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看到營火,小笛頓時嚇得亡魂直冒。她聯想起夢中的那堆紫色的篝火,聯想起火堆旁被綁縛在木樁上的爸爸。而這次她看到的景象也挺嚇人,那就是:齊聲合唱。圓形露天劇場的台階依山而鑿,前方是個石頭砌成的大火坑。場上有五六十個孩子,一群群地站在不同的大旗下麵。小笛看見伊阿宋和安娜貝絲站在一起。雷奧距離不遠,坐在一麵綉著一柄大鎚的灰色旗子下,周圍是一群膀大腰圓的營員 火前方,幾位營員手持吉他和外形古怪的老式豎琴——莫非是裡拉琴?一邊歡跳,一邊領著大家唱一首歌曲。歌詞是關於盔甲等爺爺輩打仗才穿的東西的。所有人都跟著齊聲高唱,手上還不停地比畫姿勢,場上一片歡聲笑語。這是小笛見過的最古怪的場景了——如果是在白天唱這種歌曲,準保能讓人笑掉大牙。可是在夜晚唱,並且還是所有人都一起唱,雖說陳腐倒也不乏趣味 火的火焰隨著眾人不斷高漲的情緒也由紅色變為橘紅色,最後轉為金色。歌聲在群起鼓掌中結束,一個男子進入會場。在搖曳的火光下,小笛還以為他騎著高頭大馬,待看清楚時,才發現那個人原來竟是半人馬——下半身是白色良駿,上半身則是個鬈髮美髯的中年男子。他揮舞著一根穿著烤蜜餞的長矛,朗聲道:“大家唱得很好!今天我們要歡迎幾位新到來的夥伴。我叫喀戎,混血大本營營長。很高興你們能夠肢體完好地來到這裡。我們先要進行——”“來場奪旗比賽?”有人大叫。坐在綉著豬頭的紅色旗幟下的營員們頓時發出不滿的抱怨。半人馬說:“嗬嗬,我就知道阿瑞斯族猴急似的地想返回叢林裡進行我們的常規遊戲。”“還要殺人!”阿瑞斯族的一名營員叫道。“但是,”喀戎說,“隻要龍還在失控狀態,想回到叢林就是不可能的。第九族區,近來有什麼新消息沒有?”他朝雷奧那群人看去。雷奧沖小笛眨眨眼睛,用手指比畫成手槍的樣子放了一槍。他身邊站著一個侷促不安的女孩兒。那女孩兒穿著和雷奧一樣的軍式夾克,頭上戴了一方紅色的印花大手帕。“我們正在想辦法解決。”抱怨聲紛紛四起。“效果怎麼樣呢,妮莎?”阿瑞斯族的一個孩子問。女孩兒回答:“進展得很艱難。”妮莎在大家的埋怨聲中坐下,受到眾人的情緒感染,就連營火的火焰都晃動不定,給人一種氣急敗壞的感覺。喀戎用蹄子敲了敲火坑的石台——梆,梆,梆——營員們立刻安靜下來。喀戎說:“請大家保持耐心,我們今天還有幾件更緊急的事情有待商議。”“是波西的事嗎?”有人問。就連火焰都變得暗淡起來,但小笛不用看火焰也能感受到大家擔憂的心情。喀戎對安娜貝絲打了個手勢,安娜貝絲深吸了口氣,站起來高聲說:“我沒有找到波西。”當她提到波西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為之一澀,“他並非我原先以為的那樣在大峽穀。但我們不會放棄尋找。我們向各個方向都派出了人手。格洛弗、泰森、尼克以及阿耳忒彌斯的捕獵者——所有人都仔細搜尋。我們會找到他的。喀戎剛才指的是另外一件事,一次新的探險行動。”一個女孩兒大聲問:“是不是大預言啊?”大家轉頭望去。那聲音源自坐在一麵綉著鴿子標誌的玫瑰色大旗下的一群人。那些人正相互間低聲交談,渾不知這裡已經成了眾目睽睽的焦點。這時,他們的隊長站了起來。眾人看見站起來的竟然是珠兒,臉上都露出驚訝的麵容。很顯然,珠兒並不經常在公眾場合下講話。“珠兒?”安娜貝絲說,“你剛才說什麼?”“好啦,明人不說暗話。”珠兒攤開手,彷彿事情不言自明,“奧林匹斯山關閉了;波西失蹤了;赫拉給你託夢,當天你就帶了三個半神回來。我的意思是,事情不大對頭啊。大預言已經開始了,對嗎?”小笛悄聲對芮秋說:“她說的是什麼——大預言?”接著她發覺彆的人也都朝芮秋看過來。“這個嘛,”珠兒說,“你是先知,大預言是否已經開始了呢?”芮秋的目光在營火的映照下變得幽深。小笛生恐她又會突然變得直挺挺的,嘴裡冒出一個女神來。卻見芮秋鎮定地走上前對全體營員說:“是的,大預言已經開始了。”全場轟然大亂。小笛看向伊阿宋,見他正用口形說:“你還好嗎?”她點點頭,勉強報以微笑,然後移開目光。心上人咫尺天涯,相思者肝腸寸斷。等大家的議論聲漸漸弱了下來,芮秋又向前走了一步。五十多名混血者豎耳傾聽,彷彿一個身材瘦小的紅頭髮凡人女孩兒竟比這些半神加起來更有威嚴。芮秋說:“有些人可能不知道,我的第一次通靈就是大預言。那是發生在八月份的事,全文如下:七個混血接受召喚,世界必將迎來風暴或火焰……”伊阿宋猛然站起來,眼睛直愣愣的,彷彿被電流擊中一般。連芮秋也嚇了一大跳,驚問:“伊……伊阿宋,你怎麼……”“Ut cum spiritu postrema sacramentum dejuremus,”他吟誦道,“Et hostes ora addent ad ianuam necem.”此時場上鴉雀無聲。小笛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當中有些人正試圖翻譯這幾句話的意思。她知道伊阿宋說的是拉丁文,但卻不明白這位心上人怎麼會突然像教會牧師一樣吟誦起來呢。“你剛剛……把其餘的預言說完了。”芮秋瞠目結舌,“最後的呼吸伴隨著一句誓言,敵人來到死亡之門。你怎麼……”“我知道這個預言。”伊阿宋揉著太陽穴,心有餘悸地說,“不知為什麼,反正我就是知道。”“而且還是拉丁文。”珠兒興奮地叫道,“簡直帥呆了!”阿芙洛狄忒族內發出一陣咯咯嬌笑聲。小笛憤憤地心想,真是一群烏合之眾。不過這樣一來,會場的緊張氣氛倒是被打破了不少 火的火焰散亂一團,變成了綠色。伊阿宋尷尬地坐下來,安娜貝絲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聲安慰他。小笛立刻妒火升騰,本應該是她去安慰伊阿宋才對啊。芮秋依舊有些驚疑不定,朝喀戎看過去尋求指導,卻見那位半人馬先生陰沉著臉坐著,不發一語,儼然成了觀賞戲劇的局外人一般——一場以屍橫遍野來收場的悲劇。“這個嘛,”芮秋定了定神,“對啊,以上就是大預言的內容。我們原本希望它在若乾年後才會發生,但照目前情形來看,恐怕是一相情願了。我不能給出確切的證明,這隻是種感覺。正如珠兒所說,事情不大對頭啊。不論那七位半神是誰,他們都還沒有聚齊。我有種感覺,今晚在場的諸位當中就有其中的幾個。”芮秋的話在人群中引起一陣騷動,大家議論紛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緊張。這時,一個慵懶的聲音說道:“我在這裡!呃……你是不是在點名呀?”“繼續睡你的大覺吧,克勞維斯。”一個聲音喊道,場上哄堂大笑。芮秋繼續說:“不管怎樣,我們並不知道大預言的含義,也不知道半神們將會遇到什麼情況,但既然第一個大預言準確地預測了泰坦巨人之戰,我們據此可以斷定這第二個大預言中所說的事情在嚴重程度上至少可以與泰坦之戰相提並論。”“甚至更險惡。”喀戎喃喃說。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大家都聽到了喀戎的話,營火忽然變成了深紫色,恰恰是小笛夢中見到的火焰顏色。芮秋說:“我們所知道的是,大預言的第一階段已經開始。一件大事發生了,為了解決它,我們需要一支探險小隊。這件大事就是,神後赫拉被擄掠走了。”片刻的寂靜過後,五十多位半神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喀戎又敲了敲蹄子,等大家逐漸安靜下來,芮秋才接著往下說。她向眾人彙報了發生在大峽穀空中走廊上的事故——海治在風暴精靈的襲擊中如何英勇獻身,而風暴精靈們卻揚言好戲還在後麵。據說他們的女主人能夠消滅世上所有半神。然後芮秋又講述了小笛在赫拉營區中暈倒的怪事。其間珠兒故意做出昏厥的誇張模樣,引得她的朋友們咯咯笑個不停。小笛裝作沒看見,強自保持平靜。最後芮秋把伊阿宋在大堂內看到的一幕也告訴大家。小笛聽到赫拉竟然傳給伊阿宋幾乎相同的信息,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唯一的區彆在於:赫拉警告小笛不要背叛她:“屈從於他的意誌,他們的王將崛起,我們的末日即將到來。”想必赫拉知道她受到巨人威脅的事。但若真是如此,赫拉為什麼不警告伊阿宋,揭穿小笛的臥底身份呢?“伊阿宋,”芮秋說,“呃……你還記得自己姓什麼嗎?”伊阿宋難為情地搖了搖頭。芮秋說:“那我們就隻叫你伊阿宋好啦。事情明擺著,赫拉親自向你分派了一次探險任務。”芮秋頓了頓,似乎是在給伊阿宋反駁的機會。每個人的眼睛都盯著他,眾人的目光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小笛覺得如果自己處在伊阿宋的位置,早就緊張得腿腳不聽使喚了。但伊阿宋卻毅然地點點頭說:“我接受這個任務。”“你必須救出赫拉,阻止那個不知名的魔王崛起。”芮秋繼續說,“出於某個我們不知道的原因,那場災難將在冬至日發生,距今僅四天時間。”安娜貝絲說:“那正好是眾神會議的日子。就算神靈們現在不知道赫拉已經被擄走的消息,到那時也應該注意到她的失蹤。屆時他們很可能相互猜疑,從而爆發諸神戰爭。這種事情發生已經不止一次兩次了。”喀戎開聲道:“冬至日也是一年中天色最黑暗的時間。正如凡人們常說的那樣人多力量大,諸神也信奉這一點,因此會在冬至日集會在一起。而黑魔法也會在那一天達到巔峰。黑魔法的淵源甚至在諸神時代之前。總之,在那一天,世界會……亂成一團。”聽他的口吻,你就知道所謂的“亂成一團”絶不是中學課堂上那種鬨哄哄的氣氛,而是一場驚天大亂。“好吧,”安娜貝絲生氣地瞪著喀戎,“謝謝你,陽光先生。不論局勢如何發展,我都同意芮秋的意見。伊阿宋已經被選中領導這次探險行動,那麼——”“他為什麼還沒有被認領呢?”阿瑞斯族的一個人喊道,“如果他那麼重要……”“他在很久以前就被認領過了。”喀戎高聲道,“伊阿宋,你演示給他們瞧瞧。”伊阿宋一怔,緊張地走到台前。他的金髮在火光下燦燦生輝,令他如羅馬雕塑一般華麗堂皇。小笛見了頓時心醉入迷。伊阿宋看了眼小笛,小笛點點頭鼓勵他做出拋硬幣的姿勢。於是伊阿宋伸進口袋裏摸出金幣拋起。金幣在半空中發出耀眼金光,伊阿宋伸手接住,卻見那枚硬幣已經變成了一支騎士長矛——黃金打造的矛桿足足兩米多長,矛尖十分鋒利。半神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芮秋和安娜貝絲急忙向後退,避開那恰似冰錐的鋒芒。“那不是……”安娜貝絲遲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的武器是把劍呀。”“呃,我覺得它長了條尾巴。”伊阿宋撓了撓頭,“還是同一枚硬幣,卻變長了許多。”“夥計,我也想要一把!”阿瑞斯族的一個人興奮地喊道。“雷莫,這比克拉麗絲的電矛還酷!”阿瑞斯族的另一個人喊。“電矛。”伊阿宋喃喃道,忽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都往後退了。”安娜貝絲和芮秋依言後退。伊阿宋提起長矛,忽然,一道霹靂劃破天際。小笛覺得自己身上的汗毛全都豎立起來。閃電擊在矛尖上,沿著長矛挾著雷霆氣勢打在營火上。塵土飛揚,硝煙散儘,耳內的轟鳴漸消,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盯著火坑。灰燼如下雨般紛紛撒落,一截燃燒的巨木恰好插在距離克勞維斯幾寸的地方,而克勞維斯仍舊呼呼大睡,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已經從鬼門關邊上走了一圈回來。伊阿宋趕忙放下高舉的長矛。“呃……讓大夥兒受驚了。”喀戎刷去鬍鬚上的火星,臉色變得越發深沉,彷彿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得到了驗證。“殺傷力未免也太大了吧。不過你已經表明了身份,我相信大家現在都知道你的父親是哪位神靈了。”“朱庇特。”伊阿宋說,“我是說宙斯,天空之王宙斯。”小笛的臉上綻開了笑容。這就對了。世界上最強大的神靈,古老傳說中那些最偉大的英雄們的父親——除了他,伊阿宋的父親還能是誰呢?其他的營員卻顯然並不十分確信,大家七嘴八舌地爭論起來。安娜貝絲舉手示意眾人安靜,朗聲道:“等等!他怎麼可能是宙斯的兒子呢?三巨頭……他們約定不許與凡人生子……我們怎麼可能對此一無所知呢?”喀戎沒有回答,但小笛覺得他知道其中的隱情,而且真相併不樂觀。芮秋說:“重要的是伊阿宋來到了這裡,並且接受了探險行動,這意味著他將接收到自己的預言。”話音剛落,她便閉上眼睛昏厥倒地。兩名營員衝上前扶住她,第三名營員則跑到廣場邊抓起一個三腳銅具,彷彿他們早就事先演練好了一般。他們把銅具擺在已經被炸燬了的火坑前,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著芮秋站上去。由於沒有營火,周圍變得漆黑一團。隻見芮秋的腳底飄出了綠色煙霧。芮秋睜開雙眼,眼睛發出幽光。一團豔綠色的煙霧從她的嘴裡鑽出,她的聲音變得沙啞而古老——宛如毒蛇嘶鳴:閃電之子,警惕土地,巨人複仇,七子現世,飛鴿破籠,匠爐開牢,赫拉泄憤,死傷遍地。當說完最後一個字時,芮秋翻身向後躺倒,但那三名營員早就等在後麵。接住芮秋後,他們將她從銅具上抬下來,送到一旁休息。小笛驚訝地問:“這正常嗎?”但隨即便意識到會場上十分安靜,自己的話顯得非常唐突,所有人的目光都望過來,“我是說……她是不是經常嘴巴裡冒綠煙呀?”“你可真不長眼!”珠兒嘲笑道,“芮秋剛剛發布了一條預言——伊阿宋營救赫拉的預言!你為什麼不——”“珠兒,”安娜貝絲嗬斥道,“小笛剛才問得沒錯。那個預言中提到的事情的確不太正常。如果破開赫拉的牢籠後,她宣洩怒火將導致成千上萬人的死亡……我們為什麼還要救她呢?這也許是個圈套,或者……或者赫拉也許會遷怒營救她的人。她對英雄們向來心懷芥蒂。”伊阿宋站起來說:“我彆無選擇。赫拉取走了我的記憶,我要把它拿回來。何況,如果神後真的遇上了麻煩,憑我們也幫不了什麼忙啊。”赫菲斯托斯族那名叫妮莎的姑娘站起來說:“或許吧。但你應該聽從安娜貝絲說的。赫拉可能是位報複心很強的神。她曾將親生兒子,也就是我們的父親,扔在一處大山上,原因僅僅是他長得太醜了。”“的確很醜!”阿芙洛狄忒族的一個人竊笑道。“閉上你的臭嘴!”妮莎怒喝道,“不管怎樣,我們應三思而後行——為什麼要警惕土地?什麼是巨人的複仇?那個強大到能囚禁赫拉的又是哪路神靈?”妮莎一連串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但小笛看見安娜貝絲和喀戎在進行目光交流。小笛覺得他們彷彿在交談——安娜貝絲:巨人的複仇……不,這不可能。喀戎:彆在這裡談這件事。彆嚇著他們。安娜貝絲:你開玩笑吧!我們不可能那麼倒黴。喀戎:稍後再談,孩子。如果你把什麼事都告訴他們,他們就會被嚇得退縮。小笛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從他們的表情中獲知談話的內容,這兩個人跟她連“熟悉”這兩個字都談不上啊。雖然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發神經了,但同時卻又肯定自己的確是“聽”到了。這個念頭把她嚇壞了。安娜貝絲深吸了口氣,朗聲道:“既然這是伊阿宋的探險行動,自然也要依照他的選擇。顯然,他是閃電之子。根據傳統,他可以任選兩名夥伴。”赫爾墨斯族的一個人喊道:“安娜貝絲,營地就數你最有經驗,自然是當仁不讓啦。”“不,特拉維斯。”安娜貝絲說,“首先,我不想幫助赫拉。我曾試圖幫過她,但每次不是被矇騙,就是反遭其害。其次,我明天一早就會外出尋找波西。”“兩件事存在聯繫。”小笛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破口而出,“你知道的,對嗎?整個事件和你的男朋友的失蹤都是有聯繫的。”“怎麼聯繫?”珠兒問,“憑你的聰明勁兒,你倒說說看怎麼個聯繫法兒?”小笛頓時啞口無言。安娜貝絲替她解開僵局,說:“小笛,也許你說得不錯。如果這些事存在聯繫,我尋找波西也就相當於和你們分頭行動。如我所說,就算她的失蹤可能引發諸神間的戰爭,我也不打算獻慇勤似的跑過去救她。不過我之所以不能去,還有彆的原因。預言並沒有點明要我去。”伊阿宋同意說:“預言確實指明了我應當挑選的對象。飛鴿破籠,匠爐開牢。匠爐是沃爾——是赫菲斯托斯的標誌。”第九族區妮莎的肩膀彷彿突然被千斤重擔壓上了一般,頓時往下一塌。“如果你必須警惕土地,”她說,“就應該避免從陸地上走。你需要空中交通工具。”小笛正要說出伊阿宋會飛行的秘密,轉念一想又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這件事本該由伊阿宋自己言明,但他並沒有講。或許他覺得今晚的舉動已經把大家嚇得夠嗆了吧。“飛行戰車已經損壞,”妮莎繼續說,“而飛馬則要承擔尋找波西的任務。不過赫菲斯托斯族也許能想到其他的飛行方式。由於傑克身負重傷,作為一名高級營員,我應當主動請纓,參加這次探險行動。”她的語氣毫無激情可言。接著雷奧站起來。他為人一向低調,以至於小笛幾乎忘記了他也在現場。此時雷奧的主動可與他平時的作風不大相符啊。“預言說的是我。”他說。他的同族營員們都鬨騰起來。有些人甚至把他往後拽,但雷奧十分倔犟,就是不肯坐下。“不,我知道預言是在說我。而且我已經有了一個解決出行的辦法。讓我試試吧,我能行的!”伊阿宋審視了他半晌,小笛還以為他會拒絶,但他卻微笑說:“雷奧,就讓我們一起開始吧。看來你是不二人選嘍。如果你能給我們找來飛行器具,這次行動就讓你參加。”“太好了!”雷奧興奮地揮拳砸在另一隻手的手掌上。妮莎警告他說:“彆光顧著好玩兒,這可不是兒戲啊。艱難困苦不說,還有兇狠的魔獸和丟掉性命的危險。稍有不慎,你們就可能全軍覆沒。”“啊!”雷奧臉上的興奮頓時一掃而光,接著他想起大家都在看著自己,“我的意思是……哈,正合我意!危險?我熱愛危險!咱們說乾就乾。”安娜貝絲點點頭:“既然如此,伊阿宋,你隻需要再選一名隊員就成了。飛鴿——”“哈,那還用說?”珠兒連忙站起身,朝伊阿宋拋了個媚眼兒,“飛鴿就是阿芙洛狄忒。此事儘人皆知。你的下一個隊員就是我啦。”小笛緊握拳頭,走上前說:“不。”珠兒白眼一翻,說:“垃圾女孩兒,彆在這裡丟人現眼了,滾回去。”“是我收到了赫拉的信息,而不是你。我才應該是探險小隊的成員。”“任何人都可能收到信息。”珠兒說,“你隻不過運氣好罷了。”她轉身對伊阿宋說,“聽著,探險小隊裡能打敢拚的人有了。能造東西的人……”她瞟了眼渾身油汙的雷奧,“呃,能吃苦耐勞的人也有了。但你的小隊還需要添加點魅力。我很善於說服彆人,肯定能給你幫上大忙。”營員們紛紛議論起珠兒的魅力和口才來。小笛眼看著大家都偏向珠兒一邊,就連喀戎也捋著鬍鬚,彷彿突然發現珠兒原來是很合適的人選似的。“這個嘛……”安娜貝絲說,“考慮到預言中說的……”“不!”小笛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非常陌生——更加堅決,更加具有磁力,“應該我去。”這時,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大家竟然一起點頭,連連稱是:“哦,小笛說得也有道理。”珠兒難以置信地環顧周圍,看見就連本族的一些營員們也都在表示讚同。“醒醒吧!”珠兒厲聲喝問,“小笛能乾些什麼?”小笛正欲回應,但原先的那股子自信卻突然消失了。她能給小隊幫什麼忙呢?她既不能打鬥,也不善於謀劃,更不會修理東西。除了製造麻煩以及偶爾說服人乾些蠢事之外,她不具備任何技能。況且,她還是個騙子。她之所以要參加探險行動,並不全然是為了伊阿宋——而一旦她加入進來,最終將會背叛這裡所有的人。小笛彷彿又聽到夢中的那個聲音:履行我們的約定,你就能活著離開。她如何才能在解救父親和幫助伊阿宋之間作出選擇呢?珠兒見小笛啞口無言,於是沾沾自喜地說:“哼,我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忽然,全場的人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每個人都看著小笛,似乎她剛剛炸開了似的。小笛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但隨即發現自己身體周圍出現了紅色的光芒。“這是什麼?”她吃驚地問。連忙抬頭,卻沒看見自己的頭上出現雷奧被認領時顯出的那種熊熊燃燒的標誌。她再低頭一看,頓時發出一聲尖叫。她的衣服……她到底穿的是什麼啊?小笛向來鄙視講究穿戴,因此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但此時她的身上卻出現了一件美麗的無袖長裙。裙子直到腳踝,V字形的深開領,開到令她尷尬的程度。精緻的純金臂環環繞著她的上臂。做工精美的項鏈上綴著琥珀、珊瑚珠和金花,在她的胸前光芒璀璨。還有她的頭髮……“啊,天哪!”她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安娜貝絲目瞪口呆地指了指小笛的匕首。那把匕首如今亮光閃閃,由一根金帶束在小笛的腰間。小笛不敢拔出匕首,她害怕看到倒影中的自己。但最終,好奇戰勝了恐懼。她將克陶普垂斯從刀鞘內拔出,凝視著光滑如鏡的刀麵上的倒影。她的秀髮完美無瑕:濃密,巧克力般的棕色,末梢綴著金珠,長及披肩。小笛的臉上甚至還化了妝,比她自己化的要好上千百倍——濃淡相宜的妝容令她的嘴唇如櫻桃般嬌紅豔麗,令她的美眸眼波流動、顧盼生輝。她……她……“真漂亮,”伊阿宋驚歎道,“小笛,你……你就是個萬人迷啊。”假如換個環境,這將是小笛最幸福的時光了。可現在每個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珠兒的表情尤其豐富,既有恐懼又有厭惡。“不!”她大叫道,“這不可能!”喀戎彎曲前腿向小笛鞠躬致意,所有的營員們隨之一起鞠躬。“向您致敬,小笛·麥克林,”喀戎說,其莊嚴肅穆的程度彷彿在出席她的葬禮,“您是飛鴿及愛之女神阿芙洛狄忒的女兒。”
第10章迷路英雄·女兒也要變鳳凰(1 / 1)