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貝絲決意不向怪獸屈服,也不向毒氣,或是遍布深坑、懸崖與尖利岩石的危險環境屈服。不能。如果她死去,更可能是因為太多怪異的東西,讓她的腦子炸裂開來。首先,她和波西不得不飲下火焰河水維持生命。接著,他們被一群吸血鬼攻擊,其中為首的是安娜貝絲曾在兩年前殺死的啦啦隊長。最後,他們被一個名叫鮑勃的泰坦救了出來,他長著愛因斯坦式的頭髮,銀色眼睛,一身超群的掃帚功夫。當然了,為什麼不呢?他們隨鮑勃穿越荒野,順著火之河的流向,向黑暗的風暴前沿靠近。他們不時停下來飲些火焰河水,以維持生命,雖然安娜貝絲對此並不感到開心。她的嗓子感覺就像一直在用電瓶水漱口。唯一讓她感到安慰的是波西。他不時看過來,麵帶微笑,或是捏捏她的手。他一定與她同樣害怕,同樣痛苦,但卻在儘最大努力讓她感覺好些,這讓她心中充滿了愛意。“鮑勃知道自己在乾什麼。”波西安慰她。“你有些有意思的朋友。”安娜貝絲嘟囔道。“鮑勃很有意思!”泰坦扭過頭笑了,“沒錯,謝謝你!”大個子的耳朵還不錯。安娜貝絲必須記住這一點。“那麼,鮑勃……”她儘力讓自己聽起來隨意而友好,帶著火焰帶來的嗓子的燒灼感,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你是怎麼到塔塔勒斯來的?”“我跳下來的。”他說,彷彿這不言而喻。“你跳進塔塔勒斯,”她說,“就因為波西呼喚了你的名字?”“他需要我,”銀色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這很不錯,我早就厭煩了清掃宮殿。快來,我們馬上就要到休息站了。”休息站。安娜貝絲猜不出這樣的字眼在塔塔勒斯裡意味著什麼。她想起從前她、盧克和塔莉亞——幾個無家可歸的半神祇能借助高速公路上的休息站,為了生存。無論鮑勃要帶他們去哪兒,她希望那裡有乾淨的衛生間,加上一台自動售貨機。她忍住了笑意,沒錯,她的確瘋了。安娜貝絲蹣跚前行,儘量不去理會咕咕直叫的肚子。她注視著鮑勃的後背,他帶領兩人向黑暗之牆前進,此刻不過幾百碼之遙。他的清潔工藍色連體工作服在肩胛處撕裂了,看樣子有人打算從背後刺他。口袋裏還露出幾塊抹布,一隻噴壺掛在腰帶間,裡麵的藍色液體蕩來蕩去,令人昏昏欲睡。安娜貝絲想起波西如何與這個泰坦謀麵的故事。塔莉亞·格蕾絲,尼克·德·安吉洛和波西曾在遺忘之河的河岸邊一起打敗了鮑勃。在抹掉他的記憶之後,他們不忍心殺了他,於是把他留在哈迪斯的宮殿,他變得如此溫和、可愛,如此合作,珀耳塞福涅答應會照顧他。顯而易見,冥界的國王和王後覺得“照顧”某人便意味著給他一把掃帚,讓他替自己清掃爛攤子。安娜貝絲不知道哈迪斯怎會如此殘酷無情。她以前從來不曾為泰坦感到難過,然而利用一個被洗腦的神,把他變成一個免費清潔工,這樣做似乎不太厚道。他不是你的朋友,她在心中提醒自己。她害怕鮑勃會突然記起自己是誰。塔塔勒斯是怪獸重生之地。如果這地方也恢複了他的記憶怎麼辦?如果他重新成為伊阿佩托斯……安娜貝絲剛剛目睹了他對付艾婆薩的手段,她沒有武器,她和波西不可能與泰坦戰鬥。她緊張地看了一眼鮑勃的掃帚把兒,心中在想,不知道要多久那中間隱藏的矛頭會冒出來,直指向她。跟鮑勃穿越塔塔勒斯極度危險。不幸的是,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他們迂迴穿過灰色的荒野,頭頂上的毒雲裡閃過紅色閃電。這隻不過是這個地牢中無數個可愛日子裡平常的一天。霧濛濛的空氣裡,安娜貝絲無法看清遠處,然而走得越遠,她越是確定這整片土地是向下彎曲的。她聽到過關於塔塔勒斯的相互矛盾的各種說法。它是個無底的深淵;它是個被銅牆鐵壁包圍的堡壘;它什麼都沒有,隻是一片沒有儘頭的虛無之地。一個故事將塔塔勒斯描述為天空的反麵——一個巨大、空洞、倒轉的石質圓頂。這似乎是最準確的描述。如果塔塔勒斯是個圓頂,安娜貝斯猜測它與天空一樣——沒有真正的底部,而是由多個層麵組成,每一層都比上層更黑暗,更凶險。即便這也並沒有完全描述出可怕的事實……他們走過地上的一個水泡——一個小型貨車大小,翻滾的半透明泡泡。蜷縮在水泡中的,是一隻德拉空半成形的身體。鮑勃不假思索地刺破水泡。它如噴泉般冒出熱氣騰騰的黃色黏液,德拉空溶化得沒有了蹤影。鮑勃繼續向前走去。怪獸是塔塔勒斯皮膚上的粉刺,安娜貝絲想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沒有這般豐富的想像力,因為此刻她確定他們正從一個活生生的物體身邊走過。這整片扭曲的地域——圓頂,深坑,無論你把它叫作什麼——都是塔塔勒斯神的身體,邪惡最古老的化身。如同蓋婭佔據大地表麵,塔塔勒斯佔據的是深淵。如果那個神注意到他們在他的皮膚上走過,如同狗身上的跳蚤……夠了,還是彆再去想了。“到了。”鮑勃說。他們停在一處山脊頂上。身下,在一片如月亮環形山般的隱蔽窪地之中,佇立著一圈破損的黑色大理石柱,包圍在其中的是一個黑色石頭祭壇。“赫爾墨斯的聖殿。”鮑勃解釋說。波西皺皺眉:“赫爾墨斯的聖殿會在塔塔勒斯?”鮑勃開心地笑了。“沒錯,很久以前從什麼地方掉下來的。也許是從凡人世界,也許是奧林匹斯。反正怪獸都避之唯恐不及。大多數是這樣。”“你怎麼知道它在這裡?”安娜貝絲問。鮑勃的笑容消失了。他眼中露出空洞的目光。“想不起來了。”“沒關係。”波西連忙說。安娜貝絲恨不得踢自己一腳。在鮑勃成為鮑勃之前,他是泰坦伊阿佩托斯。與他所有的同胞一樣,他被永世囚禁在塔塔勒斯。他對這裡當然了如指掌。要是他記得這個聖壇,他也許會開始回憶起他從前的牢獄,還有他過去的生活。那可不是什麼好事。他們爬進環形山,走進石柱中間。安娜貝絲一屁股坐在一塊破碎的大理石板上,累得再也邁不動步子。波西站在她身邊保護,查看著四周。漆黑的風暴前沿距離他們已經不到一百英呎,遮蔽了前方的一切。環形山的邊緣擋住了他們身後的荒野,讓他們得以很好地隱蔽,然而要是怪獸真的碰巧撞上,他們將沒有絲毫預警。“你說有人在追趕我們,”安娜貝絲說,“誰?”鮑勃用掃帚在祭壇底座四周掃了掃,不時蹲下查看地麵,似乎在尋找什麼。“他們在跟蹤我們,沒錯。他們知道你們在這兒。巨人和泰坦,從前被打敗的那些。他們知道。”從前被打敗的……安娜貝絲努力抑製住心中的恐懼。幾年來她與波西打敗過多少泰坦和巨人?每一個看來都是不可能戰勝的挑戰。如果他們都在這塔塔勒斯之中,而且要是他們在主動追尋波西和安娜貝絲……“那我們為什麼要停下來?”她問,“我們該繼續前進。”“快了,”鮑勃說,“不過凡人需要休息。這是個不錯的地方。最好的地方,對於……哦,說來話長。我會保護你們。”安娜貝絲看了波西一眼,默默向他傳送著信息:哦,不。與一個泰坦同行已經夠令人擔憂的了,在泰坦的保護之下入睡……即便不是雅典娜的女兒,她也百分百清楚這是多麼不明智。“你先睡,”波西告訴她,“我跟鮑勃先警戒。”鮑勃用低沉的聲音表示讚同:“是啊,很好。等你醒來,食物就該到了!”聽到“食物”兩個字,安娜貝絲的胃翻了個觔鬥。她不明白鮑勃如何能在塔塔勒斯中央召喚來食物。也許除了作為清潔工之外,他還負責飲食。她不願入睡,然而身體卻違背了她的意誌。她的眼皮如同灌了鉛一樣沉。“波西,待會兒叫醒我替你。彆逞英雄。”他傻笑了一下,她覺得有那麼些可愛。“誰,我嗎?”他吻了她,他的唇乾裂而滾燙。“睡吧。”安娜貝絲感覺好似回到了混血營地的木屋,被一陣睡意籠罩了。她在堅硬的地麵上蜷起身子,合上了雙眼。後來,她暗下決心:絶不再在塔塔勒斯裡入睡。半神的夢境總是不那麼美好。即便在營地裡安全的床鋪上,她也會做可怕的噩夢。在塔塔勒斯當中,噩夢則清晰了一千倍。一開始,她夢見自己又變回了一個小女孩,費力地爬上混血山。盧克·卡斯特蘭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向前。他們的嚮導,半羊人格洛弗·安德伍德在山頂緊張地蹦來蹦去,大聲喊著:“快點兒!快點兒!”塔莉亞·格蕾絲站在他們身後,手裡拉住一群地獄犬,帶著她令人生畏的盾牌——宙斯盾。從山頂上,安娜貝絲能看見身下山穀中的營地——小木屋溫暖的燈光,也許是庇護所。她絆了一下,扭到了腳踝,盧克連忙抓住她,扶她一道。當他倆回過頭的時候,怪獸就在幾碼開外——幾十頭怪獸將塔莉亞團團圍住。“快走!”塔莉亞喊,“我來拖住它們。”她揮舞長矛,帶叉的閃電在怪獸中間劈過,然而在地獄犬倒下的同時,更多的湧了上來。“我們得趕緊跑!”格洛弗大喊。他帶頭跑進了營地,盧克緊隨其後,安娜貝絲大叫,使勁捶打他的胸膛,尖叫著他們不該拋下塔莉亞,然而一切已經太遲。場景變換了。安娜貝絲比先前長大了,她爬上混血山的山頂。塔莉亞先前站立的地方,聳立起一棵高大的鬆樹。天空中暴風肆虐。雷聲震動山穀。一道閃電將大樹從樹頂劈開到樹根,留下一個冒煙的裂縫。在下方的黑暗中站著的是蕾娜,新羅馬的執政官。她的披風帶著靜脈血管中鮮血的顏色。她的金色盔甲閃閃發亮。她抬頭仰望,麵容顯得莊嚴而冷漠,她的話直鑽入安娜貝絲的內心。你乾得不錯,蕾娜說,但那聲音卻是雅典娜的,我剩下的旅程必須乘上羅馬之翼。執政官的黑眼睛變成了灰色,如同暴風雲的顏色。我必須站在這裡,蕾娜告訴她,羅馬人必須帶上我。山搖地動。大地泛起漣漪,青草變成了絲綢的皺褶——一位巨大女神的外衣。蓋婭站起身,聳立在混血營地之上——她睡眼惺忪的麵孔大得有如一座山。地獄犬從山上蜂擁而來。巨人,六臂的食人土妖,還有狂野的獨眼巨人從海灘上湧來,推倒了餐廳,將小木屋一座座點燃,還有大房子。趕快,雅典娜的聲音說,這條信息必須被送出去。大地在安娜貝絲腳邊裂開了,她跌入了黑暗之中。她猛地睜開眼睛,緊握住波西的胳膊,嘴裡還在大聲叫喊。她依然在塔塔勒斯,赫爾墨斯的祭壇之下。“沒事,”波西安慰道,“做噩夢了?”她的身體因為恐懼而發麻。“該……該我來守望了吧?”“不,不,我們很好,你接著睡。”“波西!”“嘿,沒事的。再說了,我興奮得無法入睡,你瞧。”泰坦鮑勃盤腿坐在祭壇上,開心地大嚼一塊比薩。安娜貝絲揉揉眼睛,懷疑自己還在做夢。“那是……意大利辣腸嗎?”“燒來的貢品,”波西說,“我猜是凡人世界獻給赫爾墨斯的貢品。它們出現在一團煙霧之中。我們得到了半個熱狗,一些葡萄,一盤烤牛肉,還有一包花生MM豆。”“鮑勃要MM豆!”鮑勃開心地說,“呃,好嗎?”安娜貝絲沒有反對。波西給她端來一盤烤牛肉,她狼吞虎嚥地吃了個精光。她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東西。牛胸肉還很熱,抹上了與混血營地燒烤一模一樣的甜辣醬。“我知道,”波西讀懂了她的神情,“我想它的確是來自混血營地。”這個念頭讓安娜貝絲在思鄉的情緒中有些頭暈。每一頓飯,營員們總會燒掉他們的一部分食物,供奉給他們神聖的父母。煙霧被認為能取悅神靈,不過安娜貝絲從來沒去想過那些食物燒掉之後都去了哪兒。也許貢品重新出現在了奧林匹斯山上神祇的祭壇之上……甚至是這裡,在塔塔勒斯中央。“花生MM豆,”安娜貝絲說,“康納·斯偷爾晚飯的時候總會為他父親燒上一包。”她想像自己坐在餐廳裡,注視長島海峽的日落。那是她與波西初吻的地方。她的眼睛感到一陣刺痛。波西將手放在她肩頭。“噢,這很不錯,來自家鄉的真正食物,對嗎?”她點點頭。兩人默默地吃完了飯。鮑勃吃下了最後一粒MM。“該走了,還有幾分鐘他們就會到。”“幾分鐘?”安娜貝絲伸手去摸匕首,這才想起它已經丟了。“是的……嗯,我想是幾分鐘……”鮑勃撓撓銀色的頭髮,“在塔塔勒斯裡時間很難判斷,與凡人世界不同。”波西爬到環形山邊上,向來時的路了望。“我什麼也沒發現,不過這並不能說明太多問題。鮑勃,你說的是那些巨人,那些泰坦?”鮑勃嘟囔道:“不知道名字。六個,也許七個,我能感覺到他們。”“六七個?”安娜貝絲不知道胃裡的東西會不會冒出來,“他們也能感覺到你嗎?”“不知道,”鮑勃微微一笑,“鮑勃與眾不同!不過他們的確能嗅到半神,是的。你們倆的氣味非常強烈,好聞的味道,像是……嗯,像是抹上黃油的麵包!”“黃油麵包,”安娜貝絲說,“噢,棒極了。”波西爬回到祭壇上。“在塔塔勒斯有可能殺死巨人嗎?我是說,如果沒有神的幫助。”他看看安娜貝絲,彷彿她真能給出答案。“波西,我不知道。在塔塔勒斯旅行,與怪獸戰鬥……以前從來沒有過先例。也許鮑勃能幫助我們殺死巨人?也許泰坦能算作一位神?我真的不知道。”“是啊,”波西說,“好吧。”她能看出他眼中的擔憂。幾年來,他一直依賴她得到答案。此刻,正是他最需要她的時候,而她卻無能為力。她恨自己在這時候毫無頭緒,可是她在營地所學到的一切沒有一樣是為塔塔勒斯準備的。隻有一件事她可以肯定:他們必須繼續前進。他們不能被六七個敵對的不死之身抓住。她站起身,噩夢依然令她有些迷亂。鮑勃開始清理,將垃圾收成一小堆,又用他的噴壺洗乾淨祭壇。“現在去哪兒?”安娜貝絲問。波西一指黑暗的風暴牆。“鮑勃說是那個方向。死亡之門顯然——”“你都告訴他了?”安娜貝絲原本不想讓自己口氣如此嚴厲。波西皺了皺眉。“在你睡著的時候,”他說,“安娜貝絲,鮑勃能幫助我們。我們需要一個嚮導。”“鮑勃的確幫上了忙!”鮑勃也說,“進入黑暗之地。死亡之門……嗯,直接進入會很糟糕。那裡聚集了太多怪獸,連鮑勃也無法除掉那麼多。他們在兩秒鐘內就可以殺了波西和安娜貝絲,”泰坦皺起眉頭,“我猜隻要轉瞬之間,在塔塔勒斯很難判定時間。”“好吧,”安娜貝絲嘟囔道,“那還有彆的辦法嗎?”“藏起來,”鮑勃說,“死亡迷霧能夠掩蓋你們。”“哦……”在泰坦的陰影之下,安娜貝絲忽然覺得自己那麼渺小,“呃,死亡迷霧又是什麼?”“它很危險,”鮑勃說,“不過如果有那位女士給你的死亡迷霧,它也許能掩護你們。如果我們能避開黑夜之神的話。女士與黑夜之神非常密切,這不好。”“女士?”波西說。“是的,”鮑勃朝漆黑的前方一指,“我們該走了。”波西看了安娜貝絲一眼,顯然是希望得到她的指引,然而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在思索自己的噩夢——塔莉亞的樹被閃電劈開,蓋婭從山腰上站起,對混血營地釋放出她的怪獸。“那好吧,”波西說,“我猜我們會見到一位與死亡迷霧有關的女士。”“等一等。”安娜貝絲說。她的腦子嗡嗡作響。她想到了關於盧克和塔莉亞的夢境。她回憶起盧克講述過的關於他父親赫爾墨斯——旅行者之神、死者魂靈的嚮導、通信之神的故事。她凝視黑色的聖壇。“安娜貝絲?”波西言語中透露著關切。她走到一堆垃圾前,揀出一張還算是乾淨的紙巾。她回憶起蕾娜的影像。蕾娜站在塔莉亞的那棵鬆樹下一道冒煙的裂縫之中,用雅典娜的聲音說:我必須站在這裡,羅馬人必須帶上我。趕快,這條信息必須被送出去。“鮑勃,”她說,“在凡人世界燒掉的貢品會出現在這座聖壇之上,對嗎?”鮑勃不安地皺起眉,彷彿他沒有準備好接受一場突擊測驗。“是啊!”“那如果我在這裡燒點兒什麼東西,會發生什麼情況?”“呃……”“沒關係,”安娜貝絲說,“你不知道,也沒人知道,因為從來沒有人這麼做過。”有這樣一種可能,她心想,雖然可能性極小,在這個聖壇上燒掉的貢品或許會出現在混血營地。很難說,然而要是這辦法真的管用……“安娜貝絲?”波西又說,“你一定在考慮什麼事情。你的神情又是那種我在打算什麼的模樣。”“我可從來沒有我在打算什麼的表情。”“真的,你的確有。你的眉毛擰成一團,嘴唇綳得緊緊的,而且——”“你有筆嗎?”她問。“你在開玩笑,對嗎?”他掏出激流劍。“沒錯,不過你真能用它來寫字嗎?”“我……我不知道,”他承認,“從來沒試過。”他打開筆。和往常一樣,它彈開成為一支全尺寸的劍。安娜貝絲見他這樣做過無數次。通常戰鬥的時候,波西隻是扔下筆帽,到後來需要時它總會出現在他口袋裏。當他用筆帽碰到劍尖的時候,它就會變回一支圓珠筆。“要是你用筆帽碰觸劍的另一頭呢?”安娜貝絲說,“就像你真正要用筆寫字的時候,將筆帽套在筆身上。”“呃……”波西顯得有些懷疑,不過他用筆帽碰了碰劍柄。激流劍縮成了一支圓珠筆,露出了筆尖。“可以嗎?”安娜貝絲從他手中拿過筆,在聖壇上攤開紙巾,開始書寫。激流劍的墨水閃爍出仙銅的顏色。“你在乾什麼?”波西問。“發送信息,”安娜貝絲說,“我希望芮秋能夠收到。”“芮秋?”波西問,“你是說我們的芮秋?特爾斐的預言者芮秋?”“正是她。”安娜貝絲強擠出一絲笑意。每當她提到芮秋的名字,波西就感到緊張。芮秋曾一度對約會波西表示出興趣。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芮秋和安娜貝絲現在是好朋友,不過安娜貝絲並不介意讓波西感到一絲侷促。你得不時敲打自己的男友。安娜貝絲寫完,將紙巾疊起。在外麵,她寫道:康納:把這送給芮秋,不是惡作劇,彆乾傻事。愛你的安娜貝絲她深吸了一口氣。她在要求芮秋·戴爾做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然而這是她能想到的與羅馬人聯絡的唯一辦法——避免流血的唯一辦法。“現在我需要把它燒掉,”她說,“誰有火柴?”鮑勃的矛尖從掃帚柄中彈出來,在聖壇上碰撞出火花,燃起銀色的火焰。“哦,謝謝了。”安娜貝絲點燃紙巾,將它放在聖壇上。她看著紙巾一點點化成灰燼,心裡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瘋了。青煙真能飛出塔塔勒斯嗎?“我們該走了,”鮑勃說,“真的,真的該走了,在我們丟掉小命之前。”安娜貝絲望向前方的黑暗。這其中的某個地方,有一位女士在散布死亡迷霧,也許能幫助他們躲過怪獸——這是來自一個泰坦的建議,他們最仇恨的敵人之一。在她心中又增添了一絲足以令她頭疼欲裂的怪異。“好吧,”她說,“我準備好了。”
第171章冥王之府·地獄中的神之祭壇(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