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雷奧看見小笛和海治的超級待遇時,立刻腸子都悔青了。他還以為這兩位肯定在石洞外喝西北風呢,哪知狩獵者菲比竟然支起了一頂銀色的大帳篷。她是如何在短時間內支起帳篷的,雷奧不知道,但他卻能看見帳篷內點著煤油爐,地上堆著鬆軟的大枕頭。小笛穿著新大衣、新褲子,戴著棉手套,臉色已經完全恢複正常。當雷奧進來時,兩個人和一個半羊人正喝著熱巧克力,聊得正歡呢。“噢,太過分了!”雷奧大叫,“我在石洞裡凍得要死,你們卻在這裡逍遙快活!救命呀,我的體溫也低於正常值,我也要喝熱巧克力、穿棉大衣!”菲比哼了一聲,似乎這是她聽過的最失禮的話。“彆生氣,菲比。”塔莉亞說,“他們確實需要加些衣裳。而且,我們也能餘出點巧克力。”菲比嘟囔了幾句,但很快就拿來又輕又暖的銀色冬衣,給雷奧和伊阿宋穿戴一新。熱巧克力的滋味也好得冒泡。“乾杯!”海治教練一口喝乾,重重放下手中的塑料保溫杯。“悠著點喝,小心你的胃受不了。”雷奧提醒說。塔莉亞拍拍小笛的後背:“你能活動了嗎?”小笛點了點頭:“多虧了菲比。你們真的都是野外生存的高手啊。經過這一番恢複,我感覺自己能跑十裡地了。”塔莉亞沖伊阿宋眨眨眼:“作為阿芙洛狄忒的孩子,她也算得上堅強了。我喜歡她。”“嗨,我也能跑十裡地啊。”雷奧自告奮勇地說,“赫菲斯托斯族的堅強男孩在這兒呢。”當然,塔莉亞對此直接無視。菲比僅用了六秒鐘的時間就收起了帳篷,把在旁邊觀看的雷奧驚得目瞪口呆。這個帳篷自動收縮成一個口香糖大小的微型包裹。要不是急著趕路,雷奧真想向菲比要一張設計圖紙過來。塔莉亞沿著一條羊腸小道朝山上走去。一路上,雷奧本想在女孩子麵前逞逞能,卻不料氣都喘不過來了也趕不上塔莉亞的步伐。海治教練蹦來蹦去,像隻快樂的高山野羊,一路上吆喝不停,好似又回到了在荒野學校的日子:“加油,瓦爾迪茲!快跟上!大家跟我一起唱。我有一個女朋友——”“不許唱!”塔莉亞喝道。大家的耳朵這才稍稍清靜下來。雷奧放慢腳步,和隊伍末尾的伊阿宋走在一起:“你怎麼樣,夥計?”伊阿宋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明確告訴他:不怎麼樣。“塔莉亞表現得很平靜。”伊阿宋說,“似乎我的出現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怎麼樣,但……她和我不同。她看上去更像一個完整的人。”“嗨,那是因為她沒得失憶症。”雷奧說,“而且,她和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打交道的時間比你要多得多。最近幾天,你不也和魔獸打過仗,不也和神靈說過話嗎?沒關係,剛開始會感到驚奇,但驚啊驚的就習慣了。”“或許吧。”伊阿宋說,“我就想知道當初為什麼媽媽要丟棄我。塔莉亞就是因為我的事才離家出走的。”“嗨,不管怎樣,這都不是你的錯。而且你姐姐也很好,和你完全一樣。”伊阿宋沉默不語。雷奧懷疑自己是否又說錯話了。其實他原本的意思是安慰伊阿宋幾句,但安慰人這種事對他來說實在是趕鴨子上架。雷奧真希望自己隻需要從空間腰帶裡拿出扳手來,叮叮噹當一番修理就能治好伊阿宋的失憶症。在雷奧心裡,再複雜的機械活也比聊天開解要容易得多。他一時想得出神,竟然沒有察覺前麵的人已經停住腳步,結果一頭撞在塔莉亞的後背上。兩個人差點從山路上摔下去。幸好塔莉亞身手敏捷,晃了一晃之後也就站穩了,接著抬手朝上指去。“好大一塊石頭啊。”雷奧下巴都驚掉了。此時他們站在派克斯峰頂,連雲層都被踩在腳下。空氣非常稀薄,雷奧幾乎無法呼吸。夜幕剛剛垂下,但一輪圓月已掛在半空,周圍點綴著點點星光,既神秘,又美麗。向南北展望,一座座山峰穿過雲層,恰似挺立在海麵上的島嶼,也似一顆顆鋒利的獠牙。不過真正的奇觀還是飄浮在天上的那座由發著紫光的石頭形成的島嶼。它的麵積至少有足球場那麼大,而高度的尺寸也絲毫不比麵積少。島上峭壁嶙峋,洞穴密布,每當風從其中穿過,便如管笛奏鳴。島嶼頂端,是一座由銅牆鐵壁圍起的城堡。這座懸空島和派克斯峰的唯一連接僅僅是一條狹窄的冰橋。月光照在上麵,泛起銀色的光華。雷奧仔細看去,這才發現那座橋根本不是由固體的冰塊搭建而成。隨著風向改變,橋也彎曲擺蕩——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稀薄。一些部分竟然稀薄到斑斑點點的程度,很像飛機留下的蒸汽尾跡。“那橋根本無法通行。”雷奧說。塔莉亞聳了聳肩膀:“我承認我也不喜歡爬高,但要想去埃俄羅斯的城堡,這是唯一的路徑。”“城堡就一直飄浮在這兒嗎?”小笛問,“人們怎麼可能沒有注意到派克斯峰上還有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呢?”“是幻影迷霧的緣故。”塔莉亞說,“不過,凡人們也注意到了這裡的異常。有時候,派克斯峰會變成紫色。人們把這種現象歸結於太陽光的折射。其實,這是因為埃俄羅斯宮殿發出的紫光投射在了派克斯峰上。”“哇,真壯觀。”伊阿宋讚歎道。塔莉亞笑道:“你該去看看奧林匹斯山,我的弟弟。”“你說真的?你去過那兒?”塔莉亞臉色一沉,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橋不結實,我們分成兩撥上去。”“那樣就保險多了。”雷奧說,“伊阿宋,你不是能帶我們飛上去嗎?”塔莉亞笑了笑,繼而似乎意識到雷奧沒有在開玩笑:“等等……伊阿宋,你能飛?”伊阿宋望著空中城堡,說:“差不多吧。準確地說是能控製風力。隻是上麵的風太大,我怕控製不好。塔莉亞,你的意思是……你不會飛?”一抹驚容從塔莉亞的臉上飛快閃過,但隨即便隱沒不見。雷奧估計她對高度的恐懼恐怕要比嘴上承認的更強烈。“其實我從沒試過。或許我們踩著橋上去更踏實些。”她說。海治教練抬起蹄子在結冰的水氣痕跡上踩了幾下,然後直接跳上橋去。奇怪的是,橋麵竟然沒有塌。“容易!我先上去。小笛,上來啊,我拉你。”“不用,我能行。”小笛剛說完,海治教授便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拽上了橋。他們走到一半的時候,這座冰橋看上去仍相當穩固。塔莉亞對她的狩獵者同伴說:“菲比,我去去就來。你先去尋找其他的夥伴,告訴她們我很快就到。”“你真的要去?”菲比一臉懷疑地看著雷奧和伊阿宋,彷彿怕他們會綁架塔莉亞似的。“放心吧。”塔莉亞向她保證。菲比不情願地點點頭,飛奔下山。那三頭白狼也隨之而去。“伊阿宋、雷奧,橋很結實,你們隻需要注意腳下的台階便可。”塔莉亞說。雷奧嘟囔說:“那是因為它沒被我踩過。”儘管嘴上絮叨,他還是和伊阿宋一起跳上冰橋。走到一半的時候,意外發生了。當然,這事全怪雷奧。小笛和海治都安安全全地爬上了懸空島,正衝他們揮手致意呢。但雷奧卻分心了。他一直想著這座橋的結構——如果這裡是他的宮殿,他肯定要用某種更堅固的設計來取代這種結冰蒸汽的方案。他會搭上支架,架起橋柱。忽然,他腳下一頓。“他們為什麼要建這座橋?”他問。塔莉亞皺了皺眉:“雷奧,這裡可不是歇腳的好地方。你想說什麼?”雷奧說:“他們是風暴精靈啊,難道不會飛嗎?”“當然會啦。不過有時候他們也需要和下麵的世界發生接觸。”雷奧問:“如此說來,這座橋並不總有,是嗎?”塔莉亞搖了搖頭:“如非必要,風暴精靈是不願意搭座橋通往地麵的。比如現在,他們知道你們來了,所以才有了這座橋。”雷奧的腦筋飛速轉動,心裡激動萬分,他的體溫也隨之逐漸攀升。他內心的想法難以用語言表達,但他知道自己的確是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雷奧,”伊阿宋說,“你在想什麼?”“拜託,彆停下。看著腳下。”塔莉亞不耐煩地說。雷奧緩緩往後退。他恐懼地發現自己的體溫越來越高,此刻的情況和他當年因為憤怒而燒燬核桃樹下的餐桌竟是驚人的相似。所不同的是,現在的誘因不是憤怒,而是激動的心情。儘管氣候嚴寒,但他的褲子卻噝噝冒著蒸汽,鞋子也開始冒煙。“雷奧,快停下。”伊阿宋焦急地說,“橋麵快被融化了。”“我在努力。”雷奧努力集中精神,但體溫依舊飛一般地往上躥,“聽著,伊阿宋,赫拉在夢裡怎麼說的?她說你是橋樑?”“雷奧,彆玩了,快把體溫降下來。”塔莉亞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冰橋正——”“聽著,”雷奧固執地說,“如果伊阿宋是橋樑,那麼這橋樑連接的是什麼?或許是兩個彼此相隔的地方——好比這座懸空島和地麵。之前你肯定在某個地方,對嗎?赫拉還說你是一筆交易。”“一筆交易。”塔莉亞忽然睜大了眼睛,“噢,天哪。”伊阿宋皺眉說:“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麼?”塔莉亞似乎低聲祈禱了幾句,然後才說:“我現在明白阿耳忒彌斯為什麼派我來這裡了。伊阿宋,她讓我追殺萊卡翁,還說我會發現波西的線索。你就是那個線索啊。阿耳忒彌斯故意安排我們見麵,這樣我才能聽到你的故事啊。”“我不明白你的話。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哪有什麼故事可講?”伊阿宋反駁說。“但雷奧說得沒錯。”塔莉亞說,“這些事都有著某種關聯。如果我們知道——”雷奧打了個響指:“伊阿宋,你夢見的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就是那棟荒廢的房子,好像叫什麼狼殿?”塔莉亞大吃一驚:“狼殿?伊阿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件事?赫拉就是被囚禁在那裡?”“你知道那個地方?”伊阿宋問。這時,雷奧腳下的橋麵突然崩塌。伊阿宋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下墜的雷奧,將他提了上來。二人回頭看時,冰橋已經斷為兩截,豁口足有十米寬。塔莉亞就站在斷橋的另一端。冰橋仍在融化。“彆管我!”塔莉亞喊道,一邊沿著原路返回,“我們兵分兩路。你們去救小笛的父親,我帶領狩獵者們先去狼殿等你們。”“但我不知道狼殿的方位啊。”伊阿宋喊道。“你知道的,弟弟!”他們相距越來越遠,塔莉亞的聲音在風中細不可聞。雷奧隻聽見她說了句:“咱們在那裡會合。”便見她飛奔下橋。雷奧和伊阿宋不敢逗留,拚命地往上爬,腳下的冰橋在不斷崩解。有好幾次他們都摔了下去,都靠伊阿宋借助風力飛回橋上。當他們到達懸空島時,小笛和海治教練忙不迭地剛將他們拽了上去,最後一段冰橋也徹底消散。他們站在通往城堡的石階上大口喘著粗氣。雷奧回頭往下望去,隻見派克斯峰矗立在雲海之中,塔莉亞已不見了蹤影。返回的唯一出路——冰橋,也被雷奧徹底融化。“出什麼事了?”小笛問,“雷奧,你的衣服怎麼冒煙了?”“我產生了點熱量。”雷奧氣喘籲籲地說,“對不起,伊阿宋。我不是——”“沒關係。”伊阿宋說,但他的表情卻很嚴肅,“我們隻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來營救一位女神和小笛的父親。走,咱們去拜訪這位風之主。”
第36章迷路英雄·融化冰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