舒服的。曾經火般的回憶,如今水般的溫柔。眼看被他壓得越來越低,腦袋在他臂彎裡快要掉下去,傅容情不自禁抬起手,環住他脖子。她乖乖巧巧,順從地抱著他,徐晉藏在她發裡的右手漸漸隨著心意挪了下去,將裹著她的被子一點一點扯開。小姑娘察覺他意圖,扭頭躲他想要勸阻,徐晉追著她親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她才發出個含糊不清的音,便被他吞下。像 是被薄紗遮蓋的稀世珍珠,此時薄紗被人慢慢掀開,無需定睛凝視品鑒,隻需用手感受那細滑瑩潤,那在夏夜裡意外舒服的清涼,便能讓人發出一聲滿足喟歎。大部 分珍珠都是圓的,他的稀世珍珠也有圓潤之處,賞到那裡,徐晉終於無法一心二用,嘴唇敷衍地貼著她,心思都放在了手上。因此小姑娘一聲無法壓抑的輕叫,成功從兩人鬆鬆碰觸的唇間逃了出來。徐晉睜開眼睛。傅容也睜開了。他看著她霧濛濛的清澈眸子,手上動一下,她眼裡的水色就多一分,像雨後山林間瀰漫的氤氳水汽,絲絲縷縷飄到他心頭,將他的心一圈一圈縈繞,沖淡他胸口肆虐的火,叫他隻想多看看她此時驚惶無助又將所有停下的期望寄托在他的憐惜上的可憐模樣。他捏住她一點嬌,像她把玩五色珍珠那般輕輕轉。她眼睛閉上,手無力地抓著他手臂,朱唇間又是一聲嬌嬌音。“濃濃,你知道你現在有多美嗎?”徐晉低頭親她的唇,又是一轉。傅容咬唇,轉身往他懷裡鑽,嬌軟哀求:“王爺彆這樣,等,等我嫁到王府,行嗎?”她這樣轉過來,徐晉手不得不挪到她背上,如觸美玉。“濃濃是說,咱們大婚那晚,我做什麼你都不攔著了?”看不到她的臉,徐晉低頭去親她露在外麵的耳朵,她無一處不美,哪他都想親。傅容不說話。徐晉的手往下挪。眼看快要越過腰線了,傅容連忙反手按住他,悶悶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哭了:“我都聽王爺的,隻求王爺彆再欺負我了,我,我,我困了……”徐晉低笑,收回手,將人放到床上,他從背後摟著她,“既然濃濃困了,那就睡吧。”傅容假裝沒察覺他的囂張,小聲道:“時候不早,王爺也早點回去安歇吧?”徐晉往後挪挪,輕輕“嗯”了聲,“你先睡,我一會兒就走。”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像是在脫衣服,傅容大驚,抓著被褥問:“王爺在做什麼?”徐晉重新貼了上來。傅容的睡衣早沒了,就算有,她估計也能感受到此時徐晉身上是一乾二淨的。難道他想提前當新郎?傅容本能地往裡挪,才挪一點便被徐晉按住肩膀翻了過去,麵朝床褥。“王爺……”“濃濃彆說話,小心吵到那隻鸚鵡。”徐晉撥開遮住她臉的長髮,輕咬她耳朵:“濃濃看這是什麼?咱們要大婚,禮部那邊送了很多東西到我府上,我隨便翻看,居然找到這樣一個好物。濃濃放心,今晚咱們隻學這張,其他的,等婚後再說。”將一個小冊子放到傅容麵前,他不再說話,自顧忙去了。傅容看著那頁栩栩如生的畫圖,明白徐晉是鐵了心要折騰她一回,認命般摀住臉。床帳輕搖,半晌方歇。徐晉跪在床腳收拾,話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饜足,“你這睡裙我拿回去,還是你偷偷洗了?”傅容縮在被子裡,再次裹成球,這次連腦袋都藏了進去。她嫁過兩次,從沒試過這樣,說什麼叫“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他是大禹嗎?他真的隻扣了三次門嗎?還有治水什麼的,照他這種治法,水越治越多,當初的大夏朝早就淹沒了。傅容算是真正認識徐晉了,虧他上輩子那樣寡言少語,原來他高興了,會變成這樣。“怎麼不說話?”徐晉笑著躺了下來,扯她被子:“不嫌悶嗎?”“你快走吧,成親前我都不想見你了!”傅容死死拽著被子。徐晉失笑,改成平躺,想了想,應許道:“好,成親前我都不來了,再來一次,我怕我忍不住先要了你。那你先告訴我,那條睡裙到底該如何處置?我拿走了,你的丫鬟們會不會懷疑?”聽她提這個,傅容真是要氣死了。她的衣裙都是新做的,梅香蘭香心裡都有數,少一條她們肯定會問。可是留下來,為了不讓丫鬟們發現屬於徐晉的東西,她隻能自己洗,可她連自己髒了的貼身衣物都沒洗過,憑什麼要去碰他的?傅容真想讓徐晉給她洗完了再走!可是她不敢……“王爺走吧,我,我自己收拾,隻求王爺以後彆再這樣了。”傅容悶悶地道。沒能要到裙子,徐晉有些可惜,抱著人親了親被子,這才起身穿衣。人走了,傅容立即從被子裡鑽了出來,仰麵躺著平複。想到孩子,徹夜未眠。次日蘭香揉著眼睛起來,聽到裡麵有水聲,她震驚地走進去,看見傅容正在洗衣裳,小臉慘白。“姑娘,你,你怎麼自己洗了?”顧不得披頭散髮,蘭香快步走過去,想把銅盆搬走。傅容連忙喝止,扭頭換口氣,趁機催道:“再去給我打盆水來!”她聲音焦急,蘭香不明所以,聽話地去了。傅容秉息擰乾睡裙放到一旁,飛快端水走出門,將水潑到距離她閨房最遠的一片花壇裡。蘭香回來時,傅容洗了兩遍手,把投水的活計交給蘭香就不管了。好在徐晉這次說話算話,真的沒有再過來擾她。進了六月,在喬氏的再三催促下,傅容的嫁衣終於繡好了。所謂一回生二回熟,跟嫁給徐晏那次做的嫁衣相比,這套新嫁衣繡活兒進步多了,喬氏看了又欣慰又自責,自責以前總是嫌棄次女好吃懶做隻知道玩,原來女兒的女紅也是拿得出手的。傅容毫不心虛地接受了母親的誇讚。母 女倆繼續說嫁妝,喬氏歎道:“原本給你們姐仨準備的都是六十四抬,哪料你這孩子福氣大,進宮一趟就成了肅王妃了。嫁給王爺,六十四抬不免寒酸,湊成一百二 十八抬吧,跟太子妃康王妃一樣的例。濃濃彆誤會,你嫁的好,再多嫁妝我們也捨得出,就是……我跟你姐姐提過,她是沒有心思跟你攀比的,但娘總覺得委屈她 了,你們姐仨都是好女兒,娘哪個都一樣的喜歡……”傅容明白母親的心結,她們姐仨當然知道父母不曾偏心誰,可外人多半會說些閒言碎語,母親怕時間長了,嫁妝早晚會成為姐姐心裡一個疙瘩,影響她們姐妹和睦。“娘, 你跟爹爹手頭寬裕嗎?”傅容靠到母親懷裡道,“寬裕的話,私底下再給姐姐補貼點吧,我知道姐姐不會那麼想,但咱們彆給旁人話柄。先補貼姐姐,宣宣還小,將 來她嫁人了,我給她多添些嫁妝,還有官哥兒娶媳婦,娘你彆發愁,女兒可不是白白高嫁的,一定會幫你照顧弟弟妹妹。”他們兄弟姐妹多,小時候父母隻需照顧他們飲食起居,一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們姐仨的嫁妝,哥哥弟弟娶媳婦的聘禮,都是大開支,父母這些年攢下來的積蓄怕是不太夠用。喬 氏嚇了一跳,扶起女兒正色道:“快閉嘴,娘一時沒忍住跟你說了幾句心裡話,真沒有彆意思。娘手裡有錢,我跟你爹商量過了,會補貼點給你姐姐。宣宣官哥兒都 小,成親還早呢,嫁妝聘禮一準能備好,不用你操心。濃濃啊,你嫁過去就是王府的人了,要事事替王爺打算,千萬彆因為惦記家裡惹王爺不快,我們也不用你惦 記,你照顧好自己就是孝敬我們了!”看著母親一本正經的樣子,傅容忍俊不禁:“娘你想哪去了,我有那麼傻嗎?放心吧,我不會惹王爺不快的,女兒自己也有鋪子田地啊,每年的進項女兒都攢起來,哪用跟王爺要?”喬氏怔了怔,跟著用力點女兒額頭:“臭丫頭,敢情是故意讓我著急呢!”傅容嘿嘿笑。“夫人,”巧杏在珠簾後站住,見母女倆一起回頭,她挑簾而入,將手裡的帖子遞給傅容:“崔府剛剛派人送來的,好像是崔姑娘請各府姑娘到家中賞荷呢。”傅容打開帖子,裡麵幾行娟秀小字,確實是崔綰請她去賞花的,就在後日。喬氏接過帖子看看,皺眉對傅容道:“你忙著準備成親,她怎麼還給你下帖子?”姑娘家定親後,一般都不會再往外跑,淑妃娘娘那麼喜歡女兒,也隻叫過去陪了兩次,一次算是親眼相人,一次是難得的龍舟盛賽。傅容也想不通,她跟崔綰隻有表麵的客氣,她不信崔綰看不出她的冷淡。不過崔家有個京城聞名的風流少爺,她是不會去的,大婚在即,傅容不想出任何意外。“娘,我頭有點暈,你請郎中過來給我看看吧。”傅容病怏怏倒在榻上,可憐巴巴地道。女兒穩重了,又機靈狡猾,喬氏笑著摸摸她腦袋,吩咐巧杏派人去請郎中。推了一次宴請,傅容繼續待在屋裡縫些小物件,月底傅寶生辰,還給得她準備一份賀禮。禮物還沒備好,傅寶興奮地跑了過來:“三姐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太子府剛剛派人傳話,說是我生辰那日,太子要陪姐姐一起過來替我慶生!”傅容驚訝地抬起頭。她那位苦命的大姐姐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