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品羽被他抱住,卻還想撬開他的手臂。但她笑著使不上力氣,徒勞的掙紮,更像是親昵的打鬨。周崎山的聲音突兀傳來,畫了休止符,“佑白……”他們停下動作,徐品羽疑惑的回過頭。“阿姨來了。”周崎山接著說。話音未落,走進來一個女人。她披著件棗色的大衣,眼睛長而媚,耳垂墜著幽綠的瑪瑙。燈光曖昧,不夠敞亮,她看見自己兒子和一個女孩親密的舉動,隻是很好奇什麼樣的人,居然會把吸引沈佑白住,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想法。然而下一秒,周崎山打開廚房的燈。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徐品羽臉上,不可遏製的怔了怔。此時,徐品羽還在為周崎山給眼前女人的稱呼,片刻走神。等她意識到什麼,猛地從沈佑白懷裡掙脫出來,羞怯怯的問候,“阿姨您好。”見簡玥直勾勾的看著她,表情中含著些許難以置信,她有點慌了,便乖巧的介紹自己,“我叫徐品羽。”同樣不理解自己母親的反應,沈佑白微微蹙眉。他抓過徐品羽的手,正要開口。簡玥已經斂去方才的神情,胭脂色的唇勾起,優雅的笑著對她說,“你好。”隻是嘴角稍顯不自然的弧度,泄露了隱藏的思緒。簡玥看向因為她的到來,而變得束手束腳的眾人,“不要都傻站著,去玩吧,彆在意我。”她轉回視線,在他握著徐品羽的手上,停了瞬,不著痕跡的移開。簡玥對他說著,“佑白,你來一下。”在沈佑白跟著她離開前,她對徐品羽很是柔和的,微笑了下。但徐品羽卻對這個笑容,有種說不清的,奇怪的感覺。簡玥走進書房,隨手按亮了桌上的一盞檯燈。昏黃的燈光,印在她站在窗前的背影。窗外街景沉寂,天空濃雲閉月。她呼出的氣息直撲玻璃,暈開一團白霧。簡玥閉上眼睛,彷彿回到時隔多年,她再次見到陳秋芽的那天。沈文頌這麼多年來,一直找她。隻是激情燃燒殆儘,剩下的不甘,不願放棄,不足以發現簡玥早已收買了為他調查的人。當她捏著手中的地址,找到這間花店時,她愣了很久。怎麼也想不到,沈文頌苦苦尋找的人,不是遠在天邊,而是近在眼前。同一座城,相隔如兩個世界。風鈴叮噹響了陣,簡玥放下手裡的兩盒燕窩,轉頭見到從花牆後走出的女人。她給簡玥的感覺,依然像瓶中淡淡的梔子花。陳秋芽詫異過後,如同料到會有被找到的一天,漠然的來到她麵前。簡玥突然心虛起來,視線在四周兜了圈,拿下架子上的相框,幾分尷尬的笑問,“這是你……女兒嗎?”簡玥拿到的調查照片中,頻繁出現過這個女孩。陳秋芽看著她,點了點頭。簡玥神色瞬變了剎那,放下相框,垂眸說著,“真漂亮。”她沉默一會兒,抬眼對陳秋芽說,“過去的事,我很抱歉,雖然我也知道說句抱歉,彌補不了什麼。”陳秋芽擺擺手打斷她,搖了搖頭。簡玥看她走到桌後,拿出紙筆,速度很快的寫下一段話,遞了過來。那清秀的字跡,每一筆都帶著堅定——決定留在這裡的那天起,我就已經放下了,不恨你,更不愛他。如果你對我還有愧疚,就請不要告訴他我的存在,不要打擾我的生活。今後我不想,和你們有任何瓜葛。命運這種東西,以前簡玥不以為然。當看到沈佑白的指尖,會那般溫柔的纏住一個女生的頭髮時,她才不得不恐懼。簡玥睜開眼,窗玻璃上的白霧正迅速消散。傳來關門的聲音,她便轉過身,對他說,“你和徐品羽……”頓了頓,問著,“沒有過界吧?”沈佑白皺了皺眉,還未回應,她先說,“我希望沒有。”他不明白簡玥的意思,但簡玥畢竟是他的母親,懂得他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於是,她歎出一口氣,“你們不能在一起。”沒有立刻跳腳與她爭吵的跡象,沈佑白有著超出同齡人的冷靜,也許是成長的環境逼著他壓抑。他隻是問,“理由呢。”簡玥看著他冷寂的目光,太像沈文頌,有時候真讓人恐慌。她故意避開關鍵,而說著,“漂亮的女孩有很多,其中不乏家世好,又能配得上沈氏的……”聽著這番話,沈佑白微抬了下眉骨,果斷的轉身要離開書房。在他即將碰到門把時,簡玥直接說出,“如果她是你的妹妹呢!”沈佑白的手一頓,緩緩回過身,嘴角覺得可笑扯出個弧度。他冷冷的嗬了聲,“荒唐。”簡玥也希望這是個荒唐的謊言,“徐品羽的母親,就是當年沈文頌愛著的女人。”她說,“知道為什麼我要害她嗎,因為那時她懷孕了。”沈佑白愣了下。她接著說,“而我肚子裡有六個大月的你,我相信沈文頌為了她,什麼事都乾得出來。所以我很害怕,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你爺爺。”想到他爺爺,簡玥諷刺的笑出了聲,“你也深有體會吧,你爺爺那種人……”眼裡容不得沙子。沈佑白逐漸黯淡了神情。她坦誠的說,“我隻知道她啞了,走了。不知道她的孩子,有沒有保住,我也不敢去猜,不敢回想。”簡玥自嘲的搖搖頭,“也許是報應,我生你的時候,差點難產。”這句話的尾音落去很久,一直闃寂無聲。她抬眼,暗處的沈佑白,額前的頭髮垂在眼前,看不清表情。簡玥撇開頭不看他,“不論,徐品羽是不是沈家的孩子,一旦讓沈文頌知道了……”完全想像不出,將會發生什麼。她深深閉上眼睛,“所以,請你體諒一下我,也是為你自己的處境著想。彆再和她有牽扯,這件事就簡單多了。”說完,簡玥拉攏了下肩上的大衣,高跟鞋走過他身旁,又停下。她輕聲笑了,“好像總是在你生日,跟你說這些事,我真是個不稱職的母親。”簡玥走出書房時,他仍然站著,除了呼吸,沒有一點動靜。徐品羽坐在客廳發獃,看到簡玥便急忙站起來,可是沒有見到沈佑白。簡玥對她隻是微微一笑,然後匆匆離開,有些倉皇。那個笑容十分複雜,好像飽含了很多的情緒,徐品羽都看不懂。周崎山拍了拍,正拋酒瓶玩的秦然,“走吧,都回家洗洗睡。”他又問徐品羽,“你呢?”“我……”她剛開口。周崎山笑有深意的打斷,“啊,知道啦。”徐品羽在門口和他們告彆時,一聲碎裂的響,驚得她一抖。接著一陣陣乒呤乓啷,像要把房子拆了,而聲源似乎是書房。周崎山也是愣了愣,隨後對她說,“你小心點。”徐品羽站在書房門口,裡麵靜悄悄的有一會兒了。她開門,光掃進暗的室內。滿地狼藉,讓徐品羽倒抽口涼氣。她往裡走去,腳尖踢到剩下燈柱的檯燈。沈佑白頹然的半躺在沙發裡,手裡握著打火機,一下一下的擦著火。徐品羽走近後才看清,他仰頭,白皙的頸線全綳直,視線盯著天花板,瞳孔深沉不見底色。突然間發現,窗外有風聲劃過,在下雨。不知怎麼,她感覺不寒而慄。徐品羽猶豫了下,才輕聲試探,“他們都走了。”他眼瞼微動,但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活在畫裡的人。徐品羽擔心的問,“你怎麼了?”終於,他閉上眼,深深的呼吸後,說,“很晚了,你先回去吧。”她愣了半響,下意識的朝窗外看去。黑夜沉沉,無數根雨針,垂直落下。她低聲說,“借我一把傘。”沈佑白恍如醒來,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說,“我送你回去。”徐品羽沒有看他,委屈感一點點累積,直徑走向虛掩著的門前,停住了腳。她驟然轉身,看著沈佑白,“是因為阿姨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所以讓你為難了嗎?”他的表情頓了下,證明徐品羽猜對了。徐品羽故作無所謂,“沒關係的,隻要你說是。”她肯定的說,“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糾纏你了。”她想,反正沈佑白不可能放過她。他看著徐品羽,“是。”她茫然的張了張口,胸口像被人敲了個洞,冷風往裡灌去,酸到疼。喉間乾澀,徐品羽抿了抿唇,“嗯,彆送了。”眼眶湧上熱度,她慌忙低頭,聲音有些顫,“生日快樂,再見。”話音未落,她恨不得立刻跑走。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急於逃離他身邊。可是剛轉過身,一隻手從她臉旁越過,砰的一聲砸在門上,嚇得她縮了下脖子,眼淚掉出幾滴。門外漏進的光被全部關閉,她麵對著漆黑的門板。“我的確很為難,但如果你想就此和我劃清界限。”沈佑白俯下身,沉沉的聲音從她的腦袋後麵,來到她耳邊。他說,“我也保證,絕對會把你毀的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