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黑茲爾又被一塊金條絆倒了。她本來知道自己不應該跑那麼快的,但她又擔心會在檢閲時遲到。第五步兵隊的百夫長是全營地裡最隨和的。然而,如果她遲到了,即使是他們,也不得不懲罰她。羅馬人的懲罰可是相當嚴酷:用一把牙刷擦洗街道,清理竟技場的牛欄,把裝了滿滿一袋鼬鼠的口袋縫上再丟進小台伯河——這些選項可都不怎麼美好。金條從地下突然彈出來,正好讓她的腳踩上。尼克想要扶住她,但她還是摔了下去,擦破了手。“你沒事吧?”尼克在她身旁跪下,伸手去撿那塊金條。“彆碰!”黑茲爾警告說。尼克僵在那裡:“好的。對不起,隻是……老天,這個東西可是夠大塊的。”他從自己的飛行員夾克衫裡掏出一瓶神靈的飲料——神酒,在黑茲爾的手掌上灑了一些。那些擦傷瞬間就開始痊癒。“你站得起來嗎?”他扶著她起來。兩個人都盯著那塊金子。它體積有整條麵包那麼大,上麵還銘刻著一組數字和“美國國庫”的字樣。尼克搖了搖頭:“看在塔塔勒斯的分兒上——”“我不知道,”黑茲爾悲哀地說,“它可能是被強盜埋在那裡的,或者是從一百年前的一輛運貨馬車上掉下來的,也可能是從最近的銀行保險庫裡轉移到這裡的。無論地下埋著的是什麼,隻要是接近我的地方,它就會這麼蹦出來。而這些東西越值錢——”“就越危險。”尼克皺起了眉,“我們是不是應該把它埋起來?如果農牧神發現了這個……”在黑茲爾的想像中出現了在路邊升騰起蘑菇雲的畫麵,被烤焦的農牧神散落在各個方向。這種情景簡直是想一想都覺得好可怕。“在我離開後,它最終應該會沉回到地底去,但為了確保安全……”她一直在練習這個法術,但從沒對這麼重又這麼大的東西使用過。她用手指著那塊金條,努力集中精神。金子飄浮到了空中。她引導著自己的怒火,這一點倒不是很困難——她痛恨那塊金子,她痛恨自己的詛咒,她痛恨回想到自己的過去,還有一直以來的這些失敗。她的手指傳來一陣刺痛,金條因為熱度而變得通紅。尼克嚥了嚥口水:“呃,黑茲爾,你確定……”她握起拳頭,金子像灰泥一樣彎曲起來。她集中精神,將其扭成一個巨大而粗糙的環。隨後她朝著地麵揮揮手。她這價值幾百萬美元的甜甜圈就猛地砸到了地裡。它沉得特彆深,地麵上除了一圈新鮮泥土的痕跡,什麼也沒留下。尼克睜大了眼睛:“這也……太嚇人了。”相比麵前這個能把骷髏複活,並把人從死亡中帶回來的人的力量,黑茲爾才不覺得她自己這能力有多令人驚訝呢,不過偶爾換換口味,讓他也吃驚一下,這感覺倒是挺好。號角再一次在營地裡響起。各個軍團開始點名,黑茲爾可不想去縫那些裝滿鼬鼠的口袋。“快點!”她對尼克說,隨後倆人跑向大門那邊。黑茲爾第一次見到軍團集合時,她被嚇得不輕,差一點就要偷偷溜回營房裡藏起來了。即使已經來到營地九個月,她仍然覺得這是一幅壯觀的景象。前四個步兵隊,每隊有四十個強壯的孩子,他們都整齊列隊在執政官大道兩側他們自己的營房之前。第五步兵隊則在尾端集合,站在指揮部的門前,因為他們的營房擠在營地後部的角落裡,緊挨著馬廄和公共廁所。黑茲爾必須跑進整個軍團的中間部分才能回到自己的位置。營員們已經身著戰鬥裝備。他們的鎖子甲和脛甲在紫色T恤和牛仔褲之外閃著微光。寶劍與骷髏頭的標誌裝飾在頭盔上。他們的皮軍靴看著也同樣兇狠,上麵裝著鐵釘刺,無論是在泥地裡行軍還是跺在敵人臉上都很有效。在軍團士兵們的前方,像一排巨大的多米諾骨牌一樣矗立著的是他們紅色和金色相間的盾牌,每一麵都有一扇冰箱門那麼大。每個軍團士兵還都扛著一柄漁叉形狀的長矛,還帶著短矛、羅馬短劍、匕首之類足有一百磅重的其他裝備。如果你來到軍團的時候身體狀況欠佳,這種狀態你都不能撐很久。僅僅是穿著盔甲來回走路就是一次耗費全身體力的運動了。黑茲爾和尼克一路小跑下街道,這時每個人都已經立正站好了,所以他們的加入真的很顯眼。他們的腳步聲迴響在石子路上。黑茲爾努力避免與其他人目光接觸,但她還是注意到了屋大維正站在第一步兵隊的隊首朝她微笑,頭上那插著羽毛裝飾的百夫長頭盔和釘在胸前的那一打勛章讓他看上去相當自命不凡。黑茲爾仍然因為他之前的勒索敲詐而憤怒不已。那個愚蠢的占卜者和他的預言天賦——這營地裡有那麼多人可能會發現她的秘密,為什麼偏偏是他?她很確定,如果不是他了解到可以把她的秘密當作把柄,早在幾週前他就告發她了。她真希望自己還留著那塊金條,這樣就能把它砸到他臉上。她跑過蕾娜身邊,蕾娜正騎在她的飛馬背上來來回回地慢跑著,那匹馬名叫西庇阿(西庇阿是古羅馬一位大將,曾擊敗過北非古國名將漢尼拔——譯者注),暱稱則叫四季寶(這是一款著名花生醬的品牌——譯者注),因為它的毛色很像花生醬。金屬狗狗阿金和阿銀跟在她身側。她那紫色的軍官披風在身後舞動。“黑茲爾·列維斯科,”她喊道,“很高興你能來加入我們。”黑茲爾知道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回答了。她基本上什麼裝備也沒穿戴,但她還是趕緊來到自己在隊列裡的位置,在弗蘭克旁邊立正站好。領導他們的百夫長是一位十七歲的大家夥,名叫達科塔,他正好點到她的名字——隊伍裡的最後一位。“到!”她趕緊勉強應了一聲。感謝諸神。理論上說,她並沒有遲到。尼克已經來到波西·傑克遜的身邊,他們和兩個衛兵一起站在一側,讓開人群。波西的頭髮因為之前洗過澡,還有些潮濕。他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但仍然看上去十分不安。不過黑茲爾覺得這也不怪他。他正要被介紹給二百個全副武裝的孩子呢。拉列斯們是最後一批集合起來的。當他們在各處移動時,他們那些紫色的身形閃爍著光芒。他們有個煩人的習慣,都喜歡站在活人身上露出一半來,弄得整個隊列就像一張拍得很模糊的照片,不過最終百夫長們還是會把他們挑出來的。屋大維喊道:“軍旗上前!”旗手們往前跨了一步。他們穿著獅皮鬥篷,手裡舉著旗杆,旗子上裝飾著每個步兵隊的紋章。最後一個出列的是雅各布,軍團的馴鷹師。他舉起一根顯然上麵什麼也沒有的旗杆。這項工作本來是一種巨大的榮譽,但雅各布很明顯討厭這個。雖然蕾娜一直堅持要依照傳統,每一次沒有鷹徽的旗杆舉起來的時候,黑茲爾都能感覺到在軍團裡到處迴蕩著一股尷尬的氣氛。蕾娜勒住飛馬停在那裡。“羅馬人!”她宣布道,“你們大概已經聽說過發生在今天的襲擊了。兩個戈爾工被這位新來的人衝垮在河裡了。他是波西·傑克遜,朱諾親自指引他來到這裡,宣告他為尼普頓之子。”站在後排的孩子們都伸長脖子想看到波西。他舉起手說道:“嗨。”“他想要加入軍團,”蕾娜繼續說,“占卜的情況如何?”“我已經解讀了內臟!”屋大維宣布說,那架勢就好像他是赤手空拳殺死一頭獅子,而不是撕開一個塞滿了毛絨的熊貓枕頭,“占卜很有利。他有資格加入軍團服役!”營員們爆出一陣叫喊:“歡迎!萬歲!”弗蘭克喊出的“歡迎”遲了一拍,傳出了一聲調門很高的回音。其他的軍團士兵開始竊笑起來。蕾娜用手勢示意高級軍官們走上前來——每個步兵隊都有一位。屋大維作為最高階的百夫長,轉向波西。“新兵,”他問道,“你有什麼證明嗎?介紹信呢?”黑茲爾回憶起了她自己剛來的時候。許多孩子都有外麵世界裡那些年長的半神所開來的介紹信,還有從營地退伍的那些成年人。有些新兵則有著富裕且出名的資助人。有些則已經是第三或者第四代營員了。一封好的介紹信能讓你在更好的步兵隊裡獲得一席之地,有時甚至能得到特殊的工作,比如軍團信使等,這些工作能免除掉不少繁重工作,比如挖戰壕,或者給拉丁語動詞配對之類。波西動了動:“信?噢,沒有。”屋大維皺起了鼻子。這不公平!黑茲爾想要大喊。波西是背著一位女神進入營地的。你還敢要什麼更好的推薦信嗎?但屋大維的家庭把小孩往營地裡送這個傳統已經持續了一個多世紀了。他很熱衷於提醒那些新兵,他們都沒有他那般身世顯赫。“沒有介紹信,”屋大維遺憾地說,“有沒有軍團士兵來支持他?”“我來!”弗蘭克跨步向前,“他救過我的命!”突然間其他的步兵隊紛紛響起抗議的喊聲。蕾娜伸出手示意他們安靜,然後瞪向弗蘭克。“弗蘭克·張,”她說,“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了,我要提醒你,你自己還在舉證期。你的神祇父母還沒有認領你。你沒有資格去支持另一個營員,直到你得到自己的最初軍銜才可以。”弗蘭克看上去像是要羞憤而死了。黑茲爾不能讓他這樣懸在那裡。她走出隊列說:“弗蘭克的意思是指波西救了我們兩個人的命。我是軍團的正式成員。我會支持波西·傑克遜。”弗蘭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但其他的營員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黑茲爾隻能勉強算合格。她在幾週前才剛剛得到她的軍銜,而讓她獲得軍銜的“英勇行為”對她來說幾乎是個意外。而且,她是普路托的女兒,也是聲名狼藉的第五步兵隊成員。她給予波西支持並不能算為他做了太大的事。蕾娜皺了皺鼻子,轉身麵向屋大維。占卜者微笑著聳聳肩,就好像這說法把他逗樂了似的。為什麼不呢?黑茲爾心想。把波西放到第五隊會令他更沒法構成威脅,再說屋大維喜歡把敵人們都放在同一個地方。“很好,”蕾娜宣布說,“黑茲爾·列維斯科,你可以支持這名新兵。你的步兵隊接受他嗎?”其他的步兵隊開始拚命咳嗽,好忍住不要笑出來。黑茲爾知道他們想的是什麼:又一個到第五隊的失敗者。弗蘭克舉起盾牌搗向地麵。其他第五隊的成員在他的帶領下也這麼做了,雖然他們看上去並沒有太激動。他們的百夫長,達科塔和格溫,交換著苦惱的眼神,好像在說:又來了。“我的步兵隊已經表明了,”達科塔說,“我們接受這名新兵。”蕾娜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波西:“祝賀你,波西·傑克遜。你現在處於舉證期。你會得到一塊寫著你的名字和所屬部隊的名牌。經過一年的時間,或者當你完成了一項英勇行為之後,你會成為第十二軍團閃電之師的正式成員,為羅馬儘忠,服從軍團的規定,帶著榮譽保衛營地、元老院與羅馬人民!”軍團的其他成員歡呼著附和她。蕾娜駕馭著她的飛馬離開了波西,好像她很高興終於解決了他這個問題一樣。四季寶展開了它那美麗的雙翅。黑茲爾控製不住自己心中嫉妒的劇痛。她願意付出任何事情去換取那樣一匹馬,但這永遠也不可能發生。馬匹隻屬於軍官,或者那些野蠻人的騎兵隊,而不是給羅馬軍團士兵準備的。“百夫長們,”蕾娜說,“你和你的部隊有一個小時的晚餐時間。隨後我們將在瑪爾斯賽場集合。第一和第二步兵隊防守。第三、第四和第五步兵隊進攻。祝好運!”更大的歡呼聲響了起來——因為軍事演習,也因為晚餐。各個步兵隊解散了隊列,奔向食堂。黑茲爾朝波西揮揮手,波西正穿過人群走向他們,尼克在他旁邊。讓黑茲爾驚訝的是,尼克正對她微笑著。“乾得好,阿姐,”他說,“支持他,可是需要很大膽量的。”他之前從沒稱呼她為阿姐。她覺得這也許是從前他對比安卡的稱呼。其中一名守衛把波西的舉證期名牌給了他。波西將它穿在脖子上的皮項鏈上,和那些奇怪的珠子掛在一起。“謝謝你,黑茲爾,”他說,“呃,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你支持我?”“我擔保你的品行良好,”黑茲爾解釋道,“我會教導你各項規定,回答你的問題,確保你不會讓軍團蒙受恥辱。”“那麼……如果我做了什麼錯事呢?”“那我就會和你一起被殺掉。”黑茲爾說,“餓了嗎?咱們去吃飯。”
第63章海神之子·金條甜甜圈(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