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慢慢睜開眼。緩緩地動了一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被人圈住了。抬起眼,堯光的睡臉出現在眼前。額前的劉海有些淩亂,嘴唇微張,吐出均勻而沈緩的呼吸。為了不驚醒他,時雨小心地將堯光摟著自己的手臂放在一邊,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地從床上下來。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昨天她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已經沒什麼印象了,隻是隱約還記得堯光叫她的聲音。原本散在房間門旁過道上的衣服都被收到客廳的沙發上。時雨看了一眼還睡在床上的堯光,輕輕走到沙發旁,背對著堯光換上昨晚過來時穿的衣服。這時,堯光放在沙發一邊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因為怕堯光被震醒,時雨趕忙拿起他的手機,隨意按了一個鍵。一條短信跳了出來。雖然知道未經本人允許就看彆人的短信是不對的,時雨還是瞥了一眼手機屏。根據手機上顯示的名字,這條短信是他的母親蘇夫人發來的。文字很是簡短:勿忘和路笙的午餐。時雨的眼神一下黯淡下來。她坐在沙發上,並沒有關掉這條短信,將手機放在原本的地方。她看著手機的屏幕。昏暗的房間裡,這是最亮的地方。但很快,手機屏就暗了。但是時雨還是盯著那裡。模模糊糊的,堯光的意識稍稍清醒了一點。他輕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摸了摸身旁的床。但是他卻沒有摸到那柔軟溫暖的身體。他一下睜開了眼。頭還是有點暈乎乎的感覺。他緩緩從床上坐起,身邊已經是空空蕩蕩,隻剩下還留有褶皺的床單和被縟。“時雨。”他低聲叫道,卻沒有任何回應。他趕忙從床上下來。一走出主臥,便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時雨。她身上已經穿好衣服,側著頭看著另一邊,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堯光的嘴角露出一抹安心的笑:“早上好。”聽到堯光的聲音,時雨像是才回過神地轉過頭看向堯光。“醒了?”她笑著道,而後走到窗戶邊,拉開了窗簾。明媚的陽光一下灑進了整個房間,房間裡明亮了不少。有些不適應的堯光不由微微瞇起了眼。“幾點了?”他問道。“十點多了。”時雨看了一眼手上的腕錶,答道。“那麼晚了。”堯光拿起沙發上他的衣服,直接脫下身上略有些寬大的浴衣開始穿衣。“怎麼了?”時雨看著堯光問道,“有事嗎?”“嗯,家裡有點事,所以我得早點回去。”堯光邊繫好皮帶,邊答道。時雨以隨意的語調、似是調侃道:“是要和路家大小姐去約會嗎?”堯光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他看向時雨,露出一個自然的笑容:“不是,隻是一個家庭聚餐罷了。”時雨嘴邊的笑容一下消失,她看向堯光的視線驟然變得冰冷。“騙人。”她說出這兩個字的語氣很是平靜。堯光似是有些不解地看著她。時雨拿過一邊堯光的手機,半扔半拋將手機丟給堯光。堯光接過手機,一下就看到了那條短信。他用一種難以相信的眼神看向時雨:“你看我手機?”語氣裡麵有難掩的憤怒。原本正在扣著襯衫扣子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我看了。”時雨隻簡短地說了這三個字,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眼神深處燃燒著一團冰冷的火焰。堯光呼出一口氣,語氣柔軟了不少:“這隻是我父母安排的,並沒有彆的意思。”他走向坐在沙發上的時雨,想要抱一抱她,卻被她推開。“這也隻是社交罷了。”堯光輕聲道。“那為什麼你的社交對像隻有路笙一個人?”時雨看向堯光。堯光能從她的眼神裡麵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憤怒,她的嫉妒,還有她隱隱的不安。“我會儘快和他們說清楚的。我和她不會怎麼樣的。”堯光凝視著時雨,繼續道。時雨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幫堯光扣他還沒扣好的扣子。扣上最下麵的那顆扣子後,時雨抬起頭,凝視著堯光:“沒關係,路家很快就會改變主意的。”“什麼意思?”堯光輕輕抱住了時雨。“因為我家向路家提親了。”時雨眼中那團冰冷的火焰已消失不見,嘴角上再次揚起了她平日的笑容。堯光皺了皺眉:“你是指,任經煒要娶她?”“是啊。在嫁給任家的獨子和嫁給夏家的二子這兩個選項裡麵選一個,不管是誰都會選擇前者的吧。”時雨以一種理所應當的語氣道,“反正也隻是一個聯姻罷了,那當然要選擇能夠獲得最大利益的對象。”堯光皺起了眉。雖然時雨的道理是不錯,但是回想路笙的樣子,她看著自己的神態,直覺告訴她,這應該不是“聯姻”兩個字就能劃分清楚的。“那經煒同意了?”堯光問道。“他會同意的。”時雨用一種篤定的語氣道。“那路笙呢?”不知不覺間,堯光鬆開了原本環在時雨腰際的手臂。“她不會有意見的。”時雨的神色愈發肯定,“她會按照他父母的意願嫁給經煒的,就像她按照她父母的意願說要嫁給你一樣。”想起初見路笙時,她漲紅著臉對自己說的話:“我不是被父母逼著答應這次的聯姻的。我是以自己的意願同意的。”“我是喜歡你的。”她那時說的這兩句話,讓人感覺不到虛假。難道說這隻是她按照父母的意思、讓自己完成這個聯姻而有意圖地說出來的話嗎?他不這麼認為。那麼說,這兩句話,難道是她的真心話?他不知道,他分不出來。但如果這是真心話的話,那麼那就不會是時雨所認為的,一個單純的聯姻而已。“路笙嫁給經煒的話,我們兩個就自由了。”時雨微笑著抱住堯光,將頭倚在堯光的胸膛上。堯光並沒有回應時雨的擁抱。他看著時雨,眼神複雜:“你這樣把你哥哥的終身定了,他不會生氣嗎?”“不會啊,”時雨露出了一個乾淨而甜美的笑容,“而且他的情人也已經同意了。”“他的情人?”堯光再次皺起眉。“嗯。”時雨的手臂環住了堯光的脖頸,站直身子,抬眼看著堯光,“聯姻什麼的,要的也就是對外的那麼一個關係而已。這點,你應該很清楚啊。”“經煒有情人?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堯光問道,“我從來都沒聽說他和哪個女性特彆親密過。”時雨笑了笑,道:“經煒的確沒有和某個特定女性特彆親熱過。經煒的情人,是男人呀。這是秘密,不能說出去。”堯光的表情一下滿是驚愕:“你是說,經煒是gay嗎?”時雨點了點頭:“經煒抱不了女人的,他愛不了女人。”“那對路笙不是很不公平?”堯光立刻道,“她不是注定要守活寡!”見堯光著急而帶有怒意的神色,時雨很是不解:“為什麼是活寡?路笙也可以去找自己的幸福啊。經煒不會介意的。這種聯姻產生的婚姻的性質,不是很清楚的嗎。”想起路笙乾淨的眼瞳,純真的笑容,再聽著眼前的時雨以一臉就是這樣的表情說著如此殘忍而不帶溫度的話,堯光覺得自己的心揪了起來:“她想要的其實隻是一個簡單的家庭,那這樣的話她不是一輩子都得不到了?”下意識地,他抬高了自己的聲音。時雨的語氣也添上些許慍色:“家庭什麼的,她想要的話,可以以後再找到合適的人,然後再婚啊。”“你的意思是,讓她去結一個必定會離的婚嗎?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堯光的眼神已滿是怒意,“而且你認為,路家和你們家會輕易同意他們離婚嗎?這關係著的可是兩個家族的顏麵啊!現在隻是聯姻,聯姻後這兩個家還會想要孩子。這樣他們可能有孩子嗎?”“孩子什麼的,隻是精子和卵子的結合而已。試管嬰兒不就是這麼用的嗎?”時雨也抬高了自己的聲音。“那你的意思是,路笙隻是一個道具嗎?”因為怒極,堯光的聲音有了些微的顫抖。“為什麼你要這麼偏袒她?”時雨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堯光,“你……你喜歡她嗎?”說出最後一句話時,時雨的語氣一下弱了下去。她目光閃爍著,卻執拗地逼視著堯光,兩手更緊地環住了堯光的脖子。看到這樣的時雨,堯光腦中隻閃過了四個字:無理取鬨。他拉開時雨的雙手:“你在說什麼?這和我喜不喜歡她有什麼關係?你難道不覺得你這樣做對她太過分了嗎?她也是人啊,也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願望。”“為什麼你那麼了解她?”時雨的兩手緊握成拳放在體側,眼神死死地注視著堯光,“你和她到底見了多少麵?你不是說,你們隻見了兩次的嗎?為什麼聽你的語氣會那麼了解她?”“了解她……我隻是那麼覺得而已。”看了一眼時間,堯光拿起外套,急急向外走去。時雨一把拉住他:“不要走。”她低低哀求著,眼神悲慼。“時雨彆鬨。”堯光想要拉開時雨的手。“我不要你去見她。”時雨抓得更緊了。堯光感到一陣煩躁,用極沖的語氣道:“你不要太過分。”而後大力甩開時雨的手,時雨一下被甩到沙發上。看到撞在沙發上的時雨,堯光想要去扶她,最終還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轉身走出房間,而後重重關上門。砰──很響的一聲,震得時雨的耳朵生疼。結賬後,堯光走出旅館。此時他才注意到,一直躺在自己口袋裡的方形小盒。原本他打算交給時雨的,最終卻沒能給她。想到時雨,他不由歎了口氣。她為什麼,要說出那樣的話。他取出小盒,打開。裡麵是一隻造型彆緻的白金鑲鑽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