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智慧印記·跨越時間的歉意(1 / 1)

他們站在一個舊院子裡,這兒像是個修道院。紅磚牆上爬滿了葡萄藤,高大的玉蘭樹從路麵上破土而出。太陽火辣辣地直曬下來,空氣濕度大約有百分之二百,甚至比休斯敦還悶熱。雷奧聞到了附近有炸魚的味道,他們頭頂的灰色雲層很低,就像老虎皮一樣斑駁。這個院子差不多和籃球場一樣大。角落裡有座聖母瑪利亞雕像,在雕像底座上有個漏了氣的足球。一側建築物的窗戶都開著。雷奧能看到裡麵有人活動的跡象,但卻安靜得可怕。他沒看到空調的蹤跡,這意味著那兒一定超過了上千度。“我們在哪兒?”他問。“我的母校。”他身邊的黑茲爾說,“聖阿格尼絲有色人種兒童及印第安人學校。”“這是個什麼名字?”他轉向黑茲爾,接著突然尖叫了起來。她變成了一個靈魂——在蒸騰的空氣中隻是個霧狀的輪廓。雷奧朝下看去,發現他自己的身體也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他周圍的一切看上去真實存在,堅不可摧,可他卻是幽靈。在被一個幻靈纏身三天之後,這種感覺可不怎麼好。在他開口提問之前,房子裡發出了一聲鐘響:不是現代的電子鐘聲,而是那種老式的鐘聲,鎚子敲打在金屬上嗡嗡作響。“這是在回憶裡麵,”黑茲爾說,“沒人看得見我們。看,我們就在這兒。”“我們?”從每道門裡擁出許多孩子,他們跑進了院子,互相叫嚷推搡著。他們幾乎都是黑人,當中有很少的幾個看起來像是西班牙裔的。孩子們的年齡上至高中學生,下到幼兒園。雷奧能認出這是在過去,因為所有的女孩都穿著裙子和帶扣皮鞋,而男孩們穿著白襯衫和背帶褲。許多孩子戴著騎士帽。一些孩子帶了午餐,多數都沒有帶。他們的衣服都很整潔,但明顯是褪色的舊衣服,有些孩子的褲子上有破洞,鞋跟也快掉下來了。有些姑娘開始用舊的晾衣繩玩起了跳繩遊戲,大一點的孩子們來回扔著一個破舊的籃球。還有一些孩子坐在一起吃午餐聊著天。沒有人注意到幽靈狀態的黑茲爾和雷奧。然後黑茲爾——那個來自過去的黑茲爾——走進了院子。儘管她看起來比現在小兩歲,但雷奧還是立刻就認出了她。她的頭髮用髮髻盤在腦後,金色的眼睛心神不寧地在院子裡掃視著。和院子裡那些穿著白色棉布裙子和花花綠綠印花裙子的女孩子們不同,她穿著一條深色的裙子,這讓她看起來像是在婚禮上穿著喪服。她緊緊攥著一個帆布午餐袋,沿著牆邊挪動,像是不想引人注意似的。但這不管用。“小女巫!”一個男孩大叫道,然後衝著她走了過來,把她逼到了一個角落。這個男孩大概有十三或者十四歲,但很難確定,因為他又高又壯,明顯是操場上塊頭最大的家夥。雷奧認為他一定已經留了好幾級。他光著腳丫子,穿著件骯髒的襯衫,顏色和擦油脂的抹布差不多,還有破爛的毛線褲子(在這樣的高溫下,肯定不會舒服到哪兒去)。也許老師們不敢禁止這孩子光著腳,也許他根本就沒有鞋子。“那是魯弗斯。”幽靈黑茲爾厭惡地說道。“不是吧?他的名字怎麼能叫魯弗斯呢。”(魯弗斯在俚語裡有“鄉巴佬”之意——譯者注)“跟我來,”幽靈黑茲爾說著,向發生衝突的地點飄去,雷奧跟著她。他不怎麼喜歡飄浮,但以前他騎過賽格威電動車,感覺有點相似。他很快就控製住了方向感,向前飄去。大塊頭魯弗斯“相貌平平”,那張臉就好像被他沒事就往人行道上磕似的。他剪了一個平頭,微型飛機肯定用這腦袋當過著陸跑道。魯弗斯掰開她的手:“把午飯給我!”過去的黑茲爾沒有反抗。她交出了帆布袋,像是這一幕每天都會發生,習以為常似的。一些年紀大點的女孩子圍攏過來看熱鬨。魯弗斯咯咯一笑。“你不會想吃的,”黑茲爾警告他說,“這飯裡可能有毒。”“你說得沒錯,”魯弗斯接口道,“這是你那女巫老媽做的飯吧,黑茲爾·列維斯科?”“她不是女巫。”黑茲爾低聲說。魯弗斯把袋子扔在地上,踩上一腳,準備用光腳丫碾碎袋子裡的食物。“你可以把它拿回去。不過我要一顆鑽石。我聽說你媽可以憑空變出來的。快給我一顆。”“我沒有鑽石,”黑茲爾說,“給我走開。”魯弗斯掄圓了他的拳頭。雷奧從小在學校和家裡吃儘了苦頭,知道事情將要一發不可收拾。他想要上前幫助黑茲爾,可他隻是個幽靈,再說這一切都發生在幾十年前。此時另一個孩子跌跌撞撞地衝進院子。雷奧倒吸一口冷氣:這個男孩看起來就是他本人。“瞧見沒?”幽靈黑茲爾問。這個“雷奧”和平時的雷奧一樣高——這表示他挺矮。“雷奧”神情有些緊張,他用手指拍打著褲子,掠過白棉襯衫,又調整了一下他那棕色捲髮上的那頂騎士帽。(說真的,雷奧想,除非是騎士,不然矮個子戴什麼騎士帽呢。)“雷奧”也有平時的雷奧看向鏡子時會露出的那種古靈精怪的笑容,這個表情會讓老師們大喊“你想都彆想”,然後把他摁在前排。顯然,“雷奧”剛被哪個老師訓斥過,他拿著一頂差生高帽:就是一個硬紙板圓錐帽子,這直截了當地表示了“差生”的意思。雷奧還以為這種東西隻有卡通片裡才有。他很明白“雷奧”為什麼不戴著它。戴騎士帽已經夠傻,要是再套個圓錐帽的話,看起來大概就像花園裡的小矮人了。當“雷奧”出現在現場時,一些孩子往後退了退,還有人互相頂頂胳膊肘然後跑向他這邊,他們在等著一場好戲。與此同時,傻瓜魯弗斯還一心想從黑茲爾手裡敲詐鑽石,全然不知“雷奧”的到來。“快點,小姑娘,”魯弗斯朝黑茲爾揮舞著拳頭,“快交出來!”黑茲爾全身緊貼在牆上。忽然她腳下的地麵發出了像是樹枝折斷般的“哢嚓”聲,接著一顆開心果大小的完美鑽石在她的雙腳間閃爍。“哈!”魯弗斯瞧見鑽石就大嚷一聲,他準備彎下身去,但黑茲爾尖叫起來,“彆,求求你了!”好像她真的關心這個大塊頭傻瓜一樣。這時“雷奧”登場了。這就來了,雷奧想。也許“雷奧”會使出幾招海治教練那種柔道招式然後英雄救美。事實截然相反。“雷奧”拿起了那頂差生高帽放到嘴邊,像拿著個喇叭一樣喊了起來:“卡!”就像個導演在喊停。他喊得特彆一本正經,嚇得彆的孩子都當場定在了那裡。甚至連魯弗斯也直起身子,然後困惑著轉過頭來。有個孩子偷笑著輕聲說道:“山米。”山米……雷奧哆嗦了起來。真見鬼,這家夥到底是誰啊!山米用手裡的高帽沖魯弗斯一陣猛砸,看起來氣急敗壞。“不對,不對,不對!”他說道,空著的另外一隻手則朝其他看熱鬨的孩子胡亂揮舞著。山米轉向黑茲爾,“拉瑪小姐,你的台詞是……”山米不爽地四下張望,“台詞本在哪兒!海蒂·拉瑪(好萊塢明星,黑髮美女——譯者注)的台詞是什麼?”“台詞是彆,求求你了,你這個壞蛋!”有個男孩叫道。“謝謝!”山米說,“拉瑪小姐,你應該說的是彆,求求你了,你這個壞蛋!至於你,克拉克·蓋博先生……”此話一出,整個院子都爆發出了笑聲。雷奧依稀記得克拉克·蓋博是個舊時代的男演員,但其他的就不怎麼清楚了。(蓋博是好萊塢性感男影星,演過《亂世佳人》中的白瑞德——譯者注)但顯然,大傻蛋魯弗斯被叫作克拉克·蓋博這一點逗樂了彆的孩子。“蓋博先生……”“不要!”其他女孩叫了起來,“他還是演另一個好萊塢明星加裡·庫柏吧!”笑聲更響了。魯弗斯看起來快要氣炸了,掄起拳頭想要打人,可他不能揍整個學校的人呀。他討厭被人嘲笑,但是他遲鈍的小腦瓜實在搞不清山米在耍什麼花招。雷奧讚賞地點了點頭。山米簡直和他如出一轍,他多年來對付地痞混混用的都是這些招數。“那就這樣吧!”山米自顧自地叫道,“庫柏先生,你就念,哦,可是鑽石是我的了,水性楊花的小甜心!然後你就像這樣把鑽石捧起來!”“山米,不要!”黑茲爾抗議道,但是山米一把抓過石頭,石頭滑進了口袋裏。他又轉向魯弗斯:“我要你有點感情!我要觀眾席上的姑娘們都為了你情迷意亂!小姐們,剛才庫柏先生讓你們心動了嗎?”“才沒有。”幾個姑娘答應道。“你瞧?”山米叫道,“現在從頭來過!”他用差生高帽喊道,“開拍!”魯弗斯終於醒過神來了。他走向山米,嘴裡說著:“山米·瓦爾迪茲,我要……”這時鈴聲響了。孩子們從大門擁進房子。山米一把將黑茲爾從一群小孩中間拉了出來,那些孩子像領過山米的錢似的,圍住了魯弗斯,簇擁著把他推進了屋子。很快,除了幽靈之外,這裡就隻剩下山米和黑茲爾兩人了。山米撿起黑茲爾一團糟的午餐,用手在帆布袋子上擦了擦,然後把它遞給了黑茲爾,一邊還深深地鞠了個躬,彷彿歸還的是她的王冠。“給你,拉瑪小姐。”過去的黑茲爾拿回了她的午飯,她看上去快哭了,但雷奧分不清那是因為如釋重負,還是境遇悲慘,抑或是對山米的欽慕。“山米……魯弗斯會殺了你的。”“哈,這要比和我糾纏不清管用多了。”山米把差生高帽放在騎士帽上,然後站得筆直,微微挺起他骨瘦如柴的胸膛。高帽立刻掉了下來。黑茲爾笑了:“你真有趣。”“噢,謝謝您,拉瑪小姐。”“不客氣,水性楊花的小甜心。”山米的笑容凝固了。氣氛變得緊張起來,讓人不太舒服。黑茲爾盯著地麵。“你不該碰那顆鑽石的,它很危險。”“得了吧,”山米說,“對我沒什麼危險!”黑茲爾小心地端詳著他,想要確信這一點:“壞事兒會發生的,你不該……”“我不會賣掉它的,”山米說,“我保證!我就留著它,當作你的一番好衣。”黑茲爾勉強露出了笑容:“我想你的意思是我的一番好意。”“就這樣吧!我們該走了,接著要拍下一場戲:海蒂·拉瑪在英語課上快無聊死了。”山米像一位紳士那樣伸出了胳膊,但黑茲爾開玩笑地把他推開。“山米,謝謝你那時在場。”“拉瑪小姐,我時刻為您效勞!”他朗聲說。他們兩人急匆匆地走回了校舍裡。雷奧從沒覺得自己這麼沒有存在感過。也許他這輩子真的變成了幻靈吧,因為他剛才見到的那個孩子才應該是真正的雷奧。他機智又風趣,而且更酷。他對黑茲爾的一番調情,顯然把她的心都偷去了。怪不得雷奧和黑茲爾第一次見麵時,黑茲爾看他的眼神如此異樣。怪不得她用深情的語氣唸過山米的名字。但是雷奧不是山米,就像傻瓜魯弗斯也不是克拉克·蓋博一樣。“黑茲爾,”他說,“我,我不……”就在這時,校園變成了另一番景象。黑茲爾和雷奧仍然是幽靈,但他們現在站在了一片房屋廢墟前,旁邊的排水溝裡野草瘋長。院子裡還有幾棵凋零的香蕉樹。樓梯上有個老式收音機正播放著一首鄉村音樂,而在一邊有遮陰的門廊上,放著一把搖椅,一位纖瘦的老人凝視著地平線。“我們這是在哪兒?”黑茲爾問,她身形還是縹緲的霧狀,但聲音裡充滿著警覺,“這段不是我以前的人生!”雷奧感覺他那幽靈般的身體變得濃稠起來,更加真實了。這個地方看起來莫名其妙地分外眼熟。“這裡是休斯敦,”他恍然大悟道,“我認識這街景。這排水溝……這是我媽媽的老房子,她在這裡長大的。霍比機場就在那一頭。”“這是你的人生?”黑茲爾說,“我不明白!怎麼會?”“我怎麼會知道?”雷奧反問。突然那個老人囁嚅著開口了:“啊,黑茲爾……”雷奧打了一個激靈。那個老頭的眼睛仍然注視著地平線,他怎麼知道他們在這兒的?“我猜我們沒時間了,”老人夢囈般地繼續,“好吧……”他沒有對他們說話。黑茲爾和雷奧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沒有任何跡象顯示老人看到或聽到了他們。雷奧意識到他是在自言自語。但是為什麼他說出了黑茲爾的名字呢?他有著皮革般堅韌的皮膚,捲曲的白髮和粗糙的手,看起來他一輩子都在機械商店裡乾活。老人穿著一件一塵不染的淺黃色襯衣、灰色的寬鬆長褲和吊褲帶,腳上的黑鞋子擦得光亮。儘管上了年紀,但他的目光仍然鋭利清晰。他安靜地端坐著,看起來非常安詳——甚至有些愉快,像是在自忖:見鬼,我已經活了這麼久了?真酷!雷奧相當確信他從未見過這個人。可他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呢?接著他發現老人在用手指敲打著椅子的扶手,但並非是胡亂為之,他用的是摩斯電碼,就像雷奧的媽媽以前對著他敲打的一樣……而老人敲打的是同一個信息:我愛你。房子的紗門打開了,一個年輕女子走了出來。她穿著牛仔褲和鬆綠色的罩衫。她剪了短髮,人很標緻,但並不是纖弱的那一類。她的胳膊肌肉發達,雙手也十分有力。就像老人一樣,她的棕色眼睛裡閃爍著愉快的光芒。她的懷裡有個嬰兒,用一張藍色毯子當作繈褓。“瞧,寶貝,”她用西班牙語對孩子說,“這是你的曾祖爺爺。曾祖爺爺,你要抱抱他嗎?”當雷奧聽見她的聲音時,他哽嚥了。那是他的媽媽——比他記憶中更年輕,更充滿活力。這就意味著她臂彎裡的孩子是……老人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牙口很好,牙齒和他的頭髮一樣雪白。他的臉因為笑容而皺了起來:“一個男孩!我的寶貝,雷奧!”“雷奧?”黑茲爾低聲道,“那是……那是你?曾祖爺爺是什麼?”雷奧的舌頭像是打了結。就是曾祖父,他想回答。老人把小雷奧抱在懷裡,開心地輕聲笑著,又去撓孩子的下巴——幽靈雷奧終於明白他看見的是什麼了。不知何故,黑茲爾的力量重溫了曆史,並在其中找到了連接起他們兩人人生的事件——雷奧的時間線在這裡和黑茲爾的交錯了。這個老人……“噢——”看起來黑茲爾同樣意識到了他的身份。她的聲音輕不可聞,像是幾欲落淚:“噢,山米,不……”“啊,小雷奧,”年過七旬的山米·瓦爾迪茲說道,“看來你得當我的替身演員了,嗯?替身演員,我想他們就是這麼說的。替我告訴她。我曾希望我能好好活著,但是……唉!那詛咒不遂人願啊!”黑茲爾抽泣起來。“蓋婭……蓋婭告訴我,他在20世紀60年代時死於心臟病。但是現在……這不可能啊……”山米·瓦爾迪茲還在和嬰孩講話,此時雷奧的媽媽埃斯波蘭薩卻帶著一絲痛苦的笑容注視著這一切,也許是因為她對雷奧的曾祖爺爺說著彆人聽不懂的胡話而感到擔心吧。“黑茲爾的保姆,那位凱麗達夫人警告過我,”山米悲傷地搖著頭,“她說黑茲爾所遭遇的巨大危險不會發生在我這一生,可我發過誓要保護她。雷奧,替我告訴她,我很抱歉。如果你可以的話,幫幫她。”“曾祖爺爺,”埃斯波蘭薩說,“你一定是累了。”她伸出手要接回孩子,但老人還想多抱孩子一會兒。看上去小雷奧在老人懷裡感到十分舒適。“告訴她,我賣掉了鑽石,我很抱歉。”山米說,“我違背了誓言。當她在阿拉斯加消失的時候……唉,那是多久以前了,我終於動用了那顆鑽石,搬去了一直嚮往的德克薩斯。我開了自己的機械商店,組建了家庭!這樣的生活很幸福,可黑茲爾是對的。鑽石上有詛咒,我再也沒有見到她。”“噢,山米,”黑茲爾說,“不,詛咒沒有困住我。我想要回來!但我死了!”老人看起來也聽不見她的話。他低頭向嬰兒微笑,在他的臉上親了親:“我祝福你,雷奧,我的頭一個曾孫!我有預感,你是與眾不同的,就像黑茲爾那樣。你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對吧?你要為了我活下去,有一天你會見到她的。替我向她問好。”“曾祖爺爺。”埃斯波蘭薩向老人堅持道。“好了,好了,”山米笑道,“我這老傻瓜在東拉西扯呢!我累了,埃斯波蘭薩。你是對的,但是我很快會安息的。我這一生很幸福。你要把他好好養大啊,我的孫女。”場景消逝了。雷奧站在阿爾戈二號的甲板上,抓著黑茲爾的手。夕陽西下,船上唯有青銅燈還亮著。黑茲爾的眼淚即將奪眶而出。他們剛才所見的實在太多了。他們身下是整片海洋,雷奧現在第一次感覺他們完全在隨波逐流。“嗨,黑茲爾·列維斯科。”他聲音嘶啞地說道。她的下巴顫抖了一下。她彆過臉想要開口說話,但還沒來得及,因為大船突然向一側劇烈傾斜了過去。“雷奧!”海治教練衝他大叫。範斯塔警報大作,向夜空中噴出火苗。船上響起鈴聲。“這些就是你擔心的魔獸嗎?”海治喊道,“它們中的一隻發現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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