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英雄之血·手托蛋糕的蛇人國王(1 / 1)

當蛇人到來時,小笛並不感到驚奇。整整一星期,她一直在想遇見強盜斯喀戎的事。當她逃離了一隻巨大的格鬥龜後,站在阿爾戈二號的甲板上說了一句錯話:“我們安全了。”立刻就有箭射在了主桅杆上,距離她的鼻子隻有一英吋。這件事給小笛好好地上了一課:永遠不要認為你是安全的,更不要通過宣布你安全了來引誘命運。所以,當船停靠在雅典郊區的比雷埃夫斯港口時,小笛抑製住了鬆一口氣的衝動。當然,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附近的某個地方——穿過一排排遊艇,繞過那些擠滿了建築的山——他們會發現雅典衛城。不管怎樣,今天他們的旅程都要結束了。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放鬆,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有飛來橫禍。結果,飛來的橫禍就是三個沒長腿的蛇人。在小笛值班的同時,她的朋友在準備戰鬥——檢查他們的武器及盔甲,裝載弩砲和投石器。她看到蛇人沿著碼頭滑行,蜿蜒著從毫無察覺的遊客們中間穿過。“嗯……安娜貝絲?”小笛叫著。安娜貝絲和波西跑到了她旁邊。“嗯,不錯嘛。龍血樹!”波西嘖嘖稱奇。安娜貝絲眯起眼睛:“我不認為是,至少他們不像我見過的龍血樹。因為龍血樹有兩條蛇的軀體,而這些家夥隻有一條。”“你說得對,”波西說,“他們的上半身看起來更像人類,並不是綠色的鱗狀物。那我們到底是談判還是打仗啊?”小笛很想說是打仗。她忍不住想起她給伊阿宋講的故事——一個切羅基獵手打破了自己的禁忌後變成了蛇。看來這三個蛇人應該吃了很多的鬆鼠肉。奇怪的是,為首的那個蛇人讓小笛想起了爸爸,當她爸爸為了扮演斯巴達國王這個角色而留起了鬍子時,看上去就是這個樣子。那個蛇人把頭高高昂起,古銅色的臉輪廓鮮明,眼睛黑得像玄武岩,捲曲的黑髮油光鋥亮。上身凸起的肌肉上隻蓋了一件希臘鬥篷——白色的羊毛鬥篷鬆垮垮地繫在肩膀上。腰部以下的身體是巨大的蛇身——他移動時,約八英呎的綠色尾巴在後麵起起伏伏。他一隻手托著一個上麵有發光綠寶石的東西,另一隻手裡是個蓋著銀色圓頂蓋子的大淺盤,像是高級晚餐中的開胃頭盤。他身後的兩個家夥好像是侍衛。他們穿著銅胸甲,還戴了頂部有馬鬃毛的精緻頭盔。他們的長矛頂部也鑲有軟玉,橢圓形的盾牌印有大大的希臘文第十個字母K。他們停在了阿爾戈二號前方幾碼的位置。領頭的那個抬頭端詳著半神們,他的表情很緊張,但又神秘莫測。他可能是很生氣或很焦慮,又或是急需上洗手間。“我們可以上船嗎?”他沙啞的聲音讓小笛聯想到了一把在皮帶上摩擦的剃刀——彷彿回到了她祖父在俄克拉荷馬州的理髮店。“你是誰?”小笛問。他的黑眼睛鎖定了小笛:“我是凱克洛普斯,第一個雅典國王,也是永遠的雅典國王。我歡迎你們來我的城市。”然後舉起了手中的盤子,“另外我還帶了一盤蛋糕。”小笛掃了一眼朋友們,悄悄說:“有古怪?”“也許吧。”安娜貝絲說。“至少他給我們拿了甜點。”波西對蛇人們笑了笑,“歡迎你們上船!”凱克洛普斯同意把他的侍衛們留在甲板上,和奇異桌布福德在一起。布福德命令他們趴下做二十個俯臥撐。這對侍衛們應該是個挑戰。與此同時,雅典國王應邀去餐廳進行“認識你”會議。“請坐吧。”伊阿宋把椅子拉出來。凱克洛普斯抽抽鼻子說:“蛇人是不需要坐的。”“那就請站著吧。”雷奧說著切下一塊蛋糕放進嘴裡。小笛都來不及警告他蛋糕可能有毒,或是人類不能吃,也可能隻是味道不好。“見鬼!”雷奧咧嘴一笑,“蛇人還知道怎麼做蛋糕。略帶橙味和蜂蜜味,加一杯牛奶就更好了。”“蛇人是不喝牛奶的,”凱克洛普斯說,“我們是患有乳糖不耐症的爬行動物。”“我也是!”弗蘭克說,“我是說……我也有乳糖不耐症,不是爬行動物。雖然有時我可以變成爬行動物——”“怎樣都好,”黑茲爾打斷了他,“凱克洛普斯國王,什麼風把您吹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們會到這裡?”“我知道在雅典發生的一切,”凱克洛普斯說,“我是這座城的創始人,第一個國王,從大地中誕生。也是判定雅典娜與波塞冬紛爭的人,然後選擇了雅典娜作為城市的庇護者。”“但是兩家沒結仇。”波西嘟噥著。安娜貝絲用手肘戳了他一下,然後說:“我聽說過你,凱克洛普斯。你是雅典娜的第一個獻祭者。你在雅典衛城建了她的第一個聖地。”“沒錯。”凱克洛普斯的語氣很苦澀,就像後悔他的決定似的,“我的人都是原始的雅典人——雙子座。”“就像你的星座標誌一樣?”波西問,“我是獅子座。”“不,蠢貨。”雷奧說,“我才是雷奧,你是波西。”“你能彆再犯傻了嗎?”黑茲爾責備雷奧,“我認為他說的雙子座應該是雙生子的意思——半人半蛇。這就是蛇人們的稱呼,他是個雙生子。”“沒錯……”凱克洛普斯躲開了黑茲爾的目光,好像被冒犯了一樣,“幾千年前我們被兩條腿的人類打入了地下,但我對城市的路再熟悉不過了。我來提醒你,如果你們在地上嘗試接近雅典衛城,那就會被滅掉。”正在切蛋糕的伊阿宋放下了刀說:“是你……滅掉我們?”“普非良的軍隊會滅掉你們,”蛇人國王說,“雅典衛城外圍布置了很多巨型弩砲。”“還有更多的弩砲?”弗蘭克震驚了,“難道他們是在促銷這種武器?”“是庫克羅普斯,”黑茲爾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他們同時供應屋大維和巨人。”波西哼了一聲:“好像我們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來證明屋大維站在了錯誤的一邊似的。”“這並不是唯一的威脅,”凱克洛普斯警告他們,“還有空中充滿了風暴精靈和獅鷲,而且衛城中所有道路都有食人土妖巡邏。”弗蘭克用手指敲著蛋糕蓋子說:“那麼我們就應該放棄嗎?就差幾步之遙了。”“我提議你們走衛城的地下通道,”凱克洛普斯說,“為了雅典娜,為了諸神,我會幫你們的。”小笛的後脖子開始發麻,她想起了在夢中女巨人珀裡玻亞對她說的話:半神們會在雅典找到朋友及敵人。或許女巨人說的是凱克洛普斯和他的蛇人們吧,但小笛真心不喜歡凱克洛普斯那磨刀似的聲音,彷彿是磨刀準備開戰一樣。“有什麼條件嗎?”小笛問。凱克洛普斯那雙高深莫測的大眼睛轉向小笛:“隻能有幾個小半神——不能超過三個——可以通過且不被巨人發現。否則你的氣味會出賣你的。但我們的地下通道可以讓你直達雅典衛城的廢墟,然後你可以秘密地使攻城武器失效,進而你們的其他船員就可以接近。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可以打巨人個措手不及,更可能打亂他們的儀式。”“儀式?”雷奧問,“噢……是喚醒蓋婭吧。”“現在已經開始了,”凱克洛普斯警示他們,“你感覺不到大地在顫抖嗎?我們,雙生子,是你們最好的機會。”小笛在他的聲音裡第一次聽到了熱切——幾近饑渴。波西朝眾人掃視一圈:“有不同意的嗎?”“有,”伊阿宋站了出來,“我們就在敵人的家門口,卻被要求分開。這難道不是恐怖電影裡死人的情節嗎?”“還有,”波西接著說,“蓋婭想讓我們到達帕台農神廟,然後把我們的血澆在石頭和其他那些發瘋的垃圾上。難道我們要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嗎?”安娜貝絲朝小笛使了個眼色,悄悄問她:“你覺得呢?”小笛對此還不太習慣——安娜貝絲望向她尋求建議的那種眼神。自從去了斯巴達,她倆發現可以一起從兩個不同的方麵來解決問題。安娜貝絲有邏輯思維,善於戰略行動。而小笛對於任何事的本能反應都超出了邏輯性。二人在一起,要麼就解決問題事半功倍,要麼就讓彼此感到困惑和絶望。凱克洛普斯的提議是合理的。至少,聽起來是個損失最小的選擇。但小笛很肯定蛇王隱藏了他的真正意圖,隻是找不到證據……然後她想起了父親幾年前告訴她的話:“你之所以叫小笛是因為你爺爺湯姆認為你的聲音很洪亮,你能學會所有切羅基歌曲,甚至蛇曲。”父親說的是個來自完全不同文化背景的神話,而她現在正和蛇人國王麵對麵。小笛開始清唱一首爸爸最愛的歌《夏日》。凱克洛普斯驚訝地凝視小笛,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擺起來。小笛一開始唱得不太自然,麵對著她所有的朋友和蛇人。爸爸總是說她有一副好嗓子,但她不喜歡彆人注意自己,甚至不喜歡參與篝火晚會上的大合唱。而現在她的歌聲響徹整個餐廳,所有人都聽呆了。當她唱完了第一節後,五秒鐘內都沒人出聲。“小笛,”伊阿宋最先開口,“我完全不知道你會唱歌。”“真的太美了,”雷奧稱讚地點頭,“也許不是……你知道,卡裡普索的那種美法,但還是……”小笛一直鎖定著蛇王的目光說:“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們騙你們,是為了把你們引入隧道後消滅你們。”蛇王依然在恍惚中搖曳。“為什麼?”小笛問。“如果我們把你們的血灑在帕台農神廟上,就足以喚醒大地母親。她會對我們重重有賞。”“但是你效勞於雅典娜,你建立了她的城啊。”小笛說。凱克洛普斯發出一聲低噓:“是啊,可結果是女神拋棄了我。雅典娜用一個兩條腿的人類國王取代了我,還把我的女兒們逼瘋了,她們在雅典衛城的懸崖邊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最初的雅典人,雙生子們,已經被打入了地獄且被遺忘了。智慧女神雅典娜背叛了我們。但智慧也來自大地,我們是蓋婭最初的孩子,也是最終的。大地母親已經答應賜予我們太陽世界的一席之地。”“蓋婭她撒謊,她已經打算摧毀世界,不給任何人!”小笛激動地說。凱克洛普斯露出了尖牙:“之後我們也不會比奸詐的諸神差!”他舉起自己的手杖,但小笛開始唱起另一節《夏日》。蛇王的胳膊軟了下來,眼睛彷彿變成了玻璃,一動不動。小笛又唱了幾句,然後冒險問了另一個問題:“巨人的防禦,還有通往衛城的隧道——你到底有幾句話是真的?”“都是真的,”凱克洛普斯說,“雅典衛城有重兵把守,就像我說的那樣。不管怎樣都無法從地上接近。”“那麼你能帶領我們穿過你的隧道,這是真的嗎?”小笛問。凱克洛普斯皺皺眉說:“是的……”“如果你命令你的人不要攻擊我們,他們會服從嗎?”小笛繼續問。“是的,但是……”凱克洛普斯顫抖了,“是的,他們會服從。隻要不超過三個人,巨人是不會注意的。”安娜貝絲的眼神暗淡下來:“小笛,這個嘗試太瘋狂了,他一找到時機就會殺了我們。”“是的,”連蛇王都點頭,“隻有這個女孩的歌聲能控製我,我很討厭。求求你,繼續唱吧。”小笛又給他唱了一節。雷奧已經開始行動,他拿起兩個勺子,讓它們在桌麵上做起了高抬腿的動作,直到黑茲爾打了下他的胳膊。“如果是在地下的話,我應該去。”黑茲爾說。“彆做夢了,”凱克洛普斯說,“一個來自地獄的孩子?我的人會發現你的存在,魅惑的歌聲也阻止不了他們殺你。”黑茲爾嚥了口氣說:“或者我應該待在這裡。”“我和波西去。”安娜貝絲建議道。“嗯……”波西抬起了他的手,“我正想說,我們不正是蓋婭想要的嗎?她想把我們的血灑在石頭上什麼的。”“我知道。”安娜貝絲表情嚴峻,“但這是最合乎邏輯的選擇。雅典衛城最古老的聖地是獻給波塞冬和雅典娜的。凱克洛普斯,這會掩蓋我們的味道嗎?”“是的,”蛇王承認了,“你的味道很難辨彆,廢墟總會散發出那兩個神的力量。”“還有我,”小笛唱完歌後說,“你們需要我控製蛇人。”伊阿宋握緊了她的手:“我依然不喜歡分頭行動這個主意。”“但這是最好的行動方案,”弗蘭克說,“他們三個溜進去破壞弩砲,讓敵人分心。然後我們趁機點燃投石器。”“是的,這個計劃應該能行,”凱克洛普斯說,“如果我不先殺了你。”“我有個主意,”安娜貝絲打了個響指,“弗蘭克、黑茲爾、雷奧……過來談談。小笛,你能繼續用歌聲讓他迷失神誌嗎?”小笛又開始唱另一首歌《快樂的小徑》,爸爸每次離開俄克拉荷馬回洛杉磯的路上都會唱出這傻傻的曲調。雷奧、弗蘭克和黑茲爾則到一邊討論對策。“嗯……”波西朝伊阿宋伸出了手,“兄弟,直到我們再見於雅典衛城時為止,殺死巨人的任務就是我的了。”小笛的爸爸經常說到過機場不代表參觀過一個城市,而小笛覺得這句話同樣適用於下水道。從港口到雅典衛城,除了黑暗和腐臭的通道,小笛沒看見雅典的其他東西。蛇人帶領他們經過碼頭的鐵格柵後,直接進入了他們的地下巢穴。這裡充斥著爛魚味、發黴味和蛇皮味。腐朽的空氣很難讓小笛唱出夏季的棉花田和輕鬆生活,但她硬著頭皮一直唱。隻要她停止超過一兩分鐘,凱克洛普斯和他的侍衛們就開始發出噓聲,看起來很生氣。“我不喜歡這個地方,”安娜貝絲喃喃自語,“讓我想起了羅馬地下世界。”凱克洛普斯同時發出噝聲和笑聲:“我們的領域真是要比羅馬古老很多,很多,很多。”安娜貝絲悄悄握住了波西的手,這讓小笛變得很沮喪。她希望能和伊阿宋在一起,該死,就算是雷奧在也好啊……不過她大概是不會牽雷奧的手的。當雷奧緊張時,他的雙手會有著火的可能。小笛的聲音響徹隧道,隨著他們深入巢穴,越來越多的蛇人聚集過來聽她唱歌。很快他們背後形成了一支隊伍,數十名雙生子都跟隨著滑行並搖擺。小笛沒有辜負她爺爺的期望,她學會了蛇曲。這首歌一九三五年成為喬治·格什溫的一首歌。到目前為止她都沒讓蛇王咬到她,就像老切羅基的故事。傳說中的唯一問題是:隻要戰士學會蛇曲,就必須犧牲妻子。而小笛不想犧牲任何人。那小瓶醫師特效藥依然裹著麂皮,塞在她的腰包中。她沒時間在離開前和伊阿宋與雷奧商量,隻是希望有人需要用特效藥之前他們都會合在山頂。如果其中一個死了,她將無法及時救他……繼續唱就好了,她告訴自己。他們通過散落著骨頭的天然粗糙石屋後,便爬上了陡峭又光滑的山坡,根本不可能站穩腳跟。他們一度通過了一個體育館大小的溫暖洞穴,裡麵布滿了蛇蛋,上麵覆蓋著一層銀色細絲,像是黏滑的聖誕金箔。越來越多的蛇人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在她身後滑行。他們聽起來像一支足球隊的成員在用砂紙磨鞋釘。小笛不知道這裡住了多少雙生子,數百,還是數千。她以為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迴蕩在走廊裡,越往深處聲音越大。然後她才意識到原來周圍一直有穩固的砰砰聲,與石頭和空氣產生共鳴。我醒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就像小笛的歌聲那樣清亮。安娜貝絲定住了:“噢。這可不是好事啊。”“就像在塔塔勒斯一樣,”波西的聲音很尖鋭,“你記得……他的心跳。當他出現時——”“不!不要!”安娜貝絲連忙打斷他。“對不起。”在他的劍光映照下,波西的臉像隻巨大的螢火蟲,在黑暗中時隱時現。蓋婭的聲音再次響起:最終。小笛的歌聲躊躇了。恐懼席捲了她,就像在斯巴達神廟一樣。但福波斯和德莫斯現在已經是她的老朋友了。她把恐懼轉化為燃料在體內燃燒,讓她的聲音更強。她為蛇人們而唱,為朋友們的安危而唱,為什麼不為蓋婭而唱呢?最後他們到達了陡坡的頂部,小徑的終點是一張綠色的黏膜簾子。凱克洛普斯麵對著半神們說:“越過這道偽裝便是雅典衛城。你們留在這裡,我幫你們把前麵的路探察清楚。”“等等。”小笛轉向了大批雙生子,“在這上麵隻有死亡,在隧道內會更安全。快回去吧,要忘記見過我們,保護自己。”她聲音中的恐俱是最完美的魅惑。蛇人甚至包括侍衛都滑到了黑暗中,隻留下了國王。“凱克洛普斯,”小笛又轉向他,“隻要你一穿過那張簾子,就會盤算著背叛我們。”“是的,”他表示同意,“我會警示巨人們,讓他們滅掉你們。”然後他發出了噝噝聲,“為什麼我會告訴你呢?”“聽著蓋婭的心跳,”小笛慫恿他,“你會感受到她的憤怒,是不是?”凱克洛普斯躊躇了,他手杖的末端發出了微光:“是的,我感受到了……她很生氣。”“她會摧毀一切,”小笛說,“把雅典衛城變成一個冒煙的火山口。你的城市雅典將會被完全摧毀,你的人民也會隨之毀滅。你相信我,不是嗎?”“我……我信。”“無論你有多憎恨人類、半神,還是雅典娜,這都是阻止蓋婭的唯一機會,所以你不會背叛我們。為了你,也為了你的人民,去偵察那片區域,確保沒有危險。你對巨人什麼都不會說的,然後你就回來。”“這是……我將會這麼做。”凱克洛普斯穿過黏膜消失了。安娜貝絲驚訝地搖搖頭:“小笛,這真是不可思議啊。”“我們來看看結果怎樣吧。”小笛坐在了涼爽的石頭地麵上,認為不妨趁現在休息一下。其他人盤腿坐在她旁邊,波西遞給她一壺水。直到小笛喝了一口,才知道自己有多口渴:“謝謝。”波西點點頭:“你認為魅惑力會持續下去嗎?”“我不知道啊,”小笛承認了,“如果凱克洛普斯兩分鐘之內帶著一群巨人回來了,那就是不能了。”蓋婭的心跳穿透了地麵。奇怪的是,這讓小笛想起了大海——波浪是如何撼動家鄉聖塔莫尼卡的峭壁的。她不知道爸爸正在做什麼,現在的加州應該是半夜。也許他睡著了,或在做一個深夜電視採訪。小笛希望爸爸正在做他最喜歡的事:在客廳的玄關看著太平洋上的月亮,享受寧靜時間。小笛更希望知道爸爸現在高興而且滿足……如果他們失敗了。她還想起了混血營阿芙洛狄忒小屋的朋友們,俄克拉荷馬州的表親。但這很奇怪,因為她跟表親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她對他們甚至並不熟悉。現在她對此很遺憾。她希望能看見生活中的更多美好,欣賞更多的事物。她永遠都會感激阿爾戈二號上的大家庭,但她還有很多希望能再見的朋友和親人。“你們有沒有想過家人啊?”她問大家。這是個愚蠢的問題,尤其是在一場戰爭的風口浪尖上。小笛應該專心於任務才對,不應該讓朋友們分心。但他們沒有責備她。波西的目光變得渙散,下嘴唇開始微顫:“我的媽媽……自從赫拉令我消失後我都沒再見過她。我在阿拉斯加給她打過電話,讓海治教練幫我轉交信給她。我……”他的聲音哽嚥了,“她是我的一切,還有我的繼父保羅。”“還有泰森、格洛弗,還有——”“是的,沒錯。”波西打斷了小笛,“謝謝你,我好多了。”小笛本不應該笑,但她憋得實在很緊張而且憂鬱:“你呢,安娜貝絲?”“我爸爸……和我繼母還有繼兄弟。”她把龍骨劍放在了大腿上,“在過去的一年裡,我怨恨他們那麼久似乎很愚蠢。我爸爸的親戚們……幾年我都沒記起他們了。我有個叔叔和堂哥在波士頓。”波西驚訝地說:“你戴著洋基隊帽子卻在紅襪隊的城市有家人?”安娜貝絲微微一笑:“我從來沒見過他們,我爸爸跟叔叔合不來,因為一些我不知道的舊怨。這些仇怨都很愚蠢,讓人與人之間產生了隔閡。”小笛點點頭,她希望她有埃斯科拉庇俄斯的治癒力量,希望能給人們看病,看看是什麼傷害了他們,然後寫下處方單就能讓一切變得更好。但是她想,宙斯把埃斯科拉庇俄斯鎖在地下神廟是有原因的。一些痛苦不應該就這麼輕易擺脫的。一定要麵對,甚至接受。如果過去的幾個月沒有痛苦掙紮,小笛就不會發現她最好的朋友是黑茲爾和安娜貝絲,也永遠不會發現自己的勇氣,更不會在雅典的地下通道裡唱歌給蛇人們聽。在通道的末端,綠膜被撕開了。小笛舉起劍,準備對戰一群怪獸。但隻有凱克洛普斯一人出現,對他們說:“沒有問題,你們可以過去。但要快,儀式就快要完成了。”穿過黏液簾的感覺就像小笛想像得那樣有趣。她感覺彷彿通過了巨人的鼻孔一樣。她很幸運沒有黏性物質黏住她,但她卻依然因厭惡而感到皮膚不適。她和波西還有安娜貝絲發現他們置身於一個涼爽又潮濕的坑中,似乎是個神廟的地下室。凹凸不平的地麵延伸至低矮石頭天棚下的黑暗中。就在他們的頭頂,通過一個長方形的缺口能直接看見天空。小笛看見了牆壁的邊緣和柱子的頂端,但沒有怪獸……他們背後的偽裝膜已經閉合,跟地麵融為一體。小笛用手按了按,這片區域似乎變成了堅硬的岩石。他們應該不會從原路返回了。安娜貝絲蹲下沿著地上的一些痕跡撫摸——有一個人那麼大的鋸齒狀烏鴉爪痕。這個區域的白色石頭高低不平,像石頭的疤痕組織。“就是這個地方,波西。這是波塞冬的三叉戟痕。”波西猶豫著撫摸這些痕跡說:“他用的一定是超級巨型三叉戟。”“他就是在這裡襲擊了大地,”安娜貝絲說,“當他和我媽媽在雅典比試時,在這裡弄出來一口鹹水泉。”“那麼競爭就是在這裡開始的。”波西說。“是的。”波西把安娜貝絲摟了過來並吻了她……他們親了很久,這讓小笛有些尷尬,儘管她什麼都沒說。她想起了阿芙洛狄忒小屋的老規矩:作為公認的愛之女神的女兒,你必須讓一個人心碎。小笛早就想改變這一規矩了,波西和安娜貝絲就是完美的解釋。你應該讓一個人的心保持完整,這是個更好的測試。當波西放開她時,安娜貝絲像一條喘著粗氣的魚。“競爭在這裡終結,”波西說,“我愛你,智慧的女孩。”安娜貝絲輕輕歎了口氣,像是有東西在她胸腔裡融化了。波西看看小笛說:“對不起,我一定要這麼做。”小笛微微一笑:“阿芙洛狄忒的女兒怎麼能不滿意呢?你是個這麼好的男朋友。”安娜貝絲又呻吟了一聲:“嗯……我們就在厄瑞克忒翁神廟之下,這是雅典娜與波塞冬共同的神廟,而帕台農神廟應該在東南方。我們要沿周邊潛行,儘可能多地破壞攻城武器,開闢一條通往阿爾戈二號的小路。”“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我們如何才不會被發現呢?”小笛問。安娜貝絲掃視著天空說:“這就是我和弗蘭克與黑茲爾製訂計劃的原因。希望……啊,看看。”一隻蜜蜂在頭頂嗡嗡作響,後麵還跟了幾十隻。它們簇擁在一根柱子上,然後徘徊於坑口之上。“來,大家一起向弗蘭克打個招呼吧。”安娜貝絲說。小笛揮揮手,這群蜜蜂便飛走了。“這是什麼原理呢?”波西不解,“就像……一隻蜜蜂是一個手指?兩隻蜜蜂是他的眼睛?”“我不知道啊,”安娜貝絲承認了,“但他是我們的中間人。隻要他一給黑茲爾口令,她就會——”“嗨!”波西大喊一聲。安娜貝絲立刻用手摀住了他的嘴。這看起來很奇怪,因為他們突然間變成了全副武裝的大塊頭六臂食人土妖。“是黑茲爾的迷霧。”小笛的聲音深沉而粗啞。她低下頭,意識到自己現在也變成了一個可愛的野蠻人——腹部的毛髮、纏腰布、短粗的腿和一雙大腳。她能看見自己正常的胳膊,可是隻要一動它們就像幻影般波動,分成三對不同的食人土妖手臂。波西扮了個鬼臉,看起來比重新醜化的臉還要糟:“噢,安娜貝絲……我真是太高興了,在你變身之前吻了你。”“多謝了!”安娜貝絲說,“我們該走了,我會沿周邊順時針方向移動。小笛,你按逆時針方向移動。波西,你偵察中間——”“等一下,”波西說,“我們正在步入流血犧牲的陷阱,難道你要讓大家再次分開嗎?”“這樣我們才能搜索更大的範圍,”安娜貝絲說,“要快些了,吟唱的聲音……”小笛在這之前都沒有注意到,但現在她聽到了:遠處傳來險惡的嗡嗡聲,像一百台空轉的叉車。她看著地麵上一些碎石在顫抖,向東南方蹦蹦跳跳,彷彿被拉向帕台農神廟。“好吧,我們就在巨人的王座見麵吧。”小笛說。起初一切都很順利。到處都是怪物——成百上千的食人魔、食人土妖和獨眼巨人碾過廢墟——他們大多數都聚集在帕台農神廟看著正在進行的儀式。小笛則悄悄地沿著雅典衛城的懸崖溜過去。在第一個弩砲旁,有三個食人土妖在石頭上曬太陽。小笛徑直走了過去朝他們微笑著打招呼:“你們好。”三個人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小笛的劍砍倒了,然後就成了碎渣。小笛把弩砲的彈簧繩切斷,破壞了武器後繼續前行。她現在全身心投入,一定要爭取在被發現之前破壞更多的武器。她避開巡邏的獨眼巨人,第二個弩砲被一群身上有紋身的拉斯忒呂戈涅斯食人魔所包圍,但小笛設法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接近他們。她把希臘火扔進吊索,隻要他們一裝載投石器,就會引爆麵前的希臘火。小笛繼續移動,發現獅鷲棲息在一座舊廟的廊柱上。一群恩浦薩撤退到了一個模糊的拱門中,似乎是進去小睡。她們火紅的頭髮閃出光澤,黃銅色的腿也閃閃發光。如果打仗的話,希望陽光能拖慢她們。無論什麼時候,隻要是單獨行動的怪物就會被小笛殺死。她走過大部隊的同時,帕台農神廟的人群越發壯大,吟唱的聲音也更加響亮。小笛看不見廢墟裡發生了什麼——隻有二三十個巨人站成一圈,搖晃著喃喃低語,或許是在唱邪惡怪獸版的“康巴亞”。她鋸斷扭繩,破壞了第三個攻城武器,這應該能讓阿爾戈二號無障礙地從北方接近。她希望弗蘭克正在看著她的進展,不知道還有多久船才能到。突然間,吟唱聲停止了。嘭的一聲迴蕩在山坡上。在帕台農神廟,巨人們咆哮著歡呼勝利。怪物們慶祝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朝小笛湧來。這不會是好事,小笛融入一群散發酸味的食人土妖中。她被擠在了神廟的主台階上動彈不得,之後她爬上一個金屬腳手架,這樣就能清楚地看見食人魔和獨眼巨人們了。廢墟中的場麵差點令她大哭起來。在普非良的王座前,幾十個巨人鬆散地站成一圈。他們叫喊著搖晃武器,有兩個人繞著圈遊行示眾,展示著戰利品。珀裡玻亞公主像隻夜貓一樣抓著安娜貝絲的脖子,巨人恩克拉多斯用他巨大的手掌押著波西。安娜貝絲和波西無助地掙紮,綁架者把他們展示給正在歡呼的大群怪獸,然後轉身麵對普非良國王。普非良坐在臨時搭建的王座上,白色的眼睛裡閃爍著邪惡。“時間剛剛好!”巨人國王高呼,“奧林匹斯之血就要讓大地母親崛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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