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案發第二天·05(1 / 1)

之後,鵜飼偵探慢慢站起身來,說了一句“我想看看現場”。說到現場,指的就是白波莊四號室了。那可是流平非常不想去的地方。畢竟他才剛從那裡逃走,為什麼又要折返回去啊?!如果非要看現場不可,流平寧願把地址告訴對方,讓偵探一個人去調查。但鵜飼杜夫卻不依不饒。“偵探必須調查現場,在這種情況下,也少不了華生的配合,沒錯吧?”“我是華生嗎?我明明是委託人啊。”“好了,彆胡攪蠻纏了,總之,你得和我一起去。”到底是誰不講道理啊,戶村流平露出不滿的表情。“你看,以前不是有句老話嘛。”偵探又拿“格言”來說事了。“什麼格言?啊,我知道了,是什麼要去一百遍現場吧?”“不是那個,”鵜飼爽快地回答,“是兇手總會回到現場。”“我說啊,鵜飼先生……”流平深吸一口氣,說,“我不是兇手啊!我為什麼非得回現場不可啊!”“啊,好吧,”鵜飼安撫著委託人的情緒,“因為我們得確認真相啊,如果兩個人一起調查,說不定會有新發現。等警察封鎖了現場,我們可就沒法調查了。彆輕易放過這次機會。”“總歸會有辦法的……可一定得去現場嗎?”“當然了,必須好好確認一番。”“難道說,鵜飼先生,您其實隻是想親自體驗一下密室殺人現場?”“怎、怎麼會……你怎麼會這麼想?”“這就怪了……你剛才不是說沒遇到過密室殺人事件嘛。”“當然沒有了,這不是很自然的嘛。”“所以你想體驗一下,對吧?”“不是!彆開玩笑了!隻不過,實際體驗一下也不錯就是了。”鵜飼杜夫露出了焦急的神情。“首先,就算沒有親身體驗,關於密室這種東西,我們已經經曆過無數次了。當然,我說的是某種假想中的體驗。比起現實事件,那些由先人們所創作的密室更具獨創性,也更豐富。”“你是指偵探吧?”“沒錯。到現在,我讀過的偵探不計其數,裡麵有大量的密室內容。關於這起案件,隻要是推理愛好者,都能猜出個大概。我之所以想去現場,是想對自己的假設加以確認,可不是為了看熱鬨似的春遊!”“這樣啊……那你說說看,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還不能說,要等我親眼看看現場才行。”就這樣,流平不得不同意了偵探的提案。偵探這種人真的比普通人聰明也說不定,反正最後的結果是,流平和鵜飼一起回到了現場。委託人再次回到現場,這種情況也是經常發生的嘛。兩個人坐上事務所的雷諾車出發。雖然偵探事務所的生意不景氣,偵探卻還是擁有一輛法國名車。鵜飼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在流平心中始終是個謎。“哎呀,彆看是雷諾,不過是大眾車型而已嘛,和思域或卡羅拉—類的沒什麼太大的差彆,價錢也不算離譜。”“那你買思域或者卡羅拉不就好了啊。這種車子用著不覺得太顯眼嗎?”“那可不行。”“為什麼?”“因為我是個偵探啊。”鵜飼用在說常識一般的語氣說道,“偵探開國產大眾車嗎?彆開玩笑了。偵探的車子可是相當於名片的東西,就算事務所再缺錢,也不能在車上節約。這可是偵探行業的榮耀。”原來如此。不過在這裡“榮耀”二字應該和“麵子”劃上等號。在車裡,流平戴上了鵜飼準備的棒球帽和墨鏡。流平原本覺得這樣多少能擋一下臉,結果朝後視鏡一看,發現這才是“毫無疑問的被通緝的嫌疑人”裝扮,心情也因此變得沉重起來。搞不好會造成反相效果,不過總比什麼都不戴走到街上強一些吧,流平終於妥協了。“啊,不錯,很適合你嘛。”鵜飼看著前方的路況說。這是在誇獎自己嗎?還是隨便說說的?反正無論怎樣,流平和鵜飼這個二人組合怎麼看都透著古怪,搞不好會被路過的巡查盤問,流平擔心地想著。兩人在幸町公園附近停下車,然後若無其事地肩並肩走著。等走到公園裡的時候,鵜飼問:“你逃走時把酒菜丟到了哪個垃圾箱?”“垃圾箱?”流平沒想到偵探會對這個感興趣,有點不知所措地回答,“在那邊,你看。”戶村流平指著公園中央一個生了鏽的鐵垃圾箱說。現在它的樣子和幾小時前流平所見到的沒什麼太大的不同,上麵還是堆了一大堆塑料袋、瓶瓶罐罐、舊報紙和其他雜物。總之,就是個普通的垃圾箱。鵜飼杜夫一路小跑過去,湊上去看了起來。“……印著花岡酒館字樣的塑料袋。嗯,找不到了,看來已經被什麼眼尖的人拿走了。”“我說……鵜飼先生,您在做什麼啊?”流平望著在垃圾箱中翻找的鵜飼,驚恐地問道。“反正不是在裡麵找什麼寶貝。”鵜飼抬起頭說。“垃圾箱裡也沒有寶貝。”“哎呀,你這家夥還真是糊塗啊。”被這麼說的戶村流平,還是完全一頭霧水。“什麼意思?”“你還沒想明白嗎?我是在努力尋找被你丟掉的證據。”“證據?”“沒錯。不過看來找不到了。真可惜啊,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會被警察找到。”“為什麼要找那個啊?”“你仔細想一想。為了隱瞞昨晚你曾和茂呂一起喝酒的事實,你銷毀了證據,這情有可原。不過,把塑料袋和酒菜都扔掉有些做過頭了。畢竟昨天晚上茂呂耕作曾去花岡酒店買酒菜是雷打不動的事實,隻要警察著手調查,就一定能得到酒館工作人員的證詞。那麼,如果他們在茂呂的房間裡找不到這些東西,就會心生懷疑,對吧?而你卻把這些東西扔進了垃圾箱,所以我才來找的。不過看來沒辦法了。肯定是被流浪漢撿走了。對他們來說,那些酒菜可是再好不過的食物。沒辦法啊。”……確實如鵜飼偵探所說,流平隻顧著銷毀犯罪現場的痕跡,卻造成了反效果。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同時,在與鵜飼的交流中,他發現原來對方的偵探能力如此之強,果然向他求助是正確的選擇。而後,鵜飼和流平向目的地白波莊進發,據他們觀察,這附近沒什麼特彆的——停車場裡停著車,郵筒裡裝著報紙,晾衣桿上晾著衣服。誰也不會想到白波莊四號室的浴室裡居然有一具屍體。“玄關的鎖怎麼樣了?”“沒鎖。我隻是把門帶上了。”“那就直接進去吧,你也跟著。”反正流平也不敢一個人在外麵等。二人確認周圍沒人,就馬上進入了四號室。鵜飼杜夫從西裝口袋裏取出兩副白手套,並把其中一副遞給了流平,這是為了不在房內留下多餘的指紋。鵜飼戴上手套,扭動門把手,進屋後把門從內側鎖上。“這麼做可以讓人以為茂呂耕作出門了,現在家裡沒人。比較安全。”“那麼,若此時有人來訪,我們就假裝不在,對吧?”“當然。”鵜飼有力點點頭,“我們趕緊去檢查屍體吧。啊!”“怎麼了?”“你還好意思問?”鵜飼上下左右看了看房間,“你從這裡離開的時候是不是沒關燈?玄關、走廊,還有浴室,全都亮著燈,這也太不小心了,居然這麼浪費電——”鵜飼杜夫好像打從心底裡感到吃驚。然而,流平反駁道:“不,等等,這是因為我逃走的時候停電了,我才會以為燈都關了,就直接出了門。”“那你也不能否認自己注意力不夠這個事實。”“好吧,我承認。不過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檢查屍體?”戶村流平帶領鵜飼向浴室走去。更衣室、洗衣機、洗衣籃、玻璃窗——一切都和早上流平離開時一樣,就連空氣也和早上一樣冰冷。“你就在這裡過了一晚上?”“是的。”“沒感冒?”“沒有吧……屍體就在那邊。”鵜飼杜夫往浴室裡張望著,流平在他身後也往裡看去。裡麵有從昨晚開始就以不自然狀態躺著的茂呂,他還在冰冷的地板上睡著。戶村流平不想再看一次了。這是他第三次確認這具屍體,這三次分彆是——昨天晚上,今天早晨,還有現在。本以為第三次看到時會稍微習慣一些,可事實並非如此。不管看幾次,流平都被嚇到連話都不敢說。隻要一看到那副光景,他就覺得喉頭發乾、膝蓋發軟。他努力抑製自己的恐懼,為了仔細觀察而拚命集中注意力。但可惜的是,流平的努力沒有能夠成功。相比之下,鵜飼的態度則要淡定許多。不過也有可能是他根本沒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他好像完全不怕屍體一般,冷靜地觀察著。“嗯,原來如此,確實和你說的一樣。死者的右腹部被刺,兇器則是……嗯,是這個,非常鋒利……體積小卻很鋒利。把手的部分比較大,原來如此……”偵探自言自語了一番之後,又說道:“還真是巧啊。”“你說巧,是什麼意思?”流平乘勢追問。“我們接下來去看看家庭影院那個房間吧。是在這邊?”對於流平的問題,鵜飼像耳邊風一樣無視了。無奈之下,流平隻好跟著他走進家庭影院房間。當然,這裡也維持著昨晚的樣子,除了酒菜已被流平收拾乾淨了以外,其他部分都和昨晚一模一樣。鵜飼杜夫大偵探一進入房間,就被房內巨大的投影牆和豪華設備嚇到了。每個第一次來這個房間的人大概都是這種反應吧。“本來我並沒當回事兒,可沒想到這裡居然和真的電影院差不多,厲害厲害!”這是典型的“第一次來這個房間的人發出的感慨”。“而且房間打掃得非常乾淨,一絲塵土都沒有,不管哪裡都閃閃發光啊。看來茂呂耕作是個一絲不苟的人。啊,這是什麼?”鵜飼杜夫從地毯上撿起一隻小貝殼一般的東西,似乎是什麼東西的碎片,流平也產生了興趣。“這是什麼啊?是開心果殻嗎?”“什麼?”聽到戶村流平的提問,鵜飼杜夫反應強烈地說,“你還好意思問嗎?就在這個瞬間,我已經把你從危機裡拯救出來了,知道嗎?至少也該說句謝謝吧。”戶村流平半信半疑地想,要不要這麼大驚小怪啊。“什麼意思?救了我是什麼意思?”“這個開心果殻,是昨天晚上下酒菜的一部分,也就是茂呂耕作從花岡酒館買回來的,對吧?”“沒錯。”“那麼,吃它的就是你或者茂呂耕作了吧?”“那當然。”“也就是說,這上麵一定有茂呂耕作或者你的指紋。”“啊,沒錯!”“如果這上麵有你的指紋——這種可能性占二分之一——並被警察發現了,那你可就麻煩了。因為這是你昨天晚上待在這裡的證據。”的確如鵜飼所說,那樣的話會很危險。鵜飼杜夫撿起開心果殻,放進西裝口袋裏,而後轉向流平。“你去隔壁拍一下牆,我想看看這堵牆到底有多厚。”戶村流平按鵜飼所說,走到隔壁的起居室,拍了幾次起居室和家庭影院之間的牆壁,等著對麵的反應。然而,那邊的鵜飼沒有任何回應。流平又拍了兩次之後,回到了作為家庭影院的隔音房內。“怎麼樣?”“你拍過牆了?沒拍錯吧?”“我拍過了啊,沒聽到響聲嗎?”“完全沒有,我什麼都沒聽到。嗯……”鵜飼發出欽佩的聲音。“看來這裡的隔音設施非常完美。真是巧了。”“你總說巧了,是什麼意思?”“……接下來,是起居室和廚房。”偵探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鵜飼杜夫又將流平的提問當成學校花園一角的兔子,完全無視了。不,沒準兔子還能吸引他多一點的注意力呢。戶村流平心中帶著沮喪,跟隨偵探來到起居室。在起居室裡,鵜飼有點神經質地東張西望了一番,然後趴到地上,觀察沙發四周。可能是在確認兇手是否留下了什麼證據吧?流平心想。不過從鵜飼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並沒有什麼收穫。鵜飼杜夫維持趴著的姿勢,將搜查範圍擴大到廚房的地板上,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幾分鐘後,鵜飼終於釋然地站起身來,用手揉著膝蓋說:“不行,找不到,應該不在這裡,難不成……是在玄關?”麵對歪著腦袋的偵探,流平第三次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的疑惑。“請您說明一下吧,你說的巧是指什麼,找不到又是什麼意思?”這次,鵜飼聽到問題後馬上給出了回答。“我說的巧,是指兇器和空間,找不到的是血跡。”“什麼意思?”“好吧,我來詳細說明一下,你聽了也就能明白我要求看現場並不隻是為了滿足好奇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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